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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面江湖-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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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有些看不上林渊的,但也明白肃兮为何会选这样一个好友。撇开小时候的交情,林渊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真正能被称为【侠】的江湖人,虽然他师父蠢,但架不住他出淤泥而不染啊!
多难得啊……有一个欧阳玄那种智商永远不上线的拖后腿师父,居然还能长成这样,也是不容易。
至于还有没有别人……
唔,玄天教教主算不算一个?
哎呀,小辈的事真是麻烦。越瑄已经多年不涉江湖,对自家看似弱不禁风的儿子在外面都做了什么也懒得管,谁知道现在的小辈们都在想什么?以前宿敌是个多正常的词儿啊,如今硬是被许多奇奇怪怪的话本歪到了相爱相杀上……
嗯,越家主绝不承认自己看过【奚玉棠X越清风】、【少主X教主】这等悄然流传在坊间的小册子!
越家可就这一根独苗苗了……真断了袖,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得在祠堂跪一辈子?
终于,在越瑄老爷左等右等下,越少主终于带着安顿好的奚家兄妹踏进了偌大的主院。一路来到正厅,奚玉棠一眼便瞧见了坐在主位上那个姿容清癯,闲适淡然的老者。说是老者,其实有没有过知天命之年还说不准,放在上辈子,也就是个中年人,还是保养的极好的中年人。
身量高瘦,仙风道骨,风姿俊逸,那张脸和越清风有七分像,明明是冬日也不改广袖长袍的魏晋之风,一头灰白的长发被束在脑后,只简单地用木簪固定,举手投足间,都仿佛从骨子里透着世家风骨,从容优雅,端方轻曼,尊贵却也落拓,睿智却也不羁。
越瑄的脸上甚至没有什么明显的皱纹,只是那双眼,当它们看过来时,从内透出来的那种好似能包容一切的广褒和深邃,以及阅尽千帆后沉淀如斯的岁月厚重,瞬间就滞住了兄妹两人。
你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年轻时会对自家人大开杀戒之人。
从他身上,甚至很难想象能有杀气的存在。
奚玉棠是玄天教主,从小杀人无数,奚玉岚是杀手组织一把手,杀过的人也不计其数,这两人同越清风最根本的不同就在于,无论他们看起来多么潇洒或温和,身上始终都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哪怕伪装得再好,敏锐之人照样可以闻到那从骨子里渗出来的血腥味。
比如此时此刻的越家家主越瑄。
这种血腥,不同于战场上横刀立马的将军,也不同于朝堂上暗箭难防的没有硝烟,而是一种,从死亡深渊里爬出来、又摸爬滚打于江湖,无数次行走在危险和死亡边缘的血腥。
尤其是那个玄衣黑发的小子,甚至比银发红衣的小子还要危险几分。
……真是了不得啊,肃兮这两个‘朋友’。
“父亲。”
越清风一改烟雨台里的懒散,端端正正地行礼,举止分毫不差,多年的礼仪教养单凭这一礼便可窥出全貌。
“嗯。”越瑄端着架子淡淡应了一声,“这两位便是你信中提到的朋友了?”
“是。”越清风居然罕见地没有咳,直起腰看向斜后方的两人。
奚玉岚接到了自家师弟的眼色,面带微笑地恭敬拱手,“冒昧来访多有失礼,见过前辈,在下奚玉岚。”
听到名字,越瑄的眼睫微微颤了一下。
“在下奚玉棠。”奚小教主紧随兄长之后,“见过越前辈。”
……越瑄的手也抖了。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自家儿子,目光对上那兄妹俩,着重打量了一番奚玉棠,好一番沉默。被打量的两人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不避不闪,只是没多久奚玉岚额上便见了薄汗,毕竟是多年大病初愈,实力比不得巅峰时期,越瑄的压迫性太强,他撑得有点累。
就在他脸色开始发白时,奚玉棠忽然出手悄悄扣住了他的手腕,接着一缕温和的真气度了进去,堪堪撑住了他。
奚玉棠也不好受。面对越瑄,她甚至有一种面对卓正阳时才会有的压力,全身内力都在疯狂运转,悄然抵抗,能做到面不改色已是她的极限了。
良久,压力忽然如潮水般退去,越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赞赏地望着两人,温和地开口,“不错,不愧是奚之邈的一双儿女,龙章凤姿,好!只是女孩子家还是要穿得鲜亮些嘛,总是这样沉闷,可是会失去很多乐趣的,瞧你兄长就做的不错,有年轻人的活力。”
这后半句,倒是直接对奚玉棠说的。
兄妹俩:“……”
等会,啥?
越清风你这个叛徒!你爹认识我们父亲的事你怎么不说!
奚玉棠忽然觉得,一身男装没戴面具这么站在越瑄面前的自己,好蠢……
“哈哈哈哈……你们也别瞪清风啦,这蠢小子什么都没说过,我也是初次见你们嘛。”越瑄被这两人的模样逗笑,招呼他们看座上茶,同时无比揶揄地扫了一眼自家的蠢儿子。后者低头咳了一声,一脸无辜地眼观鼻鼻观心,完全不理他。
啧,无趣。
不过自家儿子不是断袖,他真是大松了一口气啊……
面对一脸懵逼的奚家兄妹俩,越瑄唇边的笑容深了几分,主动为两人解起了惑,“也不用如此惊讶,你们父亲那等人物,名声如雷贯耳,不知才是奇怪。我与苍玄有几分交情,来往通信时他提到过你们兄妹,字里行间都是炫耀,讨厌得紧。”
想到了往事,越家家主笑容微敛,口吻中也透出了几分歉意,“只不过……当年事发突然,而我越家也恰处于水深火热,无法出手相助,实在遗憾。”
那时,越清风的病正处于极度危险时期,他全副的心神都用在了如何让儿子活下来上,那段日子,着实令人想起就胆寒。
兄妹俩怔了怔,奚玉岚释然笑道,“前辈无需介怀,世事皆有缘法,我与妹妹能活着已是万幸。”
越瑄摇摇头,“我事后曾打探过,只是你们二人也确实非池中物,竟连我也瞒了过去。若非今日你们一起出现,恐怕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原来玄天教主竟是苍玄的亲女。看到你们如此,苍玄和芷嫣当泉下有慰。”
正厅里,因为这不可避免的话题而一时安静了下来。
“……前辈,晚辈有一事想证。”奚玉棠突然开口,引来了越清风和奚玉岚同时侧目,“当年玄天重建,少林出面压下反对之声,这当中,是否有您一份功劳?”
越瑄略微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起来,“功劳不敢当,既是苍玄的基业,帮一把也无妨。”
……果然如此。
奚玉棠垂眸沉思。她就说,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压下来的,当年那种群狼环饲的处境,少林面子再大,玄天重建也不可能那么容易。从未有人提过此事,她也只当自己否极泰来有了点运气,加上交出去的那份被动手脚的太初心经上部……没想到……
“你这丫头瞒得太好,那件事后整个雪山的话事人谁都不信,我也只当是苍玄义子出面,还曾疑过真假……”越瑄无奈地拿手虚空点了点奚玉棠,“不过你做的很好。”
奚玉棠毫不谦虚地受了。
她的确做的很好,就算重来一次……也会那样做。
从没后悔过。
如愿以偿地见了自家儿子的朋友,又措不及防地见到了故人之子,越瑄的心情可谓复杂之极。几人聊了几句后,他便放人去休息,自己回了梅花园,坐在廊下看着庭院里的雪,难得回忆起了往事。
越清风将两人分别安置在自己所住的紫竹园附近,之后换了件衣服,去梅园找父亲。
见他来,越瑄拍了拍身边示意他坐下,越清风扫了一眼明显是为他准备的酒杯,拿过梅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也跟着父亲看雪。
“清风,你喜欢奚玉棠?”越瑄突兀地开口。
越清风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是。”
“……知道了。”越瑄沉默了片刻,“需要为父帮什么?”
“父亲既然猜到了,便无需多此一问。”越清风淡淡道。
越瑄回头扫了他一眼,想到初见时那小丫头跟自己硬碰硬的那番功力,嘴角扯了扯,“你小子,带她回来就是这个打算吧?惦记老子的好东西不说,还惦记老子的功力。”
“父亲,注意用词。您是个有风骨的世家子。”
“……”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没赶上!!!
我忘了我以前有没有写过越清风他娘死亡还是健在……主要是没设定,就没放在心上。
大家就按现在的设定吧。
我们的美男子越瑄叔叔是个鳏夫
☆、第88章 守岁
除夕夜,和越家叔叔(越瑄强烈要求好友儿女这样称呼他)吃了饭后,几人本打算陪着他一个长辈守岁的——事实上往年没有奚家兄妹在,也是越瑄和越清风两人对坐守岁,甚是苦闷——结果越瑄早早便放了他们回去,自己由老管家陪着回了梅园。越清风一时不习惯,回到紫竹园时还在走神,思索着父亲是不是早就嫌弃自己守岁时沉默看书不理他,如今总算有个借口把他弄走了……
对着越瑄这位父亲,越清风还真是没太大的把握能看穿他的心思。
刚归家那日,和父亲来了一场言简意赅的恳切交心后,越家少主就知道越瑄心里已经有了想法,至于怎么去执行,不是他该操心之事,反正也能想象得到——他给父亲挖了个坑,父亲跳得心甘情愿,但肯定也要收点利息。
这无伤大雅。
只要是能解决他担忧的问题,收点利息也没什么,他有心理准备。
越清风多少有些察觉那兄妹俩的筹划和心思,为什么不回雪山,为什么要来江南,以及过年都愿意留在越家老宅……如果真如他所猜的那样,不得不说,这真是件容易让人既哭笑不得又感动莫名的事。
也许还夹杂着些许喜悦?
……不,应该说,是很多很多的喜悦,欢喜得忍不住一遍遍确认,然后再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是真的。
高兴之余,也有那么一点点嫌弃自己,竟然会因为这点关心就高兴得恨不得出去跑几圈。
啧,也太容易满足了点吧?
坐在紫竹园的主室门口,越清风抱着手炉,感受着屋子里烧得暖洋洋的地龙,一边望着庭院里轻飘飘落下的雪,一边漫无目的地想着些有的没的,大脑难得放空,懒意席卷全身,什么都不想做。
……结果没多久,紫竹园就涌进来一大群人,打破了他这里多年的清净。
打头的是奚玉岚和奚玉棠,后面跟着沈七、长歌、韶光和冷一,后两人手里抱着什么东西。见到越清风,奚玉岚首先笑起来,“肃兮,不知你们越家守岁可有什么规矩?”
越清风猜不到这兄妹俩在打什么主意,脑子大略过了一遍,摇头,“没有,只需敬香,不准舞乐。”
“可以玩么?闹一些没关系吧,瑄叔叔会不会介意?”奚玉棠跟着兄长一左一右坐到他身边,解下披风,侧头问他。
“不会。”越清风笑,“梅园离紫竹园有一段距离,有什么动静也传不到那边。况且如果我没猜错,父亲也在和福叔喝酒下棋。说吧,你们想干什么?”
奚玉棠眨了眨眼,对韶光使了个眼色,后者掩嘴笑得灿烂。
……然后他们打起了麻将。
要说打麻将,和五子棋一样也算是雪山保留项目了。玄天教地远人少,娱乐项目实在不多,一整年里除了实在闲得无聊,也就只有过年时才会玩上两把。只是整个玄天从上到下,能算作有钱人的只有沈七,剩下的全是穷逼,就算玩上一夜,输赢也就那么多,没钱就开始罚脱衣服、喝苦茶、冰天雪地里练剑耍拳、唱歌、跳舞、给司离试药、给沈七试针……
通常中招的都是邹青。
今年守岁在江南,邹护法终于躲过了一劫。
讲清楚了规则,又试了几圈后,奚玉岚、越清风、沈七和奚玉棠上阵,秋远奉茶,其他人兴致勃勃地围观。奚小教主算是这四人里最穷的一个,但也是玩得最溜的一个,其他三人一个比一个有钱,但除了沈七都是生手,神医大人牌桌上的运气又向来不好,奚小教主望着他们,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牌桌上光明的未来。
韶光和冷一今夜都是沈七的参谋。因为在这两人看来,被群狼环饲的沈大夫处境危险极了好吗?说句教主不爱听的,包括她在内这三个人,心真的很脏……
他们毫不怀疑今日沈大夫会被掏空小金库,因为每年,沈大夫都是这样被教主不知不觉算计的……
打牌这种事,几分运气几分技术,鉴于沈神医不像其他三人有武功在身,牌桌上一开始就明令禁止了老千,这样一来,就算其他三人拼眼力拼记性,沈七身后还有韶光和冷一这两个高手呢。
奚玉棠觉得自己今日铁定是要赢的,可事实证明,她这一年来的运气都不怎么样,还没撑到后半夜,她就已经输得底儿掉,就差脱衣服了。
……简直不科学啊有没有!
为什么奚玉岚和越清风这种生手都能赢啊!!
这牌没法玩了!
“韶光,你上!”奚玉棠只能求助外援。
韶光掂量了一下自己的私房钱,兴高采烈地上阵了,刚一上去,就分分钟赢了好几把。
奚小教主郁卒得快吐血。
越清风眼底带着笑意扫她一眼,淡淡道,“你来帮我?我歇一下,正好喝药。”
奚玉棠顿时眼睛一亮,屁颠颠挪了过去,前者贴心地给她让位,退到一旁围观。奚玉棠一边抓牌一边开口问他,“输了算谁?”
“我。”越少主很大方。
“赢了呢?”
“你。”
奚玉棠喜笑颜开,打牌的动作都比先前蔫嗒嗒的模样好了许多。
奚玉岚轻飘飘地斜睨越清风,心底冷哼一声,撇撇嘴,加快了出牌的速度。韶光则慌张地拍了拍胸口,调侃道,“说好了啊越少主,不准做参谋,不然没法玩了,主子今儿走背字呢。”
对面的沈七点头,“放弃吧奚玉棠,你换到哪儿都是输。”
奚教主:“……”
托了越少主的福,换人的结果就是奚玉岚、沈七和韶光的小金库都充盈了不少。一直到寅时牌局结束,奚玉棠充分给大家表演了一把什么叫【走哪儿输哪儿】,输得越清风都没了脾气,自己更是直接被消磨了全部斗志,趴在桌上半天不愿理人。
一晚上输出去五千两银子这种事是她一辈子的污点!污点!!
人生赢家奚玉岚赢了师弟近四千两,开开心心地让长歌去准备宵夜了,韶光和沈七也各有进账,顾念着沈七劳累,奚玉棠挥挥手让他们都歇着去,眼不见为净。
牌局结束,秋远抱了一坛梨花落。令人惊讶的是奚玉岚的酒量还不如妹妹,没多久就直接醉趴下,被长歌背了回去。眨眼间,紫竹园空了大半,只剩下越清风和奚玉棠还坐在廊下,一人抱着一个手炉看雪。一坛子酒早就被喝光,秋远无奈又抱了两坛来。越清风喝酒的频率不高,多是浅酌,其余大部分则都进了奚玉棠肚子里。
喧闹过后的紫竹园越发幽静,雪渐大,压得竹叶都没精神地低垂,风一起,簌簌作响。奚玉棠和越清风并排坐着,酒香肆溢,醉人心脾。奚玉棠望着庭院里的雪,不可抑制地涌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逢年过节,全家团圆之时,总是容易让人心绪难安。
也不知司离在宫里会不会觉得冷清。
也不知没有他们,邹青和迎秋在雪山寂不寂寞。
也不知爹娘有没有在天上看着他们。
要是……
要是他们都在……
“越清风。”奚玉棠缓缓开口,声音在这幽深的夜里越发显得低哑空旷,“你有没有什么特别遗憾之事?”
越清风没有看她,目光落在外面一片素白的世界,低笑,“当然有。”
“比如?”
“……年少时候没趁着身体好,多做点事?”他歪头思索,“其实那时还打算去挑战一下血杀殿、凌霄阁之类的。初入江湖,心高气傲,一战成名的想法压都压不下去。”
奚玉棠低低笑了出来,“看来他们运气不错,十八水寨被你走了一遭,单行天现在都还被人戳脊梁骨。”
“你呢?”越清风回头看她。
“我啊……”奚玉棠仰头看天,下颌连着脖颈的弧线在灯光下惊艳得令人移不开眼,“遗憾的事情多的去了,说不清。”
她顿了顿,轻声道,“我有时候会忍不住嫉妒你们。你,哥哥,父亲,嫉妒你们的资质,也嫉妒千彤和林渊,嫉妒他们身后有人宠着推着。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做的太差,没能让身边人过得更好些,小美也好,司离也好,他们其实值得更好的生活。”
终究还是她资质有限,能力不足。
“棠棠……”越清风怔忪出声。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奚玉棠撑头望着自己的膝盖,酒劲上头,脸颊忽然就热了起来,熏得她眼睛都感觉到了烧灼,“报仇这条路太苦,我坚持了十六年,如今已经看到尽头了,却忽然开始有些提起不精神,有时甚至会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坚持下去,怀疑自己做的这一切是否是对的,怀疑我能不能撑到最后,你或许能看出来,我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肃兮,我有点怕。”
这是她第二次开口说怕了。第一次,是在京城寒毒复发后。
两次,身边人都只有越清风。
有些话,她不敢对奚玉岚说,不敢对沈七说,因为这些人都在她局里。可越清风……虽然他真的参与了许多事,但奚玉棠始终不愿真的把他拉进这趟浑水里。总觉得如果她这样做了,那就代表着她终于在这个人一直坚持的某事上和他达成了共识。
可她活不长啊。
越清风的病,是有痊愈可能的。
她的走火入魔,却是无解的。
等真的到了大仇得报的那天,她愿意自废武功。可到那时,也许自废武功也救不了自己了。
大抵还是因为今夜喝了太多酒,有些不该说的话就这么不经考虑就说了出来。奚玉棠抬起头时,就看到越清风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两人对视了片刻,奚玉棠低头自嘲地笑了一声,“你听懂了?”
听懂了。
但是不想懂。
也不是第一次被拒绝,越清风不想在这时候说话。
“夏天的时候在烟雨台,我曾说,或许我可以试着找一找解决走火入魔的法子。”奚玉棠抬头看他,“我心里有个想法,但不知能不能行……若实在不行,你也不要遗憾。”
越清风怔住,“是什么?”
“一丈峰。”
对上眼前人那有些出神的眸子,奚玉棠眨了眨眼,“如何?寒崖老人毕竟是多年武林泰斗,也许他有法子呢?不过要等我练成太初下半部,最好能带着《素九》的下半部去,你师父宠你,或许能看在《素九》的面子上不计较我魔教教主的身份?”
听到前半句,越清风眼睛亮了亮,但等她说完,又忍不住蹙眉,“不能先去?”
“不能。”奚玉棠摇头。
“……”
狐疑地打量着眼前人,越清风思索了许久,半是犹豫地点了头,“便按你说的,到时师父那边,我和师兄来想办法。”
奚玉棠点了头。
压下心底的歉意,笑看他慢吞吞地将碟中酒喝下,她手托腮,忽然道,“肃兮,来接吻吧。”
说着,不等越清风反应过来,人便倾身朝他压了过去。
越清风惊呆了。
但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抬手摁住她的后脑,整个人一翻身,直接将人压在了地板上,二话不说加深了这个吻。
骨碌碌几声响,空酒坛子被撞翻倒地,无声地摔进了厚厚的雪里。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已经充分掌握了糖心玻璃渣的正确使用方式。
接招吧宝贝儿们。
☆、第89章 赠剑
两日后,薛阳来到姑苏越家,带来了陆靖柔一手被废的消息。并非挑断手筋,而是整个被砍了下来,只是薛阳想着大过年的,教主可能不想看见这么倒胃口的东西,所以半路上就扔了。
奚玉棠表示,干得漂亮。
薛阳的到来让韶光也高兴了不少,但是越高兴,这位前花魁大人反而越是板着脸,女人心海底针,薛阳也拿不准她是乐意看见自己还是讨厌,苦着脸拿着礼物站在韶光门口徘徊了一早上,就是不敢开口。
奚玉棠带着沈七和冷一看热闹,明知道薛阳苦逼也不说话,对他的求救视若罔闻,还勒令不准其他两人插手。他对韶光的心意众人皆知,可两人中间还横亘着一个已经死了的阎十六,这事只能他们自己解决。
越清风忙得脚不沾地,每日都在应付前来拜访的各路亲朋好友,相比之下,每日都在房里练功聊天发呆打牌的奚家兄妹简直过得是神仙日子。
奚玉棠彻底贯彻了要让他回江南养病的做法,每到喝药的点,必然会亲自带着煎好的药去找他,然后看着他喝下去。刚开始两日,越少主受宠若惊,喝得那叫个干脆,可没过多久,发现她不是心血来潮后,就开始花样翻新地玩各种逃避手段。然而奚玉棠又不是秋远,由不得他任性,在越瑄的从旁策应下,基本上一逮一个准。
几日下来,越少主嘴巴苦,心里更苦,感觉呼吸都是苦的。
沈七知道了奚玉棠的打算,心里也记挂着药王谷的离火草,知道此行有危,更是潜下心来调理越清风的身子,势必让他在三月时不至于拖后腿。原本奚玉岚还在看热闹,看到师弟苦逼乐得不行,可没多久,沈七就把主意也打到了他身上,一时间,师兄弟两人都过上了水深火热的生活。
奚玉棠对于每日监督兄长和越清风喝药这件事乐此不疲,反正她自己是不用喝的。沈七将离火草入药之后,为了让她撑过这个冬天,干脆以行针来代替内服药物,并和以药膳调理,但行针哪是什么容易事,每次必定要有一番苦受。既然她自己过不好,当然也不能让那两人好过了。
一时间,越家老宅里鸡飞狗跳。
越瑄开心极了,这大约是他妻子去世后自己过得最热闹的一个年节。往年这时候,姑苏越家两个主子都不是什么爱闹腾的性子,过个年也没什么年味,比平日里也差不到哪去。可今年的年节多了奚家兄妹,越瑄脸上的笑容都灿烂了不少,每日听着老管家汇报奚玉棠如何折腾自家那个私生活极其乏味的儿子,心情好得连饭都多吃了两碗。
他越看越是喜欢这两兄妹,哥哥稳重大气,妹妹豁达果敢,好相貌好性子好武功,最重要的是,对他儿子也足够真诚用心。想林渊也不过是能和越清风保持着君子之交,可这兄妹俩,干脆就是逼出了自家儿子的真性情,亲密程度简直没法比。
就算是越瑄自己,也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自己儿子这么接地气了。
观察了几日,他越发满意,对儿子当日提出的请求,心里也真正有了些想法。在此之前,他虽答应帮忙,却是看在越清风的面子上,毕竟儿子好不容易喜欢一个女子,他这个当爹的,自然要出一把力。可如今,奚玉棠真正入了他的眼,这帮忙便也多了几分心甘情愿。
奚苍玄生了一双好儿女啊。
羡慕死了。
他将当年自己和奚之邈之间的书信拿出来送给了奚家兄妹,算是全了兄弟之情。奚玉岚和奚玉棠无疑是惊喜的,万万没想到在雪山被一把火烧光的十六年后,他们居然还能见到父亲留下的只言片语,一时间,对越瑄也越发尊敬,一声瑄叔叔也叫得更亲热。越瑄看着这两人,抑制不住地想起了年轻时候,想到奚之邈,唐芷嫣,想到自己的妻子,拉着两人的手,感慨得直叹气。
聊了半个多时辰后,奚家兄妹不敢多打扰,便打算告辞。越瑄将两人送出书房,想了想,还是单独留下了奚玉棠。
“瑄叔叔?”奚玉棠一头雾水。
越瑄但笑不语,招呼她坐下,自己则进了书房内室,从暗室里捧出了一个细长的紫檀木盒,走到她面前,递了过去。
奚玉棠迷茫地接过盒子,在越瑄的示意下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把长剑。剑长三尺三寸,通体暗红,纤尘不染,剑柄处刻着一个小小的‘幽’字,笔锋犀利如刀,只是看一眼,都仿佛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气。她试着轻触了一下剑锋,还未来得及反应,手指便被割破。
极好的剑。
“好剑!”她惊叹着将长剑入鞘。
越瑄在她一侧坐下,轻描淡写地笑道,“喜欢就好,这算叔叔给你的见面礼。”
奚玉棠大惊,慌忙推拒,“这太贵重了,不可。”
“无妨。”越瑄笑着将紫檀木盒重新推到她面前,“先听我说。”
奚玉棠只得安静下来。
“此剑名为‘九幽’,乃铸剑师宁幽所制,当年我侥幸得之,曾凭此剑在江湖闯下赫赫声名,之后也是用这把剑,斩尽了越家毒瘤。剑乃凶器,九幽更是其中佼佼者,出剑必染血锋,就是你父亲,当年也非要拿他自己的佩剑与我交换,要知,他的幽明剑也出自宁幽之手,比起九幽名头更甚,这天下不知多少人觊觎,可他却总说幽明剑不适合自己。”
越瑄的目光落在紫檀木盒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其实九幽的确更适合他,我又不常出去杀人,这把剑的剑气都带着杀意,想必你能看出来。”
想到奚之邈的性子,奚玉棠扯了扯嘴角,“……的确。”
越瑄意有所指地点了点她手上的薄茧,“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之所以不佩剑,并不是因为不擅长吧?”
奚玉棠怔了怔,不好意思地笑了,“剑到我手里总坏,不是卷刃就是断,在没遇见好武器之前,还是针线更好用些。”
“拿着吧。”越瑄感慨,“这剑放在这里,只能是蒙尘,不如让它在需要的人手里发挥作用,也不算埋没它。你父亲的幽明剑已断,九幽比起你兄长,更适合你。”
她一身的杀气比之奚玉岚更甚,九幽的确更适合她。
长者赐不敢辞,奚玉棠犹豫地看他了一眼,终于还是决定收下。
越瑄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话锋一转,“你可知为何奚苍玄对九幽念念不忘?”
奚玉棠摇头。
“拿起来试试。”越瑄抬了抬下巴。
“……”
两人出了书房,在梅园庭院的空地上,奚玉棠抽剑而立,在越瑄带着笑意的目光注视下,一套剑法行云流水而出。粗粗握着剑时,奚玉棠感受到的便是从剑身上传来的无法阻挡的杀意,甚至这杀气已到了隔空能伤人的境地,可见它曾饮过多少人的鲜血。可没过多久,随着一套剑法演练到后半段,剑招杀意尽显,却在此时,一股清凉之意忽然从剑身传至手心,接着入她内府,跟随真气运转一周,顿时醍醐灌顶,整个人清醒无比。
奚玉棠震惊地停了下来,盯着手中的九幽剑看了许久,抬头便对上了越瑄的眼神,“瑄叔叔……此剑什么材质?”
“不知。”越瑄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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