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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间快递员-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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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沟通把他唬了一跳,他心里想:到我这里来。然后千真万确听到一个回音:到我这里来。
他又想:我是你主人,没有恶意。
又一个回声,但这一次没有复读他的话,而是析析索索地说,小心小心小心。
惠明听着这卡带了一样的声音,觉得胸口憋闷,十分难受。他睁开眼,发现那些恶犬和嗑药鸡一只一只平静了下来,伏倒在地。
丰玥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如鸡场面,反倒不大适应了。
她用蓝光戳了戳雪地上的狗,那狗竟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匕首,甚至摇了摇尾巴,颇为讨好。
“这么有用?”丰玥自己都惊了,跟惠明一起向湖心走去。
惠明摸了摸胸口,丰玥立刻感觉到了,说:“难受吗?”
惠明吐出一口气,说:“不知道,焚阳离老是在提醒我小心。”
“反正来都来了,也不可能不往前走。通往阳间的路在哪儿?”丰玥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山巅,可是除了暴雨之上的乌云,什么都似没有。
“可能在湖底?”惠明看着湖说。
丰玥嘴张了张,“还得开冰是吧?”
这通往阳间的路,可真是条简单的路啊。
☆、七十六
惠明的那条肥胖火龙像忽然减肥成功,瘦成了一道闪电,细细一圈盘在湖心碗口大的火苗四周,像条尽职尽责的围脖。
丰玥手腕上的阳火跟惠明的耳钉齐齐发出幽光,在这恶雨极寒中,微弱如萤火虫尾巴。
走到湖心他们发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丰玥这种直觉型选手几乎是一靠近焚阳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焚阳离就在恶犬鸡鸣岭明明是个所有人都知道的公开的秘密,却还是没有人能偷抢甚至挪动它分毫。
焚阳离像一截蜡烛,冰湖就是它的烛身,而他们在火光照亮的透明冰层下看到了延伸出去的无数密密麻麻的红线,像血管一样,四通八达,不知通往何方。
要是起了焚阳离,那么根系将会带动多么庞大的崩坏。
惠明说得对,焚阳离的确是心脏,丰玥想起什么,说:“我记得在地狱地下,平等王给你换血时用的,就是这种血管。”
惠明微微叹气,牢牢攥着丰玥的手说:“你说得对,焚阳离是阴间的心脏。”
那一次在红莲洞,惠明身上那些细细的血管,就是焚阳离爬满阴间的地底根系。
所以他的记忆,一直保留在焚阳离之中,从这么遥远的地方经过红莲洞,又回到了他身上。
万狗跪伏,焚阳离火光跃动,气氛一时有些庄重。
这时火龙果从惠明口袋兜里爬出来,经过一个百无聊赖的盹儿,此刻十分精神。它悄悄飞出去,从高处吧唧一声落下,一屁股坐到了焚阳离那碗口大的火苗上。
火焰大盛,就在火焰窜起的时候,天空响起一声惊雷。
火龙果好像玩到了什么顶好玩的游戏,张开嘴哈哈大笑,四颗尖尖小牙都快给它喷出来了。
丰玥跟惠明,还有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鬼眼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
雷猛地俯冲劈下来,地上那些本已乖顺的恶犬彩鸡一团团被炸得血肉模糊。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的爆炸声中,一只鬼影悄悄凑近惠明,细长的手扯住惠明斜跨的邮差包,奋力向外一拉。
惠明惊觉,下意识伸手捏住鬼影的手腕,鬼影痛楚地一声嚎叫,身体一瞬间成了一坨炼得通红的铁,然后碎成了末末。
“小和尚你这什么邪术?”丰玥惊了。
“可能是因为离焚阳离太近,阳火耳钉功力暴涨……”
“哦,”丰玥不说话了,阳火耳钉毕竟是她送给惠明的。
她也没时间计较这个了,因为大事不妙的是,杀死一只鬼,还有无数后来鬼。
一大堆鬼影跟孙猴子的子子孙孙似的缠上来,又挠又叫,战况甚是像猴子打架,令人难以招架。
一团雷火忽然从天而降砸向惠明,火龙感觉到危险,又充气一样变大了,昂首把那雷火吞进嘴巴中,然后向天空一甩,天空乌黑云层亮了一部分,丰玥抬头,感觉自己隐约看到了一艘船。
鬼眼一直站在旁边冷眼旁观,那些被炸得血肉横飞的鸡犬,那些缠人的小鬼,那巨大的火龙,那天上的船跟他没有丝毫关系。
他永远是别人人生里面的背景色。
这雨把他的身体完全浇息,可是却点燃了内里欲望的大火,火焰以燎原之势将他吞没。
站在天空之船中的平等王看那些小鬼失利,正打算自己亲自下场,结果瞥眼看到了鬼眼。
他决定利用一下。
在欲望的雨滴中,鬼眼的理智和柔情消失得一干二净,嫉妒那种原始的破坏力令他狂躁无比。
他朝着惠明冲过去,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反应过来时鬼眼已经抱着惠明滚在了冰面上,那些叽叽喳喳的小鬼趁机扑上去,终于把他们心心念念的邮差包抢到了手。
火龙果看到惠明被扑倒,大惊失色,从焚阳离中窜出来飞速扑向鬼眼。
丰玥跟它同时到达鬼眼身侧,蓝光毫不犹疑地刺进了鬼眼的胸膛,同时火龙果嘴巴里喷出一团至阳之火,打到了鬼眼身上。
邮差包被打开,里面剩下的那部分生魂,被这些小鬼一个一个拖出来。
惠明在鬼眼松手的一瞬间已经拍地而起,他摸着脖颈,咳嗽不已。鬼眼掐向他脖子那手,那简直带着十万伏的仇恨。
丰玥抢上去急急问:“怎么样,有没有事?”
至阳的、消除一切邪佞的火在鬼眼身上游走,蓝光刺穿了他,他浑身剧痛,可却仰着头,希望丰玥可以在他死前看他一眼。
丰玥的眼,却一直都钉在惠明身上。
民国三十年,在他被下令进入阳间毁掉刑捕司司主的肉身时,他先去踩了几次点。
每一次去,都能看到丰玥。
客厅里留声机沙沙响着,没人的时候她一边哼歌一边跳舞。
她穿不重样的旗袍,头发烫卷,垂在耳侧,高跟鞋上面脚踝白嫩纤细,整个人娇俏得像个小小女孩。
他从未见过这样天真善良的女孩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满身都是生的喜悦。
阎王下密令,连带着那个女孩子一起杀了的时候,他连眼都没眨一下,可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心里的某一块硬化了,破损了。
他当然不知道他对丰玥悄悄的喜欢,都在阎王的眼里。
他当然不知道,他杀死丰玥的时候,阎王派了另外一个鬼眼去确保任务可以完成。
当然他还是杀了丰玥,完成了任务。
后来丰玥逐渐跟他成了同一阵营的鬼,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口头调戏她,他知道丰玥看起来越来越不把他当回事。
可是心里却是把他当朋友了。能够随时比中指的那种朋友。
他觉得一直这么下去,就很好。
然而惠明不让他好,这世界,这规则,不给他好。他还是要在忠和爱这难全的选项中做出选择。
这一次,他希望自己勾对了选项,做对了选择。
他用尽全身力气,把那颗转轮王悄悄塞给他的核桃大小的圆球从怀中掏出来,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知道关键时候,可以救命。
惠明看丰玥,说自己没事。丰玥看着惠明,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再看鬼眼。
惠明探手托住她脸颊,说:“跟他说两句话吧,他活不了了。”
似乎为了这个告别时刻,天上的雷也消停了下来。而那些生魂,全都围了过来,静静看着浴火的鬼眼。
丰玥吸口气,猛地扭头看向鬼眼,迎上了鬼眼那已经被燃烧通红的骷髅白骨,白骨之中夹着一粒小小的圆球。
丰玥鼻子一酸,眼泪溢出来,鬼眼看到她的眼泪,只觉得胸膛里那块硬化了、坏死的心脏的一部分重新又获得了生长。
丰玥接过圆球,说:“那些年我是真心实意拿你当朋友的。”
鬼眼的手扑通一声落下来,碳渣一样粉碎在地上,消失之前,丰玥听见他的声音,他说:“我知道,小姑娘,我们两讫了。”
丰玥觉得自己刚才才对鬼眼表现出了一种高人式的不屑一顾,现在哭成这样好像不太对。
可是她的眼泪掉下来,她胡乱抹了,可就像珍珠珠帘被剪断,眼泪簌簌掉落成串,不能停止。
惠明捧住她的脸,用拇指揩去她的眼泪,说:“没事了,你们两清了。”
丰玥点点头,她不知道自己这种伤心从哪里来,也许这么多年她内心深处一直没有变,还是那个在等惠明的时候自己陶醉舞蹈的那哭笑都放肆的小姑娘。
也许是她送快递的路途,真的是一条修行之路。她一直在被那些鬼的人情所温暖。
这么多年,她是真的把鬼眼当朋友来的。可是刚才的那千钧一发的瞬间,她的恐惧和愤怒到达顶峰。她怕惠明受伤,所以真的,下了杀手。
她吸口气平息了一下自己的伤心,看着地上的生魂,还有觉得自己做错事了抱着触手垂着脑袋的火龙果,还有那条将他们围起来的火龙,再举头看天,说:“我刚才,好像看到一艘船。”
惠明说,“我也看到了,可能是凝魂结。”
“凝魂结?平等王从死生界里出来了?”
惠明摇摇头,“死生界无解,没有任何人可以逃离死生界,就像黑洞周围的光不可能逃逸一样。”
“可那时候转轮王说了,曾经有人逃出去过。”
“那个逃出去的人,正是不才在下……从死生界逃开的唯一办法,就是不进去。”
“怎么哪儿都有你的戏份?”丰玥看惠明,“楚江王是不是阴间第一齐天大圣,不把阴间搅得不得安宁誓不罢休?”
“好像还真是。”惠明不好意思极了。
“所以有可能平等王并没有把自己放进死生界,而是钻到其他地方去了……”丰玥忽然对着天空发出一声长啸,声音清亮高昂,还转了几个弯。
这是丰玥打仗时候最喜欢用的通知方法,音调转换之中含有摩斯密码似的信息,她刚这一句,是跟平等王说,下来聊个两块钱的……
那艘她以为的船,其实是由浓雾构成,而这雾,又由无数个鬼影构成的。
这应当就是惠明说得万鬼附身的楚江王脊梁,凝魂结。
看平等王躺在凝魂结里,舒服得跟躺在海边五星级度假酒店的沙发椅上晒太阳一样,丰玥就觉得牙根痒痒。
“过来干什么?决一死战吗?”丰玥横一眼平等王,说。
作者有话要说: 啊呦,我可怜的鬼眼呦。
作者由于太过伤心,今天就一更。
☆、七十七
“好久不见。”平等王转过头,微笑。
丰玥正想说才见过没几天啊,发现平等王是看着惠明的,她转头看惠明,惠明那日常清澈的眼中似乎蒙上了一层阴翳。
“楚离。”
丰玥额角一抽,被这个古风小说的名字恶心了一下,更恶心的是平等王说出这两个字的语气,整个是含情脉脉、情深深几许。
“丰都怎么样了?”忽然又有了个别称的惠明无意识地捏过丰玥的手,把她握着鬼眼遗物圆球的手放进自己的袖管之中。
平等王说:“红莲洞把这些年积聚的欲望贪念都还给他们了,阴间大乱,重新回到了丛林法则的时候。”
那种乱惠明见过的,不止一次,所以才更觉得残酷。而丰玥只要联想到几十年前战乱的时候,就完全理解现在的乱是什么模样了。
“好容易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了,你到底搞这些干什么?”丰玥看平等王。
“不是我要搞什么,而是楚离要搞什么,对吗?”平等王眼睛一直在惠明脸上,忽然斜斜地飘向丰玥,“如果你不是楚离的女人,我真是一句废话都不想跟你说啊。”
丰玥眉一拧,感觉平等王完全是离间的一把好手。
可她早就不是女权主义叛逆期了,她相信并且认同自己的价值,她知道自己从来不是“谁”的“谁”,所以没必要张牙舞爪地无时不刻进行宣誓自己是独立的。
她一笑,“看你这话说的,如果你的楚离不是我的男人,我们也不会站在这里听你这半天废话了。”
平等王望着丰玥,忽然笑了,“怪不得他爱你。”
“那不然呢?爱你这瘫痪鬼?”丰玥从来就不是出言多逊的人,再加上她身体一向比脑子快,这会儿明知道平等王也许掌握着可以将她毁灭的力量,她也想直接跟他打一架再说。
如果没记错,铜豌豆曾说自己看清了平等王就是个好面子的鬼,自尊心比天大。而且她这么精准地戳中了他的软肋,就等着他恼羞成怒,暴起了。
没想到平等王看着他的楚离,竟没有炸毛,甚至连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丰玥不知道他是不在意自己说他瘫,还是不在意自己说他爱楚离。
如果都不在意,那么平等王也是个自我建设很成功的鬼嘛。
无论如何,即使平等王不打算跟她打架,她也得该出手时就出手。只要平等王不在了,那么什么所谓的四圣,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蓝光出手,丰玥一蹬脚,飞身而起朝平等王刺了过去。
然而她连一步都没能靠近,那艘万鬼煞魂之船如同花瓣合拢,把平等王整个包进去。
丰玥身在半空,手里的蓝光眼看就要刺向魂船的壁垒,忽然她心念一转,把匕首打横,切上壁垒,带起一连串的火光。
丰玥向后空翻落下来,手里的匕首已经卷刃,还好她见机极快,改刺为切,要不然这会儿蓝光已经断得死不瞑目了。
惠明看着丰玥放进自己手心的圆球,把它放到衣兜里。
他看丰玥,叹口气把她拉过来,说:“他对你没恶意,要不然凝魂结刚才就出手伤人了。”
丰玥简直了,只一招她就已经判断得很清楚了,那个凝魂结,在她力量之外,她说:“那我们动不了这缩头乌龟了吗?”
平等王当缩头乌龟当得很怡然自乐,他说:“丰使你别这么暴躁,咱们好好说两句话。”
“那你说。”丰玥心疼地摸着自己的蓝光,惠明接过匕首,一抛甩向焚阳离,匕首回转的时候边缘已经舒展。
丰玥立刻开心了,挽住惠明的胳膊,说:“谢谢小和尚。”
平等王周围的壁垒刚矮下去,他冷哼一声,“能不能别乱秀恩爱,秀恩爱死得快没听说过吗?”
“有本事你秀啊。”
“你……”
惠明分开眼看就要斗将起来的两位,说:“我记得我要夺回阴间的所有权,其他的还没想起来,你跟我说说吧,小尾巴。”
平等王波澜不惊无懈可击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缝,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是无数的话语拥上来堵住了他的胸腔,半晌他才细细吐出一口气,说:“楚离,你记得我了?”
上万年前,诸魔出世,阴间的前身九幽被夷为平地,地表的人们死亡无数,可是死后尸体上残留的包含着意识的能量——也就是魂——无处安放。
神殿楚江王临危受命,进入九幽重建人鬼秩序。
他根据阴阳有别,将地表空间称为阳间,地底空间称为阴间。
神魔之战最后结束在如风女神的战队手中,九幽婆婆由于家没了,只好去跟如风蹭吃蹭住,也不再管阴间的事。
阴间彻底成了楚江王的主场。
他建了恶犬鸡鸣岭,培养无数阴差去阳间寻鬼。
一开始阴间就只有他一个神,渐渐男男女女出现,恢复了九幽时期的繁华热闹。
可他总觉得孤寂,阴差出主意说他是缺女人了,他觉得不是,他的孤寂不是没有女人的孤寂,而是没有惺惺惜惺惺的知己的孤寂。
于是在他发觉自己可以随意唤出三魂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把三魂从身体中剥离,从此阴间进入了四王争鸣的时代。
风雷火电,他给自己留下了操控火的能力,给了最跳脱的小尾巴平等王雷,给了转轮王风,给阎罗王电。
他们本是同一人,可是天长日久,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心意,相由心生,也就有了各自的相貌。
也有了各自的野心。
阎罗王不再满足于只管制阴间的北部,也不再满足只做出曼陀罗花灯这种发明。他开始想要更多。
所谓楚江王逆天叛变,诸神镇压,这都是假的,是阎王编出来冠冕自己的背叛和无耻的。
他联合转轮王,利用那时候还一派天真的平等王,把楚江王囚困与恶犬鸡鸣岭,引天雷闪电,意欲将其杀害,取而代之。
楚江王暴怒,在这一战中,引出地火,烧断了阴间根基。
山川倒转,水波逆流,天塌地陷。
最后是楚江王认输了,他看着那些跪下来祈求话语可以上达天听的鬼民,听着万里江河中那些泣血的哭声,松开了握着兵刃的手。
楚江王松手,从山巅坠落,下坠的时候,肉体上开出了一丛洁白的小花。
红莲洞收天下鬼欲,无定剑定山定河,凝魂结撑起阴间天地,焚阳离席卷阴间,将已死的,通通复活。
阴间即将被毁灭的最后时刻,四圣物重新建立了阴司秩序。
平等王是楚江王三魂当中最弱的一魂,所以一开始离开楚江王身体的时候,他总黏着楚江王。楚江王好笑地叫着个才一点点大的小家伙小尾巴。
小尾巴在楚江王的爱护中长大,性情像是冬日的晴天,干净晴朗得连一丝杂念都没有。
后来他被楚江王喂得长势喜人,成了一个翩然少年。他一直是四兄弟里最不羁,最洒脱的那个。
管理阴司的责任他不用担,他只需要喝最烈的酒,爱最美的女人。
阎罗王利用他的天雷去杀楚江王的时候,他才从温柔乡之中醒来,闻得消息头也没梳,直奔恶犬鸡鸣岭。
他后来一直只能躺着,就是因为那时候替楚江王挡下了转轮王的风刀。
他亲眼看着楚江王从山巅坠落,爬在山顶,一阵罡风把他的长发吹起,他头发披散,飞舞在他满世界的仓皇和绝望之中。
小时候他总是拉着楚江王叫,“阿离哥哥”,楚江王总是抚摸他的长发,说:“小尾巴的头发生得如此浓密,要不要剪下来给阿离哥哥当毽子?”
小尾巴抱着自己的头,“阿离哥哥要毽子去剪未来嫂子的头发。”
说完就跑,不给楚江王把他抓住的机会。
平等王怔怔看着楚江王的身体,那守护他自己的秩序、守护他自己的子民的身体,分离,变化,那一丛洁白小花飞到他跟前,他抬手抓住,放进自己胸膛。
然后他闭上眼,抓起自己的头发,迎风一刀斩过去。
再次睁开眼,地动山摇的阴间已经恢复了从前的山明水秀,清风朗日。
他把长发丢在山巅,对阎罗王说:“你我兄弟,从此情断如此发。”给平等王报信的羽扇纶巾那谋士,抱着平等王向山下跃去,被红莲托住,朝地狱飞去。
此后万年,平等王没有离开过地狱。
丰玥怔怔地听着这个故事,感觉自己胸膛如遭重击,她看着瘫痪在船上的平等王,忽然觉得自己做了很不好的事。
这一节通了之后,惠明的记忆如洪冲堤坝,倾泻贯通,所有一切,都勾连起来了。
可奇怪的是,他看着平等王,很难想象自己曾抚摸着他的头,叫他小尾巴。是因为这个小尾巴,在万年的自责和不放过中已经忘了“阿离哥哥”该怎么叫了吗?
他看了看身侧的那百来个生魂,说:“你既然知道我不喜欢滥杀,为什么还要用这些魂的命来祭祀?”
“这世上没有那个鬼是真正无辜的,他们的死,是为了更高的理想和事业,是为了你!”
惠明苦笑,“我的命,并没有他们中的哪个更金贵……”
“不是的!”平等王勃然打断惠明的话,“是你要我帮你再起的!你的未尽之志,一直是我在守护的。这么多年,我一直等着你活过来,等阳火有生命。现在终于等到了,阿离哥哥,你跟不跟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 夹带私货,我的如风女神,参见很可能是西老师唯一一本玄幻题材的小说《疑是女神落九天》。
无定剑就是她师父的兵器。
后来她师父死了……
哪天我撸个番外,把他复活一下,想我仁御神君了。
今天另一张要晚。
☆、七十八
丰玥听着这对话,百味陈杂。她的男人要跟另一个男人走了,她这么淡定地站在这里好像不大对。
问题是另一个男人竟然也还是她的男人,有点乱。
丰玥想起那个铜豌豆极度推崇但是她就没看懂的电影《前目的地》,一个人自己跟自己生了自己什么的,真令人头疼。
丰玥问惠明:“小和尚,所以当年化身四圣物之后你没死?你去了哪儿?”
惠明看向她,说:“我留了一丝精魂,在那丛白花上,平等王一直把白花养在无间地狱里,等我的精魂被无间地狱的火浆滋润生长。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一万年,我终于长成了。”
丰玥点头,“一直到百年前,小白花终于长成人形,你出现在阴间,当刑捕司司主。那么问题来了,你怎么顶着楚江王的脸去做刑捕司司主的?阎王瞎吗?”
惠明说:“那一次大动荡之后,诸神给地狱设了天劫,给三王半神的身份加了限制,他们不可以杀生,也不可以杀魂,否则会引来雷火劈身。”
“嗯,懂了,所以阎罗王不敢杀你。”
“不是,”平等王忽然截口道,“因为他的样子,跟楚江王已经大大不同。在无间地狱化形成人的模样之后,他的容貌变丑了。”
“卧槽,那你以前得是长得多好看啊。”丰玥笑了起来,“我这可真是生错了时代了。”
惠明摸摸自己的光头,说:“平等王帮我打进丰都城,然后过了些时候,阎王开始怀疑我的身份,借着灵兽案,陷害我入狱。我当然不服,逃狱离开。现在想起来,那时候阎王应该是故意放我逃狱的。”
“你等下,我想想。”
一会儿丰玥想明白了,“因为四圣物。平等王抱着红莲走了,他跟转轮王各用自己的能力封了另外两个,但是焚阳离,他们找不到下落。”
惠明点头,“真聪明。”
丰玥很得意,“所以阎王故意放你出狱,是为了看你去哪里找焚阳离。你去了恶犬鸡鸣岭,借焚阳离的力量到达阳间,其实相当于给他指了条明路。后来把我丢进去试验,已经完全可以确定冰湖之上的火苗就是焚阳离了,可惜焚阳离已经根扎于整个阴间了,他不敢乱动。”
惠明说:“对,我越狱之后到了这里,把焚阳离从地底向上拔。出一线,然后得到力量,到达阳间。也就是那时候开始,焚阳离滋养这山之上的鸡犬,利用它们来保护自己。”
平等王打断他们的推理解密环节,说:“阿离哥哥,是你的恨一直支撑我到现在,现在是我们报仇的时候了。”
丰玥有点迷茫,感觉平等王脑子好像不大清楚,她说:“那时候你阿离哥哥用自己的生命镇住了阴间,你是怎么想的,觉得现在他会希望看到国破山河碎呢?你费劲心机想取得四圣物,让阴间回归混沌,这真的是你阿离哥哥想要的吗?”
平等王摇摇头,“你果然还只是个普通女人啊。只有让一切都回归本初,才有可能重现建立新的秩序,新的王朝。”
“你是不是有点钻牛角尖了?让木木过来跟你说一说,你这种想法叫执念,应该打打坐正正。念。现在的秩序现在的王朝就已经很好了,你这种打乱重建的行为,跟大。跃。进的时候淬了钢锅炼钢有什么区别?”丰玥扭头看向木木。
这才发现不大对,这些生魂自打出了邮差包就没说过一句话,现在一个个还是像悬丝傀儡一样,目光呆滞。
平等王被丰玥说得有点愣,可是他很快就把心里那一点动摇的念头赶走,望着惠明说:“这是你想要的,已经近在咫尺了。”
惠明摇头,“我也许真的是楚江王,可我没有改天换地的想法。现在的局面不是我想要的,从一开始就不是。”
也许因为他向死而生的时候,那丛白花留下了他全部的善意和温柔。
也许因为他原本,就深深爱着这个他一手创建的阴司。
也许跟着丰玥送了这短短几个月的快递,他已经再度喜欢上了这个没有那么现代化、没有那么完善的城市。
也许因为,他现在是惠明。
“可是之前你不是这么说的!”平等王语气明显带上了焦躁之意,“在刑捕司的时候,你就跟我说,让我准备好开始打仗。我为了你离开了地狱,开始跟阎罗王打仗。之后你建了铁面军,我们合作,打得阎王抱头鼠窜。可是你在阴阳交界处肉身被毁,魂又被处决……”
“你再一次救下我那一缕精魂。在地狱养了五十年之后,你听我的话,想办法让我进了轮回。你做这些是因为被处决那天我告诉你,等我再次变成血肉之躯,等阳火有了生命力,那就是时机到了,就是我们该夺回我们应夺回的一切的时候了。你给我下了牵魂引,找到我,帮我找回楚江王的记忆,这一切,都是我们两个在地狱禁地里商量好的。”
惠明看着自己手里的火龙果,“现在它活了。”
丰玥一瞬间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她声音发颤,“惠明,你要做什么?”
惠明拉过她的手,看着平等王,说:“这一切都是如此的完满,可惜,故事不能只听一方的,这是你的故事,那么阎罗王呢?会不会他才是那个被利用,被推出去当傀儡的那位?有没有可能我身上所谓楚江王的记忆,都是你捏造的呢?”
丰玥觉得自己简直魂魄归位,刚才一瞬间还以为惠明竟被洗脑说动了呢。
平等王简直要气死了,——我他妈好容易说一次实话,还没人信。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惠明:“阎王试着杀你多少次了,你怎么了?变成了人之后都变蠢了吗?早知道我就不该听你的让你进轮回投胎。”
惠明摇摇头,“你的故事虽然无懈可击,但我没有办法全信,因为从前我做过的那一切,都是我现在所不认同的。你所做的事我也并不想加入,甚至领导你去做。”
“等等,现在天地在不断合拢,欲望大雨引起杀戮,我们还在聊这个是不是不大好?”丰玥说。
“楚离,你真的不愿意?”其实从刚开始见到惠明开始,平等王就开始怀疑,这个他,还是从前的他吗?这个他,会跟着他一起,继续他们从前的一切图谋吗?
惠明摇头,布满阴郁的眼睛里是坚定的、不可更改的决心。
平等王看着他的眼睛,知道自己不可能说动他,不可能动摇他。就像从前,他永远只是跟在他身旁的小尾巴,左右不了他的任何决定。
就像无论他如何嘶吼,他还是跃下山巅,变作四圣物,守护住阴间。
无论他多么声嘶力竭地要留住他,他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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