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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死者闭眼-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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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恕说:“老鬼庆原名叫什么?是哪里人?”
李德明说:“听人说他是向阳市西郊区菜队的人,不知道具体是哪个村子的,他好像是逃荒到松江省来的,在这里也没有亲人。他原名里应该有个庆字,其他就不知道了。”
沈恕点点头说:“你提供的情况很重要,如果再想起什么,随时通知我。”说着,把一盒烟留给李德明,站起身要走。
李德明在他身后叫了一声:“沈支队。”
沈恕转过身:“还有什么事?”
李德明愁苦的脸上露出恳求的神色:“如果我交代的情况对你有帮助,等破了案麻烦你向政府帮我报一个功,我想减几年刑早些出去,唉,人老了,不想死在监狱里。”
沈恕凝视着他的脸庞,真诚地说:“你放心,无论你说的有没有用,我都会向监狱管理层反映你改过的决心。”
回到刑警队,沈恕分头布置,让马经略动员楚原市所有派出所的户籍民警,把辖区内的六十岁上下、名字中有庆字的男性资料全部调出来,逐一核查,凡是来历不明、行踪诡秘、不大与左邻右舍接触的,都列为重点对象。一面又向公安研究所借调画像专家,根据李德明的描述,绘出老鬼庆的全身像和面部画像。
四十八小时后,画像出炉。公安研究所的画像专家在李德明描绘的基础上,给画中人增添了二十年的岁月,一个饱经沧桑的花甲男子的面容栩栩如生地出现在沈恕面前。他身高一米七四左右,偏瘦,穿一件灰扑扑的夹克衫,深蓝色长裤,布鞋,短发,脸上略有皱纹,目光平和,只有嘴部线条十分清晰,是整张脸上略显突出的特征。
沈恕凝视着老鬼庆的画像,似对手就站在面前,又像是要从他的脸上读出他深藏的秘密,沈恕低声自言自语说:“老鬼庆,无论你是不是这两起杀人案的凶手,我都注定要和你较量一次,即使你没有亲自动手杀人,凶手也一定和你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找到你,就找了枢纽,你是老江湖了,不会让我失望吧?”
沈恕正陷入沉思的时候,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打进他的手机:“沈支队,我是铁路分局的老陈,你到车站来一下,有大事发生。”
5。局长横祸
时间:2007年8月20日下午7点
地点:楚原市火车西站
北京到楚原的直达特快列车的第247号软卧车厢里,赫然出现两具尸体。列车进站后,女列车员清理车厢,拉开第19号的门,见床上还有一对男女相拥而睡。列车员就走过去喊他们起床,叫了几声不见回应,伸手去推,才发现两人怒目圆睁,身下一大摊暗红的血迹,已经死去多时。
列车员吓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腿发软,瘫倒在地上,双手拼命抓挠着爬出门口,歇斯底里地狂喊救命。
铁路公安分局的刑警队长陈双庆来到现场,根据两名死者的随身证件核实其身份,竟然是楚原市消防局局长王千里和他的新婚妻子李曼珊。陈双庆不敢怠慢,急忙通知沈恕。
王千里今年才四十五岁,官至正局级,是楚原市前途最看好的后备干部之一。他在仕途上显达,颇仰赖他前任岳父的扶持。王千里的前任岳父曾任松江省财政厅厅长,年龄到线后转任省人大副主任,权倾一时,在省内势力极大。王千里春风得意,一路扶摇直上,四十出头就出任楚原市消防局局长,此时他羽翼已丰,而他年老珠黄的结发糟糠偏在这时候知情识趣地得绝症死了。王千里“双喜”临门,厚葬了爱妻之后,义以沉痛的心情“守孝”一年,才向外界宣布与省文化局文艺干部李曼珊的婚事。
二人新婚燕尔,王千里多年在宦海操劳,当然要趁此时机放松一番。蜜月旅行五十几天,分别去多瑙河、爱琴海、莱茵河、洛杉矶及北京颐和园考察了当地的消防设施,顺带饱览了异域风光和祖国的大好河山,才满载着幸福归来。未料到在火车上惨遭横祸,双双魂归黄泉。
我接到沈恕的通知来到火车上时,现场已经破坏得不成样子。到处是凌乱的脚印,以及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探头探脑的人群。只有王千里和李曼珊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以死亡向世人昭示他们的爱情,爱得惊天动地,爱得让人不寒而栗。
我有些生气,问沈恕:“怎么不保护现场?”
陈双庆脸上挂不住,急忙接过话头说:“我们到现场已经这样了,列车员听说发生命案,早在我们到来之前就过来围观,现场已经破坏了,再保护也没有意义,不过这两具尸体没有人动过。”
这两具尸体的死状与前两例完全一致,火车卧铺有些狭窄,两具尸体拥在一起略嫌挤迫,却愈发让人感觉脊背发冷。验过伤,颈部动脉被利器割断,伤口细小,出刀精准,毫无疑义是同一个人作的案。唯一的区别是这两名死者都圆睁着眼睛,有点死不瞑目的意思。
富强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向围观人群怒吼:“退了,都退了。”几名刑警见他下命令,就动手把人驱赶开。
沈恕问他:“马局没来?”
富强摇摇头:“他听说消防局局长被杀了,当时就吓瘫了,这会儿正在闹着写辞职信,说愧对市委的信任,要引咎辞职。”
沈恕低声嘀咕一句:“不管什么时候,先想到的总是自己的位子。”
消防局的几位在家的领导也先后赶过来。
沈恕问消防局办公室主任常谦说:“你们局长怎么不乘飞机?”
常谦回答说:“王局这人特别谨慎,能坐火车的时候,从不乘飞机,口头禅是贵贱不下水,高低不离地皮。在国内出门的时候,他一般都是包一个软卧,又清静又安全。谁知这回一出就出了一件大事。”
列车员们都不能提供任何线索,说是火车上人来人往,哪记得住那么多陌生的面孔,也没发现过有可疑的人在卧铺车厢附近转悠。
沈恕有些失望,忽然看见我在走神,就说:“神医,想什么呢?”
沈恕经常拿我调侃,神医什么的乱叫,我也不在乎。忽然被他惊了一下,我说:“听到消防局这个单位,我隐隐约约好像想起了什么,可是却又想不起来。”
沈恕和我共事比较多,有些默契,他见我苦恼的样子,就提醒说:“会不会和这个案件有关?”
我说:“就是和这几起案子有关,可是那影像模模糊糊的,怎么也抓不到。”
沈恕安慰我说:“你有些累了,回家好好休息下,说不定明天起床后就能想起来了。”
富强看着这两具尸体的惨状,禁不住怒骂:“这凶手简直是疯子,两个星期,三起命案,六条人命,这不是丧心病狂是什么?”
沈恕说:“最要命的是我们至今也找不出他杀人的动机,不知道他的目标是哪些人,如果他是随机杀人,除非他自己失误,否则再杀几条人命,我们还是无能为力,始终处于被动。凶手频频作案,我们的时间很紧迫,就是不眠不休,也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挖出他的马脚。”
我检验过尸体,往家走时已经是午夜时分,城市里依然灯火通明,红男绿女们兴高采烈地出入于那些暧昧的场所,丝毫没有倦意。
我一个人孑孓地靠着路边行走,脑海里依然在苦苦思索那个蓦然浮现的缥缈的念头。家门口有一条小巷,路灯昏暗,我每次走到这里都有些胆怯。小巷里没有行人,夜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我几乎小跑着向家门奔过去。
就快到家的时候,忽然发现不远处出现一团黑影,臃肿的黑影,悠悠地向我走来。不,不是向我走来,而是足不沾地地随着风飘过来。我吓得头皮发奓,告诉自己说:“镇定,是幻觉,是人,不是鬼。”
但是,有时候人比鬼还可怕。我在犹豫着是继续向前走还是转身往回跑。那团黑影的飘速忽然加快,向我直冲过来,我感觉浑身的汗毛孔都张开了。
黑影飘到眼前时,我终于看清楚了,是两个人形,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是的,只是人形,因为他们已经不是人了。他们向我飘过来,飘过来,靠近我的脸前露出诡异的笑容。我大叫一声,从睡梦中醒过来。
心还在剧烈地狂跳,看看钟,是凌晨3点。不管了,我拿起电话,拨通沈恕的号码,才响一声,沈恕就接起来:“神医,想起什么来了?”
他总是这样,聪明得过头,你才有动作,他就猜到你的用意,让人不敢和他做朋友,我镇定下情绪,说:“你还记得前年真爱夜总会的那场大火吗?”
沈恕说:“怎么会不记得,那是楚原市有历史记载的最大一场火灾,死亡人数超过一百,恐怕楚原人谁也不会忘记。”
我说:“我想起在哪里见过那对拥抱着死亡的人形了,就是那场火灾的现场,我在救助伤员时,曾经瞥过一眼,因为那个形象奇特,所以有些印象。”
沈恕在电话那端尽量压抑住兴奋的情绪,说:“我有直觉,曙光已经出现了,你现在就到队里来,咱们见面仔细谈。”
我说:“你还在队里?又是一夜没睡?”
沈恕说:“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你来了再说吧。”
来到刑警队,我对沈恕说:“2005年夏天,楚原市的真爱夜总会发生一场大火,死亡一百三十七人,重伤七十六人,那场大火从午夜烧到黎明,让人对火神的淫威心惊胆寒,夜总会里的人逃出来一小半,其他人就在里面任由烈火吞噬。我到现场救援时,看到那人命比蝼蚁还贱还可怜的恐怖场景,看到人哭鬼嚎的惨状,到处是焦煳的味道,到处是烧成了焦炭的人形,我从头到尾一直在流泪,一直在颤抖。我当时都在救助那些伤员,没有顾及到已经死去的人,但是无意中瞥见一对尸体,他们已经烧成了圆球,但是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依稀可以看出手脚纠缠在一起,那种生死不离的样子,让我很震撼,就多看了一眼,也正是因为这一眼,这个情景才深藏在记忆里,在时机恰当的时候激发出来。”
沈恕一拍桌子,击得惊天动地的响,他说:“淑心,这件案子如果破了,你是第一功臣。”然后就不再理我,集合起值班的刑警,命令他们立刻把当年曾参加过真爱夜总会火灾现场救援的民警都叫过来,还有消防局的现场主管人员,也一起叫过来。
有的刑警表示为难:“这个时间把人叫醒,是不是太不人道了?”
沈恕不容辩驳地说:“我们在和凶手抢时间,这人是个疯子,迟一分钟找到他,就可能多出两条人命,马上去办,消防局的如果不来,找主管市长去协调。”
6。曙光初现
在沈恕和我的启发及威逼利诱下,当年负责真爱夜总会火灾死亡人口登记工作的公安局政工处干事乔良终于想起了那一对拥抱而死的尸体。
乔良心有余悸地说:“太惨了,不经历那一场大火不知道什么是水火无情,人命比蝼蚁还贱,一具具烧得焦煳的尸体一排排地摆在地上,遇难者家属围着哭着叫着,就是没人敢上前认尸,话说回来,就是上去认也认不出啊,都烧得不成形了,怎么认?别说死者的家人了,就是不相干的外人,看到那种景象也心惊胆战,不瞒你说,我在那场火灾过后,就患了轻度忧郁症,到公安局的心理诊所接受了两个月的心理治疗。”
沈恕打断他说:“大家都知道你贫,现在不是侃大山的时候,快点说正题。”
乔良说:“沈支队,这件事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那两具尸体当时就我留了心,我这人心软,一边登记尸体一边流泪啊。其实尸体也没什么好登记的,就是记个数,然后送到火葬场再回回炉,烧成灰。骨灰也没人认领啊,谁知道哪撮灰是谁的?就是拢一拢,把所有的灰找个安全的地方埋了。要说人怎么死都比烧死强,为啥呢?烧死的人都一样,男女都不大分得出来。”
沈恕说:“行了,时间紧迫,快说那两具尸体的事。”
乔良的眼圈真的红了,他是个感情丰富的大龄男青年,兼着公安局的团委副书记,平时的主要工作是给女警们买福利卫生巾和帮适龄男警察找对象,在工作中磨炼出多愁善感的性格。
乔良泪光闪闪地说:“沈支队,你是没看到现场,太感人太凄惨了,两个青春年少的恋人,有多少好日子等着他们,就这样一起葬身在大火里,两个人抱得紧紧的,都烧煳了,还不放开,皮肉都烧在一起了,怎么分也分不开,最后用刀子把两个人,不,是两个焦煳的尸体硬割开,是谁的肉也无所谓了,反正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沈恕算是好脾气的,也被他激得火往上撞:“你要是再贫,我给你老大耳刮子,快说,这两个人的身份确定没有?”
乔良说:“沈支队你别着急,算咱们运气好,那对恋人的脖子上各戴着一个纯钢打造的连心锁,据说是男方的家长给两个人戴上的,最后就凭着这两把连心锁,确定了他们的身份,也是为数不多的可以确认身份的遇难者。这对男女好像都是松江大学的学生,名字我忘了,不过详细的资料都在局里的电脑里,马上就可以调出来。”
沈恕追问说:“双方的家人都来认尸了吗?都是什么人?”
乔良说:“女方的家人没见到,据说她妈想来,被她爸和亲戚们锁在家里,任她怎么哭闹也不许出门,说真的,孩子烧成这样子,要是被亲妈看见了,当时就得疯。男方的父亲出面认了尸,说出来你都不信,他把那具焦煳的尸体抱在怀里,那个哭啊,不出声,就是流泪,那尸体上一块块地往下掉灰渣,他就是不放手,还把尸体的脸贴在自己脸上,当父亲的人啊,那份伤心就别提了。我们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又恐惧又心酸,真是人间惨剧啊!”
乔良终于哭出来了,三十几岁的大男人,哭得浑身颤抖。我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旁听,脑海里恍惚浮现出那两具紧紧拥抱的尸体,泪水也模糊了双眼。
沈恕取出老鬼庆的画像,展示给乔良看:“男方的父亲是不是这个人?”
乔良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说:“嘿,沈支队你真神啊,真像,有八成像,就是这里要瘪进去一点,鼻子再稍高一点。”
沈恕一拍手说:“马上调出那两个死者的资料。”
记录显示,在真爱夜总会火灾中拥抱而死的恋人中,男方名叫陶绪,死前是松江大学自动控制系二年级本科生。他父亲陶国庆,以针灸按摩为业,住在楚原市解放大路沙山小区。女方名叫方晴,死前是松江大学外语系学生,父母都是教师。
沈恕让马经略开车,两人立刻赶往沙山小区。
沙山小区的居委会主任赵乃樱出面接待沈恕二人,据她介绍说:“陶国庆父子两个是沙山小区十几年的老住户了,和大家都很熟悉。陶国庆没有城市户口,说是从农村进城的,独自带着孩子,非常不容易。最初他以给人按摩为生,时间长了,就在家门口兑了一个小门市,专门做针灸按摩。陶国庆的技术好,收费又低,生意好得不得了。陶绪就更出息,从小到大一直是学校里拔尖的学生,陶国庆平时少言寡语,就是一提起他的儿子,马上眉飞色舞,滔滔不绝,也难怪,有这样的好儿子谁不骄傲。最难得的是父子两个都特别仁义,小区里不管谁家有事,父子俩能帮的一定帮把手,就冲这,后来由居委会出面,找个机会帮陶绪把户口给上了。”
“可惜呀!”赵乃樱说到这也有些神色黯然,“陶绪刚上大学没多久,就和女朋友在火灾里丧生了。陶国庆一下就不行了,在医院里躺了两个多月,差点就跟着儿子去了。后来就关了针灸按摩的门市,经常不回家,也不和老街坊们说话了,人变得很沉默。大家可怜他,有时候谁家包饺子给他送几个去,他就接过去,还是不说话。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没见到他,不知道他到哪儿去了。你们公安来找他,别是他出了什么事吧?他这个人命太苦了。”
沈恕把画像拿出来给她看,问:“陶国庆是不是这样子?”
赵乃樱说:“是啊,这就是陶国庆,你们画得真像,公安同志,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别是遇到意外了吧?”
沈恕说:“这个以后再跟你解释,你们院子里有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了?”
赵乃樱说:“没人知道,这院子里不管谁家的大事小情我都了解个八九不离十,凡是我不知道的事,问别人没用,而且陶国庆最近一直没回家,都快两个月了,别人想打听他的去向也没机会。他在市里没什么亲戚朋友,可能是回老家去了,不过我们也不知道他老家在哪儿。”
沈恕和马经略见追问不出结果,只好另找线索,火线向市局申请了搜查令,进入陶国庆家里搜查。
陶国庆家在二楼,是一套东西厢房,室内很局促,也很陈旧,家具非常简单,是典型的楚原市平民家庭。西厢房里,陶绪的遗物仍在,墙上挂着一副网球拍和陶绪的艺术照,看外表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少年。简陋的书架上摆着几套经典文学著作和自动控制的专业书籍。东厢房是陶国庆的房间,没有照片,衣柜里空空的,家具上蒙着一层灰尘,显然已经有一段时间无人居住。
室内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沈恕说:“陶国庆不在家,但是目前已经可以确定他就是老鬼庆,他的儿子在火灾中被烧死,又是以那种特别的姿势,我们正在侦破的三起连环杀人案中,每一对死者都抱在一起死亡,许多迹象表明,他有九成是凶手,而且他频频作案,目前没有收手的迹象,我们要抢在他前面,在下一对受害人出现之前抓住他。”
马经略说:“沈支队,我真是服了你,就凭着受害人的刀口,就能断定破案方向,而且一直没有偏离过,陶国庆遇到你,算他倒霉。”
沈恕说:“现在先别说庆功的话,陶国庆在沉寂两年后突然出手,而且在短时间内连续作案,一定是早已经预谋好,对受害人的行踪都仔细勘查过,而且他已破釜沉舟,把生死置之度外,是个很强硬的对手。”
马经略说:“现在他的作案动机已经明确,是为了复仇。何骏和赵美琪遇害的案子清楚地说明了这一点,因为真爱夜总会是何骏的产业,虽然名义上是他的小舅子在打理,但何骏才是幕后老板,这在楚原市算不上是秘密。不过何骏的运气好,他小舅子在火灾中烧死了,所有的罪名自然都由死人担过去,何骏毫发未伤。消防局的王千里执法不严,在真爱夜总会没有消防设施的情况下对它一路绿灯,陶国庆也有杀他的动机。至于王千里是不是真爱夜总会的保护伞,市里省里都没人查,咱们也不知道,说不定陶国庆暗中已经查实了的。但是那个外贸公司的业务员龚天生夫妇和真爱夜总会扯不上联系,他那种小人物,连何骏的毛都摸不着,怎么也卷进来了呢?”
沈恕说:“先别在这上面伤脑筋,顺着你的思路想,还有什么人和真爱夜总会有密切联系,可能成为陶国庆的下一个目标?”
马经略说:“开夜总会要涉及的各方面关系很复杂,对工商、税务、文化部门以及咱们局的治安支队,都少不了要打点。得罪哪路神仙,他也未必能开下去。对了,工商局是第一道门槛,咱们市在2005年严格控制夜总会的数量,据说上半年全市只批了一家,就是真爱夜总会,后半年真爱夜总会失火后,更是一家都没批过,这其中,工商局是最关键的环节。”
沈恕点头说:“我的思路和你不谋而合,我们马上去工商局,查一查当年真爱夜总会是谁批准营业的。”
调查结果显示,当年一力促成真爱夜总会在手续不完备的情形下开门营业的工商局主管官员正是现任工商局局长的楚明宇。在沈恕的严词盘问下,几名熟悉这件事内幕的官员均证实,当年楚明宇曾为真爱夜总会的审批手续鞍前马后地奔波,也动用了市政府的一些上层关系,疏通了许多环节,以帮助何骏垄断楚原市的夜总会市场。
沈恕想,楚明宇这次要为当年的行为付出代价了,能不能保住性命,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7。终极挑战
楚明宇住在滨海花园别墅,是楚原市富豪聚集区,每栋别墅的价值以千万元计。马经略开车进入别墅区,对沈恕说:“楚明宇真嚣张啊,明目张胆地住在这种地方。”
沈恕笑笑说:“如果同侪们都这样,就算不上嚣张了吧,也许在他们的圈子里,你不住在这种地方,反而是嚣张,标新立异。”
在楚明宇家门外敲了半天,楚明宇的老婆才来应门,还不满地说:“刑警队的找老楚干什么?再说你们要找人也别到这里来找,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他每天晚上在哪里过夜,不瞒你说,我有事要和他商量,还得通过他秘书呢!”
楚明宇的秘书开始不肯透露楚明宇的行踪,在沈恕晓以利害后,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老实说:“今天是星期二,楚局应该住在子君那里,她家在海华家园二号楼一单元五楼一号,你也可以直接打楚局的内线电话,号码是64758×××,这是专为市长找他而准备的电话,二十四小时开机。”
与预感的一样,楚明宇的电话拨不通。沈恕和马经略驾车向楚明宇的情妇家疾驰。
无人应门。沈恕向富强汇报后,当机立断,破门进入室内。这是一套四房两厅的跃层豪华公寓,装饰得美轮美奂。沈恕和马经略二人知道面对的是一个身手和智力都属上乘的对手,不敢掉以轻心,都把枪拿在手里,一个个房间地破门而入,室内却空无一人。
闯进主卧室的马经略巡视一圈后,喊一声说:“沈支队,这里有一封留给你的信。”
沈恕抽出信纸打开,是一封手写的信,计有四页,字体是工整的隶书,漂亮又力透纸背,是陶国庆写给沈恕的信。大意说,沈恕,如果你不让我失望,会在楚明宇被杀死前的十小时内看到这封信,我给楚明宇宣判死刑的时间是8月27日上午9点。
沈恕看看表,是8月27日凌晨1点。
陶国庆在信里说,我在楚原犯案,第一个顾忌的人就是你,整个过程中,我都在把你当成假想敌,每一步都要抢在你前面。我这一生只败过一次,就是输在你师父手里。也就是在那一次,我心爱的女人早产,给我留下了一个儿子,她自己却永远离开了我。不过你师父始终也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所以我输得不算彻底。我对你师父并没有刻骨铭心的怀恨,我是贼,他是警察,警察抓贼天经地义。即使要报仇,我也会和他明刀明枪地干,不会背后出阴招。
有了儿子以后,我就退出了江湖。你没有儿子,不知道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深厚感情。我前半生孤苦飘零,却有一个出色的儿子,我这辈子已别无所求。谁知道天降横祸,陶绪被烧死的那天,我的心也死了,苟活的这两年,就是为了替儿子报仇。这些禽兽的贱命,加在一起也比不上陶绪的一根手指头。
龚天生是第一个该杀的人。陶绪从小到大没去过娱乐场所,如果不是龚天生动员他,给他两张夜总会的票,陶绪在那天晚上就不可能出现在那里,那两张价格昂贵的票,他也根本消费不起。何骏该死,因为真爱夜总会就是他的。王千里该死,如果不是他出面周旋,没有消防措施的真爱夜总会就没有办法开门营业。楚明宇该死,他就是何骏的一条狗,主人都死了,狗也没必要活着。我没让他们多遭罪,一刀割断颈部动脉,血流干了,人就死了,没有太多痛苦。
这些,都是我在这两年里调查出来的,证据确凿,没有冤枉任何一个人。我让他们死的时候,和心爱的女人抱在一起,让他们体会到陶绪临死时的心境。希望他们到另一个世界也能明白,人作孽,天在看,坏事做多了,终究是要还的。
楚明宇到现在还没死,因为我为他设计了最完美的结局,就是和他的女人拥抱着被烧死。让这个人渣模仿陶绪告别人世时的样子,是他的幸运。
当然,我给你留下了解救楚明宇的时间,这是我一生中最后一次和人较量。我骄傲了一辈子,嚣张了一辈子,争强好胜的个性到老也没有变。
你救出楚明宇和他情妇的机会有三成。你原本连一成机会也没有,但是我给了你暗示,否则这个较量有失公平,就失去了意义。当然,游戏是你我之间的事,不能为此便宜了楚明宇这个渣滓,我不会饶过他,你们就是救出他,他也是废人一个,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不要试图找到我,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陶国庆这个人了。二十年前,老鬼庆死了,二十年后的今天,陶国庆也死了。去另一个世界里和他的儿子相会,我要跟儿子说,我给他报过仇了,把他的仇人杀得干干净净。
楚明宇和他的情妇会不会变成两具焦尸,全在于你,明天上午就会见分晓,不过这个消息对我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我对这世界已了无牵挂。让好人都平安,坏人都得到报应,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沈恕看完信,对马经略说:“楚明宇和他的情妇子君被陶国庆控制了,情况很危险,我们立刻赶回支队,召集人员,研究解救受害人的事宜。”
8。冷月孤魂
除沈恕和马经略外,我、富强、二大队副大队长李万山和吕宏都被叫到刑侦支队,事关两条人命,大家都有些紧张。
沈恕早把陶国庆写的信复印了十几份,人手一份。沈恕说:“这封信是陶国庆给我们留下的全部线索,把大家召集来,就是为了集思广益,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有价值的线索。楚原市这样大,陶国庆又刻意把人藏起来,如果茫无头绪地去找,就像大海捞针一样,会耽误了解救时间。”
马经略说:“时间紧迫,我先抛砖引玉。这封信我已经通读了十几遍,如果陶国庆没有和我们玩提迷藏——当然,他没必要误导我们——首先可以确定的是,陶国庆现在可能已经自杀了,或者正在准备自杀。而他给楚明宇宣判死刑的时间是今天上午9点,也就是说,楚明宇和他的情妇已经被控制,在今天上午,陶国庆会用一种特别的方法点着火,将两名受害人烧死。陶国庆一向独来独往,他不可能借助别人的力量点火,所以他一定会采取一种可靠的措施。我们要推断出他引火的办法,就有希望追循着找出受害人的位置。”
富强表示赞许说:“经略的思路是对的,这条线不能走偏,陶国庆在信里已经给出暗示,他既然说为楚明宇设计了一个完美的结局,我们就只能相信他。”
沈恕点我的名说:“淑心,这些人里你的文化程度最高,据你所知,如果要定时自动点火,有哪些办法?”
我说:“办法有很多,但是未经过特殊科学训练的人,最容易想到的办法有两个,最容易取得的引燃材料也只有两种。一是采用定时引爆装置,点燃类似汽油、柴油之类的易燃物。第二个方法是在受害人身上涂满白磷,等温度达到白磷的燃点,就会发生燃烧。陶国庆不是化学家,他能想到的办法应该不外乎这两种。”
沈恕说:“这两种推测合情合理,如果换成我是凶手,恐怕也会采取类似的办法。淑心,你再展开地大家介绍一下汽油、柴油和白磷燃烧的特点。”
“第一种操作并不复杂,只需一个小型的定时引爆装置,这种装置在我市并不难弄到,汽油极容易燃烧,杀伤性强,毁灭面积大,如果楚明宇二人被拘禁在密闭空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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