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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杀证道-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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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能维护他,也不能求情,一旦开口,就由朱篁个人挑起剑法之争演变为了方仙道与北海剑宗之间的剑法之争,就算他再糊涂,眼界再狭窄,也明白那才是真正灾难的开始。
  白心离踏出了一步,他的右手搭在了无我的剑柄上,表现的再明白不过——他要遵师命拔剑了。
  修真界很多人都知道,北海剑宗的白心离修的是养剑藏锋之术,真正出剑的次数五根手指头就数的过来,可每一次拔剑,都足以让人津津乐道个几年。
  在场所有人都清楚,剑、法二道不相融,白心离一拔剑,朱篁于剑道一途就算彻底毁了。不光是他,其他人也开始紧张,闭眼、捂脸的比比皆是,甚至有人想要立即逃跑,生怕自己看到了那剑光以后也会沉浸其中断了未来。
  穆易拿开了踩在朱篁身上的脚,又把他那柄仿制的白玉剑扔到了他身旁,这就是要他站起来公平对决的意思了。
  朱篁面如死灰,刚才的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连一个北海剑宗小师妹都没打过,现在还要挑战北海剑宗的大师兄?
  然而,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若是怂了,那也基本跟死没两样了。
  微微颤抖的手放到了白玉剑上,朱篁下定决心握住剑身,用手撑着地面爬了起来,他当初打造这把剑就是因为不屑于旁人对白心离的交口称赞,而现在,哪怕他暗箭伤人的事情很快就会在同辈弟子中流传,今后再也无法挺直腰板,可唯独在白心离面前,他不能退,也不想退。
  见他准备好了,白心离握住了剑柄,“师兄,请……”
  “等等!”
  虚弱却坚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心离侧过身,只见白恬用手撑着柳嫣的身体硬是坐了起来,她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反而尽是郑重之色。
  他还没说什么,戚涵紧张的声音倒是先传来了,“你躺下!躺回去!”
  阿恬没有理会戚涵,唤了白心离一声:“大师兄。”
  “嗯。”他应道。
  “他是我的对手。”她说道。
  “好。”他松开剑柄,退到了一边。
  这大起大落的发展让朱篁猝不及防,脚下一软,踉跄了一步,就在他不知道该为逃过一劫而庆幸还是为白心离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而愤怒时,段煊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也好,我也一直支持自己的事自己做,”他摸了摸下巴,“这样吧,我们换个方式。”
  “两日之后,就在此地,我们阿恬与你们这个小子再比试一次,只不过这一次,我们赌生死。”
  “赢则生,输则死,怎么样?”
  “好。”
  不等朱篁回答,身受重伤的阿恬抢先一步应了下来,她看向了惊诧莫名的朱篁,认真的说道:“我不是魔种。”
  戚涵狠狠的闭上了眼睛。


第28章 
  方仙道最终还是整理出了一间屋舍让阿恬住了进去; 戚涵顶着北海剑宗其他人的眼刀; 在柳嫣的全程监视下从她的胸口处取出了一颗已经在肉里炸开的铁花。绽开的花瓣完全嵌进了血肉中; 饶是戚涵也费了不少功夫才将之完全取出; 留下了血肉模糊的伤口。
  怪不得这么疼。
  阿恬看了看放在托盘里的暗器,又看了看自己胸前层层包裹的白纱; 大家闺秀的自我认知开始警铃大作。
  祖师爷啊,她该不会留疤吧?
  紧接着,她又想到了胸口有疤旁人也看不见; 刚刚提起来的心又稳稳的回到了远处。
  我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她盖着被子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听着窗外传来不知道哪个弟子挨揍时的叫痛声; 敷着药的伤口有着丝丝凉意,也驱散了她好不容易凝聚的困意。
  阿恬对这间靠近大广场的屋子并不陌生; 她三岁前的时间大部分都在这里度过,住在罗浮山,却又与方仙道隔离。
  这也很正常; 修士的孩子也并不是都有修炼天赋,修仙修的是天道与自身的缘法,并不能通过血脉强求,有资质就留下; 没资质就送走; 这才是修士对待子女的常态。
  当然,在看不出天赋的幼年时期; 双方还是可以留下美好记忆的。
  在燃起大火的那日之前,阿恬对于戚涵; 就只有美好的记忆。然而,太过美好的东西,都不太真实。
  没错,阿恬是戚涵的女儿,不过这无关紧要。
  她上山之前就不在乎这一点,也不可能受个伤就突然脆弱到想要依赖父母,更何况,戚涵也不是一个可以依赖的对象。
  相比之下,北海剑宗的诸位同门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你也不喜欢这里,对吧,万劫?”她躲在被子里对放在床头的黑剑悄悄说道。
  万劫发出了一声轻鸣作为回应。
  于是她忍着拉扯伤口的痛感掀开了被子,万劫立即蹦了进去,一人一剑躲在温暖的被窝里,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小世界。
  有了万劫在怀中的阿恬这回终于能睡过去了。
  然而,就在她睡的香甜的时候,一阵悠扬的乐声从门外传来,打破了周公的迷梦,阿恬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从窗外已经黑透的天色来看,怎么也是午夜时分了。
  乐声依旧在持续,在这寂静的夜晚里分外清晰,阿恬作为一个伤员平白被扰了清梦,心中一股无名火瞬间窜的老高。
  大半夜的吹什么吹,是不是想被砍!
  她爬了起来,一把揪起床上的枕头,对着门板用力掷了过去,枕头砸在门上发出“哐”的一声,扰人的乐音果然也消失了。
  没了乐声的干扰,阿恬一下子跌回褥子里,打了个哈欠,困意再次袭来,在彻底投入周公的怀抱前,她还在心底发出了一句喟叹:
  扔东西竟然没觉得疼,这药真好使。
  这厢阿恬继续呼呼大睡,那厢被女儿进行了一次枕头袭击的戚涵摇摇晃晃的离开了依靠着的门板,只是在夜色中他消瘦的身影怎么看怎么有些落寞。
  “小时候明明要听我吹竹叶才能睡的……”他嘟囔道,慢腾腾的往后舍的方向走。
  只是走到一半,戚涵停下了脚步,妻子在那件事后就离开了山门,他又不想回到自我禁锢了十五年的炼丹房,想了想,脚下方向一转,向着魏舍人的住所迈了出去。
  作为方仙道的掌教,魏舍人不仅一个人独占了最大的炼丹房,还坐拥三个炼丹炉,每天都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这不,戚涵到的时候,他正在笑眯眯的擦炉子。
  “哎呀呀,今天表现的真好,”魏舍人一边擦一边吸了一口炉子里冒出来的青烟,一副色授魂与的样子,就差把脸贴到炉子上了,“擦干净,擦干净……”
  戚涵对师父的丢人行径已经见怪不怪了,他迈过门槛,颓然的靠在了门框上,看着魏舍人一言不发。
  “怎么?见到啦?”魏舍人对这个一手养大的大徒弟再了解不过,一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见到啦,见到啦……”戚涵笑了笑,“一转眼都是大姑娘了。”
  “怎么样?”魏舍人一听也提起了兴趣。
  戚涵的眉眼柔化了,他本就长得十分清秀,只不过现在已经有些瘦脱相了,“眼睛眉毛都像她娘,鼻子嘴巴像我。”
  “那不是很好吗?”魏舍人放下了抹布,走过去拍了拍大弟子的肩膀。
  “……师父,”戚涵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您是不是早就……早就知道她这次会来?”
  “怎么?还真把你师父当神仙了?”魏舍人瞥了他一眼,拍了拍肚皮,“揣测天机是太玄门那群牛鼻子的事,咱们这群炼丹的强行推测的结果你还不知道吗?害人害己而已。”
  “师父,你刚刚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咱们也是道士来着。”戚涵冷静的指出了这一点。
  魏舍人恨铁不成钢,“你就是因为总是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才会在这个阶段卡这么久!”
  戚涵不说话了,他这些年修为确实没什么太大长进。魏舍人看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最终还是没忍心再多说什么。
  “唉……”他叹了口气,“我只是在北海剑宗的队伍里看到一个小姑娘,怎么看怎么像你,想让你去碰碰运气而已。”
  “我害怕,师父,”戚涵望着房梁,“我想在北海剑宗看到她,我又害怕在北海剑宗看到她。”
  他双目无神,似乎陷入了回忆里,“我送她走的时候,她还那么小,一不留神就会丢掉性命。见不到她,我担心她死了,见到了她,她就又踏进了这个漩涡里。”
  “她不应该回来的,不应该回来的……”
  戚涵嘴里念叨着,整个人滑坐在地。
  “师父,我一直在想,一直一直在想,我们是不是在揣摩天意这条路上走的太远了?”
  他向前伸手,揪住了魏舍人的袖子,手指的骨节因用力而泛白。
  “如果当初没有算那一卦……如果当初没有试图去窥探天意……如果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那我和韵华的婧儿就只是个天生剑骨的孩子而已,我们可以快快乐乐的把她送去北海剑宗,见面次数少也不要紧……或者她根本没有天赋也好,我会找一个好人家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魏舍人又叹了一口气,哪怕对于他的体型有点难,他还是蹲下来,与自己最疼爱的弟子对视,语重心长的说道:“涵儿,这事上没有如果,也没有后悔药。”
  “就像你说的,咱们在窥探天意这条绝路上走得太远了,可惜这是条断头路,一旦踏上就绝无回转的方法。”
  戚涵闻言浑身震动了一下,他死死揪住魏舍人衣衫的手被后者一把抓住了手腕。
  “十五年前,我告诉过你,为了她好,不如杀了她,让她从这副皮囊中挣脱出来。”
  “可那是我的婧儿呀,师父!”两行清泪在戚涵的脸颊上滑落,“我下不了手啊,哪怕明知道我也……”
  “既然你舍不得她死,那咱们就让她活,”魏舍人继续说道,“把她放到升仙镇,任由她被凡人带走,都是为了这一个目的,她一辈子不踏入修真界自是最好不过,可她既然回来了,咱们就更不能自乱阵脚。”
  说到这里,魏舍人胖胖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几分郑重,“你就当她的师兄,当她一辈子的师兄,让谁也没办法把她和你的女儿联系起来,今日方罗门下的那个弟子污她是天生魔种,这倒是个好身份,不如坐实了!”
  “可我的婧儿不是魔种!”戚涵下意识的反驳道。
  “她当然不是魔种,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世人只知冥冥中永远留有一线生机,却不知生的极致便是死,死到极点便是生……”魏舍人的语气软了下来,“她不是魔种,反而是纯正的道种,可若是这件事传出去,以她现在的修为,可就真的活不成了。”
  “师父!”戚涵短促的喊了一声。
  “嘘……小点声,可别让‘他们’听见了,”魏舍人捂住了他的嘴,抬头望向房梁,仿佛能看到外面广阔无垠的星空,“你放心,我会去找段煊聊一聊,我了解他,他当年能护住白心离,没道理会对婧儿袖手旁观,这件事若是有错,错的也不是你们夫妻和婧儿……”
  说到这里,他的语调也不免哀戚,“错的只有我这个试图一窥天机的老头子啊。”


第29章 
  柳嫣是在山顶的断崖处找到白恬的。
  通往罗浮山顶峰的山路崎岖而艰险; 就连她在面对这条布满青苔的狭窄石道时都难免踌躇; 真不知道阿恬一个重伤员是怎么爬上来的。
  踏上峰顶的那一刻; 少女月白色的身影就撞入眼帘; 白恬站在陡峭的山崖前,宽大的衣袍被山风吹的猎猎作响; 她如瀑的长发铺散开来,像是一条乌黑的绸缎。
  “白师妹。”柳嫣轻生唤她。
  “柳师姐。”阿恬闻声回过头,暖融融的朝霞打在她的侧脸上; 为她秀丽的容颜镀上了一层金色,连细小的绒毛都能看清。
  “到点了吗?”她眨了眨眼。
  柳嫣摇了摇头; 与方仙道的生死赌约定在辰正,现在才刚到卯初。
  “那就好; ”阿恬又把头转了回去,重新面对着眼前的飘渺云雾,“师姐; 你觉得这里美吗?”
  柳嫣闻言环顾四周,只见满目尽是苍翠,无尽的云海在周身翻涌,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清亮的鹤啼; 依稀是她少时幻想中的仙境模样。
  她不得不承认; 在四大仙宗里,方仙道确实是卖相最好的。
  “我曾经觉得; 看着这般景色是理所当然的,后来; 我又觉得看不到才是理所当然的,”阿恬的声音轻的像远方传来的飘渺仙音,“你说,看得到的我和看不到的我,哪个才是对的?”
  柳嫣不太懂白恬话里的意有所指,但她也不会轻易被问倒,“我夫君活着的时候,我觉得相夫教子是头等大事,我夫君死了以后,我又觉得求仙问道是头等大事,师妹觉得,哪个我才是对的?”
  “在当时是对的,在将来是错的,”阿恬转过身,背对着万丈悬崖,“于义礼是对的,于师姐本身是错的。”
  柳嫣笑了,“这世间的对对错错,哪有这么简单就能分明?”
  阿恬认认真真的答道:“可我想要分明。”
  “这两日,我一直在想,当日对朱篁师兄拔剑到底是对是错?”
  像是没想到她会问出这种问题,柳嫣的眼睛微微睁大。
  “我并非因朱师兄的挑战而拔剑,真正驱使我的是愤怒。”
  阿恬的语速很慢,却也清晰。
  “朱师兄造白玉剑,意在羞辱我辈,我于情于理无法接受,内心滋生愤怒,因此拔剑,想要斩之。”
  “然而,愤怒并非我之剑道,故而落败。”
  “同理,羞辱他人也非朱师兄之剑道,于此一役,朱师兄与我,皆是败者。”
  “这并非是剑修白恬和剑器修朱篁的较量,仅仅是白恬与朱篁二人之间的一场宣泄。”
  少女的声音像是叮咚的泉水,在这山林间奏响。
  “那么,我的剑道又是什么?”
  “我热衷于战斗,向往强者,这无可否认,我天性如此。”
  “我自知身怀杀意,却并非迷恋杀戮这一行为本身。”
  又一阵山风吹过,撩起了她的长发。
  “我乃求道之人。”
  “因愤怒而杀人,是错。”
  “因蔑视而杀人,是错。”
  “因狂乱而杀人,是错。”
  每说一句,她便向柳嫣迈出一步,四步走下来,二人之间的距离几乎消失殆尽。
  “在拔剑时,我对朱篁师兄毫无敬重,自然,师兄也对我毫无敬重。”
  “这便是错上加错。”
  她说的十分认真,柳嫣听的也十分认真,于是她问道:“那你还要与他性命相搏吗?”
  “我会全力以赴。”
  阿恬干脆的回答。
  说完,她越过柳嫣,踏上了下山的路。
  盘旋而下的山道像是一场漫长而危险的试炼,她背着万劫走在被青苔和杂草覆盖的小道上,一步三看,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旅人,在为难走的前路而发愁。
  等走到了山路的尽头,她身上的气势便强了一分。
  阿恬继续向前走,她每走一步,身上的气势就盛一分,等到她走到那日与朱篁比试的地点,身上的气势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此时距离辰正还尚有段时间,可另一名主角已经等在了那里。
  朱篁没有穿方仙道统一的紫色道服,反而是一身灰色麻衣,比起那日强撑出来的风流倜傥,此刻倒是有了几分真实。
  他这两日过的很不好。
  从众星捧月的后起之秀沦落到人人喊打的懦夫只是一眨眼的事情,师父方罗对他失望透顶,平日里围在他身边献殷勤的师弟和师妹也消失不见,而两派主事人许下的生死赌约更像是一道催命符,恐怕在不少人眼里他朱篁已经是个死人。
  就连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朱篁不后悔偷袭白恬,也不后悔当众指控她为“魔种”,他对剑修的嫉恨已成心魔,仿制无我剑也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朱篁的心魔,其实也是他师父方罗的心魔,或者说,是剑器修一脉共同的心魔。
  在朱篁的眼里,这群高高在上的剑修就像是压在头顶的一座大山,时刻嘲讽着他们剑器修只不过是一群自以为是的仿品,压的他喘不动气。
  因此,在判断出白恬有可能身怀魔念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出手偷袭,在那一刻,心理上的爽快甚至战胜了理智和恐惧。
  不过,他现在也不过是个等死之人罢了。
  辰初已过,正是辰正。
  阿恬拿出发带将披散的头发束起,低头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襟,解下万劫拿在手里,走到朱篁身前,郑重的行了一礼。
  “北海剑宗白恬,愿领教朱师兄精妙剑法。”
  “我说,这是什么羞辱的新方式吗?”朱篁闻言讥讽一笑,“我说白师妹,别玩虚的了,要杀要剐……”
  声音戛然而止,朱篁面对着重新站直身体的白恬,竟吐不出一个字。
  她的脸上还挂着受伤造成的苍白,眼睛却亮的惊人,他能感觉到,刚才的话并不是他以为的羞辱和讽刺,也不像那日感觉到的愤怒与轻蔑,此刻的她,是发自真心的觉得他剑法精妙。
  一个剑修觉得一个剑器修剑法精妙。
  朱篁愣住了,彻彻底底的愣住了,他甚至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本能的觉得这是一个滑稽的梦,可理智又敲锣打鼓的告诉他这是现实。
  “……什么啊,”过了好半天,他才一把捂住脸嘶哑的说道,“这样我还怎么在阿鼻地狱里咒骂你啊。”
  阿恬依旧看着他。
  “你说,想要领教我的剑法,对吧?”朱篁拿开了手,拔出了腰间的白玉剑,“那就退远一点。”
  阿恬依言向后退了几步,一点也不担心对方会趁机偷袭。
  朱篁看了她一眼,然后猛的将手中的剑向地面砸去!
  “啪啦!”
  曾经抗住了万劫多次斩击的白玉剑在主人的手中被砸的布满裂纹,碎裂的玉石从剑身抖落,露出了里面青黑色内胆。
  “啪啦!”
  朱篁又砸了一下,彻底将外壳砸碎,从里面取出了一把平平无奇的铁剑。
  “我舞象之年时身骨长成,得以正式修炼,师父赠予我这把剑,带我学习了第一本剑谱。”
  他熟练的挽了个剑花。
  “白师妹,请。”
  阿恬右手握住万劫的剑柄,她甚至感觉到了它的脉动,随着剑刃出窍,铺天盖地的火莲向朱篁攻了过去,被后者挡了下来。
  然后她就再一次领略到了那套滴水不漏的剑法,朱篁的剑势如绵绵山川,又如潺潺流水,行云流水之余,处处杀招。
  阿恬在技巧和经验上远逊于朱篁,上一次破他剑法,走的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而这一次,她依然如此选择。
  凶戾的火焰一圈圈的缠绕在黑色的剑身,妖娆的火莲暗藏杀机,阿恬对着密不透风的剑网用力斩下,力道未尽时又紧接着上挑!
  “锵!”
  双剑相击的声音在空地上空回荡,她上前迈出一步,开始抢攻。
  击剑的声音越来越密集,直到最响的一声传来,朱篁手中的铁剑在空中翻了一个圈,一头扎在了地上。
  一样的过程,一样的结局。
  不同的是,当事人的心境和刺入朱篁胸口的万劫。
  “师兄剑法精妙,我远不如。”阿恬说道。
  “你说了可不算,”朱篁嘴角淌血,“世人皆知,剑修远胜于我剑器修一脉,你们可是天道的宠儿。”
  阿恬眨了眨眼,“可铸剑的人是你,学剑的人是你,持剑的人也是你,管旁人的风凉话做什么呢?”
  “剑道一途,独行足矣。”
  朱篁呆了一下,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然后他低声笑了起来。
  “极是……极是啊……”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第30章 
  “愿师兄下一世仍能握剑。”
  阿恬对着毫无生机的朱篁说道; 她当然不会以为仅凭一次战斗和几句话就能扭转深深根植于朱篁内心深处的心魔; 可在她付出了相应的尊重后; 朱篁确确实实对她报以了相同的尊重。
  这便足够了。
  生死相交之间; 再也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在青年尸体前静默了几秒,阿恬决定去喊人来为他收殓; 在这之前,她首先要把万劫从朱篁的身体里拔出来。
  然而,就是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 偏偏她怎么也做不到。
  朱篁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极富吸力的泥潭,将万劫死死的卡在其中; 任凭阿恬用尽了全身力气,也无法将剑刃拔出哪怕一寸。
  这是怎么回事?
  下意识的; 她准备松开万劫的剑柄,却发现右手完全不听使唤,手指像黏住一样贴在剑柄之上; 别说松开,连微微抬起手指都做不到。
  就在她无计可施的时候,朱篁本垂落在身体右侧的手臂突然抬了起来,像铁钳一样死死地抓住了阿恬的手腕; 力道之深; 手指甲都陷进了少女的皮肉里。
  到了这个地步,阿恬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镇定的对上了朱篁重新睁开的眼睛,他的黑色瞳孔被无限放大; 几乎占据了所有眼白。
  这不是活人的眼睛。
  阿恬能够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通过朱篁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它平静又冰冷,像是一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终于舍得让笼子里的蚂蚱发现自己的存在。
  你是谁?
  这句话卡在阿恬的喉咙里,最终没有问出来,她有一种预感,对方并不会跟她交流,亦或者,它是否有交流的能力都要打个问号。
  二人就这么对视着,阿恬敏锐的发现朱篁的身体正在悄然崩解,先从脚开始,他像是沙土堆砌的泥人一般开始瓦解,紧接着双腿、躯干、胳膊和脖子,悬空的头颅“啪嗒”一声砸在地上,也花为了沙尘。
  可直到最后,“朱篁”的视线都没有离开白恬一秒。
  躯体的全面崩毁并不意味着结束,这些由朱篁身体所化的沙粒开始在地面上移动,在窸窸窣窣的声音里,沙粒逐渐形成了两幅玄妙的图画。
  一幅图由黑白二点对称排列而成,一副则是同样的黑白二点组成了横、竖、斜三种数列,两幅图相辅相成,充满了玄奥。
  阿恬微微皱起眉,她明明看不懂图上的意思,却感觉自己冥冥中多了些什么。
  “这是……?”她歪了歪头。
  “……河图洛书!”回答她的是一个喘着粗气的男声。
  阿恬回过头,只见一名穿着紫色道服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脸上是惊诧与悲痛混合的复杂表情。
  她认识这个人,在两日前,正是他出面苦苦哀求段煊改变生死赌约的主意。
  他是朱篁的师父方罗。
  方罗自是不知道白恬在一瞬间就认出了自己,朱篁与白恬定下了生死之战,按照修真界的惯例,是不允许任何人进行旁观的,可他作为朱篁的师父,对他视如己出,又怎么能忍住?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竟会看到如此惊人的一幕。
  他向前踉跄了几步,喃喃的说道:“这是河图和洛书……《周易*系辞上传》说,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上面记载着天地间所有的奥秘……”
  河图和洛书?
  阿恬也听过这两个名字,只不过她是听教书先生卖弄学识时说的,跟方罗这种正统道学出身差距颇大,起码她就分不清哪幅是河图,哪幅又是洛书。
  比起还在纠结于如何分辨两幅图的阿恬,方罗知道的更多,想的自然也更多。
  “……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他自言自语道,突然抬起头,颤巍巍的倒退了几步,“那岂不是……篁儿他是……!”
  他又猛的看向阿恬,眼睛瞪的极大,“这么说你也是……!”
  阿恬茫然的看着方罗反常的举动,就看到他一下子失了力一样跌坐在地,埋头痛哭起来。
  就这么哭了一阵子,想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方罗挣扎着动了起来,他连滚带爬到河图洛书前,举起右手,法力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凝聚,然后猛的对着图案拍了下去!
  “嘭!”
  组成图案的砂石被掌心的法力吹散,阿恬甚至能听到方罗手掌与地面相击时的闷响。
  “……不能留……这个不能留……”方罗不停的絮叨着,手掌一次又一次拍下,直到把朱篁所化的沙土全部吹飞才停了下来。
  “方师叔?”阿恬轻声唤他。
  被叫了名字的方罗整个人一僵,他像是才想起来阿恬的存在,急忙爬起来,几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臂。
  方罗粘着沙土的手在阿恬的衣服上留下了灰扑扑的印记,他也顾不上看,一个劲的把少女往外推。
  “你快走,你快走,不能在这里留,快走,快走……”
  “方师叔?”
  发旋阿恬不动,方罗更急了,“别人问起来就说尸体是我收走了!除了段宗主,谁问你也别说!走啊!你快走啊!”
  看他焦急的神情不似作伪,阿恬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决定依言行动。只见她点了点头,转过身向着后舍方向跑了起来。
  目送着少女月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方罗再一次跌坐在地,他看着朱篁尸体原本所在的地方,露出了一丝苦笑。
  “是我耽搁了你啊,都是为师的错……”
  就在阿恬四处寻找自家宗主的时候,段煊则是悠哉悠哉的在魏舍人房间喝茶。
  “你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家伙请我喝茶,不会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他吊儿郎当的盘腿坐在蒲团上,“丑话先说在前头,吃了你的,喝了你的,该揍还是要揍的。”
  “揍揍揍,你就知道揍,”魏舍人斜了他一眼,“你倒是说说你这两日揍出什么来了?”
  这一问还真难到了段煊,说实话,单论揍人这件事,北海剑宗的弟子完成的非常完美,现在整个罗浮山,能完好无损的已经哪几个了,可要论起成效,那就很不尽如人意了。
  北海剑宗试遍起清谈会是为了找出坏人道统的幕后黑手,现在人是找到了,各门各派都揪出了那么一两个,偏偏这群人没有一个能想起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干,又是谁领头做的。
  段煊不是没试过别的方法,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把一群小兔崽子整的哭爹喊娘也愣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如果不是这个领头人“调教”有方,那就是他们真的记不住了。
  平心而论,他和李恪都更倾向于后者。
  只不过,这话当然不能告诉魏舍人了。
  “一次问不出来就问两次,”他故意沉吟了一会儿,“反正咱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段煊,你找不到罪魁祸首的,”魏舍人叹了口气,“这件事不是我们方仙道做的,也不是太玄门做的,甚至不是天星门这些小门派做的,因为它根本不是‘人’做的。”
  他用胖胖的手指提起茶壶斟满了段煊面前的杯子。
  “你以为它针对的是你们北海剑宗吗?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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