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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羽幻镜-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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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蛋,小蛋!”发现他在发呆,罗羽杉连着唤了两声。忽然感觉到小蛋的目光傻呆呆凝视的其实正是自己的脸,她禁不住侧低下头不再说话。
清风传来深林中鸟儿的幽鸣,光阴从两人身前的小溪里缓缓地趟走。这片刻,让小蛋由衷地享受到与罗羽杉默默对坐时心灵的宁静,好像岁月不再漫长,好像日头走得飞快。
“哗——”身后的杂草丛中微微风动,小蛋凛然一惊警醒过来。他弹身而起,护在罗羽杉面前紧张地望着发出动静的杂草丛,心里自责道:“真是该死,我怎么把正事给忘了?”
罗羽杉的经验阅历远不及小蛋,自然分辨不出这声响的来由,只当是有只水鸟又或是小兽藏在了里面,微微一笑道:“小蛋,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小蛋没有回答她,惺松的睡眼在这要命的当口居然还在不争气地和他作对。深吸了一口气驱逐去脑海里的睡意,小蛋沉声道:“干爹,是你么?”
草丛后响起一个人低低的笑声道:“我不是你干爹,我是你爷爷!”一名黑袍老者腾身掠出,冷笑着站到了小蛋和罗羽杉的近前,正是辽州段丰。
原来他虽被罗牛客客气气送出天雷山庄却极不甘心,索性在积石山中寻了个山洞住下来,一方面让几个弟子养伤,一方面日夜监视着山庄的动静。
今日一早虎子等人出庄打猎,段丰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居然和常彦梧的心思不谋而合。等确认虎子一行打猎的地方就在白石谷附近,便赶忙回头召集来三名弟子准备下手。他忌惮顾智的修为不敢轻举妄动,直等到此刻方才露面。
罗羽杉不认识段丰,但听他说话的口气即知来者不善。她自幼受罗牛夫妇严谨的门风教诲,这时也不愿失了礼数。向着段丰盈盈一礼,罗羽杉问道:“晚辈罗羽杉请教老伯尊姓大名,不知您有何贵干?”
段丰嘿嘿笑道:“也没啥贵干贱干,老夫就想请罗小姐跟我走一趟。”
这话的意思小蛋听明白了,他干爹也曾用过类似的口气“请人”。可是罗羽杉不同,自幼父母灌输给她的都是善良仁厚、礼貌宽容,而顾智、辽锋等人对她更是百般呵护倍加疼爱,偏就不曾教给她半点世间的风波险恶!
她微微一怔,谦恭道:“不知老伯要带晚辈去哪里,若是想面见家父,羽杉自当为您引路。”
段丰却误会了,暗自羞怒道:“好啊,这小丫头知道老夫在天雷山庄栽了大跟头,却故意拿他父亲的名头来压我!”
他阴笑道:“实不相瞒,老夫就是冲着你爹爹罗牛来的!你乖乖跟我走,等他拿《天道》下卷来,我保你毫发无伤。要是想玩花样,休怪我辣手无情!”
又来一个绑架的!小蛋心一沉。他有点哭笑不得,想想常彦梧忙前忙后算计半天,不料半路里杀出一个段丰来要捷足先登,这算哪门子事啊?
他并不回头,对罗羽杉低声道:“我挡着,你去找顾叔叔和虎子!”
罗羽杉心中感动,但她如何能弃下修为低微的小蛋独自逃跑?假如真这样做,也就不是罗牛的女儿了!她仍是微微一笑,轻声道:“他是来找我的,和你无关。我来缠着他,你赶紧去找顾叔叔。”
段丰慢条斯理听着二人的对话,不屑道:“商量好了么,要不干脆一块留下?”
小蛋大急,他没见过段丰的身手,可其徒能与顾智周旋十多个回合才落败,这老家伙绝不会好惹。和罗牛这般的绝世高手撞个正着算他倒霉,可自己和罗羽杉却不在他的话下。
他急中生智道:“顾叔叔随时都会回来,我劝你赶快走吧。要是再撞到他的手里,只怕这回他不肯再放你轻易离开了。”
段丰不以为意地哈哈笑道:“有老夫的三个弟子招呼他,他还要照顾罗牛的独生儿子,想脱身,哼,哪那么容易?”不等话说完,突然黑影闪动,段丰已探手抓向罗羽杉。
小蛋不是不想拦,可段丰的身法太快。他才刚一抬手,对方已绕过自己攻到了罗羽杉的面门前。小蛋回转身一拳轰向段丰后背,扬声高呼道:“不好了,快来人啊。顾叔叔,顾叔叔!”
段丰与罗羽杉风驰电掣已拆解了两招,再一闪身让过小蛋的拳头满不在乎地笑道:“叫吧,使劲叫吧!他远着呢!”
罗羽杉的修为较之段丰明显有一段差距。虽有小蛋从旁助阵,可几招之间便已告急。
她的父亲罗牛虽是纵横天陆屈指可数的顶尖人物,可惜教导子女修炼的本事委实不怎么高明。原本是想着遵循当年恩师淡言真人的授徒方式,让罗羽杉、虎子姐弟自行参悟诸般奇功绝学,日后厚积博发自能水到渠成。
然而纵使淡言真人独辟蹊径创出令弟子独自参悟仙家绝学的教授方式,亦仍需给予恰到好处的引导指点,而决不可能彻底放手。这一点上罗牛无疑远不及淡言。结果十余年下来罗羽杉的根基扎得稳固异常,真正临敌搏杀的功夫却尚不及小蛋十多年闯荡,摸打滚爬出来的经验。倒是母亲秦柔耐心教导的一套霆雷剑法,罗羽杉体悟到了六七分的真韵,偏又失之于气质不符难以将它完全发挥。
生死关头,罗羽杉袖中“玉缘”仙剑铿然出鞘掠过一束亮丽紫电挑向段丰胸口。剑锋甫出凌厉空灵的寒气已扑面而至,刺得段丰脸颊生疼,凛然间更艳羡道:“这丫头修为不高,用的却是把罕见的好剑!”
侧身一转就听“哧——”剑气掠过胸口,已在衣衫上划开一道口子。如果不是段丰有护体真气抵挡,只这一下就要见血。
罗羽杉并未乘胜追击,执剑道:“对不住,晚辈修为太差。刚才为了自保不得已亮出剑来,却险些伤了老伯。”
这话不说还好,段丰一听之下没被气死也快被臊死。他恼羞成怒反手掣出一对玉斜钩冷喝道:“臭丫头,是你找死!”晃身再上二次交锋,玉斜钩招招歹毒凶险直往罗羽杉的身上招呼。幸亏他多少顾忌那把玉缘仙剑,舍不得用玉斜钩硬接硬架,否则十余回合间早结果了二小。
斗到酣处,段丰腿起脚落“砰”地踹中小蛋心口。
小蛋“哇”地吐了口血飞跌出两丈多远,胸口郁闷疼痛就像要炸开了一样,拼着命却再没力气挣扎站起。
罗羽杉失声惊呼,略一走神也被段丰觅得破绽用玉斜钩绞飞仙剑,踉跄退出数步。
小蛋顾不得血气翻涌,用尽全力叫道:“干爹、干爹——”
段丰一路暗随,认准了虎子一行只有四人方才动手。听到小蛋的呼声,忍不住哈哈讥笑道:“你想认我做干爹么,可惜你太笨,老夫还不屑收你!”
蓦然心头警兆一起,西首遥遥有人应道:“笨蛋,那么大声死人也要给你叫活过来!万一让顾智他们听到了,咱们的好事情不就全砸锅了?”
话音一落,常彦梧风风火火飞身赶至,本还在滔滔不绝,见到溪边的景象立刻把一堆还没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小蛋见常彦梧赶到,大松一口气道:“你再来晚点,连我一起都要被人砸了。”
段丰嘿道:“朋友,何必多管闲事?”
常彦梧心中猜到了七分,捋捋胡子轻松惬意地走到段丰面前抱拳道:“在下常彦梧,道上的朋友送了我个雅号‘神机子’。小蛋那孩子是我的干儿子,我还想*他养老送终呢,居然被阁下打得吐血倒地差点要翘辫子,你还说我是多管闲事?”
段丰傲然道:“老夫段丰,你就是北海八鬼里的常老五?我不管什么小蛋大蛋,干儿子亲儿子,只要罗牛的女儿跟老夫走一趟。”
好啊,想黑吃黑?常彦梧火往心头撞恶向胆边生,想想自己费尽心机连哄带骗眼泪都流出来了,好不容易才让小蛋答应将虎子姐弟引到了荒郊野外,还没等自己下手,这个老家伙却突然跳出来想捡现成的便宜!
段丰的名头常彦梧早有耳闻,自忖不是对手,否则早一笔捅上去了。若换个场合,他“神机子”也不屑和这般人渣玩命。可段丰是明摆着要横刀夺爱,跟他抢肥肉啊,是可忍孰不可忍。
心里越恨,脸上越是笑容满面,甚至笑到恭敬的地步,道:“久仰,久仰!我那干儿子不成气,能受您老一脚,那是他的福气,我先谢过段兄了。”
罗羽杉看不懂了,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干爹,试想小蛋跟他在一起,还有不受罪的道理么?
小蛋见常彦梧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就晓得这是他玩阴活暗算人的前兆,稍后一准会有人要倒大霉。还好对面站的人是段丰,就让他老人家自求多福吧。
“小蛋,是不是你惹段伯伯生气了?”常彦梧骤然变得怒容满面呵斥道:“还不快给老子滚过来向段伯伯赔罪认错?”
罗羽杉实在看不下去了,刚想为小蛋申冤段丰已漠然道:“常老五,别演戏了。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夫就放这傻小子一马。你带着他赶快给我滚得越远越好。”
常彦梧感激道:“多谢段兄,小弟承情了!”说着还嫌分量不够,干脆自己朝着段丰深深一揖到地。
段丰大感意外,以为常彦梧真的是听到自己的威名被吓趴下了。他不由得一笑,漫不经心虚抬手做了个搀扶的动作道:“常兄客气,咱们后会有期。”
常彦梧咬牙切齿等的就是这一刹那的机会,说时迟那时快,他低垂的双袖内突然掠出两束精光,正是暗藏其中的一对点金神笔,犹如毒蛇吐信毫无征兆地恶狠狠插向段丰的两肋!
第七章 生生不息
“噗噗!”段丰两肋血肉翻转,已被点金神笔扎入。幸亏他事到临头本能地肌肉收缩运气抵挡,才没桶到更致命的要害。他又惊又怒,挥掌拍向常彦梧厉喝道:“老鬼,你这算什么意思?”
常彦梧一击得手立刻抽笔飞退让过了段丰的掌风,狠狠“呸”道:“你是什么东西,想跟常五爷玩,也配?”
段丰运劲封住受伤经脉止住血水,一怔道:“好啊,原来你是投*了罗牛,也乐滋滋当起了天雷山庄的护家狗!”
“放屁!”常彦梧怒道:“老子一贯天马行空独来独往逍遥自在,罗牛算哪只鸟?姓段的,明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一舞点金神笔抢攻而上。
小蛋很是过意不去,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捱了段丰一腿,常彦梧竟要对方拿老命作抵。干爹待自己的这份深情厚谊着实如山如海,自己一生一世该如何报答得完?但他毕竟和段丰无甚冤仇,更不希望常彦梧和他拼得两败俱伤,当下道:“干爹,算了罢!”
“不能算!”常彦梧招招夺命步步进逼,后面那句“斩草不除根,祸患无穷”却不便当着罗羽杉的面告诉自己这个傻干儿子了。
段丰身负重伤修为等若去了将近一半,如何能斗得过机诈百出的常彦梧?短短六七个回合他已是险象迭生,有心要逃偏又让常彦梧的点金神笔缠困在三丈方圆内脱不了身。自己本是来抓罗牛的女儿,却莫名其妙地和一个为干儿子撑门面的干爹打个没完没了,这算什么事?
小蛋见常彦梧在场面上占尽上风也安下心来,精神略一松弛便立时感到胸口淤塞的气血如棉花团似的堵得他难受。自己的真气一到膻中穴附近陡然凝滞,试着冲了几次都是颓然而返。
忽地闻听场内“啵”地一记闷响,段丰身上散发出一蓬橙黄色的浓烟在风中急遽扩展,一股异常刺鼻难闻的臭味直冲鼻孔。
常彦梧猝不及防嘴巴里已吸进了一口,立刻觉得头脑晕眩恶心欲吐,紧跟着双手酸软无力仿似中毒。他赶紧闭气驱毒,可段丰已乘势转守为攻,玉斜钩暴风骤雨般杀到,一转眼反将常彦梧打得只剩下招架之功。
原来段丰所放出的黄雾乃是他的保命绝活“神魂颠倒烟”。这名字虽好听,实则是他体内炼化的一股浊气菁华而已。他本是辽州太傅山中一头有六百多年道行修炼成精的的黄鼠狼,因不耻于自己的出身,故而一直刻意隐瞒,连自己的三个徒弟也不知道。
小蛋也吸入了不少“神魂颠倒烟”,一阵恶心“哇哇”连呕出两口淤血,脑袋里昏昏沉沉眼前随之一黑。莫名其妙地,脑海中却浮现出“生生不息”的石壁星图,似惊鸿一现又骤然消隐。没等他回过味来,胸口“砰砰”爆起两声沉闷的低响,竟是气血在产生轻微的炸裂。
就像连锁反应,倏忽间那团堵塞在胸前的真气接二连三地爆裂流散,完全脱离了小蛋的控制。说来也怪,尽管经脉受震令小蛋生出一阵阵的锥心剧痛,可压迫在心口的那种窒息感却在飞速地减弱。
“砰砰砰砰”连串低响过后,那些被震散的真气居然再次“噼啪噼啪”地散爆成若有若无的游丝流转于胸前诸经各脉,宛如过年时的爆竹燃放不休。
成千上万缕微小的真气转动数圈后,小蛋仿如胸前被人塞进了一个小火炉,不仅适才麻木淤塞的感觉尽消,全身更洋溢起一团暖暖的热意。
他又惊又喜,陡然灵光一闪醒悟道:“是了,这情形可不正像那幅‘生生不息’星图里放烟火的场景么?可这烟火……怎放到我身体里来了?”
他还在想这个问题,体内异响已逐渐平歇。一缕缕真气迅速重新融合,汇成颇为雄浑的一股热流缓缓注入丹田,伤势竟也顷刻好了大半。
且不说小蛋一头雾水地在研究体内突如其来盛放的烟火,另一边罗羽杉见势不妙已攻了上去,和常彦梧联袂苦斗段丰,复又形成僵持之局。
这时溪对岸五六里外由远至近遥遥传来顾智略带焦灼的啸声,段丰把心一横咬牙连攻罗羽杉三钩,将她迫得顾此失彼露出身前一线缝隙。
段丰左手一推一引,拼着玉斜钩被“玉缘”劈出一道裂纹将仙剑缠住,右手钩中宫直进刺向罗羽杉前胸。这招夺命狠辣令罗羽杉避无可避,要待撤剑回防已是来不及。她本就缺少临敌作战经验,遽然遇险竟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
段丰其实也无意要取罗羽杉性命,不过是想逼迫常彦梧出手救援,就此让开一条道能让他赶在顾智到来前脱身逃跑。
可惜他错算一步,常彦梧根本就不在乎罗羽杉的死活!电光石火里他咬牙思量道:“段老儿素来睚眦必报,这回在我手底下吃了大亏,日后岂肯善罢甘休?今天不把他的命留在白石谷,难说以后怎么在老子背后插刀子!”
反正罗羽杉死了,还有虎子。何况对他而言,又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安危更加重要?当下不顾罗羽杉命悬一线,点金神笔如毒龙出穴挑向段丰背心。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个黑影横空掠到,揽臂抱住罗羽杉,用自己的后背遮挡在她身前斜斜飞出。“哧啦——”玉斜钩自上而下在他的背脊上划出一道长过两尺深可见骨的血槽。
小蛋低哼飞跌,仍不忘护住怀中的罗羽杉,抢在落地前用背心着地,在草上连滚数圈才卸去段丰凌厉的劲气。
这一下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常彦梧也没料到自己的傻干儿子能未卜先知代罗羽杉受下这一钩。他却不明白,小蛋与他朝夕相处十多年,对其秉性实在太了解。一见罗羽杉遇险,就晓得干爹决不会错过击杀段丰的机会撤笔回救,情急中只好挺身而出,救罗羽杉躲过杀劫。
罗羽杉自忖必死无疑,突地眼前身影一晃便觉得自己被人揽入怀中。一阵天旋地转后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竟被小蛋死死压在身下。
她家教极严,又是罗牛之女,盛名之下,无人不对她敬重有加谨守礼数。莫说没男子敢碰她,即使言语调笑都绝无发生,而今却教一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少年紧紧搂在怀中,还肢体纠缠地给压住不放,这成何体统?
强烈的羞意涌上心头,下意识地眼睛一闭不敢再看小蛋近在咫尺的脸,玉颊绯红,偏还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那边段丰被常彦梧的点金神笔插入背心惨叫痛呼,罗羽杉心慌意乱竟也恍若未闻。她伸在小蛋背后的手一滑,正触到那道鲜血狂涌的伤口,立时上面的那张黑脸变色扭曲,可小蛋还是硬咬着牙不吭一声。
罗羽杉清醒了过来,睁开眼关切道:“小蛋,你痛不痛?痛就叫出来好啦!”
小蛋苦忍着背上刺骨钻心的剧痛,咬牙微笑道:“不……痛!”脑袋一沉,重重压在罗羽杉的身上,竟是昏死了过去。
黑暗里,他做着奇异的梦。梦见自己化作了一颗星星,在浩瀚无垠的星海中浮沉浪迹,四周无数的星斗像是为了欢迎他的到来又一次燃放起了礼花。到最后,小蛋恍惚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支绚烂的烟火,不停地绽放不停地开谢,就像生生不息的日月虚空……
又过了许久,星海和烟火齐齐消失不见了。他仿佛回到了白石谷那条清澈宁静的小溪边,看到罗羽杉一袭水蓝色轻裳,人美如玉樱唇含笑赤着莲足坐在如茵绿草垫上。那双玉藕般的小腿在青青溪涧里引来小鱼穿梭游弋其间,午后金灿灿的阳光满溪闪耀。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是很幸运地可以静静望着这副美丽的画面,忽然很想化身成那溪水里的一条小鱼儿,能自由自在地*近她的莲足旁。于是,心愿实现了——他蓦然真的变成了一条丑丑的黑色小鱼,快活地徜徉围绕在她的左右。
满心都是喜悦,他偷偷伸出手只想握一握,仅仅是轻轻地握一握。慢慢地,他*近了……紧张地仿似正在干坏事的孩子,心跳得厉害。
鼓足勇气,他终于握住了!却猛然听见罗羽杉的失声惊呼,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溪水激起圈圈涟漪,水光浮动里什么都消失了。
小蛋满心失望着,却在懵懵懂懂间感觉到自己的手分明紧握着一团滑软温润的东西,说不出的舒服。烛光刺眼,从自己的背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他禁不住低哼了声睁开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双满怀羞涩与关切的动人星眸,比天道星图中所有星辰同时绽放的烟花还要绚丽夺目。而他的手,也正抓着一只纤纤玉指,传递着一缕缕芬芳暖意。
小蛋吓得清醒了不少,暗道:“不好,这可不是做梦!”一咧嘴也不知该说什么,赶紧松开罗羽杉的小手。
一阵异样的气氛在屋子里弥漫,小蛋终于期期艾艾说道:“对不起,我不是存心要冒犯你的。”
罗羽杉脸上红潮未退,柔声安慰道:“怪我不好,刚才笨手笨脚地想给你盖好被角,不想反惊醒了你。”
“我已经回家了么?”看到屋里熟悉的摆设,小蛋说道。然而话一出口,他不由呆住了:从何时起,他竟将这里当作了自己的家!
“是顾叔叔和常五叔将你送了回来。你这次伤得很重,让人都担心死了……”罗羽杉星眸闪动,又垂下头去。
“段老伯呢,还有虎子呢?”小蛋没留意罗羽杉的语病,追问道。
“他捱了常五叔一笔,又被顾叔叔加了一掌要了性命。”尽管段丰险些令罗羽杉玉殒香消,说起时她的语气中仍不自觉闪过怜意,接着道:“虎子很好,有顾叔叔护着,连一根头发也没少。倒是我……多谢你舍命相救。”
小蛋听此消息是真的在心里笑了:“应该的。”
罗羽杉一怔,没想到小蛋的回答居然会这样简单。应该的吗?难道他不是差点牺牲性命才救下自己么?难道他就不该珍惜自己的性命么?
“我干爹呢?”看她怔怔发呆,小蛋忽然打破尴尬问道。
“常五叔和我爹都被雷庄主请去聚会了,”罗羽杉显然不晓得常彦梧的如意算盘,还将他当作了自己的另一个恩人,微笑道:“这两天他和雷庄主处得异常投缘,每天都要聊到很晚才回府。”
小蛋松了口气,看己昏迷不醒的两天里常彦梧并未惹出什么乱子,而罗府的人应该还不清楚那个不幸流产的“绑架计划”。但愿干爹就此收手,否则自己背上这一钩就算白捱了。
“小蛋,”罗羽杉忽地轻声问道:“你干爹已经来了,你们是否很快就会离开?”
小蛋隔了半晌才答道:“我不晓得,要看干爹的意思。”
罗羽杉点点头,慢慢地展颜浅笑道:“不管怎么说,你总得把伤养好才可以走。而且我爹还要传你《天道下卷》,也许咱们真的可以在下月一起过生日。”
小蛋泄气道:“我很笨,恐怕会白白辜负罗大叔的好意。那些星图我总是前记后忘,到最后都在脑子里搅成了一锅糨糊。”
罗羽杉鼓励道:“没关系,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你!”
看小蛋向着自己用力地点了点头,罗羽杉突然埋怨自己道:“对了,你饿不饿?光顾着和你说话了,我却忘了这要紧的事。”
“不饿。”小蛋回答说。其实他的肚子里早就在唱空城计,只是不愿罗羽杉离去,哪怕就是去厨房这么一小会儿。
他只觉得,可以静静地和她在一起,真好!可以多片刻的工夫,都是上苍对自己的恩赐。每一刻,他都想牢牢铭记心底。纵然伤好后又要浪迹天涯,从此可能再无相见之期,这样一份宝贵的记忆却足够自己一生回味。
“你知道么?”罗羽杉说道:“你伤势恢复的速度远远超乎了我爹的想像。虽然你在床上整整睡了两天,可你体内的真气却一刻不停地游走疗伤。更奇怪的是,我爹察觉到你受伤之初背上经脉里的真气居然会自动爆裂流散,就如将一堆因为坍塌而造成堵塞的巨石尽数轰碎,然后重新集丝成束流转通经,所以外伤尽管严重,内伤却好得十分快。”
原己睡梦里真的在放烟火,小蛋抬手挠挠脑袋不由想道:“这是什么道理?如果以后每次受伤我的真气都可以这么爆裂一下,那岂不是可以很快地恢复?就像先前胸口捱了一脚,要是以往老半天也爬不起来,可这回不仅转眼就能起身,还可以施展翻云身法救人。但它为何全不受我控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未必每次都能那么凑巧。”
正不得要领地想着,门外响起罗牛的笑声道:“小蛋,你醒了?”门帘一挑,带着常彦梧和顾智鱼贯而入。
罗羽杉急忙起身将椅子让给常彦梧,又为罗牛搬了一把。和顾智并肩站在父亲身后,却被他的眼光看得心虚。
罗牛先替小蛋诊过脉,尔后含笑说道:“这回可多谢你救了羽杉。幸好你平安无事,不然罗大叔怎还有脸再见常兄?”
常彦梧早在数十年的同门相残中炼就了一身刀枪不入油米不浸的厚皮术,闻言哈哈一笑道:“罗兄弟见外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本份。再说小蛋蒙你传授天道星图可谓恩重如山,救罗姑娘,那是他应该做的。”
罗牛郑重其事道:“常兄,小蛋,大恩不言谢。今后你们但有所需,只管向在下开口,只要罗某力所能及无不从命!”
常彦梧心中啼笑皆非。他本一门心思算计罗牛的一双儿女,孰料天有不测风云,非但没干成,自己和小蛋反而成了救罗羽杉性命的大恩人,还搏来罗牛的满腔感激和千金一诺。
想那罗牛不仅本人名满天陆,更和正魔两道过半的翘楚人物相交莫逆情同手足。他虽退隐天雷山庄少问世事,可只消跺一跺脚,半个天陆依旧要抖上一抖。如能得他襄助,要对付自己那几个混蛋同门简直易如反掌。
但转念一想,此事牵涉到师门极大的隐密。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难保罗牛知情后不会见宝起意,届时引狼入室他常老五就只有喝西北风的份了。思量至此他当机立断慷慨道:“罗兄弟说这话莫非是看不起我常某人?我常彦梧虽然只是区区一个小人物,可绝对不是施恩图报的小人!”
他说得义正辞严,小蛋听得浑身发寒,索性把眼睛一闭假装什么也听不到。
顾智站在罗牛身后微微冷笑,眉宇间隐藏着一抹讥诮。对小蛋解救罗羽杉的过程他疑窦重重,尤其是常彦梧的招式摆明了不顾一切只为击杀段丰,哪曾把罗羽杉的性命放在心上?
何况小蛋一直说没找到常彦梧,可不早不晚常彦梧突然从僻远的白石谷里冒了出来。他号称“神机子”,但这手神机妙算也未免太离谱了点。
罗羽杉善解人意,微笑道:“爹爹,常五叔和小蛋久别重逢一定有许多话要说。天色不早,咱们也该回屋休息了。”
罗牛一拍脑门,笑道:“说的是!小蛋,你好生休养,我明早再来看你。常兄,小蛋就拜托你费心照料了。”说着和顾智、罗羽杉退出厢房。
等到罗牛三人去远,满面笑容的常彦梧突然变脸,手起掌落“啪啪”左右开弓给了小蛋两个耳光。也许是打惯了的缘故,他分寸拿捏极准,绝不担心第二天小蛋会肿着面颊教罗牛他们怀疑。
小蛋被打得莫明其妙,呆呆瞧着常彦梧也不说话。只听常彦梧骂道:“笨蛋,就那个小丫头,值得你为她送命?你以为你的小命只是自己的?你若真的玩完,我常老五这十多年的心血岂不都白费了!”
小蛋手抚热辣辣的面颊,心里暖暖的,就听常彦梧继续怒斥道:“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罗羽杉是死是活,你操哪门子心?”
小蛋笑笑,常彦梧更是来气,抬手再狠狠拧住他的耳朵,怒道:“笑,你就会傻笑!这回是命大没死,不然你去跟阎王爷傻笑,他能放你回来……?”
说着他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问道:“莫非……你喜欢上了那丫头?不错,不错,我老常要早二十年碰上她,也……”
小蛋脸庞通红,赶忙打断干爹的胡言乱语道:“不是,不是!”
“还说不是,”常彦梧转怒为喜眉开眼笑道:“你这点小心眼能瞒得过你干爹的一双法眼?可惜,人家和咱们不是一路人。依她老子的身份,更不可能看上你这一钱不值的傻女婿。依干爹的主意,一不做二不休你干脆就把她给做了。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不愁罗牛不招你上门。你要真当了他的女婿,嘿嘿——还怕他不告诉你《天道》下卷的心得体会?”
小蛋见常彦梧越说越不像话,又不敢辩驳,只好顺势岔开话题道:“干爹,我觉得罗大叔给我看的星图是真的,不会有假。”
常彦梧一愣,道:“你不是连记都记不住么,怎么一回头就肯定人家没骗你?”
小蛋把“放烟火”的神奇遭遇和常彦梧说了,最后道:“干爹,如此一来咱们就不用再打罗姑娘和虎子的主意了吧?”
常彦梧哼道:“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这事有点古怪,咱们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小蛋把心一横,低声道:“你再胡来,我明天一早就和罗大叔辞行!”
常彦梧勃然大怒,瞪视小蛋良久却发现他神色少有的坚毅,毫无屈服的意思,不由叹口气苦笑道:“还说你没喜欢上人家的丫头?罢了罢了,你先把伤给老子养好咯,其他的事情咱们以后再慢慢说。”
小蛋本以为会招来常彦梧一通臭骂,谁晓得这么容易就过了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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