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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羽幻镜-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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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蛋不明所以,慨然答应道:「行,不过我怕会忍不住睡着。」
楚儿道:「不打紧,我教你个法子。当你想睡时,就捡根树枝在地上反复写『不要睡』三个字,你试试。」
小蛋迟疑道:「好。」起身拣了根细枝,又重新坐回楚儿身边。
夜静,星朗,风轻,看星的人,却各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楚儿不再说话,目光投向无尽夜空。
谁说黑夜寂寞,冰凉如水?夜晚的星辰,哪一颗不是在将自我燃烧?哪怕是燃烧到最后一刻,也自有白昼永远无法比拟的美丽。
任由思绪飘远,眼前有一张促狭狡黠的脸,彷如在遥远的天边,正向自己默默微笑。
夜漏更残,和着小蛋不晓得从何时低低响起的沉重鼻息,楚儿看到了东方天际露出的一线鱼肚白,夜,已是尾声。
她怅怅轻吁口气,慢慢地站起了身,却发现小蛋的脚下写满字迹,起先几组尚是歪歪扭扭的「不要睡」,可到后来「不」字没了,只剩下一排排「要睡」。
楚儿禁不住笑了,再看一眼靠着廊柱酣然入眠的小蛋,缓缓走入初起的晨雾中。
第七章 宁为玉碎
第七章宁为玉碎
天光大亮,小蛋睡眼惺松地醒来,打了一个哈欠,揉揉眼,惊觉楚儿已然离去,再一看天色,「哎哟」一声,心道:「糟糕,我今天又迟到了。」
当下匆匆回屋洗漱完毕,急急忙忙赶往愚步斋。
愚步斋中,叶无青等人尽皆在座,惟独没瞧见楚儿的身影。
众人对小蛋的迟到司空见惯,叶无青亦未过多斥责,只让他侍立一旁候命。
蒙逊站在小蛋身边,眼睛不住往门外张望,满脸焦急。
姜赫皱着眉头,道:「楚丫头在搞什么名堂?叶宫主,在下去催一催她。」
话音方落,只见楚儿一身盛装红裳,盈盈走入愚步斋。
今天的楚儿,显然是刻意打扮过。
朱唇鲜艳欲滴,抿成两道优美动人的弧线,羊脂玉般的双颊,抹上了淡淡的胭脂,如春霞流波,光彩照人。
秀发乌黑束垂到仅堪一握的纤柔蛮腰,几缕发丝似杨柳牵衣,轻轻曳动在额际,香袖垂荡,露出玛瑙似的十根纤纤葱指。
灵珑剔透的指甲上,抹上了一层紫红色的玫瑰油。
她原本就是明艳无伦的西域第一美女,再经过如此的精心打扮,更显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姿,任谁都忍不住想多看上两眼。
姜赫心下一宽,欣慰道:「敢情这丫头终于想通了,晓得今日叶宫主要当众宣布她与蒙逊的婚事,所以着意打扮了一番,却让咱们白担心了一场。」
蒙逊目不转睛盯着楚儿,几是呆了,想到眼前这美丽的少女就快成为自己的老婆,禁不住傻笑了几声,幸亏众人的注意力尽都聚在楚儿身上,谁也没在意他的反应。
楚儿走到叶无青近前,俯身参拜道:「师父金安。」语气平静自然,像是认命了般。
叶无青右手虚抬,示意她起身。
楚儿一动不动,垂首道:「师父,弟子不嫁蒙逊。」
满座之人,尽皆变色。
蒙逊也没想到,楚儿居然会当着这么多位忘情宫的尊长宿老,向叶无青公然抗命拒婚,顿时又是惊怒,又是替她担心,一张脸涨得血红,却碍于师父在前,不敢开口。
惟有小蛋蒙在鼓里,突听楚儿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先是一怔,继而想到她昨夜种种反常举动,这才醒悟。
「我真是笨蛋,居然一点也没察觉。原来是师父要将楚儿师姐许配给蒙师兄,她心中不愿,才会那样闷闷不乐。」
他对蒙逊并无成见,也不觉得楚儿当众说出心里话有何不对,但对其他人可就不一样了。
姜赫身为楚儿生父,喝斥道:「大胆,这是长辈们商量好的事,岂容妳自作主张,说不嫁就不嫁?」
楚儿起身,缓缓朝后退了数步,站到厅心,一声不吭,但当她漠然的眼神瞥过自己的父亲时,姜赫脸上却挂不住了,一拍桌案,道:「臭丫头,妳敢跟为父装聋作哑?」
席魉见楚儿在众目睽睽之下直陈不愿嫁给自己的外孙,心里也有些不自在,可瞧到姜赫已唱起了黑脸,于是干笑两声,出来打圆场道:「姜贤侄别急,有话咱们好好说,别吓着孩子了。」
姜赫狠狠瞪了楚儿一眼,这才不说话。
叶无青不动声色,问道:「楚儿,妳可知道什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楚儿挺身立在愚步斋中央,毫无畏惧地对视着叶无青暗藏锋锐的目光,淡淡道:「师父,您是一定要弟子嫁给蒙师兄?」
叶无青点了点头,口吻里透着威严:「此事已决,不容更改。」
楚儿微微一笑,转首望向姜山,问道:「爷爷,您老人家也是这么想的么?」
姜山哼声,说道:「妳是老夫的孙女,这件事本就应该听从长辈的安排。」
楚儿将视线缓缓挪移到姜山身侧的简婆婆脸上,道:「奶奶,您是最疼我的,又同为女人,难道也要孙女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子么?」
简婆婆却从楚儿那双逼视自己的眸子深处,看到了一丝哀求,心头禁不住一软。
可到孙女和蒙逊的婚姻,牵涉到的是姜氏一门的兴衰,况且叶无青私下已透露出自己百年之后,将由蒙逊和楚儿继掌忘情宫的意愿。
蒙逊头大无脑,除了打打杀杀就不知其它,异日的忘情宫还不是自己的孙女只手遮天,一个人说了算?
一念落定,简婆婆硬下心肠,叹道:「楚儿,身为女人,这就是命,任妳再强也要知道低头。」
楚儿尽管早预料到自己的长辈绝不会赞成她拒婚,可听到姜山和简长老亲口这么说出来,仍不由得心下一片凄苦黯然。
「平日里他们都对我万般宠爱,可真到了节骨眼上,又有谁是真的为我着想,顾及我的感受?莫非,亲情师恩竟真的薄如白纸么?」
她环顾过斋中端坐的每一个人,其中有自己的师父师伯,也有她的父亲和祖父祖母,任谁都是在西域叱咤风云、横扫一方的人物,竟齐齐都在逼她,要靠着她去换取各自的荣华富贵。
剎那间,天地之大,却无自己容身之处,她只能如此绝望地孑然伫立在一群陌生人中。
突然,她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道:「师父,何必一定要逼楚儿师姐呢?她既然不愿意,那即便婚事勉强成了,他们将来也不会开心。」
说话的人是小蛋。
楚儿垂下眼皮,心头却通过一股融融暖流,泪水无声无息地从眸中徐徐滑落。
在她心里面,感动中更掺杂着无限凄楚,生养她的父母、教诲她的恩师,竟不如一个与自己仅仅做了一年多同门的小师弟?
「啪!」
厉无怨拍得几案上茶水飞溅,厉喝道:「放肆!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还不快退下!」
小蛋把心一横,暗道:「你们既然都这样厉害,为何没一个人站出来帮楚儿师姐说话,却都一起来逼她?」
他不理厉无怨的训斥,继续道:「师父,请您与诸位尊长三思而行。」
蒙逊站在叶无青身后,将满腔愤怒与委屈,统统转移到了小蛋身上,他死死盯着小蛋,直想把他一口吞了下去。
见到楚儿当众抗婚,蒙逊心里难受之极,可总存着一丝梦想,希望楚儿再倔,也最终不敢违忤众人之意。无论如何,先答应下与自己的婚事,以后有机会,自己一定会想出办法讨得她的欢心。
可没想到,那个本来就让他看不顺眼的小师弟,居然在这时候突然站出来大放厥词,显然是不把众位尊长放在眼里,铁了心,要和自己作对到底了?
叶无青平淡的语气中透出从未有过的严厉,命令道:「常寞,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先退出去。」
小蛋知道师父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已是到了忍耐的边缘,假如自己不识趣,还要忤逆抗上,准没有好果子吃。
可如果连自己也转身走掉,看眼下的情形,这里就再没一个人肯帮帮楚儿师姐,想到盛年曾教导自己的「义之所致,就是值得」,小蛋将腰杆一挺,还待再说。
只听楚儿道:「常寞,师父说得对,这事和你没关系,别再说了,你先出去罢。」
小蛋记起昨晚楚儿问自己的话,担忧更甚,一咬牙干脆出列走到叶无青座前跪倒,向他深深一拜,什么话也没说,其中意思却已一目了然。
厉无怨扬声喝道:「赵朴,将这个胆敢忤逆师意的常寞拖出去,等事后发落!」
赵朴应声出列,道:「常师弟,请罢。」探手抓住小蛋胳膊,要拉他起身,小蛋此际已然三气合流修为大进,赵朴一拽之下,竟纹丝不动。
厉无怨怒道:「好小子,凭你也敢在愚步斋里放刁?真当老夫不敢收拾你么?」
楚儿悄悄又向厅门前退了两步,默默道:「是时候了,我莫要再连累了常师弟。」
她微微提高嗓音,一一拂视过叶无青、姜山、简婆婆、姜赫等人,最后望着蒙逊说道:「蒙师兄,你真的想娶我么?」
蒙逊茫然点点头,以为事有转机,忙不迭地道:「当然想,做梦都想!」
楚儿樱唇掠起一缕奇异的笑意,向他颔首道:「好……」
她蓦然举起双手,十片指甲像犀利的刀锋,在自己吹弹可破的玉颊上狠狠撂下!
血珠四溅,红了伊人俏脸,染了佳人纤手。
众人失声惊呼,叶无青一拍椅背,腾身飞扑向楚儿。
然而事出突然,谁也没料到楚儿竟会自毁容颜,等反应过来,已然迟了半步,叶无青屈指凌空连弹,无形的炫意指劲直透楚儿双肩,封住了她的经脉。
楚儿娇躯一晃,双手无力垂落,露出面颊上十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简婆婆尖叫道:「来人,快拿玉肌生肤膏来!」
不待她吩咐,姜赫已先一步取出药膏,冲到楚儿跟前,痛怒交集,道:「傻丫头,妳这是做什么!」
楚儿任由他将药膏抹在伤口上,注视着瞠目结舌、手足无措的蒙逊,嘴角逸出一缕胜利者的微笑,轻轻问道:「现在,你还想娶我么?」
蒙逊已惊呆了,嘴巴张着,「我、我、我……」
他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脑袋里乱成一锅热粥,只想大哭一场。
这一阵兔起鹘落,仅发生在瞬间,当小蛋听到众人惊呼声,挣脱赵朴回过头来,楚儿已经血流满面,伫立当场,殷红的血滴如散落的珠链汩汩淌下,甚至用玉肌生肤膏也止不住。
楚儿忍着火辣辣的疼痛,向手忙脚乱的姜赫摇了摇头,说道:「没用的,我在指甲油里加了『紫沸菟丝』……这世上纵有灵丹妙药,女儿这张破损的脸,却一辈子都不可能复原了。」
姜赫一愣,没料到楚儿竟会做得这般决绝,伤心绝望之下火从心起,扬手一个重重的巴掌,清脆有力地扇在了她的脸颊上,打得楚儿身体一趔趄,唇角破裂,渗出缕缕血丝,更添凄艳。
可她宛若麻木,站稳了身子,并不抚摸高高肿起的面颊,看着自己的父亲,犹如看着一个陌生人,淡淡道:「请。」
姜赫呆如木鸡,望见举着的手上浸染的鲜血,面容扭曲,惨白若金,猛然被人一推,踉跄开去,却是蒙逊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
他盯着楚儿,大吼。
「为什么?为什么妳要这样做?妳就那么讨厌我么?」
楚儿看着他满脸青筋爆起的模样,顿了一下,答道:「我讨厌的人是自己。蒙师兄,对不起。」
简婆婆抱住楚儿,不敢看她的脸,哽咽道:「傻孩子,妳何苦要作践自己?」
猛听蒙逊口中呜咽有如狼嚎,跌跌撞撞往外冲去,神情恍惚之下,「砰」一声,脑袋撞碎门框,也不觉得疼,径直出门不见了。
席魉叫道:「蒙逊!」匆匆追了出去。
姜山面色铁青,向叶无青说道:「叶宫主,这丫头……我管教无方,请你处置!」
叶无青慢慢从起初的惊愕中恢复过来,说道:「那就有劳简长老先将她送到养心院疗伤,待明日大家商议过后,再作决定。」
姜山心情一松,知道叶无青只是要将楚儿暂时软禁,让简婆婆看管照料,防止她再作出令人头痛的举动来,当下朝孙女低喝道:「还不谢过叶宫主?」
楚儿瞧也不瞧叶无青一眼,木然道:「多谢师父开恩。」任由简婆婆搀扶着离开愚步斋,往养心院而去。
经此变故,人人满怀震惊,一时间也忘了处置小蛋。
且说楚儿由简婆婆陪着进到养心院中,被安置在西首的一间厢房里。房间里的布置装饰极尽淡雅清幽,位于忘情苑西南角上,远离尘嚣,也不虞有人喧哗打扰。
简婆婆关上门,小心翼翼地替楚儿拭去脸上身上的斑斑血迹,见她面颊上触目惊心的十道血痕,委实心疼之至。
「丫头,妳也忒傻了,就算妳不想嫁给那个木头,可一个姑娘家把自己的脸弄成这样,将来如何见人?」
楚儿不答,转首望见梳妆台上的铜镜,低声道:「奶奶,把镜子递给我。」
简婆婆踌躇片刻,才将铜镜取下递到楚儿手里,说道:「妳自己看罢,好端端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被糟蹋成什么样?」
楚儿端起铜镜,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第一眼瞧见自己破损后的容颜时,依旧情不自禁地双手一颤,险些将镜子摔落到桌上。
她痴痴地凝视着铜镜中映射出的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庞,由于紫沸菟丝的缘故,凝结的血痂泛起紫红色,犹如有人在原本完美无瑕的瓷器上,粗暴地留下丝丝裂痕,自耳根斜斜直插到下颔。
从此,美丽与她绝缘,她从一个受人倾慕的绝美少女,变成谁也不敢多瞧一眼的丑陋女子,为的只是深藏在心之底的骄傲。
视线渐渐朦胧,铜镜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令丑陋的影像模糊褪淡。
简婆婆老泪纵横,可错恨难返,再后悔也无济于事,喃喃叹道:「冤孽,冤孽!好好的一桩婚事,怎转眼就落到这样田地?」
楚儿将铜镜缓缓闭合到桌面上,如同将她过去的所有一起尘封,淡然道:「奶奶,妳不用伤心了,只恨孙女儿生来不是须眉。我已下定决心一生不嫁,容貌也就无关紧要。」
简婆婆见楚儿凄惨至此,还不忘反过来安慰自己,心头愧恨不言而喻,奈何空有一身绝世神功,也换不回孙女的花容月貌,哑声长叹:「天啊,怎么是这样?」
楚儿凄然一笑,道:「奶奶,我想独自待会儿,妳可以先出去么?」
简婆婆一怔,唯恐楚儿还要做傻事,摇头道:「我坐在这儿陪妳,不出声就是。」
楚儿道:「妳放心,我没想再干什么傻事,只想一个人清静片刻。」
简婆婆无奈,一步三回头走到门口,兀自惴惴不安地劝慰道:「丫头,妳千万别再犯傻。我就守在屋外,有什么事就叫奶奶一声。」
楚儿点点头,听到屋门轻轻合起的声音,她低头端详着铜镜背面精美的纹饰图案,再没有勇气将它翻过来看上一眼。
直到掌灯时分,屋外脚步纷沓,紧接着听见简婆婆敲了敲门,说道:「楚儿,妳爹、妳爷爷还有席长老和蒙逊他们都来看妳了。」
楚儿如梦初醒,从袖口里取出一方红色绢帕快速蒙在脸上,门开处,姜山等人走了进来,看到楚儿神态平静,暗暗松了口气。
蒙逊走到楚儿身前,又回头看了看席魉和姜山,见二老均向自己暗自颔首,鼓起勇气结结巴巴道。
「楚儿师妹,为了咱们两个的婚事,把妳害成这样,都是我不好。刚才我已想明白了,不管妳变成什么模样,我都要娶妳为妻,一生一世好好待妳。等将来咱们有了孩子,也可以过继一个跟妳姓姜……」
虽然这段说辞,他已反反复覆背诵了不晓得多少回,可当着楚儿的面说出来仍是磕磕绊绊,只怕背错一个字,又惹怒了小师妹。
所幸,楚儿静静听着并未发难,只冷冷问道:「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蒙逊背完如释重负,大喘了一口气,听到楚儿问自己,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是我外公和姜长老─」
话到一半,顿觉不对,慌忙改口:「可我喜欢妳是真心的,不管妳现在有多丑多难看,我都不会嫌弃妳。」
简婆婆暗叫糟糕。
哪有求婚时说人家姑娘难看的道理?
果然,楚儿眸中光芒一闪,讥嘲道:「蒙师兄,难为你一片好心,我姜楚儿感激涕零。」
蒙逊没察觉出楚儿的话里哪里味道不对,呵呵笑道:「那妳是答应我了?太好了!我这就告诉师父去。」
席魉一把扯住蒙逊,又气又恼,无可奈何望向姜山。
姜山干咳两声,道:「楚儿,难得蒙逊胸襟如此宽大,又一心一意待妳,妳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楚儿慢慢抬起头,说道:「爷爷,孙女儿已容貌尽毁,明志不嫁,你们何必还要苦苦逼迫?莫非真的只有我死,才能一了百了?」
简婆婆惊得面色煞白,经历过早上的事,谁都不会怀疑楚儿有横剑自尽的魄力,急忙劝解。
「丫头,千万不要自寻短见,有事咱们好商量。」
楚儿一笑,道:「奶奶,妳觉得这事还有孙女儿选择的余地么?或许,我如今惟一能够自主的,便是手里的这柄琥珀泪。」
「铿」仙剑幽幽镝鸣,在屋中打过一道电光,楚儿右手倒执琥珀泪,森森剑锋对准自己的咽喉。
众人骇然变色。
简婆婆连声道:「我们都不逼妳了,好孩子,妳快把剑收起来,莫要一不留神,再伤着自己。」
楚儿沉默不语,只将双目冷然对视着众人。
姜赫知道这是女儿无声地向他们下逐客令了,肚子里憋了一团火却无处可发,面对以死相胁的女儿,他心头百感交织。
「罢了,谁让我姜赫无能,谁让我生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女儿!」
「啪」地一声,他径自甩门而出。
席魉温言宽慰道:「楚儿姑娘,妳先好生休息,凡事想开些,年纪轻轻,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拽着蒙逊,也退出了厢房。
蒙逊垂头丧气,他至今都搞不明白,楚儿为何宁死也不肯嫁给自己。
在他看来,天下年轻男子固然成千上万,可真正能称得上「男人」的,自己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
何况楚儿自幼与他同门学艺,青梅竹马,又有诸位师长的大力撮合,完全没道理被拒绝才是。
傻傻寻思了半天,蒙逊猛地省悟:「问题出在常寞这小子身上!难怪他早上敢站出来顶撞师父!」
由此再回忆起往日楚儿待小蛋的种种情状,心里立时打翻了五味瓶,愤愤道:「好小子,敢跟老子争女人。幸亏我发觉得早,不然老子这顶绿帽子岂不戴得莫名其妙?」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离了养心院也不回家,径直前往寞园,找小蛋算帐去了。
蒙逊风风火火冲到寞园门口,冲着值夜的葛老大叫道:「常寞呢,叫他滚出来见我!」
葛老大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但见蒙逊叉着腰、气势汹汹地摆明是来找小蛋的茬子,忙说道:「蒙少息怒,属下立即进去给您通禀。」
蒙逊一听小蛋在寞园,三两步冲上台阶,抬腿踹飞门板,叫道:「常寞,快给我滚出来,老子要抽你的筋,剥你的皮!」
小蛋闻声出门,见蒙逊两眼赤红杀气腾腾,简直是要跟自己拼命一般,不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摸了摸脑袋,问道:「蒙师兄,你怎么了?」
蒙逊不由分说一把扯住小蛋胸襟,咬牙切齿道:「都是因为你,楚儿师妹才不肯嫁给我!」
这都哪跟哪儿啊?小蛋暗自苦笑,说道:「蒙师兄,你一定是弄错了。」
蒙逊哪里肯信,怒吼道:「你还想骗老子?平日就看你对小师妹眉来眼去,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惹她同情。现在楚儿要自杀,你还装成没事人,简直就是阴险!要是小师妹有个三长两短,老子活劈了你!」
第八章 逆风远扬
第八章逆风远扬
小蛋一凛,也顾不得胸口被蒙逊抓得透不过气来,问道:「楚儿师姐要自尽?」
蒙逊越瞧越气,手上不觉又加了两成劲力,把小蛋拎得双足离地,低吼道:「你还在装傻?说,楚儿是不是因为你才不肯嫁给老子?」
小蛋见蒙逊额头青筋直蹦,面目狰厉,明白他已昏了头,勉力提气,道:「蒙师兄,你太多心了。」
蒙逊狞笑道:「我多心?我若少长两个心眼儿,只怕眼下已戴上绿帽子了!」
小蛋眼角余光扫见江南等人站在圈外,个个目露诧异,叹了口气,道:「蒙师兄,你先把我放下来,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蒙逊哪管有外人在旁,一旦这些话传出去,此后流言蜚语势同猛虎,楚儿又何以在忘情宫立足?他不假思索地拒绝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小蛋说道:「好,我告诉你。我和楚儿师姐之间一清二白,绝没有你想的那种事!」
蒙逊暴躁摇头道:「老子不信!常寞,你要自认是个男人,就承认下来!」
小蛋无可奈何道:「你不肯相信,又何必来问我?蒙师兄,如果你真的喜欢师姐,何不设身处地替她想一想?你一味只顾着自己高兴,硬逼她去做不情愿的事,那对她来说,你跟别的人,又有什么不同?」
蒙逊闻言,如遭五雷轰顶,手一松,喃喃道:「可我是真的喜欢她……」
小蛋揉揉被抓得生疼的胸口,对蒙逊油然生出一缕同情,可又不知该从何劝起。
蒙逊脸上的凶焰,被一片颓然迷惘之色代替,垂头丧气的他茫然问道:「那……依你说,我该怎么办?」
小蛋摇摇头,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晓得,假如我真喜欢一个人,如果能让她开心,我宁愿委屈自己。」
蒙逊难得地沉默了须臾,脸上又逐渐露出讥诮神情,道:「你,就凭你也有喜欢的人?还不懂装懂,说一堆废话!你明不明白我现在有多痛苦,恨不能一头撞死!」
小蛋知道自己是在对牛弹琴了,耐心道:「我能理解,但你再想一想,楚儿师姐的痛苦是不是更深?」
蒙逊苦恼道:「就算我暂时放弃又能如何?这件事,师父、外公还有姜长老他们早已有了决断,由不得我,也由不得楚儿师妹……」
想起楚儿方才用琥珀泪顶住自己咽喉的情形,他禁不住打了寒颤,噤口不言。
小蛋的心一沉,他太了解楚儿的刚烈秉性,也深知师父对此事绝不可能善罢罢休,如此一来,整个事件的结局……他连想都不敢多想。
蒙逊喃喃道:「算了,我还是去找师父拿主意罢。也许,他知道该怎么解决。」
小蛋目送蒙逊离去,却没有他那么乐观。
与蒙逊对叶无青近乎盲目的崇拜不同,他十分清楚,除非师父改变主意收回成命,否则楚儿绝难度过眼下的难关。
江南走上前来,一挑姆指,道:「寞少,厉害!蒙少刚闯进来的时候,简直就是只饿极了下山找食的老虎,被你三言两语一说,又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拍屁股走人了。」
小蛋漫不经心道:「江哥,你也太夸大其词了。」
阿青道:「江总管说得没错。寞少,你这次回来后,好像整个人变得更冷静了,比从前沉稳多啦。」
小蛋疑惑道:「有么?我自己怎么一点儿也没觉得?」
他却懵懂不知,自己体内的圣淫虫精魄经过结茧蜕变,道行突飞猛进,几臻于大成,已不输于当世一流的高手,其冰寒彻骨的精气,亦在无形中影响到了小蛋的心志,令他灵台越加澄清冷静,遇事愈加处变不惊。
其实这种情况在他误吞圣淫虫后便有了征兆,只因迹象极微才被众人忽视,至于照此发展,最终的结果会怎样,却没有人知道。
回到屋中,小蛋坐在桌边望着火烛发呆。
从昨晚楚儿突然来找自己,到今晨愚步斋中她毁容拒婚,再到适才蒙逊上门闹事,犹如一幅浓重的画卷,从眼前浮现而过。恍然中,他彷似听到楚儿轻轻问自己。
「常寞,倘若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烛光摇曳,小蛋陡然醒悟到早在当时,楚儿便已经抱定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
一阵风吹开虚掩的窗户,桌上的烛火微微一闪,迅疾脆弱地熄灭,小蛋紧紧盯着吹息的烛头,缕缕青烟冒起,又很快飘散在风中。
他的身子生出阵阵寒意,总觉得这熄灭的烛火,彷佛是在向自己传递着什么不祥的信息。
他走到窗前,想关起窗户,清空之上繁星点点又映入眼帘,一如昨夜。
然而那时坐在自己身边的楚儿,此刻却被软禁在养心院内,以生命为筹码,做着最后的抗争。
小蛋的手指抚在窗框上久久地停留,忽听霸下在身后问道:「干爹,你在发呆?」
霸下在外头耍了一整日,忘情苑闹得天翻地覆却一点儿也不晓得。
小蛋摇摇头,松开窗框,说道:「小龙,我要去见楚儿师姐,你去不去?」
霸下毫不迟疑地点点小脑袋,道:「干爹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小蛋微微一笑,再抬头看了眼今晚的月色,招手让小龙跃到他的肩头,腾身飞出窗口,径直往养心院的方向掠去。
一路虽有忘情苑的守值警卫,但小蛋身分非同一般,谁也没想去拦下他询问一番,直等接近到养心院外,他才停下身形,隐身到一株树上。
在正门外站着四名灰霜营的守卫,小蛋倒也不放在心上,麻烦的是简婆婆须臾不离地看护着楚儿,如何能躲过她的耳目,不免令他煞费周章。
小蛋沉思稍顷,有了主意,悄悄舒展灵觉向养心院内探查,刚刚寻找到楚儿的下落,蓦地警兆生出,对面黑漆漆的庭院中,有两道锋锐目光闪电般朝这里射来。
小蛋忙收摄身迹、屏息敛气,一动也不动,暗惊道:「这老婆婆果真不简单。」
静静潜伏了一盏茶后,那股如芒在背的感觉终于消失,小蛋暗吁一口气,潜踪匿迹避开正面的四名灰霜营守卫,掠入养心院中。
他已领教过了简婆婆的厉害,不敢过分接近楚儿所在的西厢房,先小心翼翼地隐藏进隔壁院落的一间空房里,而后默默测算好角度距离,一掣雪恋仙剑,施展出「十三虚无」中的「虚空」心诀,「呼」地银光微闪,在面前亮起一扇星门。
他拧身闪入,眼前一阵绚光晃动,紧跟着光线一暗,身形已弹落在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厢房中。所谓来无影,去无踪,龙潭虎穴如履平地应也不过如此。
楚儿正静坐在桌边,陡然见屋中银光乍现多出一人,顿生警觉,低喝道:「谁?」
小蛋收起仙剑,低声应道:「是我。」侧耳倾听屋外动静,生怕惊动简婆婆。
这时楚儿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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