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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种武器-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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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都应该偶而将自己放松一下子的,你说是不是?
    何况他今天做的,又不是什么坏事——谁说救人是坏事?准能说喝杯酒是坏事?
    段玉立刻原谅了自己。
    原谅自己岂非总比原谅别人容易?
    所以段玉不醉也醉了。
    明月。
    西湖的月夜,月下的西湖,画舫已泊在杨柳岸边。
    人呢?
    人在沉醉,人在沉睡。
    段玉只知道自己被带下了画舫,被带人一间充满了花香的屋子里,躺在一张比花香更香的床上,却分不出是梦是醒?旁边仿佛有个人,人也比花香,是不是夜来香?
    他分不清,也不愿分得太清。
    管他是梦也好,是醒也好,就这样一份朦朦胧胧、飘飘荡荡的滋味,人生又有几个能够领略得到?
    夜很静,夜凉如水。
    风吹着窗户,窗上浮动着细碎的花影。
    旁边仿佛有人在轻轻地呼唤:“段公子,玉郎!”段玉没有回答,他不愿回答,不愿清醒。
    但他却能感觉到身旁有人在转侧,然后就有一只带着甜味的香手伸过来,像是试探他的呼吸。”
    他的呼吸均匀。
    手在他脸上轻轻晃了几下,人就悄悄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比花更美的人。
    长长的腿,细细的腰,乌云般的头发披散在双肩,皮肤光滑得就象是缎子。
    连月亮都在窗外偷窥,何况人?
    段玉悄悄的将眼睛眯开一线,忍不住从心里发出了赞赏之意。
    幸好他没有将这赞美说出口来。
    因为他忽然发现花夜来竟悄悄地提起了他的衣裳,最用轻巧的手法,将他衣袋中的荷包拎了出来。
    然后她就悄悄地走到窗口。窗台上摆着几盆花,是不是夜来香?
    她迟疑着,居然将第二盆花从花盆里提了起来,带着泥土一起提起来。
    然后她就用最快的动作,将段玉的荷包塞入花盆里,再将花摆进去,将泥土轻轻地拍平。
    现在谁也看不出这盆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她轻轻吐出了口气,转回身来的时候,脸上不禁露出了得意地微笑。
    她笑得真甜,简直就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只可惜段玉这时已不能欣赏。
    他已闭起了眼睛,鼻子里甚至发出了一种轻微均匀的鼾声,正是喝醉了的人发出的那种鼾声。
    花夜来站在床头,满意地看着他,悄悄地爬上床,用——双光滑柔软的手臂将地抱住。
    现在她似乎已希望他醒过来了。
    段玉当然没有醒。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忽然低低哼起了一首歌曲,唱的仿佛是:“哎呀,可怜的小伙子。”
    她低低地哼,呼吸越来越重,压在段玉身上的手臂也仿佛越来越重。
    她睡着了,带着满心得意和欢喜睡着了。
    风吹着窗户,窗上浮动着细碎的花影。
    段玉慢慢地翻了个身,轻唤道:“花姑娘,花夜来。”
    没有回应。
    她的呼吸沉重而均匀,她毕竟也喝了不少竹叶青。
    段玉又等了很久,才悄悄地爬起来,拿起他的衣裳,悄悄地走到窗口,窗纸已有些发白了。
    段玉提起那盆花,也用最快的手法,将花盆里的东西全都倒在他的衣服里。
    然后他再将花摆进去,将土拍平。
    他脸上也不禁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但转身看到她时,心里不禁又有些歉意。
    这善良的少年人,从不愿令别人失望的,何况是这么一个美丽的女人。
    悄悄地走过床前,顺便提起了他那双精致的小牛皮靴子。
    床上的人儿忽然翻了个身,喃喃着道:“你起来干什么?”
    段玉勉强控制着自己的心跳,柔声道:“我要早点走,一早我还要赶路。”
    床上的人点点头,眼睛还是张不开,含含糊糊地说道:“回来时莫要忘记再来看我。”
    段玉道:“当然。”其实他当然也知道,明天她—定就已不会在这地方了。
    床上的人满足地叹了口气,很快就又睡着。
    她当然想不到这迷迷糊糊的少年会发觉她的秘密,现在只希望他快走。
    花盆下面实在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他若没有恰巧看见,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东西不见了时,也没法子说是她拿的。
    捉贼捉赃,这道理他也懂的,当然只有吃定这哑巴亏了。
    何况这种事根本没法子说出去。
    唉,女人,看来男人对女人的确要当心些。
    天已经快亮了,淡淡的月还挂在树梢,朦胧的星却已躲入青灰色的苍穹后。
    青石板的小路上,结着冷冷的露珠。
    段玉赤着脚,穿过院子,冷冷的露水从他脚底下直冷到头顶。
    他忽然变得很清醒,简直从来也没有这么样清醒过。
    墙并不高,墙头也种着花草。
    花香在清冷的晓风里沁人心扉。
    段玉掠了出去,在墙角穿起了他的靴子,再把从花盆里倒出的东西放回衣袋里,抬起头,长长呼吸着这带着花香的晨风。
    他忽然发现这西子名湖在凌晨看来竟比黄昏时更美。
    他沿着湖岸旁的道路慢慢地走着,领略着这新鲜的湖光山色。
    他一点儿也不急,就算再走三天三夜才能走到他昨天投宿的客栈也没关系。
    那狡猾的美丽的女人醒来后,发现那盆花又变成空的时候,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
    想到这里,段玉忍不住笑了,心里虽然难免也多多少少有些歉意,但那种秘密的、罪恶的欢喜却还比歉意更浓得多。
    他忍不住伸手入怀,将那些失而复得的东西再拿出来欣赏一遍。
    他怔住了。
    荷包里除了他父亲给他的银票、他母亲给他的金叶子和那一柄碧玉刀外,居然又多了两样东西。一串比龙眼还大的明珠,一块晶莹的玉牌。
    这样的珍珠找一颗也许不难,但集成这样一串同样大小的,就很难得了。
    玉牌也是色泽丰润,毫无暇疵。
    段玉当然是识货的,一眼就看出这两样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这两样东西是哪里来的?
    段玉很快就想通;花夜来一定是早巳将那花盆当做她秘密的宝库。
    在他之前,想必已有人上过她同样的当。
    段玉又笑了。他实在觉得很有趣。
    他当然并不是个贪心的人,但是用这法子来给那贪心而美丽的女人一点小小的惩罚,也并不能算是问心有愧。
    何况,现在他就算想将这些东西拿去还给她,也找不着她那秘密的香巢了。
    事实上,他根本不想去惹这麻烦。
    “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她的,要还也不能还给她呀。”
    段玉叹了口气,最后终于得到了这结论。
    于是他就将所有的东西全都放回自己的衣袋里。
    他对自己处理这件事的冷静和沉着觉得很满意,非常满意,简直满意极了。
    他觉得自己实在也应该得到奖励。
    天色又亮了些。
    一声“唉乃”,柳荫深处忽然有艘小艇荡了出来。
    撑船的船家年纪并不太大,赤足穿着草鞋,头上戴着顶大笠帽,远远就向段玉招呼着道:“相公是不是要渡湖?”
    段玉发现自己的运气实在不错,他正不知道该走哪条路回去,刚想找条船渡湖,渡船立刻就来了。
    “你知道石家客栈在哪边?”
    当然知道。
    西湖的船家,又有谁不知道石家客栈的!
    于是段玉就跳上了船,笑道:“你渡我过去,我给你十两银子。”
    他自己觉得很快乐时,总是让别人也分享一点他的快乐。
    快乐本是件很奇怪的东西,绝不会因为你分给了别人而减少。
    有时你分给别人的越多,自己得到的也越多。
    谁知船家非但一点没有欢喜感激之意,反而翻起了白眼,瞪着他道:“你莫非是强盗?”
    段玉笑了,道:“你看我象是个强盗?”
    船家冷冷道:“若不是强盗,怎么会渡一次湖就给十两银子?”
    段玉道:“你嫌多?”
    船家道:“本来嫌多的,现在却嫌少了。”
    段玉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船家道:“你的银子既然来得容易,要坐我的船,就得多给些。”
    段玉眨了眨眼睛,道:“你要多少?”
    船家道:“你身上有多少,我就要多少。”
    段玉又笑了,道:“原来我不是强盗,你才是强盗。”
    船家道:“你现在才知道,已经太迟了。”
    他长篙只点了几点,船已到了湖心。他两膀少说也有三五百斤的力气。
    段玉看着他,道:“这真是条贼船?”
    船家冷冷道:“哼。”
    段玉道:“听说贼船上若要杀人时,通常有两种法子。”
    船家道:“你知道的事倒真不少。”
    段玉道:“却不知道你是想请我吃板刀面呢,还是要把我包馄饨?”
    船家道:“那就得看你的银子是不是给得痛快了。”
    段玉道:“善财难舍,要拿银子给人,怎么能痛快得起来。”
    船家冷笑道:“那么看来我只好先请你下去洗个澡。”
    段玉道:“不用客气,我刚洗过。”
    船家不等他的话说完,已忽然跳起来,一个猛子扎入水里。
    接着,这一条小船就在湖心打起转来,转得很快。
    段玉居然还是一点也不着急,喃喃道:“只打转还没关系,翻了才糟糕。”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小船果然已翻了身。
    谁知段玉居然还没有掉下去。
    船要翻的时候,他的人已凌空跃起,等船底翻了天,他就轻飘飘地落在船底上,喃喃道:“翻身还没关系,沉了才真糟糕。”
    突听“咚”的一声响,船底已破了一个大洞,小船立刻开始慢慢的往下沉。
    段玉还是没有掉下去。
    撑船的竹篙,飘在水面上,他突然掠过去,脚尖在竹篙上轻轻一点,竹篙就觉着向前滑出。
    他的人已借着这一点之力,换了一口气,再次跃起,等竹篙滑出三丈,他又掠过去用脚尖一点。
    换过二次气后,他居然已又轻飘飘地落在岸上,喃喃道:“看来船沉了也不太糟糕、只不过真有点可惜而已。”
    只听“哗啦啦”一声水响,那船家已从水里冒出头来,用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看着段玉。
    段玉背负着双手,微笑道:“现在水一定很冷,洗澡当心要着凉。”
    船家又瞪了他半天,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果然是好轻功。”
    段玉道:“马马虎虎还过得去。”
    船家沉下了脸,冷冷道:“只可惜你空有这样的一表人才,偏偏不学好。”
    段玉失声笑说道:“是你不学好?还是我不学好?”
    船家却叹了口气,淡淡道:“我本来还想保全你,指点你一条明路,现在看来你已只有死路一条了。”
    段玉也叹了口气,道:“先要请我吃板刀面,又要请我下湖洗澡,也算是指点我的明路?”
    船家冷笑一声,一低头,又扎入了水里。
    段玉突又唤道:“等一等。”
    般家慢慢的从水里露出头来,道:“还有什么话说?”
    段玉笑了笑,道:“我忘了谢谢你。”
    船家皱眉道:“谢谢我?”
    段玉微笑道:“不管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我一样还是要谢谢你。”
    他的微笑纯真而坦诚,用这种微笑对人,永远都不会吃亏的。
    船家看着他,过了很久,忽然又叹了口气,道:“象你这样的年青人,死了的确有点可惜。”
    段玉笑道:“我也不想死。”
    船家沉吟着,道:“你现在若赶到凤林寺去,找一位姓顾的人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段玉苦笑道:“我活得好好的,你为什么总是说我快要死了呢?”
    船家道:“你难道自己忘了你自己所做过什么事?”
    段玉皱了皱眉,道:“我做了什么事?”
    船家沉着脸,道:“你得罪了个不能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段玉想了想,恍然道:“你说的是那四个大和尚?”
    船家仿拂已觉得自己话说得太多,一翻身,就没入水里。
    段玉道:“凤林寺又在什么地方呢?你不告诉我,叫我到哪里找去?”
    他说话的声音虽大,只可惜湖面上早已没有了那船家的影子。
    连小船的影子都已看不见了。
    段玉叹了口气,苦笑道:“是不是我的运气已渐渐变坏了?”
    他慢慢地转过身,忽然发现柳荫深处,正有双大眼睛在瞪着他。
    那大眼睛的小姑娘居然又出现了,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件浅紫色的长衫,腰畔的丝绦上却多了柄装潢很考究的长剑。
    段玉这才想起,自己还是忘记了一样东西——他的刀。
    他只记得昨天在画肪开始喝酒的时候,那柄刀还在桌上的。
    以后他就忘了,不但那柄刀忘了,几乎连自己的人都忘了。
    这柄刀也叫做碧玉刀,本是段老爷子少年时闯荡江湖的成名武器,据说还是段夫人未嫁时送给他的定情之物。
    直到段玉十八岁时,段老爷子才将这柄刀传给他。
    段玉在心里叹了口气,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他父亲那板着脸教训他的样子。
    大眼睛的小姑娘看见他转过脸来,也板起了脸,冷笑道:“连凤林寺都不知道在哪里,还出来走什么江湖?”
    段玉忍不住问道:“你知道凤林寺在哪里?”
    小姑娘往后面看了看,又往旁边看了看,道:“你在跟谁说话?”
    段玉笑道:“这里难道还有别的人么?”
    小姑娘板着脸,冷冷道:“你既然知道男女有别,还找我说话干什么?”
    原来她还一直将昨天那笔帐记在心里。
    女人家的心眼总是小些的,男子汉大丈夫,总该让着她们一点儿,段玉陪笑道:“妨娘若知道凤林寺在哪里,又何妨指点我一条明路。”
    小姑娘瞪大眼睛,冷笑道:“我们素昧平生,我凭什么要指点你的明路。”
    段玉道:“在下段玉,站娘贵姓?”
    小姑娘道:“既然男女有别,连酒都不能喝,又怎么能互相通名道姓?”
    看来这位小站娘不但气量偏狭,而且还难缠得很。
    段公子可也不是受惯别人的气的人,只要有凤林寺这个地方,还怕打听不出来?
    他笑了笑,向那小姑娘抱了抱拳,道:“我惹不起你,总躲得起你吧。”
    谁知小姑娘却又唤道:“你回来,我们的话还没有说完!”段玉只好转回来,苦笑道:“还有什么话没说完的?”
    小姑娘冷笑道:“我问你,你既然不能跟我同桌喝酒,为什么就能到别人船上去喝酒,而且一喝就是一夜,难道她不是女人,难道你们就不是男女有别?”
    原来她心里真正不舒服的是这件事!段玉不说话了。
    这种事反正是解释不清的,不解释有时还是最好的解释。
    何况,他又何必来跟这不讲理的小姑娘解释?
    小姑娘还是不肯放松,大声道:“你怎么不开腔了,自己知道理亏是不是?”
    段玉只有苦笑。
    小姑娘瞪着他,竟忽又媚然一笑,道:“自己知道理亏的人,倒还有药可救,你跟我来吧。”
    段玉怔了—怔,道:“你肯带我到凤林寺去?”
    小姑娘咬着嘴唇,道:“不带你到凤林寺去,难道带你去死!”
    “千万不可和陌生的女人打交道?,千万不可。”
    段玉只有在心里叹气,看来他现在又不得不跟另一个陌生女人打交道了。
    他只希望这个比那个稍好一点。
    起了风,柳絮在空中飞舞,就象是初雪。
    这小姑娘分开柳枝,慢慢地在前面走,她穿着虽是男人打扮,腰肢却还是在轻轻扭动。
    是不是故意扭给段玉看的?好证明她已不是个小姑娘,已是个成熟的女人?
    段玉不想看都不行,事实上,这小姑娘纤腰一扭,柔若柳枝,虽然稚气未脱,却另有一种醉人的风韵。
    男人的眼睛,岂非本来就是为了看这种女人而长出来的?
    段玉正是少年,段玉才十九。
    小姑娘仿佛也知道后面有人看着她,忽然回眸一笑,道:“我姓华,叫华华凤。”
    华华凤,这名字也美得很。
    段玉笑了,觉得对自己总算有了个交待,现在她至少已不能算是完全陌生的女人了。
    他至少已知道她的名字。
    凤林寺就在岳王坟旁的杏花村左邻,是西湖的八大丛林之一。
    寺中香火一向很盛,尤其在春秋佳日,游湖的人就算不信佛,也会到庙里来烧上几柱香的。
    凤林寺是和尚寺。
    那个船家为什么要叫段玉来找一个姓顾的道人呢?
    华华凤眼珠子转动着,道:“那船家叫你来找一个姓顾的道人?”
    段玉道:“嗯。”
    华华凤道:“你没有听错?”
    段玉苦笑道:“我耳朵还没有毛病。”
    华华凤道:“可据我所知,凤林寺中连个道士都没有,只有和尚。”
    段玉皱眉道:“昨天我打的那四个和尚,莫非就是凤林寺的?”
    华华凤道:“不对,凤林寺的方丈,好像不是华南寺的传人,那四个和尚使的是少林拳。”
    段玉笑道:“看不出你倒也是行家。”
    华华凤冷笑道:“难道只许男人打架,就不许女人练武?”
    段玉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华华凤道:“你是不是跟别的男人一样,总认为女人要什么都不懂才好?”
    段玉道:“我也没有这意思。”
    华华凤道:“你是什么意思?”
    段玉道,“我只不过说你的眼力好,是个行家,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华华凤道:“这句话虽然没有说错,可是你说话的口气却不对。”
    段玉叹了口气,道:“现在我也总算明白你的意思了。”
    华华凤道:“哦。”
    段玉苦笑道:“你好象很喜欢找别人的麻烦,很喜欢找人吵架。”
    华华凤道:“谁说我喜欢找别人吵架,我只喜欢找你。”
    这句话说出来,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段玉看着她甜笑,心里忽然觉得甜甜的,就连他自己也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女人喜欢找你的麻烦,跟你吵架,你本应觉得很丧气才对。
    奇怪的是,有时你反而偏偏觉得很欢喜。
    女人总是要说男人是天生的贱骨头,大概也因为这道理。
    段玉在看着她的时候,华华凤也在看着段玉,他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好象已忘了这世上还有别的人。
    这地方当然不止他们两个人,别的人当然全都在看着他们。
    段玉本来已经很够引人注目的了,何况再加上一个半男不女的华华凤。
    她忽然板起脸来大发娇嗔,忽然又笑得那么甜,有几个人简直连眼睛都已看直了。
    现在刚过清明,正是游湖的佳期,这一路上人就不少,到了庙门口,更是红男绿女,络绎不绝的。
    其中有远地来的游客,也有从城里来上香的,有背着黄布袋卖香烛的老人,也有提着花篮卖茉莉的小姑娘;有吴依软语、酣美如莺的少女,也有满嘴粗语的市井好汉。
    事实上,在这种地方,各式各样的人你几乎全可以看得到。
    就只看不到道人,一个道人都没有。
    道士本就不到和尚庙里来。
    墙角后有两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正躲在那里偷偷地吃糖,正是刚从凤林寺里溜出来的。
    段玉生怕犯了和尚的忌讳,也不敢到顶里去打听,但过去问问这两个小沙弥,大概总不会有什么关系。
    “借问两位小师傅,庙里是不是有位姓顾的道人?”
    “没有。”
    “道士从不敢上这里的门,就算来了,也要被打跑。”
    “为什么?”
    “因为有好些人看到这里香火盛,总是想到这里来夺庙产、打主意。”
    “而且我师傅常说,道士连头发都不肯剃,根本不能算六根清静的出家人。”
    “听说有的道士还有老婆哩。”
    这两个小沙弥显然是刚出家不久,看他们的表情,好象很遗憾自己为什么不去做可以娶老婆的道士,反来当了和尚。
    段玉觉得很有趣,偷偷塞了锭银子在他们的侧怀里,悄悄道:“过两天找顶帽子戴上,到三雅园去吃条宋嫂鱼,那比糖好吃。”
    小沙弥看了他两眼,忽然一溜烟跑了。
    华华凤忍不住笑道:“你在诱人犯罪。”
    段玉道:“吃鱼不能算犯罪。”
    华华凤道:“出家人怎能动荤腥?”
    段玉道:“酒肉穿肠过,佛主心头坐,这句话你难道没听说过?”
    华华凤笑道:“幸好你没去做和尚,否则一定是个花和尚。”
    段玉道:“我就算要出家,也宁愿做道士,不会做和尚。”
    华华凤道:“为什么?”
    段玉微笑道:“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华华凤想起那小沙弥说的话,狠狠瞪了他一眼,却又忍不住笑了,道:“我本来还以为你很老实,谁知道你也不是个好人。”
    她忽又接着说:“但你却是个呆子。”
    段玉道:“呆子?”
    华华凤道:“听谁说这庙里有道士的?”
    段玉道:“那位船家。”
    华华凤:“你认得他?”
    段玉道:“不认得。”
    华华凤道:“是他叫你来找道士,你就来了,他若叫你到这里找个尼姑,你是不是也一样会来?”
    段玉怔住。
    “第六条,不可轻信人言”。
    他忽然发觉自己又将他爹爹的戒律犯了—条。
    华华凤:“你打的若真是少林寺门下这麻烦的确不小,但少林寺名门正宗,也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就要你的命呀。”
    段玉听着。
    华华凤又道:“何况,少林寺若真要将你置于死地,就连武当山的龙真人都未必能管得了,何况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道士!”段玉叹气。
    华华凤也叹了口气,继续道:“象你这么随随便便就相信别人的话,总有—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的。”
    段玉忽然道:“我只相信一件事。”
    华华凤道:“什么事?”
    段玉道:“那船家这么说,绝不会只为了要骗我到这里来白跑一趟。”
    华华凤道:“你认为他的另有目的?”
    段玉点点头,道:“他各是存心要害我,就—定会先在这里挖个陷阱等着我来跳。”
    华华凤眨着眼,道:“你想跳?”
    段玉苦笑道:“只可惜现在我连这陷阱在哪里都不知道。”
    华华凤道:“你若知道,那也就不能算是个陷阱了。”
    她忽又笑了笑,悠然道:“就因为陷阱永远是你看不见的,所以你才会掉下去。”
    段玉道:“所以我随时都可能掉下去。”
    华华凤道:“不错。”
    段玉也贬了眨眼睛,道:“那船家和我素不相识,若连他都要来害我,对面那赶车的就也可能是他的同谋。”
    华华凤正色道:“嗯,很可能。”
    段玉眼珠四面一转,道:“这地方每个人说不定都有可能。”
    华华凤道:“嗯”段玉的眼瞪忽又瞪在她脸上,道:“你呢?是不是也有可能?”华华凤板着脸道:“最有可能的就是我。”
    段玉道:“哦。”
    华华凤道:“我现在就想灌你碗毒酒,活活的毒死你。”
    段玉叹道:“毒死总比淹死好。”
    华华凤瞪着他,道:“你敢跟我去?”
    段玉道:“到哪里去?”
    华华凤的手向前一指,道:“那里好象有个地方卖酒,你……”她声音忽然停止。
    因为她发现自己的手正指着三个字——就是“顾道人”这三个字。
    用竹竿高高挑起的青布酒帘,已洗得发白,上面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就是顾道人这三个字。
    “顾道人”竟是个酒馆的名字。
    这酒馆只不过是二间用木板搭成的小屋,屋子里阴暗而潮湿,堆满了酒缸L木屋前的竹棚下也摆着一只只的大酒缸,酒缸上铺着白的木板,就算是喝酒的桌子,客人们就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喝酒。
    杭州城里有很多冷酒店,也都是这样子的。
    这里酒店只是卖冷酒,没有热菜,最多只准备—点煮花生、盐青豆、小豆干下酒,所以来也多半是会喝酒的老客人。
    这种人只要有酒喝就行,既不分地方,也不分时候,所以现在虽然还是上午,但这酒店的桌子却已经摆了起来。
    一个斜眼的小癞痢,正将一大盆盐水煮的毛豆子从里面搬出来,摆在柜台上已经有两个长着酒糟鼻的老头子在喝酒了。
    华华凤和段玉已坐了来等了半天、那小癞痢还未过来招呼。
    段玉试探着问道:“你就是这里的老板?”
    小癞痢翻了翻白眼,道:“我若处这里的老板,这地方就该叫小癞痢了。”
    段玉道:“老板是谁?”
    小癞是手往酒帘上一指,问道:“你不认得字?”
    段玉笑说道:“原来这个地方真有个姓顾的道人。”
    小癞痢用斜眼瞪着他,道:“你们到底喝不喝酒?”
    华华凤瞪起了眼睛,道:“不喝酒来干什么?”
    小癞痢道:“要多少酒?”
    华华凤接着道:“先来二十碗花雕,用筒子装来。”
    小癞痢又用斜眼瞪着她,脸上这才稍微露出了一点好颜色。
    在这里只有一种人才是受欢迎、受尊敬的,那就是酒量好的人。
    阴暗的柜台外,居然还接着副对联。
    “肚肌饭盅小,鱼美酒肠宽。”
    段玉又忍不住问道:“这里也卖醋鱼?”小癞痢道:“不卖。”
    段玉道:“可是这副对联…”小癞痢道:“对联是对联,鱼是鱼。”
    他翻着白眼走了,好象连看都懒得再看段玉。
    段玉苦笑道:“这小鬼一开口就好象要找人打架似的,也不知是谁得罪了他。”
    华华凤也忍不住笑道:“这种人倒也算少见得很。”
    段玉眨了眨眼,道:“但我却见过一个。”
    华华凤道:“谁。”
    段玉不说话了,只笑。
    华华凤瞪着他,咬着嘴唇道:“你假如敢说是我,我就真毒死你。”
    然后她自己也笑了。
    他们虽然初相识,但现在却已忽然觉得象是多年的朋友。
    这时小癞痢总算已将五筒酒送来,“砰”的,放在酒缸上,又扭头就走。
    酒缸上本就有几只空碗。
    段玉倒了两碗酒,刚想端起来喝。
    华华凤忽然按信他的手,道:“等一等。”
    段玉道:“还等什么?”
    华华凤道:“我当然并不想真的毒死你,但别人呢?”
    段玉笑道:“那小鬼虽然看我不顺眼,总算不至于想要我的命。”
    华华凤却没有笑,板着脸道:“你难道忘了到这里来是找谁的?”
    段玉道:“我还没喝醉。”
    华华凤道:“你若真的有杀身之祸,一个卖酒的假道士怎么能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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