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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髓-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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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传羽心下担忧,在白鸾身后大喊:“喂!你干嘛去?!”
白鸾身形极快,须臾已经只剩一个白影,柳传羽心想这天下大乱之时,白鸾还回弘明殿做什么?面上露出焦急神色。
白清扬在一旁摇着扇子哈哈一笑:“白鸾这人可真是大出我的所料。不过有意思!”说着向柳传羽道:“冒牌货小太监,不如我们也跟去看看热闹如何?”
柳传羽转头朝白清扬大骂一句:“看热闹……看你个头啊!”说完也脚下一蹬而起,展开双臂追着白鸾的身影向弘明殿而去。
“咦?!”白清扬大惊,摇着扇子随后跟上,“真没想到你也会武功啊。”
柳传羽飞奔到弘明殿,只见火势已经不容任何人靠近,入目尽是赤红的火海。大殿栋梁发出吱嘎声响,大厦将倾,连寒池边的高阁也摇摇欲坠。柳传羽四处找寻白鸾的身影,热浪烫的他脸颊冒烟,白清扬随后赶到,向他喊道:“喂,小太监,还是别呆在这里啦,你都要烧焦了!”
柳传羽正要从偏殿退出,这时顶上忽然砸下一截横梁,柳传羽堪堪避开,上面传来打杀之声,柳传羽一抬头,正好看见一黑一红两个人影,正在空中过招,一人用刀,一人用剑,招招凶狠,映着殿里熊熊火光,竟像是地狱里飞出来的两个魔鬼正在缠斗一样。
柳传羽大惊失色——那穿紫红衣裳的,不正是陶小夭么?
一见陶夭有麻烦,柳传羽想也不想便一跃而起,竟是准备插到其中帮陶夭一起对抗强敌,然而他实在武功远不及空中相斗的两人,才与黑衣女不过对了两招,便被一掌直拍胸口,轻飘飘地往后飞出,陶夭一见柳传羽往火海里跌去,大惊失色,飞身而下接住柳传羽后腰,这一转身救人,便后防大开,黑衣女如大鹰一般向陶夭柳传羽扑来,自上而下一剑刺出。
陶夭搂着柳传羽旋身避开,却被黑衣女随后一掌重重击在肩上,如飘落的纸鸢一样从空中跌落,两人砰地一声砸在地上。
陶夭一口鲜血喷在面纱上,柳传羽大喊:“陶小夭!”
这时黑衣女自空中飞下,大声喝道:“宝瓶拿来!”手中银光闪闪的长剑向柳传羽陶夭刺来。
柳传羽抱紧陶夭,只道这番便是绝命了,却听一声刺耳的金鸣,面前火花四溅,一把闪着妖异血芒的红刃长刀横在他面前,一刀架住黑衣女的剑锋。
“白鸾——!”
☆、画皮障眼之卷·其之一
黑衣女必杀的一剑被一把长刀当中截下,柳传羽目瞪口呆——
这不是他那把心肝一样重要的赤刃刀么!
持刀人一身雪衣,被火光映出殷殷血色,黑色长发被热浪激得在身后飞舞,直如神祗一般美得令人目眩。柳传羽胸中一颗心脏砰砰狂跳。
“哈!”黑衣女一手解开面罩,露出美艳容颜,猖狂大笑:“白鸾!你总算现身了,也好跟我分个高下!”
白鸾却是不语,他横刀拦在柳传羽陶夭面前,扭头对柳传羽道:“带他出去。”
柳传羽先是一愣,然后点头,迅速扶起陶夭往外跑去,陶夭回首道:“鸾儿要小心!”
白鸾点一点头:“我定会无事。”
柳传羽见二人如此情深意重,心里不免一酸。
黑衣女的笑声传来:“白鸾,就算你自恃神功护体,也未免太小瞧人了吧!”说罢挥剑而上。柳传羽带着陶夭发足狂奔,只听得身后刀剑相杀的声音不绝于耳。
逃出弘明殿,逻珊碧虏竟然在殿外望侯,一见柳传羽出来,赶忙一边一个扶住陶夭,逻珊急道:“小主人,可是伤着了?!”
陶夭大喘了几口气,缓过劲来,扭身一巴掌扫在柳传羽的脸上:“你这猪头!白痴!好好的跑出来搅什么局?!要不是你……要不是你……”说着咳了两声。
“我……”柳传羽见陶夭受伤咳嗽,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是我错了!”
陶夭咳着,抬起头,挥拳又在柳传羽胸口连打了好几下:“都是你……我真是蠢!我疯病发作才会去救你这个讨厌鬼!我根本就不想救你的!”一面没什么劲里地猛捶柳传羽,一面又咳血,柳传羽见他伤势重得不似一般,心里又痛又急,抱住他:“陶小夭,你别气!你伤得这么重,气坏了不值!等你好些,我任你怎么打都行!”
陶夭一把推开柳传羽,“呸!滚!谁让你叫陶夭这个名字了,这个名字不准你叫!”
“陶小夭……”柳传羽刚要说话,陶夭便一巴掌又打在他的脸上:“说不准你叫就不准你叫!永远不准说这两个字!”
柳传羽被陶夭吼得呆立当场,陶夭像只受伤的野兽一样,眼神凶恶地瞪着他,一副恨不得扑上来把他咬死的模样,呼呼喘着气,嘴角还流着血,面纱上鲜红一大块,像片艳丽的桃花。
柳传羽心里痛极,眼泪差点就涌出来:“我不叫……我再也不叫,你莫生气,都是我不好……”说着说着心口开始抽痛,想是刚刚一番大动作,加上被黑衣女拍中的那一掌,虽然不重,但却又受了陶小夭几句话刺激,柳传羽顿感体内真气狂窜,两眼昏黑,耳中蜂鸣。
柳传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捂住心口,心想这时节决不能失去意识,若是疯魇发作,说不定要伤到陶小夭。思及此,柳传羽便按照白鸾教的心决开始运气,丹田一阵火烫,柳传羽咬牙忍下,将暴走之气从丹田处运往全身,然后盘膝而坐,渐渐进入调息的状态。
这厢柳传羽闭目运气,周遭事情一概不入耳,逻珊碧虏则合力为陶夭疗伤,陶夭浑身颤抖,看似远比那一掌来得严重得多。
不过一时半刻,忽然弘明殿里发出一声巨响,房梁坍塌,整座宫殿如同架子上的面粉一样呼啦啦倾泻散落下来。逻珊碧虏大惊:“主人——!!”
柳传羽听闻这声巨响,迅速收功睁眼。只见陶夭推开逻珊碧虏,摇摇晃晃往弘明殿跑去,喊道:“鸾儿!”
柳传羽跳起来大叫:“别过去!陶——”声音一半卡在嘴里,竟生生咬住舌头把那个“夭”字给咽下了。柳传羽正要追去拦住陶夭,只见弘明殿的废墟中,一个白影如冲天的鹏鸟一样从火中飞出,陶夭双膝一软,扑向白鸾怀里,“鸾儿你可有事?”
白鸾低头:“无事,别担心。”
陶夭听罢又咳出一口血,透过面纱,在白鸾的雪衣上染出一大片红。
白鸾横抱起陶夭,托着他走到逻珊碧虏面前:“不是让你们走了吗?其余人呢?”
逻珊碧虏道:“韩琦已经带着乌努和所有人从北宫门走了。属下实在放心不下两位主人,誓死要守卫在主人身旁。”
“也罢。”白鸾点点头。
碧虏又道:“现在京城守军已经包围了皇城,我们恐怕已出不了宫去了。”碧虏话音刚落,一直在不远处看好戏的白清扬哈哈一笑,插嘴道:“白鸾,这时候不妨求求我?”
白鸾看向他:“白清扬,你一直绕在我身边阴魂不散,到底打的什么注意?”
白清扬嘿嘿地摇着扇子:“你不是说,随便就让人看透了,会死得很快么?”
“少废话。”白鸾冷声道,“你有办法就说出来。”
白清扬一收扇子,脸色终于正经了些,说:“跟我走。”
白鸾皱眉:“去哪?”
白清扬微微一笑:“先皇留下的密道。”
白鸾略一犹疑,然后转头用眼神向逻珊碧虏示意,又看向柳传羽:“你怎样?”
柳传羽摇头:“无碍,我能自己动。”
白鸾点头:“好,我们走。”言罢,一行数人随白清扬往云霄殿去。
白清扬所说先帝留下的密道就在云霄殿的下面。
云霄殿是先皇第一个皇子所住的宫殿,皇子早夭,宫殿已经十余年无人。密道入口就在云霄殿的地窖里,白清扬拿出一把钥匙打开地窖里的暗门,石门发出低低的轰响,慢慢转开,露出一条深不见头的漆黑隧道来。
白清扬掏出火折子点亮了隧道壁上的灯火,白鸾抱着陶夭跟在他身后走进密道,问道:“你如何得知这条密道?”
白清扬笑道:“若我说是先帝秘传与我,你信吗?”
白鸾跟在白清扬身后,默默走了几步,道:“我信。”
白清扬呵呵又笑了几声:“不错,父皇晓得自己归天之后,崔昊和京城执掌兵马大权的那帮人必定会动手夺位,父皇那时已无力挽救白家江山,所以将密道的事情告诉了我。今日我们能逃出生天,来日若有机会,还可从长计议,留得青山在,不怕夺不回天下。”
白鸾只静静听着,然后问:“这密道绝对安全吗?”
白清扬回头,众人随他望向密道入口,只见那扇石门竟然已经自行合上,纹丝无缝。
白清扬道:“这密道巧夺天工,只有父皇和我知道,绝无差池。”
白鸾点头:“多谢。”说罢抱着陶夭走向一处空地,席地而坐,扶起陶夭,向逻珊碧虏唤道:“逻珊碧虏,过来助我运功。”
“是!”
逻珊碧虏走到白鸾身边盘膝而坐,三人团团将陶夭围在中间成一个品字,六掌推出,掌心按在陶夭身上。
白清扬挑挑眉,摇着烧焦的扇子好以整暇的瞧着那边疗伤的几人。柳传羽只见一股隐隐的红光在四人之间反复流传,白鸾神色平静,而逻珊碧虏两人却明显有些勉强,头上大汗淋漓。
如此几个周天循环下来,白鸾收功,逻珊碧虏双双瘫倒。白鸾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瓶,倒出两颗药丸,给二女一人一颗服下。
陶夭靠在白鸾的身上,渐渐醒转,四周看了看,问道,“鸾儿,我们这是在哪儿?”
那亲昵的口气,听得柳传羽不免有气。
白鸾轻抚他的头:“我们在云霄殿下面的密道里。”
“密道?”陶夭想想又问,“那黑衣女呢?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抢我的宝瓶?”
白鸾道:“那人是大理王女,先皇的第三个妃子晴妃。”
“什么?”白清扬在一旁听了大叫起来,“晴妃?”
白鸾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直以来在宫里对弘明殿虎视眈眈的那个人,就是她。如今宫中大乱,分崩离析,她便想趁乱来夺宝瓶。”
陶夭一听,身上颤抖起来:“她……她是密宗的人?!”
白鸾道,“我不知道,跟她一番交手,武功套路的确是来自密宗。”
陶夭激动起来,双手抓紧白鸾的手臂:“那她人呢?你杀了她吗?”
白鸾道,“我跟她没分出胜负,她大概是逃了。”
陶夭大惊:“什么!你居然让她逃了!你……”一急又开始咳起来。
“唉?”白清扬听罢两人对话,摇着扇子道,“这是怎么跟密宗扯上关系了?是那个佛门密宗吗?自称雪山神教的那个?”白清扬惊奇地看着白鸾和陶夭,“这到底怎么回事,皇宫里也能有魔教的人?”
陶夭一听,边咳边冲白清扬大怒道:“放屁,你才魔教!逻珊碧虏!给我掌这个人的嘴!”
逻珊碧虏听命向白清扬走去,白清扬吓得连连后退:“喂喂别开玩笑!”
白鸾立即阻止道:“逻珊碧虏,不得对二皇子无礼。”然后又轻声安抚陶夭,“丹增,别再闹了,你现在气息乱得很,得先让你休息下来才好。”说罢抬头看向白清扬:“这密道里有能歇息换洗的地方么?”
白清扬道:“只有几间简陋石室。”
白鸾道:“陋室即可,带我去。”说罢又抱起陶夭,随着白清扬继续往密道深处走去。逻珊碧虏及柳传羽跟在其后。
白鸾将陶夭在石室里的床铺上安放好,这时白清扬忽然说:“白鸾,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白鸾回头,稍一顿,然后淡淡点头,“好,我们出去说。”说罢两人出了房间。
逻珊和碧虏分别去忙烧水换洗的事宜,只剩柳传羽坐在陶夭的床边,陶夭一看到他,恨恨地扭头转向另一边。
“陶……”柳传羽刚一开口,又只能咬住嘴唇。
陶夭扭回头,瞅见柳传羽满脸沮丧,气像是消了些,眼珠忽然一转,他想了想,对柳传羽道:“陶夭这个名字,以后我不许你叫,要是叫我,就叫我丹增。”
柳传羽想起白鸾便是这么称呼陶小夭的,但这名字古怪的很,不像是汉人的名字。
丹增似乎猜到柳传羽心里想什么,哼道:“我才不是汉人。”
柳传羽“哦”了一声,对他的话,柳传羽自然是百依百顺,连忙点头道,“好,我以后就叫你丹增,再不提陶……嗯这两个字。”
丹增冷冷地笑了笑。
柳传羽坐在他身边,见他面纱上全是血迹,心里不由得一疼,“丹增,你这伤,并不是刚刚被打出来的,是不是?”
丹增丢了个白眼给他:“要你多管闲事。”
柳传羽不觉挫折,继续道:“我见你寻找‘凤髓’,是不是因为你旧伤缠身?还是病了?”
丹增看着柳传羽,疑惑道:“你什么意思?”
柳传羽说:“只要能于你有些用处,‘凤髓’你只管拿去。”说完从脖子上取下一个绳子挂着的绿松石坠子,两下一掰,居然是个中空的细小容器,里面装着深红色不透明的晶石碎片。
柳传羽将坠子递给丹增:“这里面便是‘凤髓’,我从西域沙民手里得来的火山晶石,虽然只有一点,但是只要能帮上你,一点也好。”
丹增张大眼睛:“你……为什么……”
柳传羽耸耸肩:“这东西对我来说又没什么用,你拿去就拿去好了。”说罢不等丹增回答,将那中空的坠子塞进丹增手心里,合上他的手。
丹增握紧手指,神色语气充满怀疑:“柳传羽,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柳传羽笑了笑:“我哪有什么目的。我不讨你喜爱,武功又差,不能像白鸾那样子保护你,让你依靠。但凡只要有一点儿能为你做的,我都会欢欢喜喜地去做。”
丹增听罢,静了片刻,而后咬牙,低声骂道:“柳传羽……你这蠢货……”
柳传羽嘿嘿玩笑道:“我本来就笨么,更何况以前重伤过,脑子更加不灵光了,你就大人大量,别再埋怨我啦。”
丹增握住那个装着“凤髓”的坠子,放在胸口,然后道:“柳传羽,你可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叫陶夭这件事,你莫跟任何人提。陶夭这名字,也别跟任何人讲。”
“为什么?”柳传羽皱眉,“陶……丹增,你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吗?”
“苦衷也罢,隐情也好,总之跟你没关系,你别说漏嘴就行了。”
柳传羽想了一想,点点头:“我不说。只是,跟白鸾也不能提吗?”
“当然不行!”丹增喝道,然后恨恨地瞪着柳传羽,“为什么提白鸾?怎么,难道他对你是什么特别的人么?”
“不是……”柳传羽被丹增忽然发狠的语气吓了一跳,忙否认道,“我只是见你跟他特别亲昵。”
丹增对柳传羽冷哼一声:“当然,鸾儿跟我从小就亲密无间。柳传羽,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喜欢白鸾?”
“你胡说什么!”柳传羽吓一大跳,赶紧擦擦额头,“我怎么会喜欢白鸾呢。”
“鸾儿长得俊美,你一看他就眼放桃花,你喜欢他只不过是因为他长得美,是不是?”丹增接着逼问道,语气越来越凶,柳传羽坐立不安道,“这是哪里跟哪里嘛,要说起来,我还更喜欢你一些呢,呵呵。”说着不自然地笑了两声。
丹增冷笑回去:“很好,柳传羽,下次要是再看见你盯着他,你小心我把你的眼珠子剔出来。”
柳传羽赶紧抖了抖表示不敢。丹增侧身撑着床板坐起来,对柳传羽道:“去把那边的蜡烛端过来。”
柳传羽应了,蜡烛拿到丹增面前,只见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支翠玉碧绿的烟杆,正是当初在桃树下相遇时,烧坏柳传羽衣裳的那件罪魁祸首。
丹增掰开柳传羽给他的那个松石坠子,从里面挑出一片针尖大的碎结晶,放进烟杆,在蜡烛上点燃了。
一股奇异的香味顿时在室内飘散开来。
柳传羽奇道:“这香味……”
“这是心血草的香气。”
丹增拿着烟杆,吸了一口烟,冷冷道,“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脸上如此可怖么?这便是原因了。我是靠心血草和‘凤髓’续命的。”
☆、画皮障眼之卷·其之二
心血草的香气浓郁,略带辛辣,烟丝袅袅飘起,一缕缕带着血一样的颜色,其中还有些硫磺的气味,想必是“凤髓”的缘故。
“凤髓”乃熔岩蒸汽的结晶,极脆极轻,采之极难,而且遇水即化,遇火成烟,须得小心保存。那心血草混着“凤髓”烧出烟气向柳传羽飘来,柳传羽鼻腔一痛,差点呛出泪来。
柳传羽看着丹增细瘦的身躯,心想是了,的确是心血草和“凤髓”的缘故。心血草极热,“凤髓”属火,两样都是至阳之物,若是和在一起,说不定真能死气重生,但是恐怕这样极盛的阳气积聚于内,也会造成内伤。丹增脸上那红色的丑陋疤痕,想必是热毒内积所导致。
但不知丹增是得了什么重病,非得要心血草和“凤髓”才能续命?
柳传羽心里又想,白鸾十分关心的那个寒池,想必就是用来养心血草的地方。当初柳传羽跌进荷花荡里,才呆了没半刻,就差点给冻成冰块,可以想见那池底之水极其寒冷,也只有在这样的池水里,才能种养心血草这种极热极阳之物,下去采集心血草的,也都是那些必死之人。
想到这,柳传羽忽然对白鸾丹增等人产生一股惧怕之意来。
自己究竟是什么来历,会跟他两人扯上关系?白鸾的身份,一定根本不是一个六皇子那么简单。那白清扬也是心机一个,什么先皇遗命,什么密道,什么东校西校各路藩王,如今又扯出雪山神教来了。
越想,越觉得这方浑水深不见底,也许早早抽身才是上策。
柳传羽坐立不安地挪来挪去,眼睛瞄着丹增。
吐息心血草和“凤髓”的烟气过后,丹增好转许多。他笼起烟杆,又郑重将柳传羽给他的坠子在袖里收好。略一思索,问道:“柳传羽,你寻得‘凤髓’的目的是什么?是你还是什么人,重伤快死了么?”
柳传羽装做若无其事否认道:“怎可能,你看我是快死的样子么?‘凤髓’是稀罕东西,我凑巧得来,不过运气罢了。”
丹增哼了一声,虽不相信,也不多做追究,只是冷言冷语道:“是你要把‘凤髓’给我的,别指望我承你的情,就算你重病不治死掉了,我也不会管你的。”
柳传羽愣了一愣,他虽不想丹增念他好意,但也没想到丹增竟然会这样说,一句就把柳传羽堵死了,竟是完全不想跟他有所牵扯的意思。
柳传羽不禁又暗自难过一番。
不多时,房门一响,白清扬和白鸾走进来,白清扬道:“稍事休息即可,城外已有岭南王的属下接应,我们须速速离开京城。”
白鸾看丹增已经坐起,便说,“丹增,你若是已经好些,那我们也出宫去与韩琦他们汇合吧。”
丹增看了看白清扬,又看向白鸾,疑道:“鸾儿,你跟这家伙都说了什么了?”
白鸾瞧了白清扬一眼,并未答丹增的问题。这时逻珊碧虏刚好端着水走进来,白鸾向逻珊碧虏道:“收拾一下,出密道我们便往紫皇庙去。”
逻珊碧虏应了,便去伺候丹增换洗。丹增心存疑虑,又看看白鸾的神情,却没有再追问。
白鸾转过眼瞧了瞧柳传羽,问道:“你的伤怎样?”
“唔,没什么大不了。”
白鸾略一思索,朝他伸出手,“手伸来与我看看。”
柳传羽犹豫了一下,转眼偷偷看向丹增,只见丹增正由逻珊牵着袖子换衣服,脸转向另外一边,并未注意这边的事情。
柳传羽偷偷松了口气,便将脉门递到白鸾手上,眼睛却不敢瞧向白鸾的脸。因为刚刚丹增一番话,原本柳传羽对白鸾只抱着观赏的心思,从未思索过是喜欢或者不喜,要说亵玩,更是想都没想过了——谁知丹增无端地放下狠话,倒让柳传羽一下子迷惑起来,自己看白鸾的眼神真是色迷迷心怀不轨的样子吗?
柳传羽虽然看到美人就不免要摇摇尾巴,但倒还至于见一个爱一个,难道对白鸾真是如此不同?不然丹增怎地如此生气。不久前见到自己与文仙亲近,他也是大为不快的,这样说来,丹增难不成是一直喜欢自己咯?
想到这里,柳传羽忍不住欢欣不已地嘿嘿笑起来。
白鸾放开柳传羽的手腕,问道:“你傻笑什么?”
“嗯?啊,没什么。”柳传羽赶忙正正脸色。白鸾取出先前给逻珊碧虏二女服用的那个白色瓷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给柳传羽,“先吃这颗平金丹,稍后离开皇宫,我再给你疗伤。”
柳传羽心中一暖,又想起白鸾这些时日对他处处温柔照拂,虽然面上总是冷淡,但是关怀备至,深情厚意却是一点也不假的。
难不成白鸾也喜欢自己?
柳传羽伸手接过药丸,触到白鸾滑腻的手指,脸上不由得一红。这时丹增那边传来啪啦一声,听得碧虏道:“啊,小主人,可是烫了?”
柳传羽白鸾转过去一看,只见碧虏端着盘子,丹增将一个瓷盏在地上摔成粉碎,面纱后面的脸上似乎没什么表情,一句话也没说,站了起来。
白鸾往旁挪开一步,离柳传羽远些,对丹增道:“我们走吧。”
柳传羽眼神在白鸾丹增之间转来转去,百思不得其解,然后又一看站在旁边嘿嘿地朝他笑得不知所谓的白清扬,心里疑惑更浓。
几人收拾停当,沿着隧道继续往前走,路上只听潺潺水声就在近旁,白清扬道:“这隧道走到尽头便是金水河的地下水道,沿金水河一直走,出地面,就是京郊弘法寺的后山了。”
白鸾听罢,说道:“既然如此,出弘法寺后,你我也不便再同行。若将来你有我力所能及之事,我会尽力而为。”
白清扬一听,长长地“唉”了一声:“怎么怎么?你难道不跟我一起去跟岭南王汇合么?”
白鸾道:“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另有要事。”说罢不由自主地看了丹增一眼,神色隐隐含忧。
白清扬瞧在眼里,眼珠子转了转。
过了一会,他又向白鸾问道:“白鸾,你说的密宗分宗一事,可是发生在二十年前,藩国大乱的时候?”
“是。”
“当时先皇还是太子,高宗皇帝出兵攻打吐蕃,似乎就是因为密宗往中原传教,扰乱民心……”白清扬用破扇子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结果久战不胜,国力亏空,导致藩王叛乱,攻打吐蕃一事,便就此作罢。”
白鸾淡淡瞧他一眼。
白清扬见白鸾无甚反应,接着道:“分宗之前,密宗对吐蕃国政并无干涉,分宗之后却被尊为国教,密宗自称雪山神教,也是从分宗之后开始的……既然是分宗,那么另外一支现在何处呢?”
一面说,白清扬一面颇有深意地看向丹增。
丹增冷笑一声。
未等白鸾回答,却见一清丽的女子声音从隧道暗处传来:“雪山神教,独我一宗,何来分宗一说?哼,亘迦一党的余孽,藏到今天也算你们命长了。”
说罢,一个黑裙美妇人自阴影里款步走出,杨柳细腰,身姿曼妙,气质雍华,虽非二八芳华,却别有一番风韵。
白清扬惊讶:“晴妃娘娘?”
美妇向白鸾冷冷一笑,看向丹增:“枉费我不少功夫,到现在才弄明白,原来这小丑八怪才是亘迦的孽种。”
“你放屁!”
柳传羽一愣,转头就见丹增大骂一声,刷地抽出短刀,就要扑前去与黑衣女厮杀,白鸾闪身拦上:“丹增!”
“滚开!我杀了她!”
白鸾紧握住丹增双肩:“你有伤在身,不要受她激将!”
丹增靠在白鸾怀里,犹自气得浑身颤抖,气喘吁吁地说:“鸾儿,你给我杀了她!”
白鸾将丹增拦至身后,丢个眼色与逻珊碧虏,二女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护在丹增两侧。
白鸾不慌不忙向黑衣女道:“敢问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黑衣女施施然一拂裙摆:“本宫毗沙门天王座下,日晖使者。”
白清扬一听这话,眼睛睁大,柳传羽见他不动声色地一面摇扇,一面速速往后退开老远,心想难不成这什么什么门天王的,来头很大?
又一看白鸾,虽然面上冷静,却也在全神戒备。
那女人身上并未携刀携剑,却已经是一副普天之下再无对手的样子,完全不把白鸾等人放在眼里:“哼哼,你们躲得一时躲不了一世,若是识相的,把宝瓶交出来。”
丹增呸了一声:“做梦!”
日晖使者一听,冷笑一声:“那就等着瞧吧!”说罢双手成爪,向丹增这边攻来,丹增正要迎上,却被逻珊碧虏左右挟住往后一跃,白鸾从中拦住,手中长刀已然出鞘,那血色锋芒照得整个阴暗的隧道红光一闪。
日晖使者被白鸾的刀芒逼得往旁边一躲,赞道:“好一把嗜血魔刀!”
说罢腰间银芒一亮,一把细长的软剑如蛇一般化在手,日晖使者道:“就让我这把龙蛇剑,再会一会你的诛明刀!”
话音刚落,日晖使者和白鸾两人的刀剑就相碰了数十个来回,柳传羽眼中只见火花电光一阵狂闪,刀光剑影中,看不到两人的身形,手心里紧张得汗津津的。冷不妨,被人从后边一拉,“哎呀呀,若不想被连累,就躲远些。”
柳传羽扭头一看,白清扬用烧焦的扇子遮着半边脸,愁眉苦脸地说,“原以为父皇藏的密道十足安全,没想到天下之大,这些妖魔鬼怪一个个都神通广大的说。”
一面苦着脸,一面拉着柳传羽躲得远远地,但又不逃走,一双眼睛盯着白鸾与日晖使者相斗,兴奋地闪光。
柳传羽心里呸了一声,心说你装个屁,这不是看热闹看得很开心么!
柳传羽道:“那个黑衣女,你刚不是喊她晴妃娘娘?”
“是啊。”
“那她怎么又是什么日晖使者啊?”
白清扬皱起眉,破扇子呼呼地扇着:“我也是不得其解,话说……”白清扬露出“咦”的表情扭头看柳传羽:“你不是跟他们一拨儿的么?”
“呃……”
白清扬眼珠一转:“这真是奇怪了,我还特别问了白鸾,他说你是他师弟来着……”
“啊?”
白清扬瞧柳传羽神态迷惑,心里暗想这恐怕还有□,不由得脸上笑得越加狡猾,嘿嘿道,“怎么,是另一回事么?”
柳传羽没有答话,他被这消息大大震惊一番,没想到自己竟然是白鸾的师弟!
心想果然,白鸾对他这样好,他们之间果然是大有前缘的。
那丹增呢?柳传羽抬眼去望丹增,却刚好看到三个衣饰奇异身手敏捷的刀客杀向丹增等人,“小心!”柳传羽刚喊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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