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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愿平安-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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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说来也巧,那日一同入住云来客栈的便有这蜀中羽字号镖局,一行总共有三十七号随行的镖师,还有一个镖头,还有一个坐在轿中的镖局大小姐。护卫兵马要乔装,镖师是再适合不过的选择,既可携带兵刃,成群结队也不会被怀疑,再适合不过。云觞随意地寻了个借口,那镖队做主的镖局小姐是个极为豪爽利落的女子,因为护镖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一个小意外,脚受了伤,故而坐在轿中,也一直在客房中养着,很少人见过,一听是替人解围,躲避仇家的,二话不说便答应了借自家的镖旗和镖师们的衣服等一应事物给他们,而她和她镖局的人都留在云来客栈不出,此即为疑兵之计。风旗与云觞自然谢过,却是在平安与离沐再三要求之下,那个洒脱的江湖女子才答应他们留在客栈中的一应花费由他们来付。
  
  然而他们这一行人去到虫谷的路上却格外的平静,行刺的人一般都应该在路上下手,因为这样最是容易出其不意,一击得手,然而一共只有三两天的路程,却直到到第三天早上还是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先前那些行刺的人,当真是怪异。”马车里,一身浅浅杨柳色衣衫的少年右手托着下巴,微微不解地皱着眉。这个问题困扰他很久了,先前还来不及细想,现在回忆当时一些细节,那些蒙面刺客下手的时候,虽然是想连着离沐一起杀掉的,可是,真正的目标显然是他苏平安。
  只是,这是出于何故呢?就算刺客认出了他们的身份,或者说有人故意透露出他们的身份,雇这些亡命之徒追杀,可他只是一个世子,一于江山无碍,二无夺位之资,三则远离江湖庙堂,可若真杀了他,无论如何,背后的那个人却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同样的理由,他平安好歹是个世子啊。所以说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究竟是谁,又究竟有着怎样的算计呢?
  这样想着,偏过头去看一边的人,就见离沐捧着盏茶,看着他,脸上表情似笑非笑,也不知是看了他多久了。
  “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见人终于不再皱眉苦思,离沐将手上的茶递给他,理了理少年鬓边不自觉散乱下来的几丝头发,温文道。
  平安看着离沐忽然脑中闪过一个答案,一把抓住递了茶盏要缩回去的手腕子,心里止不住地泛起一阵阵的冷意。离沐奉旨送他到虫谷,路上自己倘若出了什么意外的话,离沐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而他苏平安,公主之子,名门之嗣,离沐在劫难逃!皇位自是再不做任何肖想,哪怕是做一个小地郡王也是不能了。做这些事的人,除了他那几个野心勃勃的皇子表兄中的人还会谁呢?
  呵,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离沐看清楚他眼里满满的心疼与凄哀,并不夺回自己的手腕子,只是低下头,敛去自己眼角的昏黄不明的情绪。
  
  车轮转啊转,在走过极长一段艰难难行的山路之后,在第三天黄昏时分,平安与离沐一行人终于到了虫谷之境。
  极为荒凉的一个地方。四面都是接近墨色的山围着,山谷中的瘴气根本难以挥散出去,日复一日中变得极为厚重,正是夏季,天黑得本身就晚,他们到达时不过刚刚黄昏,却让平安、离沐一行四人,以及随后到达的风旗与云觞二人等人到的时候,就在迈进谷中的一瞬间,天就黑了下来。
  风旗皱眉,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瓶来,倒出几枚碧绿色的药丸,分给众人,道:“这里的瘴气厚重,而且毒物出没,这是清心丹,可以避毒。”
  众人点点头,平安在“气死风灯”的橘色光线下看见那玉瓶底部篆刻的“春溪谷”三个字,目光闪了闪,温暖的光芒。
  风旗将玉瓶收回怀中,看了看眼前瘴气缭绕,时不时在浓雾中传来的蛇虫吐信,以及一些毒物爬行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道:“不离花离根即死,故名不离,生长在山谷深处,所以平安一定要进去。”他又转回头来看了看身边的几人,续道:“九殿□上还有外伤,不宜进谷,便与小王爷在此等候吧。我带着平安进去。”
  平安愣了一下,道:“多谢风大哥。”
  
  等到苏平安与风旗都进到山谷之中,身影被浓重的瘴雾所吞没,甚至于那盏“气死风灯”晃眼的鲜艳的橘红色光也渐渐看不见时,云觞才突然笑出了声,慢慢入夜的虫谷开始起了阴寒的夜露,他身带寒毒,最是禁不住冷,身边也没有平日用的手炉,便合起手掌在唇边呵出一口气,优雅地摩挲了一下已经冻得泛出青玉色的指尖,道:“风旗其人果然是将帅之才,说出的话让人气势压人,刚才你居然一句都没有反驳。”
  旁边的人抬头看了看夜空,一弯清冷的孤月悬在空中,月光之下的瘴气飘在上空的部分看起来是妖异的墨蓝色,他缓缓的开口,声音清冷甚于那浮在在他眼底的月色,“这样的安排非常妥当不是吗?我为什么要反驳。”
  云觞看着他,笑,“可你是九皇子离沐啊,我以为总要平安世子说服你留下你才会留下的。”
  离沐沉默。
  云觞看着他,唇角的弧度更大,声音里意味难辨,“你对他终究心软。不然何以一定要等到他服下不离后才肯动手嗯?”
  “你话太多了。”
  
        



☆、不离花

  鬼蜮般的虫谷,越往深处走去却越是美丽。
  平安与风旗身上都佩戴着春溪谷特制的避毒香囊,寻常百毒莫敢近身,饶是如此,在最开始看见那些恐怖丑陋的毒物诸如毒蛇、蜥蜴等在自己身边爬过时,平安还是觉得心头发毛。
  风旗看着他虽口中不说,脸色却是骗不了人的发白,伸出手去握住那人青色滚银边的宽袖中的手,果然触手一片冰冷汗湿。
  风旗的掌心温暖干燥,还有着常年习武带兵留下来的茧子,无端的给他一种安心依赖之感。他虽是男子,无需恪守许多严苛的礼法,但是除了离沐与父母血亲,不曾与任何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一是生性不喜,二来他到底出身豪门,那些所谓的士族公子间有些好男风,豢养娈童伶人等等岂会不知,故而不愿。但是风旗他不在他自小亲近信任之流,握着他的手,却丝毫不会让他有不适之感。
  也许是小时候那只泥猴子富贵的印象过于深刻了吧,平安想,但是风旗这个人,虽然有时候言语玩笑,举止间也有不庄重之处,但是自有一种风骨卓然,不入腌臜泥淖。
  两人一路无言地走了片刻,瘴气却渐渐消散了。平安讶异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为这出乎意料的鲜艳盛会。
  走过深重的瘴气,走进谷之深处,在他和风旗面前的是虫谷中的一个谷中谷。地势比他们二人现在所在的地方稍低,大致呈圆形,谷中谷里鲜花遍布,每一朵都艳丽无双,还翩然飞舞着许多彩蝶,蝶翅极大,都有将近一个手掌大小,蝶翅轻颤,上面的花纹便变幻出千万种迷惑心神的瑰丽图案,还有在这些花丛中出没的蛇虫一类,无不都是色彩斑斓,锦衣灿灿的样子。
  “往往越是美丽的就越是毒性深不见底。植物好似都是这样。”平安蹙着眉,看清眼前的景象后,如是说。
  风旗见他像是有感而发,但此时却来不及仔细思量,因为地势的缘故,又兼他内力深厚,眼力极佳,远远地便看见了那一团团锦簇中间有一朵小小的,甚至是瘦弱的白花,于一片群魔乱舞之间隐隐传递出一种纯然无争的坚持,花瓣边缘一圈莹莹粉色的微光,更是莫名传递出一种慈悲的心境。
  就是它了,不离花他的唇角牵出一丝笑意。
  “平安,我们过去。”
  平安循着他的眼神看去,自然也看到了那朵不离,点点头,顺从地跟着他走近,“想不到传说中能解万毒的花中菩萨‘不离’长得却是这般嗯”原想说出口的“平凡”二字却在看清楚之后,再也说不出口。
  这一朵孤单的白色花朵,宁静的姿态令人产生一种动容。
  先前御医已经嘱咐过,加上适才风旗的提醒,平安自然知晓不离花离根即死,所以不可采摘之后再行服用。
  于是风旗便看到,身边青衫浅素的少年不着痕迹地将手从他掌中抽出,缓缓蹲□子,纯白如同那朵花之花瓣的手指伸过去轻轻地拈住花茎,渐渐将头凑近花端,当淡淡的粉色的唇触到花瓣时,他觉得心脏在那一刻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收紧,却不觉得难受,反而内心生出无限的欢喜,只是那种喜悦过于庞大而一时之间难以承受。
  人面如玉花似雪,惊梦、惊心、惊情。
  “味道如何?”风旗一时怔住,待回过神来时,不自觉地说出这么一句来,话说出口了,才感到懊丧。
  平安也是忍不住一笑,眉眼弯弯,道:“尚可,将来风将军有机会也可以尝尝。”
  风旗一愣。
  便在这一愣神的功夫里,忽然有破空之声不善袭来!
  风旗一惊,然而本能已经快于大脑思考的速度,迅速退后一步,同时出手如电,左手揽过身边的平安将他护在身后,右手却是徒手接过了自黑暗中袭来的一截红皮软鞭,手腕用力,将鞭子挽了几挽在手臂上,运力于臂向后一甩,一个黑衣蒙面的人便从深灰黑色的瘴雾之中跌出。同时出现的,还有几十号黑衣人,自然,隐藏在雾瘴之中的,还不知有多少。
  风旗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倒是小瞧了这幕后主使的人,他先前让残像派了不少人守在这虫谷附近,个个虽称不上绝顶高手却也不是无能之辈,完全可以确保除了平安、离沐一行人,绝对不会有人进入谷中。却不知原来有人更是深谋远虑,竟在更早之前就已让人潜伏在谷中。谷中瘴气甚毒,能潜伏如此之久,若非于医毒之道精研极深,便是有什么百毒不侵的法宝。而这样的人,不会太多。
  嘴角的冷笑沾染上嘲讽的意味,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那手持红鞭的黑衣人,看身形却是个女子,而且颇为曼妙。风旗将手上的力道一松,那女子不曾料到他突然松手,还在运力夺鞭,反向前跌出几步,堪堪稳住身形,忽然面上一凉,蒙面用的黑巾已然被扯去,露出杏眼桃腮的一张俏脸来,脸上的表情似喜似嗔。
  “猜到是你了,赤练鞭唐红衣。”风旗盯着眼前的人,嘴角的笑容不变,“唐门叛徒,无常山庄赏金第九的杀手,请动你来想要风某的性命的想必是个极富有之人啊。”
  “呵呵。”唐红衣一开口,笑声虽然娇媚,却还是能听得出年龄已非看上去那般芳华正好了,“少将军误会了,我们这次的目标并非是你,而是”她将目光越过风旗的肩头,声音甜腻道:“您身后那位神仙似的小公子。”
  风旗挑眉,“哦?”眼神之中的笑意却渐渐敛去,肃杀的寒意慢慢涌上来。
  “想要我的性命?”平安听了却并不惊慌,反而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道:“平安不知是何时何地得罪了如此大费周章地想取我性命的何人,还望告知。”
  “哎呦,我们这些人只负责动手而已,哪知道是为什么呀?何况金主的身份,我们自然是要保密的,不然下回,哪还有生意上门?”唐红衣幽幽地叹口气,语气颇带哀怨道:“我孤家寡人一个,没有生意,只能喝西北风了!”
  就在这一段时间里,风旗已经将眼前的几个黑衣人一一仔细地观察了一番,眉头轻皱,微微渗出一些不安来,认出来的几个都是些成名以久的的好手,其他的估计也差不多,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他完全有安全脱身且反过来略施薄惩的把握。只是,如今还带着丝毫不懂武功的平安,想要毫发无损地离开,还是有些风险。
  现下,想来便是能拖一时是一时,他早与残像交代过,等到半个时辰后,他和平安没有出谷的话便带人进来,他虽然年岁尚轻,带是带兵打仗却已是既有经验,自然知道凡事都应留有后招。
  倒是唐红衣见他不说话也不动手,千娇百媚地笑了出来,“少将军想拖到援兵来吗?恐怕是要叫将军失望了。”话音落地,风旗眼前几十条人影便都一晃而过,齐齐向风旗攻过来。
  风旗心中苦笑了一声,手上出招却毫不迟疑,只是他武功虽高,顾忌着身后的平安,有些束手束脚,出手愈加的狠戾不耐,只是他的兵刃未曾随身携带,空手对白刃,形势虽还未落下风,终究有些吃亏了。
  忽的一道寒光直直刺向风旗面门,这一剑来势奇快,风旗一脚踢飞一个矮胖头陀,一掌震开一个瘦高个子,同时空着的一只手揽过平安躲过一枚梅花镖时,剑锋离人不过一寸,他飞快地偏过头让过这一剑,却在这电光火石间看到一弯刀影在平安身后闪过,立刻要伸手将人扯开却抓了个空!
  平安不期然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到了过去,这一手抓空,不容风旗再出手原本出现在平安身后的刀砍向了风旗的左肩,平安却被另一边守着的唐红衣抓着衣领子向后退开了几步,而原本做出抬手动作要抱住平安的风旗却是等于将自己的左肩送向那把刀,毫不意外地,霎时迸溅出来的血瞬间染红了他左半个身子。
  几步之远的平安,却离他从所未有的遥远。
  唐红衣的鞭子绞在他白皙纤长的脖颈上,如同艳丽的赤练蛇缠绕,随时要命。
  风旗停下手,剩下的黑衣人也纷纷守在唐红衣身前,自觉地分出一个空当,风旗看着唐红衣,眼神危险地眯起。
  唐红衣的手不自觉地颤了一下,在意识到现在这个男人不能再做什么后重新镇定下来,道:“少将军,精通医理,自然知道服下不离花之后万毒不侵,神台清明,自然,我们也不能在花上下毒。”
  风旗看着她,没有开口。
  “可是深梦散和神仙散一样其实算不得毒药,不离自然不起作用。”唐红衣笑道,“我下的量很巧妙,您激战正酣的时候,刚好起效。”
  夜风惊起,吹散了几缕瘴气,唐红衣看见眼前的人,眸色深沉,目光寒冽,心中竟生出几分惧意。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终于,风旗缓缓开口,语调冰冷。
  唐红衣诧异,笑道:“少将军想与小女子做个什么交易?”
  “告诉我你要带着平安去哪里?”修罗般的男人眉宇间充满了戾气杀意,“好处就是,他日再见,我饶你一命。”
  唐红衣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人,似乎不明白这个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傲视天下的霸道与自信,良久,却还是点了点头,“可以,不过要等到明天午时之后,我飞鸽传书给你,不然我可不敢。”她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这笔交易,她不会吃亏。
  “少将军怎么知道我是要带走世子而不是直接杀了他呢”明知道场合不适宜,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如果想杀人的话,直接毁了不离花要省事多了,以平安的身体,现下看不出什么来,不出两年肯定会衰弱而死。杀人么,能不惹一身骚最好。
  风旗没有说话,唐红衣似乎也没有想过他会回答,径自离开了,那些黑衣人自然尾随。
  
  残像“哼”了一声,从黑暗里踏出一步,出现在风旗身后,看清了他的伤口后脸色马上就变了。
  “怎么伤得如此严重?!”
  “所以可见有些事出乎你我意料啊”风旗的眼睛眯了起来,看着黑暗中某个方向,神色莫名。
  残像若有所思地盯着风旗目光投向的方向——他们来路的方向。
  
  平安失踪,风旗负伤的情况非常不容忍乐观。如此情况下他们还是不敢离开虫谷太远,因为他们还要等唐红衣的信。
  所幸唐红衣很守承诺,或者说她对自己的这条命足够重视,第二天午时刚过,就有飞鸽传书到了风旗手上,信很简单,只有四个地——巫楚瑶都。
  
        




☆、巫楚殇
                    
  苏平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午后了,已经是将近黄昏了,有金色的光照进客栈简陋的房间,空气却微微闷热。
  “世子醒了?”唐红衣将手中的碗递给他,“吃些东西吧。”
  苏平安接过来一看,是一碗鸡肉粥,也没有皱眉,平静地吃了下去。
  唐红衣眉尖一挑,却也不多话,“天一黑还要赶路,世子抓紧时间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唐红衣转身出去了,苏平安背靠在床柱上,闲闲地开口,“这么多年,你可曾想念过穆秋笳。”
  原本已经走到门口的唐红衣霍然转身,目光如电逼视着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粥的苏平安,走到床边,看着他,阴阴地开口:“你说什么?!”
  苏平安将空了的碗递给她,“有劳轻雪夫人。”
  唐红衣身子一震,看着他的目光不由得深邃了起来,“你认识他?你之前中的蜀中的子母蝎是他帮你弄来的?”
  苏平安点点头,没有出声。
  唐红衣看了他一会儿,还是转身走了,打开门已经跨出一只脚了,还是忍不住回过头了头,轻的像烟一样的声音,“他可过得安好?”
  苏平安轻笑,学着秋迦的样子双手合十,指尖抵着额头,嘴角的弧度带着温柔慈悲的暖意,道:“我佛慈悲,于世间种种罪孽尽与收容,忘前尘烦恼,生无限欢喜,自然安好。”
  唐红衣看着那个身材单薄的年轻看了很久,用目光细细描摹他合十抵角的姿态,嘴角弯起的弧度,甚至是清瘦的身形,她通过这一切去想象那个人的样子,那个曾经跟在他身边,欢欢喜喜地喊他“娘亲”的少年的样子。如今想来,也该是长大许多了吧。
  苏平安看着已经被合上的门,轻轻的叹息散开在这闷热的小屋里。
  出发的时候,原本的满天霞光已经尽数被重重乌云所替代,天幕低垂,显而易见的,暴雨将至。在这样的天气里,还是夜间,赶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唐红衣对着天空看了很久,还是决定连夜出发,反正她只要将人送到巫楚就好了,其他的,就与她无关了。
  当她带着一点征询的意味看向苏平安时,苏平安无异议地点了点头。
  一路上唐红衣很疑惑,“你知道我要把你带去哪里吗?”
  “知道与不知道有什么差别吗?我又不能不去。”苏平安回答得很轻松,尽管脚下的路并不轻松。
  唐红衣看他骑在马上晃悠地辛苦,随时要滑下去的样子,不由得开口道:“缰绳抓得紧些。”
  冒雨赶路的自然还有风旗一行人。
  几人都是弃了马车一路快马加鞭地往瑶都赶,几乎可说是昼夜不歇。但是因为不知道唐红衣一伙人走的是哪条道,他们索性就走了最好走的官道,途中追不上,早点到瑶都先做部署也好。
  
  瑶都城外十里,松景亭,斜阳归晚,风动林梢。
  “九殿下且宽心,来人既特意将世子带到瑶都,想来必不至于在路上加害世子。”云觞抄着暖炉在这已经开始炎热的夏季非常违和,巫楚之地树木繁多,山林遍布,更加湿热,但是云觞穿的仍是春衫。
  离沐点点头,然而面上的忧色却并未减少。
  风旗靠着一根柱子看着天色暗下来了,开口道:“我们走吧。”
  
  “这是靖王离析的府邸,看不出来吧?要不是只有皇族能用的黄瓦红墙,可看不出来这居然会是一个王爷的栖身之所吧?”唐红衣骑在马上扭过头对苏平安道。
  苏平安看着眼前这座看起来府邸,简朴到近乎简陋的大门,心中一时酸涩,并不作声。
  唐红衣见苏平安不说话了,便也不再出声,带着他往前走去,过了片刻下马,唐红衣取出一条黑色布巾递给平安,“带上。”
  
  苏平安能感觉到唐红衣带着他走近了一个七弯八拐十折的胡同巷子。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唐红衣才停了下来,将他带进了其中一间民宅,替他摘下了布巾。
  苏平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院落内,院落空旷萧条,只有边角一棵大树,但是枝枯叶黄,想来也是一株死树了。
  “诶!金大胖子!人我给你带来了。”唐红衣扯着嗓子朝屋子里一喊。
  一个人应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吵什么吵?!你不会直接进来啊?!”与他“金大胖子”的的名字不符的是这人是一个非常瘦瘪的中年人,一看苏平安,神情立马就变了,愤恨、仇怨、以及一丝隐秘的兴奋。
  “得了吧!你的屋子我敢随便进么?!就算不怕那些毒,冲那一屋子的机关也能要了我的性命,我哪里敢啊!”唐红衣嗔怪,她面容娇美,虽已年过不惑,但是诸般情态,不输于小女儿。
  “哈哈!你还是这般会说话!”金大胖子大笑,从怀中掏出一把什么东西直接扔给了唐红衣。
  唐红衣一把接住,却是一只黑丝口袋,她打开口袋,原来是一叠银票,她拿出数了数,“分文不差,那我们的交易就此结束,这个人是你的了!”说着一把拎过苏平安的领子直接朝着金大胖子扔过去,转身就走。
  只有苏平安看到了她一闪而过的微妙表情。
  金大胖子看着唐红衣走了,门也关上了,一把拉扯过苏平安,看着他的脸,审视着,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真是好看的一张脸啊可惜,这幅皮囊过不了多久就是我的了!哈哈哈!”
  苏平安被那人强拖着拉进后院一间小屋子,一把扔到地上,硬硬的柴枝刮痛脸颊,却原来是一间柴房,“今儿个,就先委屈苏家小公子在这儿呆一夜了。”
  “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就算要死定然也要死个明白,苏平安淡淡的开口,“我并不曾与你结怨。
  “很想知道理由吗”金大胖子狞笑,“两个理由。第一,你姓苏。第二,你生的不错。怎么,还满意吗?”
  苏平安笑了笑,“不如我再替你补充一个理由吧,有人找到你,给了你一大笔银子,让你去无常山庄雇杀手。”
  金大胖子一愣,忽然感觉眼前一花,一种清冷的香气骤然钻入鼻间,大惊失色,“你!!!”
  苏平安将自己脖间的玉吊坠放下。那是秋迦送他的,唐门独有的下毒机关,不惹人注意的平安锁玉坠子,只要轻轻拧动就会散开一种先是无色无味,继而带着清香的毒,十步清风,中毒之后内力全无,四肢麻木,手脚无力。
  由不得金大胖子不吃惊,按理说苏平安被交到金大胖子手上时,理应没有任何可以傍身的东西了,就算是这一类精巧无比的机关,也不应该能瞒过唐红衣这样的唐门出身的高手。事实上,唐红衣的确摸走了平安身上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但是当她看见苏平安颈间的这个青玉平安扣时,不知为何却没有下手摘去。
  苏平安站起身,看着金大胖子不可置信的脸,露出了一个淡淡的,苦涩的笑容,然后转身离去。
  虽然唐红衣带他走的时候是蒙着面的,但是苏平安强记的本领虽不为人知晓,却是足够他记得适才走的那些路的。曲曲折折走出了纵横交错的民宅深巷,苏平安自嘲地笑了笑,迈着步子朝着靖王府的方向走去。
  斜阳西坠,光线都显得朦胧,夕光挽留般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平安走着。
  每一步,都是成全。
  
  靖王离析是一个温和的男子,虽然已不再年轻,长相也并不出众,但是当他站在你面前,朝着你微笑时,你却能感觉到一种毫不做作的温柔,包含了真诚与慈爱。
  “平安!”
  然而此时,已经到了不惑之龄的离析看见站在他面前的平安,居然有些激动地难以自己,上前几步一把握住他的肩头,“我听人回报说有个少年持皇家信物求见还自诧异,却不料是你,怎得长得这般大了,很像淳云,不过更像你外祖母!”握着他的肩膀不自禁地紧了紧,叹道:“就是瘦了些。”
  “小舅舅。”平安叫靖王,他记事甚早,故而当时虽然年幼,不太记得什么事了,但是这位舅父对自己的疼爱关怀还是深有感怀的,他母亲多年来在私底下也时常提起这位舅父当年对自己的好。
  平安坐下来,简略地讲了自己在云零郡虫谷内被江湖中与苏家有仇的人掳走,又讲了自己如何从金大胖子手中逃了出来的事,离析听得微微皱眉。
  “你虽是姓苏,但你毕竟是皇亲,江湖莽人与苏家有所恩怨怎么会轻易向你下手呢?”
  “此中缘由,我也不知道,想来苏家我那位表兄经营得固若金汤,没什么人敢捋其虎须,我不在京师,他们下手容易些,所以便把注意打在我身上了吧。”
  离析虽属皇城中人,但着实没有什么心机,想了想,也说得过去,便也不再追究,“如此,你便在我府中呆着,那些意图不轨的江湖人,舅舅来替你打发,随后我会派人将你送回帝都。”
  平安点点头,开口道:“多谢小舅舅,我被掳走之时,风将军正在当场,想来,他与九表哥也快赶到瑶都了,我自与他们一道回去便好,实不必麻烦小舅舅的。”
  “你是说,御辰那孩子?!”离析扶着椅子扶手,几欲站起身来了。
  平安垂下眼睑,轻声道:“舅舅自重,‘御辰’表字,陛下尚且不唤。”
  离析身子重重一震,重新坐回椅子上,过了一会儿,淡淡笑道:“我竟忘了”
  “我久不回京,沐儿容貌早已忘记,平安一会儿用过晚膳之后,便画影图形吧,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着了。”
  平安点点头,看着离析离开的背影,脸上渐渐浮出了担忧的表情,当年的事他并不清楚,但是离析情倾名动天下的名伎柳倾眉曾是坊间热闻。才子佳人,虽地位悬殊,倒也成过一段佳话,只可惜后来,兄弟情深的离析将柳倾眉引荐给他苦闷的皇兄,原意是想将心上人介绍给自己的家人,然而料不到,皇兄离梣却是不顾手足之情生生地抢了了过去,于是佳人沦落深宫,从此萧郎路人,一出才子佳人的花好月圆变成了兄弟?墙的戏码。
  翌日清晨,一早便有小厮来回报说,王府门外有人求见,自然便是离沐、风旗、云觞几人。
  是时平安正刚用朝食,闻言便放下了筷子,向外见望去,果然便见这几人正进来,忙迎了出去。
  “平安,可有受伤?”离沐见他几日不见,形容愈发憔悴,不由温言问道。
  平安此刻见他,心中一时惊涛骇浪,诸多情绪翻涌上来,正如唐红衣离开时在他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你其实并非一无所知。”
  他的确不是一无所知,只是在知道之后,他作出的选择,依然是如旧——凡是那个人要的,他都尽力周全。然而他到底不是无情无欲无心的圣人,此刻再怎么努力,却是只能吐出两个字并一个笑容,道:“没事。”顿了顿,才又接了句,“九哥。”
  离析的身子一僵,目光怔了怔,露出一个苦笑,他是自作自受。
  平安心中一阵酸涩,不敢多看,将目光移了开去,便见站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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