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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鸡逗狗-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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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
  张铭忙不迭的写了张小条儿请人帮忙送去如今府中,众人一开始对他能住乾宁街的宅子大为惊奇,后来张铭解释说是与人看房子,他们才恍然大悟。
  这世上的人都不乐见别人过的比自己好,得知那宅子也不过是张家令张铭暂时看守的,他们反而心理平衡了,还有人因为总吃张铭的中饭觉得不好意思,带了些自家的蜜饯给他,这是后话了。
  吃过一顿酒,张铭肚子里暖洋洋的,他雇了轿子将微醉的姜嵩送回了家,自己则沿着街道慢慢散酒。
  他脑子里回忆着席间那几位老人家的话,他们一开始还当张铭是姜嵩的孙子辈,听闻和张家沾边,脸色俱变了变。
  好在如今张挽楠已经出嫁数月,成帝对张鉴虽然仍旧时常挑刺,让他回家反省过错,时不时的还收几个他家的庄子,倒没再有大发雷霆的时候,徐淮崩卒时的阴霾,似乎渐渐散去了。
  姜嵩待张铭亲切,他们几个老家伙也就不好驳他的面子,他几个儿子皆早亡,孙子远在两广做官,身边一个小辈都无,看他对张铭别待,也就和蔼亲切起来。
  

  ☆、第75章 填埋

  那几位老先生中,最为位高权重的一位是刑部左侍郎钱默远,他为人沉默寡言,兴许是平日里令人签字画押的多了,带着些杀伐气,行酒令时却难得的笨拙,除了张铭,在座的诸位都已近花甲,也没什么顾忌,抓着他的错处一个劲的取笑,十分融洽。
  有位胖墩墩的老者看似最为圆滑,供职于户部,是位资深的老员外郎了,他家孩子众多,按说生活最为拮据,却十分乐呵。
  另有几位和姜嵩的职位差不多高,不过所供部门的油水比他多多了,比起姜嵩囊中羞涩,至今还住着两进的小院子,实在是好上许多。
  席间也没透出些多么重要的讯息,张铭也知道自己如今和这些人不熟,姜嵩肯带他出来与这几位混个脸熟已经不易。他就一直陪着小心,将他们口里不自觉逸出的些许消息都仔细记下,留作日后参考。
  这几位中除了钱默远职位最高,其余都是做琐碎实事的,不过他们都已经在京城混了多年,又各有子孙出仕,比起张铭在燕京两眼抓瞎要好多了。
  所幸,张铭泡茶的功夫到家,得了许多称赞,唯独钱默远不太待见他,只喝自带的烧酒,不碰张铭所泡的茶水。
  临行前,他还对张铭冷哼了一声:“钻营之辈。”
  张铭得过张鉴的提点,知道这位钱侍郎乃是难得的忠良之辈,他资历老道,每年死在他笔下的亡魂不知凡几,俱是大奸大恶之人,还是难得的中立保皇党,不参与如今如火如荼的陈派,与京城另外三家也毫无关系,时不时还会递折子要求取缔世家举荐子弟的惯例,不过被成帝骂了许多次。
  陈、张、蒋、李,这四家的嫡系均无爵位,换句话说,爵位于他们实在算不上什么,这四家中,陈、张两家俱有丹书铁劵,张家煊赫之时比陈家如今更盛,不过人丁凋零,渐渐不济。
  陈家当年力保成帝亲政,一直低调行事,到如今才呈现出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象。至于蒋、李两家,有些近似,都与宗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蒋家的子弟更出众些,适才排到了李家前面。
  若是取缔这四家,整个燕京都要震三震,何况如今的四家之首陈太师亦是首辅,他是极力热捧科举取士的代表,钱默远的折子就显的无理取闹了些。
  张铭肚子的猜想有许多,可他即便愁白了头发也轮不上去插一脚,不如好好的做完眼前的工作,等着厚积薄发。
  他如今尚未及冠,将到手的吏部官职推出去,是下了决心的,张铭知道自己的缺陷在哪,做靶子并不适合。
  张铭回到家中,见琳娘捧了书坐在躺椅上休息。加上张鉴家送的,琳娘如今身边的婢子收收倒有一箩筐,许多事都不必她亲力亲为了。
  为着避嫌,先前她托人将自己做的包被送到了孙瑜府上,连送包被的人连一杯茶都未能喝上,回来就和她诉苦。她也不是傻的,听张铭说了许多,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饶是她敦厚,也不免有些心寒。
  前些日子,他休了旬假,带琳娘看了燕京的杏林高手,得出的结论和先前的老郎中是一致的,俱说琳娘的身子难怀孕,只能好好将养着,兴许有奇迹。琳娘眼里,燕京的大夫就是顶尖了,既然他们都得出这样的结论,当下便黯然失色。
  张铭看她郁郁寡欢,心说哄也难哄,不如转移她的注意力,就给她找了事情做,他们如今的宅院大归大,许多地方却空着,想来当初张挽楠还没全然将它弄好,就搁下了。
  张铭就请人收拾了些许地方,弄了个花房给她,他弄不起琉璃瓦的暖房,弄些油布还是有钱的,买了些花树,就令她在家栽种了起来。虽然眼下尚未开花,待到明年春天,自然就美了。
  张铭走到她跟前,取下她手里的书本,凑上去吻了吻她眉心和嘴唇,将人弄醒了,就冲她笑了笑。
  琳娘睁开眼,脑子还有些糊涂,面上露出些娇憨,就搂住了张铭的脖子,蹭了蹭他衣襟。“才回来?”
  张铭随手拿了件灰鼠皮大氅搭在她肩上,“嗯,怎么睡着了,也不盖些东西,当心又着凉了。”
  “炉子烧的暖烘烘的,我迷迷糊糊的就睡过去了。”她闻了闻张铭的衣服,知他未喝酒,便有些宽心。
  她也有些小心眼儿,杨氏如今跟在她身边,不仅提点她诸项事务,还告诉她燕京几条著名的花街在哪儿,何等人会去,言下之意便是提醒她莫让张铭出了茬子,这里边虽有张鉴等的关照,另一些也是杨氏的知心话。
  可张铭既然已经开始当差,免不了出入这些场合,眼下官衔低微,却还是去过一两次的,众人皆点了艺妓作陪,他也不好特立独行,只能也点,虽然不会和人动起手脚,但衣服上沾到酒气胭脂等还是有的。
  张铭哪里想得到这些弯弯绕绕,将她抱了抱放到床榻上,只当她困了想睡,就自顾自的去吩咐人送热水供两人洗漱。
  他快要及冠,脸上也开始萌出些青色,身量长势变慢了些,却不再如以前那样瘦,开始有些肌肉,之前他五官俱不突出,笑起来十分潋滟,眼下添了些男子气概,反倒越发卓然了。不过他不爱胡子,总觉得老气横秋,就令琳娘时不时帮自己剃干净,仍旧是个小白脸。
  琳娘用了薄刀片轻轻的帮他剃了须,又用布巾沾水给他擦脸,偷眼细看他的眉眼,想到有时候夜里他将下巴擦过自己蝴蝶骨的时候,酥麻难耐,就有些恍惚。
  张铭当她有什么烦心事儿,就令她坐到自己膝上,圈住了细细询问。
  他这一问,琳娘到真想到些许事情来了。
  “前些日子,你提的那桩交易,兴许能做了。”张兰是张鉴家的一等管事,身份高管的也多,之后未继续服侍张铭一家,将自己的侄儿张淼荐给了他家做管事,张鉴还特地将他的卖身契转赠给了张铭,令他安心。
  “哦?”
  “白日里你不在,张淼就先跟我说了,京里空地虽少,还是有那么几块的,虽不知你要来做什么,但应当是够的。”
  “真的?我也不过突发奇想罢了,燕京寸土寸金,那空地从何而来?”
  他想要空地,也是想雇人做营生盘钱。不然只靠孙家村及清河县的田地铺子收益,难以攒钱置别的,他们手里如今尚有三千两不到些,弄个中型铺面还是值当的。
  之所以不租铺子寻空地,也有讲究,直接租铺子夹了中人实在太显眼,他没权没势,被人揭了牌匾革职查办才得不偿失。自己大张旗鼓的盖屋子,别人只当他跟张鉴隔不下去了要出来单住,不会怀疑,到时候布置成店面的样子,寻了掌柜小厮开铺子也好开客栈也好,只说是赁出去了,轻易就能赖干净。
  就是地难找,这个张淼也是有本事的,不知怎么被他寻到了。
  琳娘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那地方说是百余年前经过火灾,说是不太吉利,地就归了官家,后来边上小石街上的居民就将垃圾堆那儿,时间了就无人问津了。”
  这么说来,就是小石街尽头处那地方了,确实位置不太好,即便拿下了,垃圾的处理也是个问题,那周围的人家扔惯了一时半会儿没地方扔也成问题,吉利不吉利倒是容易解决。是烫手山芋啊,轻易不能接。
  “可还有别的么?”
  琳娘也知道这块地问题多多,就接着说:“还有一块儿在永安侯府后头,原是被数年前被抄没的杨侍中家的后院儿,前院儿被永安侯买去开辟了围起来花园了,后院儿有个极大的水坑,说是侯夫人忌水,才没弄下的。眼下全是枯木枝子,水坑也不干净了。”
  水坑……张铭默了默,怪不得,罪臣家的后院,除了闲闲没事做的永安侯谁敢买,他家资巨富,又无正经官职,若无爵位其实就是个大商人,据说和张鉴的关系也不太妙。
  他心存侥幸,又问琳娘:“别的呢?”
  琳娘一戳他的鼻梁,“没啦。”
  张铭叹了一声:“我想想吧。”
  琳娘看他面色差,宽慰道:“我也觉得不太好,不过你要是中意了咱们就买,张淼说他还有些办法,不如趁空了去问他。”
  她想了想又说:“垃圾堆什么的孙家村当年也有,后来被里长请人挖了坑全埋了,看起来也不差,咱们村里那个小馆子就是在那建起来的。至于水塘……水塘,填了不就完事儿了么?”
  一个埋一个填,看起来挺有道理的,可是琳娘能想到的,燕京那些商人会想不到么,这里头问题出在哪儿呢。张铭沉吟了好一会,脑子里灵光一闪,拍板道:“两块咱们全买了。”说着又对着琳娘猛的亲了一气,“你最聪明!”
  琳娘被他亲的痒了,不住的笑,用手按住了他的脸,直往外推。
  

  ☆、第76章 宝船

  第二日一早,张铭就寻了张淼,令他去打听两块地的价钱,这两块如今都是官家地,不大可能由掮客作中人,反而要直接寻京中专管此项事务的小吏。尤其是杨侍中家那一块,虽时间过去的久了,保不准会被上位者主意。
  张淼原先在张鉴府里不过是个三等管事,与他同级别的有近二十位,虽说他有张兰撑腰,但别的小管事亦有背景,资历,想要做到如张兰一样风光无俩,没有二十年决不能成事。
  况且张鉴有意削减家中奴仆的数量,仅以张挽楠为例,她原本有一等丫鬟四人,二等丫鬟八人,三等十六人,乳娘两位,管事婆子三人,近三十人全围着她一人转悠,前太子未崩卒之前,就已经削了一半,到出嫁前几乎全遣散了,带进宫里去了的只有一老一少两位。 由此可见,做张家仆人这碗饭已经不易吃了。
  张淼跟着张铭,知他如今缺人手,正是自己出人头地的时候。虽然张铭穷了些,官职亦低的可怜,但他为人正义宽厚,家中人口简单,出手也并不含糊。且张兰提点过他,知晓张铭入了老爷的青眼,说不得会有大作为,就想着用心做事,好令张铭专心自己的事务。
  “我省得的,三爷,这两块地我都已经与房管所的主事知会了,他们与我有几分交情,这两处地块难卖,积压在库中已经久了,可以好好杀价。”他又递了张纸给张铭,说道:“这上头是小的的一些想法,兴许能起些作用。”
  张淼叫张铭三爷,也是大有讲究的,他如今已算张铭府上的人了,按说当叫张铭老爷,叫他三爷乃是张兰提点他张铭如今已和张鉴站一条船上,他们之间亲厚了,张铭才有办法出头,他张淼才有跟着升天的那一日。
  张铭接过他手里的纸头,上下通看了一遍,就“咦”了一声,张淼这人想的辄儿和自己的十分相像。“你说大张旗鼓的做一通法事?”
  “嗯,咱们先请人将小石街后那块垃圾地清了,就地挖坑埋干净,再做一通法事,驱了秽气,周边邻居便不大会有意见,三爷你再搭房子用作自住,请人打地基时,起出一尊铜人来,就能扭转乾坤了。”
  起铜人作祥瑞这件事,张铭心里也没底,不过这方式其实再好不过,小石街居于城中偏北,其实位置不差,若是有本事令地块上的风水换一换,即便随即倒手再卖地块也能挣一些。
  张铭沉吟了一声,又问:“你能想到这方法,为何别人想不到呢?”
  张淼笑了笑,“燕京看着不差,可在这儿寻常买得起地块的官员是极少的,多数是一次交半年租子,去赁那些本地人的破烂小楼住,除了内阁及各部正副首,咱们大周官员皆是时不时的要轮换,说不得就要被调去外放,寻常人不会随便置地。像长房鉴大爷这样家大业大的是少数,他们手里钱多,也看不上这样的小小地块。其余人像三爷这样关心庶务的十分少,自然就……”
  张铭一听,就知自己是又占了些便宜了。这张淼十分有趣,直说自己死爱钱就是了,连“关心庶务”都能被他拎出来称赞一番。
  “那此事先这样暂定了,你今日得空便去跑一趟,有什么消息报给三奶奶就行。”
  交代了这桩事情,张铭就又去了船舶所当差,姜嵩昨晚上带他去和几位老家伙喝茶吃饭,算是承认张铭是自己弟子了,不过他仍旧十分板正,该训斥的时候也从不手软。张铭自然不以为意,他的许多想法,在姜嵩看来自然未免异想天开,因而被训斥时像尊菩萨似的高高挂起。
  之后几日张淼都时不时的来船舶所寻张铭说事,姜嵩便以为张铭也和之前许多人一般,对修图纸,编册子这类事厌烦起来,就将他好好说了一通,待听闻张铭是因为要买地建房,反而愣了愣,心道莫非他与张鉴未必多么好,生了嫌隙也说不准,也就作罢了。
  “也是,你无父无母,依仗他家也难得好处,搬出来住倒是正理。”他没说张家如今大不如前,成帝上了年纪,开始说风便是雨,十年来已将这几家削的差不多了。
  张铭知他误会了,一时也难解释,就不再多说,抽夜里的时间专心做起了太宗时期赫赫有名的“宝船”模型,他有城规做基础,大学时头两年也学了些基本功,一通百通,重新拾起来慢慢琢磨,比较着建模型也是不差的。
  琳娘的花房渐渐的搭起来了,虽然里面的花树并不名贵,但她侍弄的好,时不时能摘几支插在铜胆瓶里当摆设,有了专心做的事务,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
  张挽楠进了东宫数月,个把月的也会给她递封信,看着倒像过的还好,那一位难得去见她,即便去了也只是喝杯茶,她十分轻松,反而陈氏和另一位良娣蒋氏隐约的对上了,她作为看戏的,还能时不时与琳娘在信里隐晦的调侃几句。
  琳娘写了回信,就遣了人送到张鉴府上交给蒋氏让她帮忙递进宫里去。蒋氏虽是继室,也算个三品诰命,她对于张挽楠进宫一直存着兔死狐悲之感,又有张鉴时不时的耳提面命,对于递信一事倒是挺热心的。
  张铭知道她与张挽楠有书信,也没什么意见,他如今暗地里还帮忙照看着些张挽楠的私房生意,往往用细针在油纸上写些情况,一并递进去。
  张挽楠未出阁前就时常自己看顾生意,进宫后看似不大提的起兴致,但她给蒋氏送东西的时候顺便随了一份给琳娘,其中有根中空的簪子,里面塞了张写了近万字的东西,全是关照张铭要如何如何的东西,言语间尽是扑鼻而来的铜臭味,十分有趣。
  却说张淼替张铭跑了数日,以极低的价钱先拿下了小石街垃圾场那块地,已经开始请人热火朝天的埋起了垃圾。
  永安侯家后面那块水池子反而出了些问题,那块地之前就已经被永安侯一并订下了,侯夫人突发奇想的忌水,他就长期不付帐,也不修葺,又无人敢言再买,就一直搁置着,十分令人头痛。可见有钱人尤其小气。张淼生怕替张铭惹到大人物,就赶忙回去问他意思。
  听说了这样的情况,张铭一时也无办法,思索了良久,问道:“永安侯签的是什么契子?”
  张淼苦了脸道:“不管签的是什么契,这块都买不得了。”
  “何以见得?”张铭一时未转过弯来,就问了一声。
  “永安侯脾气古怪京里无人不知,既然订下了又不撤契子,就存了占据那处的意思,三爷,咱们可不能同他对上。”
  张铭近日做模型做的傻了,听他这样直截了当的一说,才打了个激灵,心道果然是自己最近日子过的太舒服了些。
  他叹了口气:“那咱们先将小石街的弄好再说吧。”
  “是,已经请了工人在收拾。”
  当夜,张铭就踏足了张鉴府上,他数月未和张鉴明着联络,就同他说了说最近的事儿,听说他做了姜嵩的弟子,张鉴十分惊奇:“姜笔政此人我记得,先帝在时他是红过一阵的,那时候我才十岁不到,先帝一直想着要开海禁,花了许多钱想要复制‘宝船’,可惜建了一半就停工了,那会儿走街串巷都是太宗时期的童谣,许多人都当姜嵩当成下海第二人。”
  第一人乃是太宗的宠臣魏允贤,类似于明成祖时期的七宝太监,带领船队一路南下,甚至俘虏了些佛朗机人回来,太宗驾崩之后,世宗看不惯魏允贤,令他殉葬,下海之事便再未起复过。张铭是看过这段历史的,怪只怪魏允贤仰仗了太宗的宠爱,轻视了当时已经年轻力壮的太子,将他当个小孩儿糊弄,即便太宗临终前放心不下扶他做了辅政大臣也于事无补。因着这,野史里头常有人将魏允贤比之董贤,也是一段逸事了。
  笔政是姜嵩的字,张铭想了想便问了一个他长久以来想问张鉴的事儿:“不知鉴兄你对海禁的看法如何。”
  张鉴听后挑了挑眉毛,“每朝说要开海禁的人也不少,毕竟令百姓内迁三十里,许多渔民便难维生,禁不住了去做海寇的也有一些,朝中大些的战船又都是先帝时候的了,不堪大用。”
  张铭拧了拧眉毛:“若是海寇集结了进犯内陆呢?”
  “……”张鉴噎了噎,张铭这说法,也不是没人提过,不过世宗将海禁写进了重典,要想大兴土木建船不仅没钱没人,最主要的就是怕言官拿了重典攻讦,这事花费巨大,一朝一夕又难办成,御史台那一群呱呱叫的鸭子可从来看不见这些长远的,所以,无人乐意动这个心思了。
  张铭看张鉴面有难色,就忙补充道:“是我想多了。”
  张鉴笑了笑,想到些东西便问张铭:“我听张兰说了,他侄子张淼近日替你办了不少事情,成日的往街上跑,你要是有什么难处,不妨跟我说说。”
  张铭自然知道自己的动向是瞒不过张鉴的眼睛的,他也无心瞒,毕竟现在就住隔壁,其实都不用张兰问,只要门房两眼一睁就看见了。
  “想搭间屋子,寻来寻去只有两块地,却都不太合适,并不是什么大事儿。”
  “哦?眼下住在这儿不好么?”
  张铭忙道:“并不是自住,想着建好了能赁出去换些钱财。”又道:“我如今也算一家之主,虽然人丁稀薄了些,也有扛起她们生活的责任,”他面上露出些尴尬,“船舶所的俸禄虽然足够开销,但舍妹眼看着要长大,嫁妆却没半点着落,才想着动这些脑筋。”
  张鉴明白船舶所那点铁定是不够张铭开销的,他隐约也知道张铭的妻子孙氏身上不大好,时时要吃药的,张铭这人十分重情,单看他认了青青做妹妹就可见一斑,因此他虽知道张铭为妹妹挣嫁妆不过是借口,也不戳穿。张鉴手中有钱,即便弄几个庄子送给张铭也没什么,但他不觉得这样好。 
  “是哪两块地?”
  “其中一块已经弄下了,价钱十分低,没什么大纰漏,另一块在永安侯府后面,是个水塘。” 
  张鉴细细一想就清楚了,他也有心要试试张铭,就说:“永安侯当年也知道复制‘宝船’的事儿,事后还帮了姜笔政一把,是十分仁厚的,想必不会为难你。”
  张铭得了提点,瞬间灵光一闪,真心实意的对着张鉴道了声谢。

  ☆、第77章 惹事

  永安侯府后面这块地空了许多时日,数年前宠极一时的杨侍中被查处后,这座宅院便被抄没了,不过里面半点金银细软都无,几乎是空的,皇帝也没说什么,就一直搁置了下来。
  唯独永安侯,他是富贵闲人,可谓天不怕地不怕,他手里盘着两颗碧玉的如意丸,买下了前半片,和自家的院子打通了,弄了个极漂亮的花苑,此后高墙一立,只余下后面半片孤零零的水塘子。
  水塘子是人工开凿的,之前虽引了活水,后来却断了,里面的莲花死了大片,好在燕京天冷,倒没生什么藻类。自从有个贪玩的孩子去那儿捉迷藏,失足落水,好不容易被救起来之后,就生出了那儿有杨家水鬼的说法。
  张铭带着阿良得空就去那儿周围转了几圈,水鬼自然是没有看见。他想起自己先前做了许多小模型,用细铜链子连成一串,放进水池子里弄成一队,看起来还是有模有样的,就对阿良附耳说了几句,自己则施施然的“上班”去了。
  果不其然,当夜傍晚他交差回家时,家门口就立了两位煞神,阿良被人绳子捆了起来,丢在了他家院子里。张淼正不住的对那两位煞神作揖道歉,见到张铭才提高声音喊了句:“是我家老爷回来了。”
  张铭先看了看阿良的情况,他冲张铭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挺有精神,张铭心道他应该没吃什么苦头,就放心了,转而对着那两位茫然问道:“不知出了何事,我家这小厮可是冒犯了侯府?”
  那两位看张铭认得自己衣服上的家徽,脸色便缓了缓,其中一人颇为倨傲的哼了一声,并不说话,向他旁边那位使了个眼色。
  “是这样,我是长安,这位是长福,我们俱是永安侯府的下人。这位进了侯府院后的水塘,惊扰了院内赏花的夫人,侯爷怀疑是哪家的逃奴,就命我们将人绑了来,既然是张侍郎亲戚家的,今日的事情也就罢了。只是以后请你约束好自家的奴才。下回便没这么客气了。”
  张铭恍然大悟,刚要道歉,就听得阿良喊了声:“老爷饶命,您的东西被他家收去了。”
  那两位侯府的下人听后,就皱了眉毛,长福怒道:“收了你什么东西?休要血口喷人。”作势就要踢向阿良,却被长安拦住了。
  阿良犹不闭嘴,嚷嚷道:“是您吩咐我送去的,我路上贪玩,进了那水塘子,并不知晓是侯府家的后院,再说,周围连个栅栏都没有,谁知道是侯府?”
  长安脸色变的极差,转而对张铭道:“我们侯爷乃是大贵人,侯府更不会贪你家的东西,若是生了误会就不好,张三爷若不信,不妨写了手书由我们带回去,哼。”
  张铭忙道:“侯府自然不会贪我家的东西,兴许哪里生了误会,我家这小刁奴是乡下来的,万事都不懂,还请多担待,我这就写手书向侯爷说明,有劳二位了。”他冲张淼使了个眼色,张淼极妥帖的捧了两个银锭到长安长福手上。
  他们接了银子,才不耐烦道:“要写快写。”
  张铭斟酌了片刻,写了封简短的手书递给了长安,紧接着将他们送至门外,叠声说道:“多谢多谢。”
  等他们走远了,张铭才同张淼一道解了阿良身上的绳索,还替他拍了拍身上蹭到的灰尘,赞了他一声:“你可真是够胆大,怪聪明的。”
  阿良极不好意思的说道:“小的差点就尿了裤子,只是老爷,您的东西确实被人收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张铭笑了笑:“我心里有数。你去吧,我一会让夫人赏你件新衣服。”
  “诶,谢谢老爷。”
  阿良不大识字,没能做张铭的书童,因此还承担着烧火的重任,就忙自己的去了。
  张淼是清楚张铭这回所施的计谋的,但他也有点不放心,那小儿科的东西,如何能够入人永安侯的眼睛,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可就倒大霉了。
  张铭看他欲言又止,心知他大概惴惴不安,就解释了一声:“你不用担心,阿良毕竟未跨进他家,不过是在外围弄出了些声响,即便不成,也不论如何怪不到我头上来的,安心等上几日,若是运气好,就能去买地了。”
  张淼应了一声,看张铭气定神闲的样子,也定下了心神。
  用晚饭时,张铭和琳娘青青坐在一桌上,近日,张铭给青青请了个绣娘教她女工,琳娘则教她习字作诗,说是教,其实是两人一起学,日子十分充实。
  他先问了问青青学的如何,她一一答了,听起来十分不错,转眼她也长大了些,原本平淡的五官显出了些,尤其是鼻梁,当初不显眼,现在却十分精致,张铭不由想起来孙琢的信里拐弯抹角的打听她的情况,心里嘀咕了两句。
  “青青如今在学戳纱绣了,何家娘子都夸她做的好。”
  张铭对于这些花样完全不懂,胡乱的点了点头,又问琳娘:“你今日好好喝药了么?”
  “喝了,啊,我还弄了些鲜花露,送到了蒋夫人那。”蒋夫人,就是张鉴的继室。
  正式开饭,张铭先喝了一口火腿莴笋汤,还想说话,就被一旁立着伺候的杨氏劝了句:“三爷,食不言。”
  虽说吃饭时说话确实对消化不好,可是张铭一直习惯了这样,被她这样一提点,就囧了脸。这个杨氏,是个勤快人,但她将自己当个长辈,时不时的要插个嘴,真是挺烦人的。
  他叹了口气,默默的吃饭,桌下的脚却不安分,轻轻碰了右手边的琳娘,她回了个笑,夹了一筷子水煮肉片到他碗里。杨氏看他们俩挤眉弄眼,就垂下了眼睛。
  饭罢,张铭躺在垫了绒毯的竹榻上,听琳娘念孙家村来的书信,毕竟是不在身边,他们那几十亩地的收成比上一年还是少了,严氏那边的收益倒还不错,但大多是果酒卖的好,他们分的就少,张铭往常想出来的那些噱头,现下也有别人学着用了,久而久之就不得劲。
  孙炳的信里还来了个不好不坏的消息,赵氏正想法子要开始替孙琢议亲了,不过他如今人在锦州历练,又只是个童生,赵氏恶名在外,并不容易寻到好亲。
  琳娘念完信,又告诉了张铭一件事儿:“蒋夫人收了我的花露,请我去她那儿喝茶。” 
  张铭应了一声:“你去呗,反正就在隔壁不是?”
  “嗯,就是和你说一声啦。”
  ………………………………………………………………………………………………
  过了几日,蒋氏接了张帖子,来自永安侯府,永安候夫人替小女儿禾姐儿在家设及笄宴,请了京里许多权贵家的夫人小姐,言下之意是想要议亲了。但张鉴于政见上似乎一向和永安侯不和,她拿不定主意,就巴巴的去问张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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