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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色官途-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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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押金嘛,是可以退还的,又不是罚款。

    可是,能出入百乐门夜总会的人,又有几个愿意为了三百元押金跑到政法委要求退款的?何况在那里消费的,估计很多是国企甚至行政机关的工作人员,谁想丢这个脸?能出来就已经偷笑了,还回去撕破脸皮?真有这种白痴,直接发个通报给他单位,够他喝一壶了。

    说白了,这笔钱只进不出。

    剩下一百多号人的时候,林安然加快了讯问速度。他的焦点是三楼抓获的那二十一对真枪实弹上阵厮杀的男女混合双打选手,其他的不过是顺手牵羊而已。

    看到还有好几十个涉及有偿陪侍的客人和小姐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又让人去各个会议室里宣布了一个决定:“对不愿意缴纳或者缴纳不起三百元押金的,也可以通知家属来领人。”

    听说让家属来领,不到二十分钟,人又少了一半。许多背着老婆出来偷腥的男人听了这个消息马上老实了,纷纷举手愿意配合工作,立马交钱走人。

    林安然再到楼上看了看,除了那二十一对重点对象外,涉及有偿陪侍范围的,只剩下五六十人还没离开。

    林安然拿过登记本,一个个翻看,心里慢慢有了数。这些人,问了话最好还是关押到派出所里去,办公大楼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羁留室,人混杂在里头,出了什么幺蛾子可不好解释。

    但是,联系派出所必须由安秋岚出面,他是政法委副书记,公安分局那边只要给黄大海汇报一下,估计不成问题,这个事前也是商量好的了。

    走到安秋岚办公室门前,就听见里头林水森的声音。

    “安书记,我做点小生意不容易,你何必这么为难我呢?”

    安秋岚还是客客气气,不温不火:“林总,看你这话说的。我是政府工作人员,在其位,谋其政,临检你的夜总会,也是我的工作,不能说是我为难你嘛。你要是合法经营守法做事,我就像为难也为难不了呀。”

    接着是杯子挪动的声音,又听到安秋岚说:“喝水,喝水,不急不急。”

    林水森长长叹了一声,说:“我能不急吗?我就明说了,你们这是神仙打架,我小鬼遭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临海区和市里面的矛盾,我又不是瞎子!真晦气!不就是想做生意赚点钱吗?你们就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林安然听了替林水森惋惜。说实在,林水森这人为人是有点儿嚣张,但是在这件事上确实是如他自己所说的,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其实他自己也有点责任,在刘小建让他到开发区注册缴税的时候,他就应该觉得这里面不寻常,一个商人怎么连这点敏锐性都没有?

    想到这里,又想到刘小建。这人办事也是少根筋的主,从他当初跑到安置办打着刘大同的旗号给林安然下绊子就知道,这人做事从不考虑周全,想到什么做什么,和他一起混,迟早也是被他害死。

    往往很多人都想巴结领导子女,可只有很少数人衡量过衙内们哪个值得结交,那些不值得结交。和聪明的衙内们交朋友,自然是受益无穷;和一些愚蠢的衙内称兄道弟,到头来往往吃亏的是自己。出了事他先溜掉了,自己就成了替罪羊。

    现在的林水森,很大程度上就是一只替罪羊的角色。

第92章 似是故人来(二)

    林安然抬起手,敲了敲门。

    “进来。”

    推门而入,林水森歪着脑袋,看见是林安然,忍不住站起来,又成了祥林嫂,诉苦道:“林股长!我没得罪你呀,当初我开张还请了你朋友尚科长来捧场,你不也来了吗?怎么才多久啊,就翻脸了?”

    林安然呵呵一笑,说:“林总,你莫急,坐下再说。”他心里知道这次所谓的临检,包括他自己也不过是个棋子,李亚文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要对付的根本就不是林水森,而且更不想让林水森的夜总会办不下去,而是针对刘大同和刘小建,还有交到了开发区的那份税收。

    又安慰林水森道:“我人微言轻,也说不上什么话,你还是同安书记好好谈谈,相信事情会得到妥善解决的。”

    林水森见他笑得意味深长,心里马上就亮堂了。他不是蠢货,这年轻的林股长显然是在暗示什么,都不把这次临检出来的事情叫做“案子”,直说是事情,还说什么“妥善解决”。

    心想:说到底,还不是为了税收归属问题?这才是关键!唉——事到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答应看来是不行了。

    想到这里,反倒淡定下来。于是不再说话,坐下来捧着茶杯默默喝茶。

    林安然将联系派出所的事情汇报安秋岚,安秋岚一口答应下来,说由自己出面联系,办妥了会告诉林安然是哪几个派出所。

    临了,又拉着林安然的胳膊,将他扯到房外,关上门,低声说:“明天我就不来了,你在这里主持所有工作,有事就电话通知我,我明天呼机、手机都不会开机,你直接打到这个电话找我。”说完递给他一张写着号码的纸条。

    林安然点头道:“可以。”

    安秋岚又交待说:“关在派出所里的这些人,你让民警有什么事直接通知你,想通了,愿意交罚款,就让你过来办手续。你待会去告诉那些参与卖。淫。嫖。娼的人,如果超过三天不缴纳罚款,根据规定可以送去拘留或者劳教。”

    根据人大在九一年做出的相关规定里,对这类事情处理相当严厉,严重的可以根据国家《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第三十条的规定,进行拘留十五日甚至送劳教。而罚款,规定在五千元以下,他估计大部分人绝对会选择罚款,没谁愿意到劳改所那种地方待上一年半载的。

    而对于林水森来说,事情到了这一步,既然坐实了他的夜总会有这种涉黄的问题,根据相关的规定,他也一身的麻烦,严重的甚至可以判刑。目前来看,将税收交回给临海区是唯一的出路。

    至于明天安秋岚不会再来,并且关手机关呼机,林安然也多少猜出了点他的心思。

    华夏国是人情社会,如果安秋岚不关机,他会被人呼爆,手机会被人打爆,明天等这些人往外打电话求救的时候,来讲情的人会更多。谁都有朋友,谁也难免有人情债,特别一些不想得罪的人,更是不愿意正面接触,干脆装疯卖傻找个地方躲起来,刚才安秋岚给自己的电话号码,估计是某宾馆的。

    林安然不由暗笑,当这领导,也不容易,有时候也跟做贼一样,该躲还是要躲。

    他还是很好奇林水森怎么处理,于是问道:“那林水森……”他指指办公室里,说:“他怎么处理?”

    安秋岚说:“放了他,等会我和他谈完就放他走吧。呵呵,他家大业大,跑不掉,明天我估计他就会找到刘副市长,到时候由得他们领导自己商量去吧,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林安然忙了一晚上,精神一直高度紧张,听他说任务完成,心里也是一松,笑道:“那就好了,总算办妥了。”

    安秋岚笑道:“小林你的表现我很满意,而且李书记也很满意,我看六月份的党校后备干部培训班少不了你的指标,你提早准备准备吧。另外,告诉其他同志,今晚加班和罚款提成,到时候我会让陈英他们做好表格,统一发放。”

    今晚罚款肯定是颇丰了,即便是出动的人多,按照这种治安案件罚款提成10%的原则,也是大一笔钱了。

    他离开安秋岚办公室,上到五楼的会议室,现在人少了很多,人员都统一集中在五楼的会议室里,找到几个街道的综治办主任一问,都说笔录工作已经差不多完成了。

    一看表,已经是凌晨的两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林安然来的时间不长,和基层的综治办主任不算熟悉,这些人第一次认识他也只不过是在收到他的任职通知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今晚通过这场异常出彩的临检,大家伙算是认识了这个人物了,都说林安然这人不简单,年轻、能干。

    见他打哈欠,都上来套近乎,林安然掏出香烟,大家见状也纷纷抢着掏烟,择优取用,吞云吐雾起来。

    抽完一支烟,林安然进了会议室,对剩下的被羁留人员宣布了安秋岚的决定。听说三天内不缴纳罚款就有可能拘留或者送劳教,有些胆小的小姐吓得顿时呜呜哭了起来。

    骚动的人群中,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映入眼帘。那女子低着头,长长的乌发披在身前遮住了脸蛋,穿着很普通的牛仔裤和白色的短袖衫,仍掩盖不住傲人的身材,但看起来又清雅素淡,和周围浓妆艳彩打扮妖娆的小姐大有不同。

    林安然忍不住想到:是谁?他下意识翻开人员的等级名册,细细看了一遍,没找到什么熟悉的名字。

    虽然这么想,但平常和王勇、尚东海经常混夜场,估计是那个场子里见过以面的姑娘也说不准,这么想着,也就没作停留,一步步慢慢走出会议室。

    到了门口,脑海里那团迷雾忽然被一道闪电划过。

    是她!

    怎么会是她!?

    林安然怎么都不敢相信,他返过身来,急急忙忙又回到了会议室里。

第93章 人情

    守在会议室里的值班干部看到林安然又急急脚回来,感到很意外。没等他开口问,林安然指指那个穿着牛仔裤白短袖的小姐,问那个干部:“这个女的问过话没有?”

    值班干部瞅了几眼那个小姐,翻翻手里的登记名册,摇摇头说:“没有。”

    林安然又问:“她叫什么名字?”

    这个会议室的人员是由这位值班干部登记的,问别人他或许没印象,但问这个女的,他马上答道:“叫余小雯。”嘿嘿笑了一声,又压低声音道:“这女好漂亮,当小姐真可惜,今晚我看最漂亮就是这个女的。”

    余小雯?

    林安然心里登登跳了一下,赶紧交待:“把她叫过来,我亲自审问。”

    值班干部显然很惊讶,继而又自作聪明,连声道:“好的,林股长。”说罢走到人群面前,指指低着头往后躲的余小雯说:“你……嗳,说你呐,余小雯,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过来,集中在她身上。余小雯浑身触电一样抖了一下,经不住值班干部的催促,艰难地一步步挪到前面。

    值班干部指指林安然的方向,作了个手势:“领导要找你问话,出去吧。”

    走到林安然面前,余小雯还是把头压得很低,只能看到小半张脸,白生生的,嫩得能掐出水那种。

    这女的是谁,林安然已然猜到八九分,可还是不敢相信,上前两步侧过头去向看清楚余小雯的脸,没想到余小雯像受惊的小鹿一样,顿时往后退出两步。

    值班干部又嘿嘿得笑,笑得意味深长,笑容里堆满了说不出的****。说:“林股长,人交给你啦,有眼光!”

    林安然听了值班干部的话,知道他是误会了。在综治办也好,在公安局里也好,只要抓嫖抓赌,多少会遇到一些香艳的故事。审讯问话一般都要求双人,但是遇到人手不足,抓到的人太多,又赶时间的情况,治安队员要披挂上阵进行单人审讯,然后将讯问人写作两个,一般是写值班民警。

    由于是单人审讯,许多事情就颇出乎外人想象。做皮肉生意的女子本来就没什么下限,到了单对单审讯,为求脱身,许多更是极尽魅惑勾引之能,往往一场严肃的讯问做下来,到最后发展成一场旖旎香艳的肉诱大戏。讯问做完,本来应该对立的双方成了猫鼠联盟,事后甚至发展成为各取所需的苟且男女。

    这种事情在九十年代初期并不鲜见。林安然在南路派出所工作的时候就曾经遇到过这么一位。

    当时派出所接到举报,突查火车站附近一个小旅馆,那个小旅馆位置偏僻,藏在小巷子里,相对许多在路边的旅馆并无任何优势,却每天客人盈门生意爆棚。一查才发现其中奥妙,老板容留了二十多个省外女子在那里做皮肉生意,每次五十元,老板抽佣十元。

    当晚值班人数有限,所有讯问取证皆采取单对单的方式,由于缺乏法律意识,没谁对这种讯问提出任何质疑,况且被人抓了现行,早已是心惊胆战只求脱身了事,哪还敢去计较这些鸡零狗碎的小节。

    按照相关规定,这种事情可以对案子双方每人罚款五千元以下,而派出所的做法往往是一开始就咬定五千元不松嘴,从未试过开低价。

    其原因有二。一是能罚高价绝对不罚低,毕竟这类嫖娼案子的罚款有10%提成,其中线人10%,执行抓捕的10%,剩余80%缴纳财政,由财政返拨给派出所作办案经费。降低了罚款额,就是降低自己的收入,所以派出所是不愿意的。

    二是为了防止别人讲情。谁都有朋友,往往人抓回来没半个小时,说情的电话就蜂拥打进派出所或者派出所领导的呼机、座机里,其他说情的还好办,最怕就是上级领导说情。面子是一定要给的,怎么给?

    如果定价一开始就按照最低的来,要给人情只有不罚款放任,这样就会违反规定。但不减少罚款数额,领导就可能不满意,觉得你没给他面子。

    减太多当然是不行的,如果减得太多,会严重打击办案人员的积极性,每次辛苦抓人回来你给轻轻放过,以后谁还为你干?所以,公安系统内部对说情都有个默契,甚至在党委会上讨论定下一个调调,允许讲情,市领导减多少、市局领导减多少、分局领导减多少、派出所领导减多少都有个量化的规定,基本都有默认的潜规则在里头。

    假如一开始罚五千,领导说情减少两千,那么还能罚三千。如此一来,减得又不算少,罚得也不算高,办案人员和上级领导之间都会满意,找到了平衡点,双方都能皆大欢喜。

    话说回来,五千元在当时算是一笔不小的价格,而且一般女的都死咬不愿意出钱,她们宁愿送去劳教所关一年半年,也不愿意缴纳这笔数额不小的辛苦钱。因此,一般都让男嫖客的付,俩人就是一万元整。谁让你管不住自己下半身来着?

    由此可见,当时嫖娼被抓的人,心里是何等沮丧心惊。

    林安然当时审讯的是一个年近二十来岁的女孩,生得白白净净,微胖,但是面容姣好,身材丰满,一对车头灯大得让人吃惊,颇有些睥睨众生的味道。

    审讯刚开始,个人资料和情况还没问完,那个女的就已经将两人本来相隔一米多的距离拉近了一大半,几乎挨着林安然坐了。

    当问完个人资料和情况,那女的一对大货车等级的车头灯已经顶在林安然的手肘上,话音也越来越嗲,每说一句话都夹杂着一点猫叫春似的颤音,那双大奶子上的两颗红葡萄硬梆梆摩擦着林安然的肌肤。

    当时是夏天,林安然穿的是短袖,手肘上没遮没掩,从皮肤上传来的那种感觉清晰无比,心想这女的估计连内衣都没穿。

    幸好后来何卫东审讯完了其他人过来帮忙,才算给林安然解了围。

    如今看来,这位街道的值班干部也是个老手,对讯问这种案子的个中三味深有体会,看到这林股长年纪轻轻,现在又是夜深人静,莫不是雄性荷尔蒙分泌旺盛,想找个漂亮的姑娘揩揩油了。

    见他笑得猥琐,林安然又不是傻瓜,顿时明白他的心思,苦笑摇摇头,想想还是没跟他解释。

    有的事情,解释就是掩饰,而且这种事情在这一行根本算不上事,犯不着去郑重其事解释一番。

    他没再说活,朝那个长发女子招招手,转身出了会议室。

    值班干部笑嘻嘻对那女的说:“还愣着干嘛,跟我们林股长去问话呀!”心里却想,这林股长看来也是个吃腥猫,真他妈会选,那么多人里,偏偏挑中了这个最漂亮的!一时间竟大为失落,觉得自己今晚怎么这么倒霉,做了看守人员,没做讯问人员。

    带着长发女子下到一楼,林安然转入自己的内勤室,内勤室里面还有一间小档案房,用来存资料档案的,有张桌子和椅子,可以作为讯问场所。

    内勤室里已经有两人在开展审讯,见林安然进来,赶紧打了个招呼,问啥事。

    看到林安然身后的女孩,又一愕,一时没猜到意图。

    林安然冲两人摆摆手,说:“我也帮帮忙,加快下审讯速度,大家早点回家。”

    此时已经是两点多快三点了,大家都很累,林安然这么说,在情在理,可是他一个人讯问,显然是违反规定的。不过好歹人家是综合股的股长,也就懒得深问,都是混体制内的老油子,谁会那么多嘴讨没趣?

    进了档案室,林安然往椅子上一坐,把口供纸往桌上一丟,示意长发女孩坐下。

    等她坐下了,依旧是老样子,故意低着头,让长长的头发遮住自己大部分脸。

    俩人默默无语,林安然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很久没有移开,手里的圆珠笔翻来转去,心想怎么开这个口。

    “唉——”

    过了将近两分钟,林安然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语气轻柔,说:“余嘉雯,我知道是你。”

    长发女浑身一震,双手迅速捂住脸庞,一声压抑的哭声从指间渗出。一颗豆大的泪珠啪嗒滴了下来,砸在牛仔裤上,渗进去,散开来,像这个自己想掩饰却怎么都掩饰不了的事实。

第94章 身世

    幸福的人大体相似,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列夫。托尔斯泰。

    余嘉雯的眼泪让林安然多少有些手足无措。他宁愿面对枪林弹雨,也很不情愿对着一个抽泣的女孩。

    尤其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如果说女人的眼泪是一种武器,那么武器的威力则会和她的样貌挂钩,越是漂亮,威力就几何级增长。

    人在悲伤的时候总需要一个宣泄口,林安然不想打断余嘉雯的宣泄,任由她哭,反正门是关上的,外头听不见,而且余嘉雯只是低声抽泣,并不是放声痛哭,不会招来什么误会。

    他能做的,只是在旁边不停递纸巾。

    足足哭了半个小时,余嘉雯总算收了声。

    林安然递过最后一场纸巾,摊摊手,耸耸肩,用开玩笑口吻说:“其实造纸巾的工厂老板应该最喜欢你们这种爱哭的女孩子。”

    这个玩笑明显烂透了,余嘉雯根本没笑,只是一味拿着纸巾抹着眼角。

    林安然耐心地等着,目光在她身上溜达。终于让他发现余嘉雯一个小小的瑕疵,她的手有些粗糙了,手掌上微微有些茧子,虽然皮肤很白,可是看起来却没脸蛋那么嫩。

    等她抹好了泪。林安然又问:“你不是在伊甸园里兼职吗?怎么到百乐门当小姐了?”

    余嘉雯不吭声。

    林安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好的耐性,又问:“我在伊甸园里见不到你,以为你辞职了,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了,为什么去当小姐?”

    余嘉雯依旧低头做着闷葫芦。

    林安然这回有些生气了,要知道,没谁会像他讯问这么客气了,若不是对这女孩子第一印象很好,也不会浪费那么多口水在这里和她磨叽。

    “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对我说,可以换人。”

    林安然作势欲走。

    余嘉雯终于动了,整个人惊得仰起头来,手伸过去一把抓住林安然的手腕,说:“不要换人!帮帮我好吗?!”

    抓住林安然手腕的那只手,微微在颤抖,林安然明显感觉到她的害怕和恐惧,还有无助,另外,她的手果然是最不完美的地方,有些粗糙。

    但是,余嘉雯的脸却美得让人心悸。在伊甸园第一次遇见余嘉雯的时候,她穿的是服务员的制服,而且灯光暗淡,许多细节没有看清。

    对于丑女来说,昏暗的灯光能然她变得漂亮;但是对于一个本身就极度漂亮的女孩子来说,昏暗的灯光有时候反而会掩饰了许多让人心动的细节。

    余嘉雯的眼镜很大,很有些漫画手册里的女主角的味道,大得有些夸张,但却很清澈、澄净,仿佛一潭清泉,让人忍不住低下身子,掬上一捧。

    典型的瓜子脸,高而小巧的鼻子,不大不小的嘴巴,唇上没有涂抹唇膏,却像初开的粉红玫瑰,粉粉的,嫩嫩的,润润的,仿佛每一道唇纹都会说话,念着让人着迷的咒语,看了就不想移开。

    由于她是坐着,林安然居高临下,从短袖衬衫上的领口处看见一抹让人心醉的雪白。

    肤白胜雪、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也不过如此吧?

    余嘉雯带着点哭腔,说:“我真的走投无路,只想赚点快钱给我爸爸治病,求求你帮帮我,礼拜一我还要上学,如果这事学校知道了,我会被开除的。”

    林安然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说:“你先把事情缘由仔细告诉我。”他顿了一顿,竖起食指,指着她说:“别向我说假话。”

    之所以这么说,林安然是有经验的。欢场上的女子,往往谎话连篇。和所有第一次接触这类女子的年轻人一样,林安然最初也很好奇,为什么有人愿意走上这条声名狼藉的路。在南路派出所工作的时候,林安然会通过讯问的时机,饶有兴致打听她们背后的故事。

    就像托尔斯泰说的,不幸的人总有各自的不幸。每一个小姐背后也有个一段悲惨的身世,从父母双亡到亲人染病,从被拐骗到自愿,从天灾到人祸,林林种种,起初确实大大刺激了林安然的同情心,让他对这类女孩的遭遇感到无比同情。

    不可否认,这些故事集中起来可以写出另一部《悲惨世界》,但是再好的名著,一而再,再而三复制也会烂大街。随着时间推移,林安然发现她们口中的故事相似程度越来越大,而且越来越神奇,渐渐就生出了疑惑。

    后来他把自己的迷惑告诉何卫东,后者哈哈大笑,从自己抽屉里拿出一叠身份证、欠条,说你小子太天真了,这也能信?于是开始一张张身份证、欠条拿出来讲解背后的故事。

    这些身份证和欠条都是何卫东当年刚参加工作的时候留下的,这些证件的主人有的是在火车站被偷了钱包没钱回家的,有的是被拐骗来到滨海卖身的。

    刚参加工作的何卫东也曾经被他们的故事打动,在微薄的工资里挤出人民币施以援手。在收获了许多溢美之词后,这些身份证、借条的主人无一不是消失无踪,让何卫东大为懊丧,从此不再相信这些悲惨故事。

    每一个人都曾年轻过,每一个人也都曾天真过。

    当同情心被欺骗、滥用、透支之后,世界不可逆转的越来越冷漠。

    余嘉雯的家在城关县太平镇上,家里有父母和一个弟弟。一家人靠着父亲在镇政府当公务员的微薄工资来糊口,母亲在镇上中心小学当代课老师,帮补家用。

    以往的日子虽然清苦,可还算充实。余嘉雯学习成绩不错,但是到了考高中时,还是毅然选择了市财政中专。如果考上国家计划生,不但学费可免,还能早点出来工作,帮轻家里负担,让弟弟有个更好的前途。

    可是天总有不测风云,余嘉雯的父亲两年前查出有心脏病,做了一次大手术后,已经是家徒四壁。虽然医疗费用能够报销部分,但是自己还是要承担一些,许多进口药品又不能报销,加之太平镇是滨海市最落后的地区,穷得叮当响,财政收入极为匮乏,有时候药费拖了很久都没着落。

    这种情况让余嘉雯原本清贫的家庭雪上加霜,她也一夜之间学会了自立。利用晚上时间到伊甸园兼职,就是为了给自己赚伙食费。读了两年中专,余嘉雯愣是没往家里要一分钱,都靠自己打工赚取。

    可是一个多月前,父亲的病情再一次恶化,急需在做一次手术,需要一大笔钱。亲戚里能借的都借了,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资金缺口还有一万多元。余嘉雯不忍心就这么放弃父亲,也不忍心看母亲整天独自流泪,一咬牙,到新开业的百乐门夜总会当了小姐。

    陪一晚酒能赚一百元,对于她来说已经是极为丰厚的报酬,如果碰到客人开心,打赏多点,一个月下来四五千块没什么问题。两个月就能解决父亲的手术费,无论怎么看,这条路都是她唯一的选择。

    这个故事和林安然听过的无数失足女的故事都很相似,但他还是选择相信眼前这个女孩。他觉得余嘉雯的眼睛是那么清澈,有着这么清澈眼睛的女孩子,绝对不会骗人。

    林安然忽然想帮帮她,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应该有更好的选择,有更好的路可以走。

    可是,正如何卫东曾经对他说的,这个世界那么多需要帮的人,你能帮几个?你又能帮几个人到底?帮得了一次,两次三次呢?

    他没有选择给余嘉雯做口供,而是先到了安秋岚的办公室,要帮余嘉雯,首先第一步就是让她免受处罚,以免惊动财校。

    安秋岚还没走,林水森却已经离开了。安书记今晚的心情大好,事情办的很顺利,林水森也是挑通眼眉的人,自然是明白怎么将这事情收尾,俩人在办公室里谈得很是顺利。

    见了林安然进来,安秋岚示意他坐下,问:“小林,有事?”

    林安然不想绕弯子,直奔主题道:“安书记,抓回来的小姐里面,有个是我认识的朋友,想讨个人情,放一马。”

    在政法系统里,人情是谁都回避不了的事情。人情的份量和大小,往往跟这个求情的人的位置和身份有关。无论哪个派出所,或者哪个执法机构,内部都有不成文的规则,一些不违反法律原则的事情,都有讲情的余地。

    临检百乐门夜总会一共抓了三百多人,重点却非二楼那些有偿陪侍的坐台小姐,三百元的罚款不过是做做样子,没谁会放在眼里,安秋岚当然不会为这点小事为难自己的得力助手。

    于是笑道:“怎么?相好?”

    现如今,许多公职人员和这些欢场女子或多或少有些交往,这是公开的秘密。

    林安然摇摇头,说:“是一个朋友的朋友,算认识吧。人还在读书,家里也穷,一是缴纳不起罚款,二来也怕学校知道……”

    安秋岚扬了扬手掌,做了个手势,打断林安然的解释,说:“今晚你是负责人,怎么处理自己把握,信得过你。”

    言下之意很清楚了,即便林安然放多少个,都没问题,只要不过分。这算得上是最高的信任度,意思就像那位伟大领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你办事,我放心。

    林安然说了声谢谢,也不愿意再耽搁,起身便走。

    安秋岚忽然叫住他,目光在林安然脸上停留了片刻,说:“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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