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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有喜-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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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日子确实难熬,此番前来朝贺的各地使者均未再居于宫中。在宫外,有一处专门为来使开僻而建的居所,我虽未去过,但听宫人说那处所地境相当清幽,仅临于咸阳城的主干道,但又避开了交错繁杂的闹市区,是一处难得的雅境。嬴稷大婚在即,我倒愈发的无所事事了,成日掰着指头数日子,希望可快点到来。

转念一思,我真若离开了,是不是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奚祁了?我是不是该去看看他,顺便也看看凰姬。



出了皇城,随处可见热闹繁杂的景象,那皆是因为嬴稷即将大婚,欲举城同庆。

一路在拥堵的人群中且行且止,好不容易来到相府,却被告之奚祁一大早就出了门。我以为他会去找项禾,这又去了项禾那间位于街市上的斋舍,却又被守店的小仆告之项禾也是一大早就出了门,估计得到晚上才会回来。

我倍感失望,这二人该不会相约出游了吧!可也不用挑在我来的时候一齐走吧!太不给面子了。

在我悻怏怏地欲返回咸阳宫的时候,被西城的喧闹声给吸引住了。

一路寻去,延街的褴褛者益发满布,且看那架势非一般的行乞者,倒像是……流民。

这一发现令我自己惊吓不住,流民涌进咸阳城了!

心下一紧,不觉加快了脚步,在西城的广场上,我终于是看到了流民聚集的源头。那里正有人在施粥赠食,被团团的流民围拢着,根本就瞧不清是一个怎么样的情况。

54

54、第五四回 。。。

待我从层层酸腐之味中穿行而过,好不容易来到场地中心。映入眼帘的是一些就地为席的哀呼者,在他们身上或多或少的可以瞧见几多疮疤,就连脸上亦可见,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掉转视线,左边是一些井然有序的排队领食者。

“公子。”几声呼唤之后我才反应过来是在喊我。转身瞧去,是一个体形娇小的年轻人,他身着一袭大白衫,面覆白布巾,着装打扮倒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医护人员。他手上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汤汁,但瞧其色再闻其味,想必也不会是什么新鲜玩意。我已忍不住轻掩了口鼻,问去:“有何事。”

“公子从何处来?”他规矩地询问着,并不见焦躁状,且恭谦有礼不似常人。

“四儿,快将药汁端来。”正待我回应他,就听到不远处的棚架内传来的呼唤声,那声音的主人在看到我后就疾速跑了过来。杵在我面前不由纷说道:“西城业已被封锁戒严,你是从哪跑来的,快快离开此地。”这人口气不善,冲的很,而且很是无礼,瞪视了我一眼后就转向那个叫四儿的年轻人,直吩咐,“待会儿去令刘守备多派些人手来,别再让闲杂人等无故闯入。”

四儿直点头,应承着:“嗯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我微挑了眉,怎么听都觉得那人的声音熟悉非常,正待问他话,他就从四儿手上接过那盆子药折身往回,根本就无视我的存在。

“公子,此地不宜留久,您还是快些离去罢!”耳边又响起四儿那恭顺的声音,比之方才那人,倒是让人听着顺耳非常。

对着这样一个,自然而然让人跟着有礼。我抱拳,“在下冒昧了。敢问一句,此地因何有这么多的流民,他们从何地来。”

四儿稍愣了下,却是未料我这个路人甲不似一般的路人甲,不仅多事闯入,还多嘴。他没像方才那人那样,他只踌躇了下,对我实诚相告。“具体的事因我也不是很清楚,只道是雍城闹了饥荒,百姓流离无所依,更有甚者在熬过冬日后染上了重病,加之未能及时就医,病情却是不乐观。”

我大感惊愕,前些日子不是已经派了大司徒去处理此事,我一直以为事态甚轻,不至于延祸咸阳。没曾想,竟比想象的更甚。如斯情景之下樗里疾还有心思举国同庆共贺嬴稷大婚,当正昏庸了还是想让民众对秦廷产生怨怼之心,需知失民心者失天下,真是糊涂。

“那你们这是……”晃过神来,我这才想起,他们这几人的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官府中人,若说是志愿者,倒也让人感动。这年头,更是在天子脚下这片富庶的土地上,随手一抓都是富贵中人,让他们花几个钱出来做善事不难,让他们出人力倒是够呛。

四儿轻笑了声,倒显无谓。“伊使大人早在前些时候就派了一些人手在城外安抚受灾的流民,国府也已开仓施粮,灾民大抵已都稳定下来,除却一些老弱妇孺、患上重病者被迁至此处,情况还算乐观。”

经四儿如此一说,我倒是松了口气。

“四儿,过来帮把手。”



听到这个声音,我下意识转身看去,正瞧见有二三人推着一个小木车朝着这边行来,车上堆着几大麻布袋子,看起来很沉重的样子,几人合力推扶之下仍是歪七扭八。我跟四儿同时朝着小车跑了过去。

触及那麻布袋子,顿时嗅得一阵药材味儿,想来这些是专门拿来给民众所用。

“西西!”惊呼声中,我回了眼,那个满头大汗者不正是奚祁。他略有些吃惊,停下车就朝我走来。“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就你一人。”他左右寻了眼,还在死心眼地觉着有我在的地方必然会有夷在。

我亦是兴奋地直拉他的手,“我就是来找你的,怎么,你不高兴看到我么。”我想,我们之间也有一年的时间没再见了,奚祁却一点也不长进,看到我好歹着也要冲上前就是拥抱,这傻愣愣的样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我实在是担心他能否找到一个三无的姑娘来做妻子。

“高兴,当然高兴。”他反握着我的手臂,笑容更深了,就连握在手臂上的手也是很用力,用力的很呐!但旋即,他又收敛住了脸上的笑颜,直说:“这个地方不允许随便进出,你还是快些离开为妙,免得染上病。”说着就接过了四儿递上来的一碗东西,递到了我面前,直促着:“快把这个喝了。”

“这是什么?”我挺纳闷的,有请人家喝茶水的,还没见过请人家喝汤药的。我咧嘴一笑,格开了碗,“我身体好着很哩,不用喝药。”我边说边用力拍着胸口,以示我是一个健康分子,太过于投入导至拍的太过于用力,差点没把胸部给拍伤了。

“让你喝你就喝,扭捏个什么劲儿,还怕我们在这汤药里下了毒不成。”不太友善的声音再度传来,却是方才来赶我的那个声音。但听这略带嘲讥的口气,令我一下就猜出了他是谁。

“项兄!”对于我的惊喜,项禾没有半点欣喜,反而还很嫌弃地白了我一眼。揭了面巾,走到我们跟前,“喝下汤药赶快离开这儿,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说话的口气一如既往的冷漠。不,比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更甚,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会惹得他如此的不待见我。

“项哥哥,不如让南公子留下帮忙吧!你看我们都忙不过来。”揭了面巾的四儿也凑了上来。我一瞧之下,只觉眼熟非常,再瞧之方了悟,这不是凰姬么?真是好样的,一锅端了还,想见的人都让我给撞上了,这凑一凑都可以打一桌麻将了。

我嘻笑着,“只要我能帮的上忙的,义不容辞。”接过汤碗,我只稍犹豫了下,当即一口灌下。

“你……”奚祁踯躅着看了看我,又看向项禾,好像让我留下来帮把手是一件多么为难的事。

项禾倒是果断,接过碗就来推我,直说着:“这个地方可不是像你这种富贵公子该来的,你啊,打哪来回哪去,别在这儿给我们添乱。”

因他这句话倒是令人来了气儿,我故意杵住了脚步,指向一旁的奚祁。“人家奚祁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怎么不见你赶他。”我调笑着,抬手拍了拍项禾的肩,说“人虽有贵贱好坏之别,但你也不能泯灭了我这一颗赤诚的、'奇+书+网'为助人的火热之心吧!”

项禾顿感噎气,抬了肩别开我的手,指向我直想教育,却被奚祁拍住了另一边肩头,“诶项兄,既然西西有这份心,我们就不要拂了他的一番好意。况且,我们这里的人手确实不够,多一人多一份力量不是。”

于是,在多数人赞成下,我一个堂堂的秦国太后在街头当上了志愿者。虽然我不懂的替人看病,虽然我不懂的如何去接触那些濒临死亡又或者无助的人,但我能做的、他们指派给我的事,我都一一去认真的对待。



“西西,帮我再添把火……”

“西西,别让火烧得太旺,免得把粥煮糊……”

“西西,再加点水……”

“南西西,去将那锅汤药分发给那边的几位老者服用……”

“南西西,帮我把那一袋药材裁切裁切,要快,等着用……”

“南公子帮我剪些纱布来……”

“南公子帮我压着他些,别太用力,免得弄伤他……”

“……”

就这样,在他们仨人的呼来喝去之下,我俨然成了一个跑堂的,忙完这头忙那头,连喘息一口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找个机会跟奚祁好好地嘘寒嘘寒,问暖问暖。



好不容易歇了下来,好不容易喝上一碗茶水。看着仍旧在替人扎针的项禾,我不禁好奇,抵肘轻触着挨在一块儿站的奚祁,低声问:“诶,项禾是大夫吗?”我自然是感觉稀奇,以项禾那古怪的脾气,病人还不得被气死才怪,他若是开馆,一定会门庭罗雀,素清,素清的很呐!

问奚祁话的好处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也有令人担心的一点,这种人会否容易变节呢?若是搁在抗日战争时期,他会不会成为汉奸呢?

晃了晃脑袋,我觉得自己真是想太多了。转眼看向奚祁,他正看向项禾,说:“项兄并不是大夫,他只是会一手针灸的活计,远的不说,通经活络却是不在话下。”奚祁说的很是自得,恍似这门绝活是他传授的一样。顿了顿,他再说:“项兄鲜少在人前露这一手,若非此番为民,也许他还不会出手。”瞥眼另一侧的几位大夫,我了悟。免得人家说他抢了他人饭碗,毕竟他只是一无证上岗者,多少还是带有点风险的。

“哦。”我不盐不淡地应了声,扫视了眼周围的流民,最后将视线落回到那些病患上。“他们得的是什么病呀!”我好奇,他们的症状看起来不像是一般了感冒发烧,又或者是缺乏营养所至,身上或多或的疮疤更不像是战争遗留下来的产物,更像是,某种皮肤病或是湿疹,被挠破包后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疮疤。

奚祁摇头,坦言道:“还不知道,大夫也瞧不出个所以然,他们只是猜测患者体内血固难畅,这才导致血泡突现,只要令他们血脉通畅,应该就无大碍。”

我一时懵懂,呆呆地点了点头,继续看向穿行在病患中的项禾。



骤然间,我竟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推了推奚祁,刻意压低了声音问去,“诶,你说这会不会是疫情?”

话刚说完,就感脑门上一疼,“……咝”我倒抽口气,扭头就见项禾递来的白眼,“诶,你敲我干嘛!”老娘可是堂堂秦国的太后,居然被一个市井小民当街敲脑袋!

“教你妄言。”他理所当然地说着,揭了自己的面巾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转向奚祁就说:“这批流民的情况基本上都已稳定了,明日你跟四儿就不用再来了,免得。”|奇*。*书^网|他看了我一眼,刻意顿住了声,只以眼神示意着。枉费我还仰长了脖子等着他的下文,结果他们一个眼神交流就融会贯通了彼此想要传递的信息,徒惹得我跟个二百五似的巴望着他们。

直到太阳下山,我们各自分道扬镳,我也没能参悟项禾跟奚祁交流的那个眼神是何意义。但直觉告诉我,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回去的时候,奚祁主动送我。并且吩咐了项禾送四儿回府,我心猜他八成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便乐呼呼地在一旁瞅着他等。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等了老半天,都快等到皇城前了,也不见奚祁有吭声的意图,我不禁急了,促着他直问。

奚祁愣了愣,转眼瞅了瞅我。斟酌良久才说:“我听闻戎王此番带着夫人跟小王子来咸阳,他们几时反回义渠。”

我听之差听没把自己摔了个跟头,拽着奚祁的手臂才稳住脚。“你问这个做甚。”我气结,他为什么不问我嘞,为什么老是要先问夷。我们之间才有交情的,他跟夷甚至都没说上过几句话吧!

未见奚祁有何窘迫,看着我坦然地说着:“你是戎王的侍从,他若是回了义渠,你不就也要跟着他回去了。”

嘴角由一条平行线呈急速上扬趋势,我又再次情不自禁地傻笑起来。他这话说的是多么地耐人寻味呀!我已经忍不住要想歪了。

“虽然你只是一个侍从,但我瞧的出戎王待人一定非常歉厚,如若不然,你也不可能这番自由的进进出出。”他逞自说了一句让我感到很莫名其妙的话,这还不够,他还要继续。“所以,我希望能够趁着这个机会结识一下戎王。”

眦之,我这算是听明白了,他是想通过我介绍他跟夷认识。好不容意掀起的热情顿时在我脸上消逝殆尽,嘴角死抽不住,呵笑着说:“上回在相府的宴席中你们不是认识了,我只不过是一个侍从,没有这么大的能耐,你别太抬举我了。”

也许是我的态度前后反差较大,以至于像奚祁这种呆子也能感受到。他忙说着:“我,我只是说说,只是说说,你别太在意。”轻微地说着,他又给闭上嘴了。

直到我们分别之际,奚祁也没敢再开口同我说上一二句话,好似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要让我给他当中间人。而我却一直为奚祁不把我当一回事而耿耿于怀,遂也缄口不吭。我们就这样各怀着各的心思回到了自己该去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我们的目标是:米有霸王)))))

55

55、第五五回 。。。

嬴稷的婚期愈发的逼近,我却愈发的感到不安。自从上次之后夷就再也没有半点音信传来,恍似泥牛入海。我除了知道他还在咸阳,偶尔进宫,其余的事一概不知。心急难耐,徒留我一人在宫中日思夜盼,但更多的时候是想着逸儿,不知道他这几日过得怎样,吃的好不好,睡的香不香……

案上搁了一碗汤药,已经不再冒热气儿了,想来已经凉透。近来时感心悸,夜里频频盗汗,睡眠愈发的没了质量,长吁短叹着总觉得世界末日要来临了似的。阿裳这又自主张着请来了宫医为我诊脉,宫医只说夏日气燥人乏,会有那些现象纯属正常,只待服几剂安神静气的汤药,过几日就无碍了。

起初我还规矩地服了几碗,这两日却感服与不服都没甚大区别,想来是我去心似箭,再服用什么仙丹妙药也是于事无补,故再端上来的汤药我一律将其搁浅,只要摆脱了现在的处境,我想我自然就会好起来。

“太后。”阿裳想劝我服药。

我仍旧一动不动地伏在窗棂上,仰望着星空未理她一下。突见流星划过,我忙自抱拳许愿。身后却传来阿裳的惊呼声:“扫帚星!”

我不禁白了她一眼,还未责去,她倒是惊惧着急忙给我跪下,直说:“太后息怒,奴妄言了。”

我心想,以往也不见你有这般高的觉悟。挥了手免了跪,随口吱去,“我想歇息了,把灯都熄了吧!”离了贵妃榻,拖着步子散漫地往内室走回。

阿裳不敢再言,跟上就来服伺我就寝。



看着落下的纱帐,我突然开口唤住了阿裳。“回来。”

阿裳垂首立在床榻前,静待我差遣。

“你方才说的扫帚星,有何深意。”鬼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要问她这个,也许不仅仅因为是一时兴起。

阿裳怯懦了,将头压的更低了,吱吱唔唔着终不成言。

“可是不详之寓。”我试探着问。毕竟每个时期对流星的定义都不一样。我曾听说,在古代,流星等同于灾星,却不知会如何应验。

“奴,奴只听闻,扫帚星乃不详之兆,见则有战祸仰或灾祸。”阿裳小声小气地说着,旋即又补充着:“太后尊贵多福,若逢遇灾祸必然也是奴这种福浅命薄之人,太后切莫太记挂于心。”

我怔忡地垂下了撩起纱帐的手,顿时泄了气儿,心里头赌的慌,失落感也随之蔓延而来。不知是不是因为阿裳这些话给了自己心理暗示,我总觉着将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太后……”阿裳也许在为自己说的这些话而感到后悔不已,想要再用什么唯美的话来弥补也是于事无补。我出声打断了她:“你退下罢,我要歇息了。”闭了闭眼,强自令自己不要去想太多,不会有事的,只要离开这里,就可以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了。



这一觉睡得深沉,第二日甚至是在阿裳的几经呼唤下我才掀起了沉重的眼睑。“几时了。”声音有些干哑,不知是不是感冒前的征兆。

“太后,已过了卯时,现在辰时。”阿裳应答了声,左右着已撩开垂落的纱帐。

我支了支身,却感浑身泛力,一点劲儿也使不上,颓然跌回到缛子上。随着打开的窗棂,我不自觉地抬手挡在眼前,眉头深蹙着。“把窗子关了。”口气已明显的不悦了。

待到室内的光线稍稍暗下,我才再垂下手,往缛子内缩了缩身子,不想再动弹一下。“本宫有些乏,不论谁来一律不见。”

阿裳未有怠慢,随即又把撩起的纱帐放回下来,在给我掖被子的时候突然倒吸了口气,盯着我惊住不动。

我侧了身,眄了她一眼,口气淡漠,“还杵在这儿做甚。”

“太,太后……”阿裳有些失控了,惊慌地跪到了地上。

我不禁蹙了蹙眉,直道:“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违悖我的事情。”我斥了声,毕竟她现在已经不如以前那般招我喜欢了。说罢,不由自主地挠了挠脖子。

“太后,您身上……”阿裳再吱唔了句,却不敢说全。我低头往自己身上瞅去,起先只是皱了皱眉头,但旋即又瞪大了眼,从床上弹坐起身,疾道:“快去传宫医来。”

手臂上的暗红色的小丘斑令我想起了什么,可,昨天才接触的,不可能马上就被传染,况且我事先也喝了项禾给的疑似消毒的汤药,不至会被传染,项禾也说了又不是什么疫病。



我忐忑不安地盯着宫医,生怕他会说出什么不治之症来,我只希望这是普通的皮肤病,仰或是粉尘过敏什么的,但千万别是什么传染病,尤其是瘟疫之类的东西。

只见宫医面色沉重,捋着寸须仍在斟酌。

“如何。”我心急,强忍着想要挠痒的冲动,直促着宫医问。

宫医却自跪在地上,说:“恕奴医术不精,未能诊出太后患为何病,只是除了稍高的体温与皮肤表面的疹子,并未断出其他。”他这话说的隐晦,令人一时之间领悟不透。我不去琢磨他这话到底有什么玄机,追问着:“可有医治之法。”

另一名宫医踌躇着,缓缓道:“若依照以往所见,奴认为太后所患应是风疹。”

靠之,尽说一些专业术语,能不能体谅一下我是门外汉呐!我噎了声,终未斥责出口,“究竟如何,是否很严重,有没得医。”

这时二人异口同声道:“医得。”

我不禁为自己的多心松了口气,能医就好,能医就好。

“只是。”在我一口气堪堪歇下的时候,宫医好死不死的又补充了句。我气不过,顿时来气,“有什么话一次性说清,别拖泥带水的。”

二人战兢着再说:“只是在医治的过程不可见光、不能触水,犹其不得将长出的疹子挠破。否则,落疤难除。”

我闭了闭眼,忍住发飙的冲动,咬着牙,将挠在颈上的手强自退了下来。“那,那需要医治多久才能见好。”

“少则三五日,多则,半月。”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一个不经意就会招至我的不满。

这下可好了,所有的事情都有可能会因我的这个风疹而被耽搁下来。



室内正在燃烧着一种很呛人的烟,门窗虽敞,但烟雾缭绕在整个寝室仍是消散缓慢。嬴稷一听说我生病,火急火燎地冲到了甘泉宫探望,就连樗里疾这个老家也兴致勃勃的跟来企图一窥我是死是活。

虽然服了药,但我仍是感觉头脑昏沉,四肢酸痛,本不想见他们,但樗里疾同在,我却是怎么也不能在他面前示了弱,嬴稷的婚事他才将了我一君,我决计不能因为长了几个水痘就服软了。

阿裳扶着我在席上落座,嬴稷已迫不及待地靠近。“母后,听宫医说您身体不适,可有大碍。”他掩饰不住的担忧充斥满面,问这话时已不住地在我脸上打量着。

我努力着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一派悠闲地拂了袖,坐的端正了些,面上尽量扯着不太难看的笑颜。“大王有心了,小毛病而已,并无大碍,倒是有劳相爷特地跑来看望。”我意味深长地瞅了眼站在嬴稷身后的樗里疾。

比之嬴稷的满面的忧愁,樗里疾的满面笑容倒显得很是不当。“老夫正同大王商议关于大婚的事宜,忽闻太后凤体抱恙,作为臣下理应前来探望,只要太后凤体无恙便好,老夫权当是活络筋骨。”他这话说的大有不气死我不罢休的意思。且在说这话的时候还很是无礼地在我的脸上扫视了眼,似在探究着什么。

我忍不住陪笑了声,“相爷如今尚且还老当益壮,本宫虽不年浅,但好歹着也比相爷少活些年,倒是相爷这一把年纪的,还要操心大王的婚事,倒真是让本宫感到惭愧不已呀!”

樗里疾被我这冷嘲热讽一通说,不禁冷笑了声,再度打算不与女人计较。只是有那么一瞬,我明显的看到他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沉了沉,旋即就做无事人般移开了视线,只道:“大王,既然太后凤体违和,我们也不便多扰。”

他急欲劝离嬴稷倒是令我很反感,但我也确实不想再与他们周旋什么,这便顺着樗里疾的话往下说:“大王大婚在即,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本宫无甚大碍,你且回罢。”

嬴稷还想说什么,但夹于我跟樗里疾之间终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瞅着我时忧心忡忡的,生怕我会一个不小心给病死了似的。



就这样过了两日,我以为在依照宫医的嘱咐下该服用的服用,该禁忌的禁忌,怎么说也应该有所好转才是。可是不然,那些突现在皮肤上的小丘斑已经转变成了痘疱,周围的皮肤也明显的现出深深的红晕,伴随着不时的寒战与呕吐,才两天的时间,我已被这个风疹折腾的不成了人样,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然而,事情远比想象的还要糟糕,午后就从宫外传来了一个相当不好的消息:在西城的流民安住点内爆发了疫情。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十几人死在疫症下,其中就有几个府衙派去的人。

我顾不得自已发虚的身子,唤来了阿裳。

“你速去宫外打探一下,让他们快点离开咸阳……”瘟疫可不是儿戏,逸儿还那么小,我怕。

阿裳亦是焦急不住,直道:“今晨起咸阳城已被戒严,并严令所有人进出城。就连咸阳宫也已被禁军封锁,任何人不得离宫,奴……奴恐难出宫。”

我惊愕不已,呆滞着再问:“可是宫里也出事了。”瘟疫的传播途径是什么我不得而知,唯知道的是,这是一种传染性极强了的病原体,会否……我也被传染了?

阿裳怯懦地应答着,“有两名宫人被发现死在了椒阳殿外,死因还不明,但有宫医猜测是传染了瘟疫,廷尉也已介入调查。”

抬手揉了揉发痛的额角,“华阳宫怎样,大王无碍罢。”

“相爷早早就进宫了,听说当年夫人就是得了疑似疫症的不治之症才离世的,所以相爷多少有些应对之策。”

听阿裳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樗里疾对嬴稷的爱护也许比自己的亲儿子还要有加。若真如阿裳所说,那也就没什么好担心了。

骤然间,我想起了嬴稷的婚事,这种情况下,估计要被搁浅了。樗里疾如此算计,却不想,一场始料未及的瘟疫就有可能会搅了他的好事。

殿廓上嘈杂的脚步声很快就传至殿前,我拧起眉头,正想着让阿裳去看个究竟,樗里疾带着一伙人就来到了殿内。



“相爷,此处可是甘泉宫,你这样带着一群闲杂人跑来有何意图。”我口气悦地说了句,收敛的面色绝对不是同他在开玩笑。

樗里疾亦是不跟我玩虚伪的那一套,上来直说:“老夫见太后病情未有好转,特请了位医术超群的医者来给太后症治。”说罢就示意着身边一位看起来年近古稀的老者。

正待我朝樗里疾斥言,那老者已轻移脚步、顺带来一阵轻风扑面而来。他稍行了礼,不待我说什么就在案前跪坐下,不知不觉中已替我号上了脉。事发突然,阿裳呆立在一旁看傻了眼,竟也做不出半点反应来。

我被老者的淡定所折,平下心气由他把脉断诊。

不稍片刻,老者失捻指轻捋白须,淡言:“将门窗通数掩起,其他人一律退出殿去。”

老者这话说完,并没有几人动容,甚至面面相觑着有些不知所措,他们定是以为,一个医者,几时也可以在咸阳宫里发号施令了。

“都还愣着做甚,统统都出去。”在樗里疾的一声呼喝下,宫人内侍们纷自散出殿去。待将门窗掩起后,他才将凑上前来,询问着老者,“先生,太后这病……”

老者并未搭理樗里疾,只是将那眯成缝的眼睛转向我看着,“太后这些日子是否时感头晕目眩,四肢酸麻,身体泛热却又时感寒战不迭。”他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说着。

我微讶,听之不禁瞪大了眼,这老头儿成精了吧!他可是只在我手上搭了片刻,就能把出这么多症状来,实在令人钦佩不已呀!我点头,“宫医症断,得了风疹,先生以为?”

老者摇了摇头,瞥眼我手上的痘疱,转向樗里疾,直言:“太后此症与夫人当年所患病症无二。”

我一时未听明白,只见樗里疾脸色骤变,猛然间后退了数步,瞠目着结舌不已,嗓音有些微颤,却是失控的表现。“这是,这是天花!”

56

56、第五六回 。。。

——天花!!

我只是呆了眼,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天花是什么东西我当然清楚。可我在小的时候就已经得过水痘了,而且也接种了疫苗,我不会这么走运的上个魂也赶上这趟事儿吧!听说这玩意儿在古代可是绝症,那我岂非是要等死!

老者依旧镇定自若地坐在我对面,坦言:“老朽若是没有猜错,病体已在太后身上蛰伏了半月有余,加之宫医误诊,却是不容乐观啊。”

言外之意,这个病毒在我身上已经潜伏了半个多月,而那个时候,不正是我跟木易反回咸阳的时候。如此算来,在雍城的时候我就被那些可能携带病菌的流民传染了!

“那么,我会死么?”看着樗里疾一副避之唯不及的样子我就知道,我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但我又忍不住再问老者,“人人都知天花无医且一经传染就是难逃一死,先生为何还敢坐在我面前。”难道说人老了就不怕死了么,我却不信了。

老者朗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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