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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流殇作者:乱水倾天-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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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公子不动声色,以沉默回应:不过如此耳。
狐狸挑了挑眉。
手起鞭落,一抹腥红策着马便过来了!
确是好马!
奔若雷霆矫健如飞,锃亮的鬓髯如滚滚沙尘中一道划破迷障的黑色闪电。马上的少年人红衣若血,英姿勃发。
众人惊于那势若破竹般的妄佞之气,纷纷四下散去。却唯有那白衣的少年公子不躲不闪,傲然马上。
——孑然不动。
流殇天下 【卷一】 第十章
“呀!”
眼见的马蹄便要落下,不由自主已退开去的宇文绮容张嘴惊呼。想去拉住那白衣公子,却已然不及!
然而那红衣似火的少年王候,却只轻浅一笑。手一收,紧了手中缰绳。
“吁——”那疾速而驰,势若破竹的宝马便就这样………………
停、了、下、来。
以几乎相接的距离,恰恰好落在了曲聆水的面前。
白衣少年淡静依然,不惊不恼。
凤陵的狐狸弯了双眉眼,讨好道:“我说小聆啊,这对银狐本王可是很辛苦才猎得的。现在可是送予小聆你啦~”
“那曲某谢过凤王。”曲聆水倒是答的不咸不淡,似是毫不在意。心里却明白银狐的皮毛具有极好的保温作用,是难觅的御寒上品。
且这畜生有个脾性,便是绝不独活。一但见配偶遇难解救不成,便索性玉石俱焚。所以一对的银狐,极为珍贵。念此,他忽然一叹。
这世上啊,或许人还不如一只畜牲呀。
某人反应冷淡,甚至隐带了幽楚。惹得狐狸很是不甘:“喔,本王很辛苦才猎到呢……”
额,看到狐狸耳朵耷下来了。
很辛苦才猎得的?白衣公子黑线:是很辛苦,不过不是王爷您吧?如此罕见的物什,要是在这小小的皇家猎场能猎的,那就算你凤陵王神了。
可狐狸才不管某人心理活动,继续碎碎念:“小聆,真的很辛苦的呀……本王骑着马追呀追。不信小聆你看,本王的追风都跑得累了呢!要知道,狐狸很狡猾的~更何况,这像是成了精般的银狐~?小聆呀……”
曲聆水瞟了一眼狐狸:王爷,本是同根生。您又相煎何太急?
不过不管他凤陵王是作弊还是真神了,他一对银狐赠与他是真的。
于是沉吟片刻,白衣公子一脸仿佛下了很大决心的表情道:“谢凤王相赠了。最近天策府倒是有些新酿应可饮用了。如蒙不弃,到时当请王爷共饮。”
“不弃不弃~”狐狸挥了挥爪子,喜上眉梢:“那本王在此先谢过小聆到时的热情款待啦!”
是……陷阱吧?白衣公子难得迷糊的眨眨眼,后知后觉凤陵狐狸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不知是这阳光太温暖,还是那笑容太明媚?
竟也感染了白衣的少年公子,不由随着眉开眼笑的凤眼狐狸轻且淡地一笑。刹那间冰雪消融般沁人的暖意,连带眼角凄艳的泪痣也鲜活起来。
所有人只觉少年那清浅一笑,至美至纯。身为男子,那少年公子自不是以长相漂亮相形容。却是干净,温润。
而且……似乎自从遇到某人后,那似百年冰雪难融的少年公子。貌似,笑容也变多了呀。
这就是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
风华绝代的少年人并肩傲立马上的画面,竟是如此和谐至美。仿佛绝不容任何人侵入一般,不由让人望而却步。猎场携了青草香的清冽的风拂过,竟是宁静而致远。
那仿佛,便是两个绝世少年之间的默契:
世人所遥望的,是他们二人傲世而立的背影。这万丈软红之中——
当唯君能与我,并肩而行。
流殇天下 【卷一】 第十一章
女子似水,柔肠百转。即使再不谙世事,却终归有一种名为女人直觉的,不可思议的敏感。且,敏锐的可怕。
然自始至终,她却不能明白这种异感究竟从何而来。结果只能将它们归咎于,待嫁娘的过度紧张。
为了缓解或是转移这种不安,她决定将自己投身于婚礼准备的忙碌中。
那一日——
帝王如慈父一般,当着满朝群臣的面问他:“朕欲将绮容公主托付与你,聆水意下如何?”
她裹在内侍的衣服里,毫不起眼地躲在纱帘后面偷偷地望。她看见了他眉间的幽柔蹙紧了又松开,纤柔的指紧张地差点将纱帐拽掉。
他立得笔直,如竹般苍翠挺拔。瘦削的,剩一身傲骨。许久,他淡色的唇忽说:“臣——遵旨。”
那一刻,她兴奋的几乎将冲出殿去。用她的身体,紧紧地环抱住她的夫君。
他应了,他竟应了?!
她原以为像他这样的男子,绝不会轻易妥协只有单方面爱恋的婚姻。可他竟是应了下来,那么他便会待她一生一世。
即使,他用毫无喜怒的声音说——
遵‘旨’。
那时,极度狂喜下的她却看见了另一双眼。在他身后,另一双邪魅的几乎妄佞的眼。眼尾邪佞的弧度里,带出了太多复杂的情感。
她看不透,更不明了。
那袭红衣,静立在原地。同样笔直颀长的身体里却好像蕴藏着下一秒里,便要迈出一步的动态趋势。
他要做什么?
站出来?阻止?说不同意?
那种绢烈而腥然的红,灼燃地竟是仿若要刺痛她的眼一般。她蓦地转身靠在柱子后,抚着胸口一脸惊惴后怕。
但是……她怕什么?
对,她怕什么?!
她倏地转身面向大殿,差点因动作过大而被发现。微红的双目瞪向那个人,贝齿隐忍地抵着**。竟冒出仿佛只要那人站出来,说‘本王不同意’便一切作废的念想。
然而,最终那人自始至终也未曾迈出一步。甚至于,她再看向那狐样般魅意横生的唇时。竟发现,噙了丝似有若无的调笑般的笑意。
从头至尾,这都是看似一桩世人皆看好、天作之合的姻缘。
她蓦地听见帝王朗声大笑:“哈哈哈……如此甚好,请钦天监则个吉日便完婚!!!”
朝野群臣山呼海啸‘吾皇万岁’的应和;他邪魅横生的脸,带出一水冷笑;和他淡漠而立,从头至尾仿若亘古不变的静寞。
光影交筹,她虚脱般瘫倒在冰凉的地上。终于……
她宇文绮容,终于要成为他曲聆水的妻了!
流殇天下 【卷一】 第十二章
皇室婚宴所用的物品,其清单礼单就让事事亲力亲为的她忙碌了好一阵子。以至于有一段时间,她都忘了自己是为了与那人的结合而准备喜宴?还是为了自己倾注心力准备的婚宴,而去和那人拜天拜地拜高堂?
但是身为准新娘怎可过度劳累?某只狐狸曾半真半假的调笑道:若是这样新娘子丑了,本王可舍不得让小聆娶你过门啊。到时为了小聆的幸福着想,本王定会和新娘子抢新郎的~
结果换来某人一记白眼:少胡说八道!
倒是把她唬的也不敢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了。新娘子怎可不美?她宇文绮容要做的,可是这天下的第一人——
曲聆水的,女人。
单是婚宴准备,其隆重便可见一斑。大至婚服礼聘,细至婚宴上一支盛酒的杯子都要无一不精。而她,便定要是最美的。艳若桃李灿若莲花,叫这天下的佳丽都失了颜色。这样,方才配得上他的聆水哥哥。
荣华富贵她自有,锦衣玉食她亦不愁。只愿从此相夫教子,恩爱一生。
然而待她忙碌之余平静下来时,胸臆中的不安便又开始隐约作乱。
分明她是爱看那人的笑靥的,温暖且温润。可仿佛预感到某种存在的她,只觉那笑容竟有些刺眼。她清楚意识到,他们之间不是她所能介入的。这个认识萎实让她气馁。
最后她告诉自己,这或许便是男人之间的一种情谊吧。就像小时候,自己永远只是跟在众多哥哥和他后面一样。一遍遍唤……
累了,便歇上一会儿。唤着唤着,他便也会回过头来了。白净清秀的面庞上,会浮着笑意:‘小容儿,是你啊。’
那么,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从凤陵远道而来的表兄,狐样的脸却总是在调笑之间与人一种压迫感。不怒,自威。以她大湘公主的尊崇身份,在他面前却总不自觉放软了架势。连她也不得不由衷感叹,也当只有这样的人才配立在她夫君身侧。
既如此,她便要做他身后之人。安静地等他倦时、累时,回到她身边。
可这期间,便有了地位的区别。一向事事以己为中心的大湘公主,一时间有种居于人下的不甘。特别是,对方是那只死不正经的凤眼狐狸!
她学会强自压下心中的种种不安与惶惑,她要在狐狸面前不卑不亢:“凤王不辞千里远道而来,住的可还惯么?”
不知是她演技太差,还是狐狸过于敏锐。狐狸感觉到话中明显酸劲儿,凤眼一挑,无辜地望向曲聆水:看吧,本王多无辜~
少年公子面容平静无澜,完全无视:与我何干?
幸而阅过花丛无数的凤陵王爷在对待女人上,一向是很绅士。只见他凤眼微弯,人畜无害:“还好,有小聆招待嘛。”言下之意,便是——
你家聆水哥哥,和本王交情就是这么好。你能耐本王如何?
抽搐、抽搐。
眉梢眼角分明有了妒意,宇文绮容却**微启一脸矜持:“凤王住的惯便好,也算我们尽到地主之宜了。”
“哪里,是本王多加叨扰了。”论官方措辞,他凤流殇定不比你大湘公主差。凤眼一挑,大有一副赖定的无赖嘴脸:“那么,以后本王还要继续叨扰小聆啦~”(本王叨扰的是小聆,不是你哦~)
宇文公主:“没关系,我会和聆水哥哥好生招待凤王的~”
狐狸:“本王怎好叨扰公主……不过,既公主如此盛情相邀。不如今日,本王便搬去天策府长住?”
曲聆水:…………b
由的二人打足了官腔,白衣公子忽问:“为何这几日独不见八殿下?”
“诶,是啊。就连那次围猎,也都未见到小八呢。”某人闲闲接口。“可惜了,本王猎的二只银狐的英姿,小八就此错过了~”
能‘小八小八’就这么叫出口的,且完全不知低调为何物的……某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
宇文绮容满头黑线。
曲聆水蹙眉:“什么?殿下已多日未早朝了?”
自那日围猎后,他便一直不适。这些时日他一直称抱病在府,怎知朝中出了何种变故?
“公主可知殿下近日如何?”
“八哥哥,他……听说被父皇关了禁闭,我也好几日不曾见了。”宇文绮容嗫嚅着,像是陈述一个连自己都怀疑的事实。
八哥哥一向是父皇的疼爱的儿子,为人处事皆是严谨。又是因了何事,被关禁闭?这些时日,她一直醉心于自己婚礼的准备。到也真未注意到,这个往日里最疼爱自己的兄长近几日的异样。此时讲起,不禁有些愧疚。
而不仅宇文绮容,曲聆水也是迫切想要知道:“公主可知所为何事?”
“这,绮容也不太清楚……”宇文绮容为难地斟酌着用辞,“只听宫里的嬷嬷说……七天前的那夜里,八哥哥在父皇寝宫外跪了整整一宿。第二日,便被父皇关了禁闭。听父皇宫里的执事公公说,那日父皇本来心情甚好。不知八哥哥说了什么,与父皇争执的厉害。问崔公公他却不肯说为了何事。”
“诶,这可就不像小八了啊。”凤流殇偷眼看了面色不郁的清贵公子,怪声怪气道。
曲聆水淡看了他一眼,不语也不恼。
凤流殇确实说的不错。宇文饰非决非如此任性冲动之人,非要把事情做到如此僵持的地步。更何况,帝王有意废储。此时正是他立储的大好机会。任何一点纰漏都将成为太子一党的把柄。到时,便不是关禁闭这么简单了。
七天前,那不是他应了婚事那日么?
那日帝王走之前分明还心情愉悦,怎会突生事端?他又是何事须深夜求见?还惹得龙颜大怒?究竟——
那日发生了什么?
他仰头看了看渐晦涩的天,心下莫名蹿起一丝不安。为友人的反常,亦为了这朝野中风起云涌的暗流。
眼底,凄艳泪痣忽地疼了起来。
流殇天下 【卷一】 第十三章
“小聆有心事?”
他执杯的指微微一滞,继而又继续凑至唇边呷饮。从素色衣袍里一截清秀的腕骨,形状美好绝伦。
“准新郎却在这里和闷酒……”不知何时从哪儿冒出的狐狸,带了调笑的魅人嗓音却不依不饶:“怎么,是终于认清了本王的千般好。小聆后悔了,不想娶了?”
看来,是该叫界错加紧府中的防卫了。
“凤王倒是好闲情,竟有空在此开曲某的玩笑。”他伸手,素净而瘦削的指去勾壶耳。衣袖滑落,露出腕骨以上一小节细瘦的臂。瘦却不显突兀,更无纹理青筋在皮下纵横。其间风情,一如他自身的清冷莲香。
狐狸的凤眼倏然眯起,忽然笑道:“小聆好风情。”
他正伸手拂去额边的一缕发,闻言一滞。眉宇间的幽柔蹙起,朝狐狸狠狠瞪去。“怎及得上凤王仪态万千。”
殊不知,这一眼沾了点嗔怒染了点幽柔。其间风情,比之方才更甚。
凤陵狐狸摸了摸鼻子,却也不再调笑。来人家府中蹭酒喝的话,还是莫要惹恼了主人家才好吧?
不过在曲聆水看来,自那日狩场围猎出尽了风头,凤陵王爷近来却倒是低调了许多。只仗着当时白衣公子的一诺,便往天策府蹭酒蹭的愈发勤快了。以至于天策府酒酿消耗,比往来都高出不少。而跑得同样勤的,另一个便是公主宇文绮容——
同样,是难缠的人物。
念此,他幽幽一叹。不——
或许潜意识里,软硬不吃的凤陵狐狸还要更难应付些。否则此刻,太阳穴亦不会跳动地如此厉害了。
喜静的素衣公子每日都要应对难缠的两人,着实头疼。不过,若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罢?号称名高天下的大湘第一人,公子聆水竟也有怕了某人的时候?
“小聆何时成亲?”
白衣素锦的少年人微微一愣,片刻水亮的瞳子直直望向庭院中:“钦天监已择了吉日,待入秋之时罢……”
入秋之时……
多事之秋,只徒增悲情。又怎会是吉日?
少年人淡寞开阖唇瓣,余下的话语愈加渺然地似陷入遐思一般。庭院里挟了夹竹桃瓣的风穿堂而过,拂过一阵幽柔的香气。
那袭红衣忽倾身过来,他的视线瞬间被殷红弥漫。
被覆在阴影下的瞬间,幽柔的夹竹桃香间夹了丝丝容华醉的酒香缠绵。那只略带了薄茧的手,就在他面前堪堪停住。
“凤……?”
“别动……”狐狸说‘别动’,然后他便真的未动。过近的距离,从华服款款的少年王侯口腔鼻息间喷洒出的热气,明显掺杂了酒香。
……醉了?
正好,酒闷狐狸。
“你的发上沾了花瓣。”狐样的少年淡笑着说,然后**的指小心翼翼地从他发间取下一枚夹竹桃瓣。
那一刻不知为何,白衣素锦的少年人只觉一阵释然。只是连自己都不易察觉,眉宇间的幽柔更甚。白衣素锦虚掩不住的颈子,藏不住底下脉搏一瞬间的加速。
凤陵王爷弯着一双斜挑凤眼,人畜无害。略带薄茧的指取下花瓣时,从浓密的睫羽里窥见那一抹风情。然后指似是无意的,从那冷玉般的颊边擦过,触了一手冰凉的暧昧。
毫不意外的,激起少年公子条件反射地向后一缩:“凤王?!”
他在他略带诧异的声音中退开,不紧不慢风度翩翩。
仿佛方才明目张胆、光天化日之下,吃人豆腐的不是他凤流殇一样。面对责问的凤陵狐狸收回了爪子,恢复了本性一脸无辜地装蒜。
可隐匿在袍袖中的掌,却竟微微紧张地收紧。
见凤陵狐狸悻悻作罢,白衣公子倒也不再对狐性难改的某人做过多要求。象征性道:“届时务必请凤王观礼。”
但其实不来,更合我意。
谁知凤陵狐狸耷拉了凤眼,一脸惋惜:
“入秋呀,本王……怕是来不了。”
流殇天下 【卷一】 第十四章
他闻言,竟又是一滞。
“……欸?小聆怎么这副表情?放心啦~本王岂是小气之人?”狐狸挥了挥爪子,魅意横生的眼弯成一条缝:“届时,本王一定派人为小聆送上一份大礼来!”
这狐狸说话,总是避重就轻呀。闻言,雪衣的公子笑着摇了摇头。
也……罢。
然而调笑的狐狸却在此时敛了笑意,一字一顿:“你不高兴。”
白衣公子执杯而笑,清秀绝伦:“哦?凤王何以见得,难不成王爷是曲某肚里的虫?”
“本王倒想做的。”他看着他,狐狸狭长的凤眼里诡异莫测:“若是论智计谋略,天下人唯恐趋之不及。本王便是做了小聆肚里的虫又如何?”
“凤王何必自谦?”他老实不不客气还击。以王爷狐狸的本性,当不输与任何人。
而凤陵的年轻王爷忽垂了双目,右掌隔着款款华服,轻贴上左心:“可我知你,这里……有事。”
从头至尾,白衣公子清隽面容上未止了的笑意,在一刻间被敛起。万丈软红,人世能得一知己。何幸?又何哀?
是友,亦是敌。
知他解己。
便是连纠缠对弈,都是诈而不实。因为知己知彼,所以更不能信。只因怕一招落子错,换满盘皆输。
曲聆水细瘦的手指却有力,对弈落子之时亦是掷地有声。毫不犹疑,这样的力度,却是连一截腕骨都已是风情万种。他斟酒递与凤流殇:“府里的新酿,可要尝尝?”
有一瞬那双凤眼里流转的光华,曲聆水几乎以为是错觉。然而狐狸毕竟还是贪杯的,微带了薄茧的掌从他手里接过瓷滑的杯。收回时,带茧的指腹轻擦过他的腕。
甫一入口,狐狸竟是克制不住的咳了出来:“小聆,什么酒名?竟是如此辛辣?”
于容华醉的幽柔绵长,完全不同的刺激口感。
冷冽的,毫不客气地直击味蕾。细细回味却在那刺激的辛辣后,慢慢回升起起一股香甜浓郁的滋味来。缠绵着由舌尖向两侧分散去,渐化成一种苦涩与甜腻共存的感官享受,在口腔中久久萦回。
醇酒如人,以其味观其人。
但公子聆水,不应当是温润如玉的么?
“名字么,还未起好。”曲聆水从白袖中伸出的细瘦手指,轻轻地摩娑着结白的杯壁。眉宇间的幽柔,恍然地带了点漫不经心与迫不及待。
凤流殇忽弯了双凤眼:“那么,便叫刀恋吧。”
“刀恋……”
“是啊。这酒初入口时冷冽若刀刃,却在过后有一种甜美暧昧的醇香,最后渐带入一丝苦涩。”一贯调笑的狐狸开始深沉:“好似刀锋上的爱恋……冷冽刺激苦甜并存,酸涩无奈暧昧横生。……小聆以为呢?”
听得他白眼一翻:说得好像你经历过一样,这普天下还有你凤王得不到的芳心?
凤流殇听他无心之言,顿时语塞。
“这么说来,刀恋此名既少文采,亦太过直白。倒还真像了,凤王您的风范呢。”素衣公子漫不经心道,温润的眉目里看不到一丝波澜。忽话锋一转::“不过,既是凤王赐名。也罢,便叫刀恋吧。”
某只狐狸一时找不出理由,反驳牙尖嘴利的人。摸了摸鼻子,只得悻悻收兵作罢。
然后他们各自坐定,一尺之距。
他继续饮酒。
他临窗望天。
西方一抹青白渐隐入的一角飞檐,天色竟已渐晦。
白衣素锦沾染了夜色,模糊不堪。最后一丝光亮勾他眉目如画,淡雅清隽。他忽回过头来凝视他的睡颜片刻,立起身甩袖而去。
那双阖着的眼,忽悠悠张开。
直到那一片被他衣服所掠起的夹竹桃瓣,颜色浅淡地落定。他方才立起身来,如血染就的红衣在夜风中漾起一阵阵衣风。有力的指执了小小的杯,在眼前轻轻晃动,引得里面的液体香气四溢。
凤陵的年轻王爷生就的一双邪魅凤眼,盈了夜色而魅意横生。忽勾唇:
“你也是一样……不信本王呢。”
流殇天下 【卷一】 第十五章
冷香不愧为天策府最美妙的迷药。加入酒中,不仅丝毫不影响酒液的醇香。反而更能催发出酒的滋味,使人**。
而吸入冷香的人,会睡上整整一日。
对于宫内地形,曲聆水自然熟悉地很。
夜闯禁宫的罪名说来不小,论罪当诛。他容不得自己所做之事,隐藏半丝风险。而凤流殇此人虽值得深交,但也信不得。
一路偷偷潜入,他直觉诡异。这一路太过顺利,未遇一丝阻拦,仿若便是等着他前来。即使被软禁,但堂堂八皇子寝宫内竟连一个内侍也没有,委实也太不寻常了。
细长有力的手指方搭上门扉,却不料身后传来一声冷喝:
“谁在那里?!”
怎么,还是中了埋伏么?
凭借听声辨位加上微弱视觉,他转身的同时一支银针已从指间飞离。虽不能致命,但针上的迷药却能使人陷入昏迷。然而——
“铛!”的一声,对方竟用剑格挡了暗夜里突然袭来的细小银针!
即使看不见对方,也能感觉到暗夜里那人周身的杀气骤然上升:“你究竟是谁?!”
曲聆水不禁失笑,想不到先前竟是低估对方。偷袭失败即已失先机,唯今之计只有放手一搏。他一动不动,古井无波的眸子借着微弱视觉紧盯着对方,手中暗暗握紧袖剑。
对方与他身形相若,且武功在他之上。
以武将来说,未免过于纤细。但对方周身散发出属于武将的森冷气势,却是能让人在瞬间不寒而栗。要真动起手来,决占不了任何便宜。若是瞄准机会,便走位上罢。
想起鱼玄机摸着白花花的胡子,摇头晃脑说徒儿你命里坎坷,劫数不断。他心下是叹了又叹,想来是他曲聆水又何曾如此狼狈过啊。
然而对方似乎看出了他的打算,竟不动声色的移动身体阻去了后路。曲聆水心下溢出丝微不可闻的叹息,瞬间数支袖箭齐齐向对方掠去!
然而,那人的速度却更快!
几乎是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在数箭并发下不见了踪影,下一刻便出现在曲聆水面前!青锋划破暗夜的浓郁,亮了那人黑到不可思议的眸子。刀风破空而出,直逼向他!
“魅上将军,住手!”
一声惊喝,三尺青锋在他脆弱的咽部堪堪停住。抵着脆弱的动脉,一股寒意从与利刃相触的**处流入体内。
好快的速度!好利的剑!!!
压制的力道与角度的控制,恰到好处。偏他没有放开的意思,曲聆水被压制地无法动弹。他抬眼,搜寻出声阻止的那人。却从压制自己的人身后看到,从身后渐渐靠近他们的**轮廓,是如此的熟悉。
玄衣金边,华贵雍容。
温雅的眉眼,对上了他温润无波的眼眸。良久玄衣华贵的少年人欣然一笑,令人如沐春风:“聆水,你来了。”
黑巾蒙面,夜色如沉。
无法看清那清贵少年的表情,却见那双无瑕若碧的眼眸里光华流转。他说:“我来了。”
声音依旧清冷如月辉,那双眸子里流露出的淡然令人心安。这世上就是有这么种人。他无需一言一语,仅是一个眼神,就足让你打消一切顾虑毫不迟疑地选择相信他。
而宇文饰非觉得,曲聆水便是这种人。
直到确认了此人绝非刺客,年轻的武将这才收了剑:“得罪了。”
“我便知聆水你定然会来。”温雅的友人将他引入殿内,淡笑着做了开场白。
余光瞥见桌上散乱着几本《战国策》、《军献》,曲聆水心下顿时明了几分。但觉时间紧迫,他已无暇顾及其它。只得直奔主题:“圣上为何关殿下禁闭?”
面对友人的直接,宇文饰非顾左右而言他:“聆水莫不是不知,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纵是父子,也未有什么不可能的。”
闻言他蹙眉,友人分明是不愿说实话。偏他无法勉强,只幽幽地叹了口气:“殿下,你不肯说我又如何帮你?”
“你亦帮不了我,聆水。”玄袍少年长身而立,道不出的无奈:
“虽然我知,自小——你一直站在我这边。”
流殇天下 【卷一】第十六章
虽我知,自小——
你便站在我这边。
然而……
“那是因为,你做的是对的。”曲聆水打断他,语气平淡而真实。
在他看来,宇文饰非一直是一众皇子中的翘楚。不论是处事方式,亦或是能力。恩威并施德刑并用,既服了人心又达成目的。他相信他日若是登基,必然是个能有一番作为的君主。
“是么?”宇文饰非淡淡温吞地笑,眉眼间竟一改往昔的自信与决然:“聆水,其实我……并非做每件事都是对的。有时我便在想,是不是有什么做错了?”
他忽道:“有。”
音量不大不小,却干脆利落地掷地有声。玄衣少年明显蓦地一怔,没料到友人如此直接。
那往日里贯了白衣素锦、锦绣琳琅的少年人,此刻一袭夜行衣衬得愈加瘦削。然而,那清隽面容上却有一种可悲称之坚毅的情愫:“不论如何,殿下不当与圣上顶撞闹至禁闭的地步。生生给太子一党,落井下石的机会。”
“聆水果然还是这般不留情面……”玄衣少年继一愣之后,温吞一笑:“不过其实,围猎那日之后父皇已经赦了我的禁闭。只不过是,我自己倦了罢……”
“明日朝堂之上,我定会让聆水看到个和以往一样的宇文饰非。”
“如此便好。”曲聆水暗叹口气,却又隐隐觉得有何不妥。
夜凉如水,二人间便突然静默下来。
许久,忽听玄袍的少年人问:“聆水,我听闻你答应了与九妹的婚事?”
那样慎重的语气沉入这凝重的夜里,划碎一时寂静。
他颔首回应。
“聆水,可是爱九妹的么?”他问的时候,心跳些微乱了频率。
闻言那白衣清贵的少年只是轻浅一笑,并不做任何言语。
没有否定与肯定,只有宇文饰非懂得这便是他的答复。这男子眉目柔和,朱砂多情。却同时也冷情地,连一句拒绝的话也不肯给。
“殿下……”他又道:“我只记得,潇湘苑的小容儿已经早夭了。绮容她……总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
“你的记忆……?碍,果然你能记得的,真是愈发少了……”宇文饰非突然干笑,却无法掩饰其中的尴尬。“早夭的容衍,是绮容的同胞哥哥。四岁那年……得天花逝了。”
曲聆水静默听着,一言未发。
当真……只是天花那么简单么?传言当年的小殿下可是深得皇帝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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