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重明书-第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不了。”梁竹烟幽幽道,“三年了,他不会来了,而我亦出不去,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梁姑娘。”杜将离唤道,“我们素昧平生,你便将此物交给我们,不怕我们据为己有么?”杜将离不合时宜的发问惹来蓝艺一记怒瞪。
女子一愣,怔怔道:“你、你们会将其据为己有吗?”
杜将离不觉莞尔,无奈地回了“不会”二字,他算是了解眼前的女子了,简单得如同白莲一般,既如此,那么自己也毋须拐弯抹角,杜将离看着梁竹烟,无比认真地问道:“梁姑娘,你与南巫族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南巫族?”梁竹烟的面上满是困惑,“是什么?”
对方的回答完全在杜将离意料之外,他轻叹一声,摇摇头,喃喃道:“他们是这个世上,最需要得到他人谅解与道歉的人。”杜将离见梁竹烟似乎没有听清,张扬起笑脸,“没什么。”语毕重重拍了蓝艺一把。
蓝艺会意,强颜笑道:“梁姑娘放心,我定会将其交到你的子穆手中的。”
“多谢。”梁竹烟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语调轻快,“走吧。”
“去哪?”蓝艺面露着急之色,不是这就赶他们上路了吧?
梁竹烟吐吐舌头,俏皮一笑:“蓝公子,帮我一起安慰月儿,她把送给我的画弄坏了,肯定生自己的气不愿意见我。”她偏过头,眸光幽幽地移向门外,“而我,也的确不该再让她担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本文BL,不过写的时候,总觉得这里梁竹烟必须是女子才好
☆、第七章
十天一到,杜将离二人便准时上路,在村民的带领下出了山脚。梁月舍不得他们,哇哇哭着说等她长大了,就把月亮上的妖怪统统抓来送给杜将离,杜将离被她逗乐了,还骗她拉了勾说一言为定。
从谷中出来,杜将离的心情自然是阳光普照,只是苦了蓝艺,满脸闷闷不乐,他第一次喜欢女孩子,却是这样个结尾,好在杜将离也没有趁机取笑他。
蓝艺望望天,真真是平生未尝愁滋味,才明了,便是独自相思,怅然道:“天下之大,人海茫茫,我们去哪找这个叫子穆的人?”
杜将离忖思片刻,说道:“你还记得吗?三年前,端国武帝突然去世,未来得及立太子,三位皇子为争帝位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朝廷大臣各有支持,一时难分高下。但国不可一日无君,此时各位皇子便想到了晴国。晴国是端国百年交好的盟国,其意见能在此次争位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你是说——这子穆与端国王室有关?”蓝艺睁大了眼睛。
“当时最好的拉拢晴国的方法,便是找到十五年前,晴国送与端国却被弄丢的信物——蝶醉。哪怕只有一半,也足以得到晴国的信任。子穆,穆谐音木,两字一合便是一个李字,端国,正是李家的天下。而二皇子曾经失踪过一段时间,再出现时,便迅速败退了另两位皇子,一举成为国君。”
蓝艺微有些吃惊:“这个子穆,就是端国现在的武帝。”如此分析,虽大胆,却也在情理之中。
杜将离还有个疑惑,便是梁竹烟的身份,她为何会中千障针,唐涩也不会平白无故为了一个捡来的孩子做到如此,这之中必有什么缘故。
他摇晃着脑袋,心猿意马:“这倒是个好机会,我们也可借此去看看端国,看看武帝此人适不适合当九国之主。”
蓝艺闻言向杜将离投去一个鄙夷的眼神:“说得仿佛只要是被你选中的人,你就一定可以帮其得到天下一样。”
“那是自然。”杜将离扬眉,“不要对你英明伟大的主人产生无谓的怀疑,我可是很有能耐的。”
蓝艺不屑地哧了一声:“不知是谁连太子之位都被人抢了,现在落得这般下场。”
杜将离瘪起嘴:“这本来便是他们的东西,我不过是还给他们,罢了,说了你也不明白。”顿了顿,“况且于我而言,找一个值得辅佐的人帮助他成就大业,比我自己登上那个位置要好上许多,我可不想就这么被束缚住。”
“小心你还未见到武帝,就被墨世子逮着了。”蓝艺毫不留情地泼着冷水。
“乌鸦嘴。”杜将离不满地嚷嚷,他想到什么,突然停住脚步:“给武帝送完蝶醉,你可以再回来,趁着正主不在,有大把的时间供你获取美人的芳心。”
蓝艺瞟了眼杜将离:“算了吧,若我去找梁姑娘,那么你呢?放你一个人在外招摇撞骗?不被别人活活打死算不错的了。”
杜将离眯眯眼笑:“不错,蓝艺你最近变得格外伶牙俐齿嘛,你放心,你要是不打算回来找梁竹烟,还是跟着我的话,我一定给你寻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把你给嫁了。”
“……”
两人偷偷摸摸地走着小路,期间蓝艺弄了顶帽子,给杜将离戴上,他的白发太惹眼了。要说他们此行最失策的事,便是忘了准备盘缠,囊中羞涩,两人一路省吃俭用外加坑蒙拐骗偷,终于到了端国王城,杜将离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扭头道:“蓝艺,你不是还有你的传家宝么?赶紧拿去当了。”
蓝艺翻翻白眼:“你那么多传家宝怎么不当你的?”
杜将离刚想回答,便看到一个男子站在蓝艺身后,将匕首抵在蓝艺脖侧,沉声:“想他活,跟我走。”
这光天化日之下还敢强抢民男了,杜将离下意识地摸摸腰间口袋,可惜,干粮只剩一人份了,他瞄瞄不敢动弹的蓝艺,指指腰侧,摊手,遗憾地摇了摇头。
蓝艺控制不住差点要骂人。
那男子见杜将离不为所动,眸中一凛,杜将离只觉得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不好,对方是个厉害的练家子,万一他砍了蓝艺之后不过瘾还想砍自己怎么办?飞快地琢磨一阵,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来得安全,杜将离决定还是跟着男子为妙。
杜将离看着男子的背影,暗自思量,难道是刚巧碰到谋财害命的了?不像啊,还是说这人谋完财害完命被官兵追捕,需要挟持人质来方便逃跑?那为什么要拿蓝艺来威胁自己呢?杜将离怎么想都想不通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男子到了城外一间废置的屋舍,将蓝艺往里一推,随后两眼一瞪,杜将离只好乖乖地走了进去。
屋内光线虽暗,倒也足够杜将离将男子好好打量一番。男子比蓝艺还要高上一些,着一身玄青紧身袍服,长襟窄袖,身材瘦削单薄,人却格外有力道。男子的嘴唇薄得过分,紧紧抿着,几乎看不出血色,面上漠然,没有一丝表情,隐隐透着寒意。
杜将离心中咯噔,不会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吧?
男子似在观察杜将离,看了半晌,匕首入鞘,开口:“孟府,孟禾央。”
自报家门?杜将离立时反应过来,名字名字,自己叫什么好呢?杜将离方巧看到男子身后门外那片开得安静的白色芍药,心中微动,随口诌了个名字:“路人,余容。”
孟禾央上上下下又扫了杜将离一遍,不容置疑道:“帮我扮一个人。”
“谁?”
“孟简。”
好熟悉的名字,杜将离脸上的汗涔涔就下来了,试探性地问道:“连诛将军——孟简?”
“你可以选择不帮。”孟禾央冷冷道,腰间匕首已然出鞘。
杜将离连忙正色道:“有这样的机会,当然要帮一帮的。”说着余光瞥向孟禾央手里那抹寒光,心想这人怎么动不动就喜欢动刀子。同样姓孟,按年龄看,这位想必便是传闻中连诛将军最疼爱的弟弟。可见这孟老爷子,心思都放在大儿子身上,他好了,成为一个威震四方的大将军,可另一个,对不起,长歪了,求人帮忙竟还一副你不帮我我就宰了你的仗势。
近些年,端国边界纷争不断,夏国缕缕来犯,三年前,端国可算节节败退,接连失了两州,武帝气郁而死。后二皇子李恒夺得帝位,任命孟简出征。孟简不孚所望,七战七胜,一举夺回所失领地,将夏国军队赶出端国境内。李恒大喜,封其为连诛将军。
夏人生性狡诈暴戾,自称为宸血鬼狐后人,一向未将他国之人放在眼中。现在端国有了孟简,却不得不忌惮三分。这三年来,有孟简驻守,边境一直相安无事。本是好事,十天前,孟禾央却从李恒那知晓,孟简秘密失踪,此事只得几个核心人士知道,先不谈军心,此消息一旦被外人所知,恐夏国又将挑起战事。
杜将离听及此,心中顿时百种猜测,正思考着,忽然心念一转,想到一个极端严重的问题,眼神游移地问道:“不会是要我假扮孟简去边疆……”脚底一歪正准备开溜。
孟禾央一个冷眼扫过来,目光里还有些鄙夷:“你觉得呢?”
杜将离嘿嘿笑着点点头,也对,就算他与孟简生得再像,也不至于边疆的军士都是瞎子。
孟禾央将杜将离带回孟府,引至一个唤作刘伯的中年男子处,让他教会杜将离孟简平时的行为举止,自己却站立一旁,阴着脸看。
从刘伯那得知的讯息以及孟禾央方才说的,杜将离了解到,孟老爷子病重,时日无多,想再见见自己的大儿子。而孟简失踪十天,是吉是凶也未知,孟禾央此时抽不开身去找,就算找到了,也怕赶不及回来陪孟老爷,反让老爷子担心。孟禾央便想到找个人来假扮,以完成孟老爷子的遗愿。好在孟老爷耳目生就不甚灵敏,又被病痛一番折磨,几乎不能视物。刘伯不知孟简失踪,只当他因边疆形势紧要而无法抽身。
这刘伯鬓发斑白,虽瘦削,面上倒也红润,像是练过武的样子。他边说缘由,边探出手去,狠狠一抓,将杜将离右手反手一剪,背到身后,朗声道:“大少爷平时可不是这个样子。”
杜将离吃痛龇着牙:“你不是说孟老爷子看不见,哎哟,痛痛痛,别捏!”
“再不能视物,知道假扮大少爷的人是这幅德行,就是污了大少爷,别说二少爷不允许,连我都看不下去。”
“既然模样不是主要的,那你们找个品行、气质都符合的便是,却如何挑上了我?”杜将离着实不解,身后刘伯又束缚得紧,不由痛得眯起眼来。
刘伯看了眼孟禾央,说道:“二少爷自有二少爷的道理,你跟着学便是了,哪这么多废话。”
听着对方像是不愿意说的样子,杜将离挑眉:“将孟简的习性告诉我,我自可以学得很像,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说着看了眼蓝艺,轻轻翘起嘴角,表情似极了一个调皮的孩子。
“事成之后,让我见武帝。”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杜将离在宫里,什么类型的人都见过,刘伯一描述,再配上孟禾央带来的画像,只不过一日,便学得□不离十。最难学的是声音,没有可以参考的对象,杜将离扯着喉咙嚷了半天,都没学出个所以然。在蓝艺看来,杜将离倒是乐在其中,沾沾自得。
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天朗气清精神好,杜将离正愁如何接近李恒,便有个机会白白送上门来,人家既提供吃又提供住的,差事还简单,好不安逸。
刘伯原本还一板一眼,面庞阴沉得厉害,一见杜将离身形姿态学得有模有样,立刻喜得眉开眼笑。好吃的好喝的一个劲儿伺候着。大抵也是孟府冷清惯了,少有人来,刘伯简直拿杜将离当孟简看了。
杜将离自然乐得春风满面,学得格外卖力,一天下来,杜将离总算是摸着了点门道。
孟禾央自院门进入,面上表情若有所思。杜将离负起手,作孟简的模样走了两步,嗔怪道:“阿央,让你唤我做大哥,却总是不听。”
孟禾央一怔,抬眼远远望去,微微有些惘然,他迈前两步,神思骤然清明,眸中冷光一闪,抬手间,四支匕首齐齐飞出。杜将离只觉耳边一寒,头上帽子被牢牢钉于身后的柱子上。杜将离下意识地摸摸耳垂,触感粘稠,火辣辣地疼,顿时缩紧脖子,心儿跳得跟飞一样,腹中不断嘀咕,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了,不过是开个玩笑,就下如此狠的手。
没了帽子,杜将离的白发倾洒而下,当即暗叫一声糟糕,孟禾央已走到他身旁,目光狐疑地盯着杜将离。
杜将离连忙吸吸鼻子,脸上露出忧愁的表情,戚戚然道:“小时家里穷,娘亲怀我时没什么可吃的,只好好天天去人家地里偷白薯,生我出来,只有二斤多些,面黄肌瘦,连头发也是白的……”
蓝艺眼角抽搐,谁家吃白薯能把头发给吃白了?蓝艺有些无力,他当然不希望杜将离被认出来,一方面被杜将离的借口气到吐血,一方面又要担心杜将离的身份暴露,心中百转纠结。
孟禾央没有说什么,他看上去并不关心杜将离的身份如何,也未追究,哼了一声便径自走开。不知那一声哼是哼杜将离胡诌的借口,还是哼杜将离之前模仿孟简来叫他,总之杜将离是再不敢随意调戏他了。
又练了两日,杜将离仿佛被孟简上了身,吃饭饮茶言谈举止连睡觉都是孟简的动作,而孟禾央只是偶尔在远处观察过他几次。
杜将离还未见过孟老爷,行动范围也只在刘伯屋后的园子内,不被允许出去。杜将离一反常态地非常安分,他是很认真地学着,不知扮作人子是不是他短暂途中的一样机缘,以此来弥补他被凉帝所厌恶的怅然,他甚至连父王都没喊过几声,现在便要唤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作爹,杜将离一面想着,一面自嘲地笑了笑。
“余公子!老爷他——老爷病危了!”刘伯匆忙跑来,神情焦急。
杜将离眸中一凛,忙穿上备好的服装,跟着刘伯去到老人面前。
老人年衰岁暮,形容枯槁,从被中伸出的手,颜色青灰暗淡,血管清晰可见。老人的眼已深深地陷了进去,一双浑浊的目毫无生气地注视前方,间或有些许转动,似乎在期望着什么。孟禾央陪在老人身侧,默默地低着头。
“老爷,大公子回来了。”刘伯道。
杜将离蹲至病榻旁,握住老人伸来的手,心中一震,那几乎都不能称之为手,粗糙的皮肤下竟只剩骨头,杜将离不敢用力,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看着老人,他难受地垂下眼帘,张了张口:“爹——”
话音刚落,病塌上的老人便挣扎着起身狠狠地给了杜将离一个耳光。
老人用劲极大,杜将离右脸火辣辣地疼,他抿了抿嘴,大抵是孟简许久不回家,让老人生气了。杜将离看向老人,老人咳得厉害,褥前的一滩殷红触目惊心,那一掌似用尽了老人仅剩的力气。杜将离忙上前扶住,老人责道:“怎么?难道连爹都不会喊了吗?再叫一次。”
杜将离愣了,鼻中一酸,刹那间涌到心头的情绪竟是连自己都没控制住:“爹……”声音几不可闻。如果之前他是以孟简的心情来唤老人,那么这一次,便全然是杜将离自己的口吻,他知道自己应该扮作孟简,可他实在按捺不住,杜将离咬紧牙,方才的那声就当做自己的恣意妄为好了。
好在老人也没有听出什么异样,他闭着眼,休息了好一阵才开口,声音缓慢至极:“近来,可好?”
“好。”杜将离点头,“我一定守住边疆,要夏人再不能踏进端一步,让他们知道我们端国的厉害,让世人看看我们孟家人的能耐。”
老人轻轻地将手按到杜将离手背上,拍了拍:“夏人多狡诈,你要当心。”几个字说得极其吃力。
杜将离看着老人的面庞,心中分外难过,此刻扮着孟简,便仿若明了他的想法,孟简此刻会如何想,如何作答,脑中不用多思考便有了数,杜将离强作笑容:“孟家的好儿郎,折不断,打不败,心不下千里,志不坠青云,强如石,韧如草,一世为人,一世不悖于心。”声音轻而有力。
老人的眼眸多了几分清亮,似回到了年轻时候一般,他颤抖地在两人的搀扶下坐直身,挺直腰板,一手抓着杜将离,一手握住孟禾央:“必须要寻到,寻到那钥匙——”
“我们会找到的。”肯定的语气,孟禾央用力回握老人的手。
老人脸上浮起满足的笑容:“如此,便好,便好。”说着,缓缓阂上双眼,就这么笔直地坐着,再也没了气息。
孟禾央身子一颤,仍握着老人的手,不愿放开。
空气仿佛停滞了,格外沉重,人生如烛,短暂易逝,老人明明近在咫尺,伸出手便能触碰到,却已与他们天人永隔,再不能睁开眼。杜将离不忍目视,提前出了屋门,挨着门外石阶上等待的蓝艺,默默坐下,嗓音干涩:“又有人在我的面前死去了。”
他抬头望向院内高高的围墙,墙际花白斑驳,挡住了昏黄渐去的沉暮日光。
“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走了。”杜将离仰着头,鬓间的白发从帽中漏了出来,垂至肩头,蓝艺定定地望着他,看着杜将离平日嘻嘻哈哈的模样,也许谁都不会在意,杜将离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打击,才在这样的年纪,白了满头的发,又是以怎样的心情,才能让自己笑得比任何人都开心。
杜将离轻勾嘴角:“如此也好,至少我去的时候,就不会有人难过了。”
蓝艺瞪圆了眼:“在你眼里我不是人么?”
杜将离打量了他一阵,嘟哝道:“你不一样,你那时已经嫁人了。”
蓝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杜将离说话总是不超两句便没了正经,他仰头看着空中飞过的鸟儿,听着自己身旁那缓慢得不论何时都不曾乱过的呼吸声,蓝艺不禁感叹,杜将离这心啊,自己跟了他这么多年,从未摸透过。
静静地坐了许久,杜将离起身,拍拍身上尘土,孟禾央终于出门来,他立在杜将离身侧,淡淡道:“我爹他认出你了。”
什么?杜将离吃惊地张圆了嘴,是了,就算病重到看不清听不到,到底也是自己从小带到大的与自己有血缘之亲的孩子,没道理认不出来。可老人不仅未拆穿他,还配合他把这出蹩脚的戏演完。
杜将离下意识地捂上右脸,那么他之前挨的耳光,还有老人所说的话,难道居然是——杜将离眼眶微热,不过是个素昧平生的人罢了……
孟禾央仍旧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望着前方:“谢谢。”这两个字轻得几不可闻,刚说出口便仿佛被风吹了去,不留任何痕迹。
杜将离稍稍翘起嘴角,极浅极浅的笑意,虽然被认了出来,但是最后,还是被孟老爷子认可了吧,至少自己这些天所做,终究起到了好的结果,而孟禾央的心意,也没有白费。
杜将离转身,正面看着对方,问道:“阿央,你接下来的打算,是去找孟简么?”
孟禾央一怔,这样简单的一个问题,却迟迟没有回答,沉默不语。
杜将离心下奇怪,猜他有什么隐情,不便于说,他耸耸肩,扯开话题:“那么,能否告诉我,你为何挑上了我?”杜将离本以为对方找上他,是因他长得像孟简,可这些天下来,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孟禾央听罢,目光定定看着杜将离,沉声道:“跟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庭道深深,蜿蜒而走。路旁芒草丛生,杂乱无章地横着,显然许久未有打理,入目处皆透着萧瑟。偌大一个孟府,安静得只闻虫声,一路不见几多下人。这几日,杜将离一直住在刘伯处,不曾出过半步,之前急急被唤入孟老爷住处,也未尝注意过一星半点,此刻看着墙边那攀爬的青藤,不由感慨万分。
该是如何的事情才让住了人的宅子,荒废成这个模样,杜将离看着身前人的背影,孟老爷一直重病缠身,大少爷又不在,只得孟禾央打点里里外外的事情,听说去年因孟府悔婚,芊郡主的人还来闹过一阵,孟府上上下下全靠孟禾央一人,也算苦了他了。
杜将离此刻还在为孟禾央感叹着,只等他真正了解了孟禾央后,才发现这根本与外界发生的事毫无干系,完全是孟禾央他不具备此种能力。
孟禾央的屋子,简单明亮,除却必要的物品,屋内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更不要说摆设了。
“坐。”孟禾央淡淡道,眸中平静无波。
他移步床榻,从枕边取来一个长怜木匣子,又从袖中摸出一个琥珀铃铛,皆置于杜将离桌前。
杜将离一眼便被这铃铛吸引了,铃铛似核桃般大小,透明无一丝杂色,表面光洁晶莹,辗转透着浅淡的光芒,温润如玉,琥珀中心似裹了一层露水,露水间,一只金色的小虫安静地伏着。
明明是颗精致的琥珀珠子,也没有可以发声的地方,杜将离却下意识认为那便是铃铛,伸出手去,刚触及表面,琥珀珠子便清脆地响了起来,竟似乎是那小虫发出来的,声音与一般铃铛无异,因多了些起伏,听起来反而更加悦耳舒心。
杜将离能看到其中人工雕琢过的痕迹,这琥珀铃铛,不是天然,却胜似天然,杜将离不禁心想,究竟是怎样一双巧手才能做出如此精致的小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捧在手中,掌心顿时一片温暖,杜将离爱不释手道:“阿央,它好似很开心的样子,你看,我不动它也会响,叮当——叮当——叮当——”不由喜不自胜。
杜将离从未听说过有关此铃铛的传言,只不自觉地认为此物必定不简单,心中更是喜欢得紧,眼珠子骨辘转了一圈,歹意顿生,该怎么连哄带骗地将铃铛从孟禾央那要过来呢?自己也没带什么贵重的东西,不如——将蓝艺抵给孟禾央以作交换?杜将离越想越觉得可行,一个大活人怎么都比一个珠子值钱多了。
孟禾央见杜将离这副模样,竟仿佛松下一口气的神情,他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是爹的养子。”
杜将离着实吃了一惊,抬首看着对方,手中的铃铛似感到了他的情绪,铃音竟逐渐轻了下去。
孟禾央看向窗外,记忆的纹路清晰地刻在脑中,只要一去想,便如打开了蓄水池般,流水刹那间填满了心河。
他自小便知只要自己专注地去感受外界,自己的视力、听力以及嗅觉就会比平时要好上许多,这连同龄人甚至大人都做不到。别的孩子看不到的,他老远便了然于心,别的孩子听不到的,他一早就将对方的话语一字不落全数听了去。只是他对自己身体的感觉却异常迟钝,他无法控制自己用多大的力,也经常不知道天气冷暖,但这不影响他比其他的孩子更早地要到过往行人的施舍。
是的,他是一个乞丐,一个被众孩子讨厌的乞丐。
每当他挑准目标,上前祈求施舍时,其他衣衫褴褛的孩子便会生气,他抢走了本该属于他们的那一点钱,或是一顿能填饱肚子的午饭,他们经常在他得到施舍后对他拳打脚踢。他不怕,因为他感觉不到疼,他只要牢牢护住手中的那枚铜板,自己便能活下去。
活下去,又是为了什么呢?他不知道,也没有精力去思考,他的生活,便是如此不停地往复。
在又一次被打后,他像往常一样擦擦嘴角的血迹,踉跄地站起身,发现了站在一旁盯着他看的孟简,虚弱道:“你也要打我吗?”如果是的话就快些吧,他很饿,很想马上就吃到东西。
孟简摇摇头。
他想对方穿得虽简陋,但也不像是出来乞讨的小乞丐,也许对方嫌他脏,不愿碰他吧。既然如此,对方可能只是单纯地来看他笑话而已。他没有再理孟简,径自向街尾走去,那里的馒头卖得最是便宜,有时店主卖不完,还会送他一两个。
他没有将孟简放在心上,这只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路人,何必要记着,可他没想到,自那天后,孟简每天都会出现在他视野范围内,看着他乞讨,看着他挨打,眼睛总是睁得很大,手握得紧紧的。有时孟简会大声地说他很厉害,简直是莫名其妙。
渐渐的,他一看到孟简,便觉得非常烦躁。
就算是拿他取乐,也该有个限度。
天气刚入了冬,乞丐们散去后,他趴在地上,第一次觉得身体那样寒冷,手臂、小腿、腹部的伤口已溃烂了有些时间,他闻到那上面腐臭的气味,夹杂着口中的血腥味一起,像极了前几天在桥边死去的那个孩子身上的味道。他强撑着身体站起来,摇摇晃晃。
他还是很饿,只是真的没有了气力,连再多走一步,想背过身去不看孟简,都是奢侈。
“你看够了吗?”声音细若蚊吟。
孟简用力地摇头,双手依旧像往常那样紧紧握成了拳。
“该死。”他低声咒骂,脑中突然一阵晕眩,身子便软了下去。昏倒前,映入眼帘的,竟还是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他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人背着他,到了一个混合着草香与药香的地方,到处开着白色的野花。那人的手很温暖,他一直牢牢抓着,舍不得放开,原来暖意是这样一种令人安心的感觉,好像母亲一样,他贪婪地感受着,若能一直这么下去,该有多好。他转过头,想看看那人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眼前模糊一片,怎会看不清呢?他的视觉一向很好的呀,他有些急了,用力地睁开眼睛。
终于,一丝光亮透了进来。
孟简疲惫的脸上有了笑容:“总算是醒了,你一直抓着我的手不让我走也就罢了,还口口声声地唤我娘亲。”说着甚至学了起来。
他顿时明白过来,气急,抓起身旁的药碗,便向孟简砸去。
孟简也不躲,任凭药碗的豁边在自己的嘴角划了道深深的口子,殷红顷刻沁出,他仿佛没有感觉,只随意拿手擦了擦,兴致勃勃道:“你真是勇敢,那么多人打你,连哼都不哼一下。”
“你为何不帮我。”他一时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在讽刺他还是真的这么认为,若是真的,却为何只在一旁看。
孟简认真地张开嘴,眼眸里闪着别样的光辉:“我爹常说,当一个男人在堂堂正正面对属于他的战场时,旁人都该得尊重他,你很勇敢,是个男子汉。”
立时哑口无言。
什么男子汉,他不过是个蝼蚁,哪怕在夹缝里,都想活下去。
尊严也好,骨气也罢,这些都有什么用,他只想填饱肚子。
他每天都在死亡的门口打转,又累,又饿。
他抬手,手上已没了黑黑的污尘,连指甲里也被洗得干干净净。
他很想生气,他与眼前的男孩是不同的,可听了男孩那认真的话语,心中却泛起奇妙的感觉,痒痒的,还带了些酸楚,十分难受。
够了,他已经如此,不想再接受男孩的嘲讽,挣扎着起身,男孩急了,连忙扑到床上,整个人压在他上方,不让他起来:“你不能走。”孟简定定道。
他太虚弱了,使不上力气,只好别开眼,不想对上男孩的视线。
“你叫什么?”孟简问道。
他摇摇头。
孟简咧开嘴:“那么就跟我一样,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