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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龙(四八强制爱)-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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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菩萨保先前陈情,他不免疑心是不是他也在怀疑什么?可惜比起老八来,还太嫩了些。皇帝再谕,令宗人府火化阿其那尸身,交还菩萨保自行安葬。
  
  做完这些,皇帝照例对着青瓷梅瓶发牢骚:“你那儿子也不省心,写些大逆不道的东西不知给谁看?替你翻案?也不怕把自己折进去……”
  停一停皇帝又笑笑:“好好好,朕不为难他。只要他老实本分去热河,不像老九那样与朕为难胡乱生事,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
  
  隔一会儿静默之后,皇帝再度自言自语:“你自己食言了,没活过朕的寿数,合该留下陪朕。你儿子要你入土为安朕找不出由头拨回,拿一垄骨灰诓他不算过分,横竖他也不过是随意找个地头埋了,哪里比得上皇陵风水好?”
  
  放佛有问有答,皇帝侧耳细听片刻又道:“你怕祖宗皇考天明诈尸上门骂你?真是杞人忧天,你已非宗室皇族,玉牒除名,哪里配得让祖宗移步屈尊?”
  顿一顿,皇帝言语神态之间又有了松融妥协之色:“你真这般计较,到时候勘选皇陵基址时,朕亲自验看,择一处远离景陵的吉地就好。遵化昌瑞山皇陵风水虽地臻全美、景物天成,但最好的上上吉地都已圈建了陵寝,另择一处也无不可。这下总该随了你心意?”
  
  苏培盛守在殿外,里面的动静隐隐绰绰只能听个大概。但一连几日都如此,也渐渐猜出因由。这次惊吓更胜以往——万岁独自在内,对答往来似模似样,放佛真的有个人在一旁抱怨顶嘴。
  
  都是紫禁城里当差的积年老人了,除了后宫,这皇宫里哪里阴气最重怨气最浓?
  杀的人多了,总会遇到鬼。
  罢了,好奴才不该妄议主子。
  天要凉了,这冰盆也该撤一撤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注释,九月初八卒是弘旺《皇清通志纲要》里记载的,现在广泛应用,《清史稿》等雍正朝官方文档里面记载的是九月初十,这里拿来用一用。
从今天开始我要人品爆发,撑的下来争取连续几天日更补上上周病休的空缺,大家留言鼓励我吧!
宣传下,定制修订中(主要是改错字和补H,神略的H补了600…800字不等,已经写过的补100…200字)很难统计,所以没有整理专门的Htxt sorry
封面在文案上




76

76、潜逃于渊 。。。 
 
 
  皇帝长驻圆明园;怡亲王与果郡王照例被留在京城襄理宫务。弘时出继之后;皇四子弘历也算占了一个“长”字;在政务上频频露脸;今年大选时指婚察哈尔总管李荣保的嫡女,来年大婚。皇帝驾幸圆明园后,弘历受命往来京城与园子。
  
  九月中;弘历照例拿了京畿要务的折子入了圆明园。晚间依着惯例考校政务时令,一直到皇帝面露疲色;他才识趣道乏退出澹宁居。
  转身出了殿门,让人将轿子抬回去;自己踩着信红色的宫灯照耀下的晕红光华,一路走回万字殿。
  
  万字殿立于水上;四时皆宜;建成之初便颇得皇帝喜爱。此处三十三间殿宇室室相通,取名亦有“四海承平、天下太平”之意,兼之离澹泊宁静居也近得很,是以皇四子几次往来都赐住于此。
  
  弘历进了西殿,自有贴身太监吴书来领着宫女上前替主子除去马靴换上软底步履,接着又捧上羹汤碗盏布巾胰皂。弘历慢条斯理受了,才道了声安置。
  
  四下无人时,吴书来上前替主子打扇,一边轻声说:“主子,那一位总是咳着,这园子里人来人往的,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用度,怕是早晚瞒不住哇。”几句没头没尾的话,在场的主仆二人都懂。
  
  弘历正呷了一口安神茶,闻言皱眉沉吟。他手中势力自然无法同强势掌控京城全局的皇父抗衡,能在这一位的眼皮子底下藏下一个人至今已是竭尽全力,这里面用的人还有大半不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不过互为利用。为妥善计,的确得想办法避一避才好。
  
  想到这里,他只能再度笑一声三哥蠢,白吃几年梗米饭,想学八叔画虎类犬,深怕皇父不知他与八叔暗传秋波。结果把自己给玩丢了黄带子,形如丧家之犬,都不知该叫谁阿玛。
  正经阿哥哪里能赶着趟儿往权臣那里跑,讨好也露痕迹,实为下下策。
  
  同是收拢势力,化为己用互利互惠,他做得可聪明多了。
  独善其身、留出曲径,愿者上钩方为上策。。
  不过自己也未曾想到,钓上来的是肥美硕大的一尾金色鲤鱼。
  数年观察所得,此鱼沉稳温和,从容不迫饿死了也不乱咬钩,修炼成精差一点就鱼跃龙门化作龙。终于棋差一招被鱼鹰啄瞎了眼睛,险些陈尸溏泥之中,被自己捡了便宜。
  
  再度盘算手中人脉,能得自由出入宫禁的人可真是不多。虽说大臣宗亲都有腰牌,但他们大多是皇阿玛心腹,大白天要藏一个人出圆明园也强人所难。
  想来想去,还真是只有自己进出不受严苛盘查,于是他道:“让孙正清再开出三日的药来,三日之后爷回京时多稍几陇书回去,你们都警醒着点儿。”
  
  这几日皇帝身边的一等太监高无庸据说背上烧伤恶化流脓,总也不好,侍候皇帝的担子都落到大总管苏培盛一个人的头上。
  
  秋风吹散暑气,皇帝睡的时间反倒越发少了。
  好几次侍候的太监都看见万岁神神叨叨对着一只花瓶嘀咕,据说那只瓶子是怡亲王亲自督造的,烧坏了十几窑的泥坯才得了这一件釉色纯正器形优美的成品。难怪万岁爱不释手,擦拭的人碰得重了也要被劈面痛骂半个时辰。
  
  苏培盛察觉主子脾气日益暴躁,忧心之余从衣食用度坐卧起居都要亲自过问:茶要八分热,烫一分凉一分都决不能忍受;寝要七分暖,热一分冷一分也不可;食要六分饱,多一分亦会被主子骂做浪费无度。
  他年纪也不小了,睡得比主子更少,连轴转了十数日,也吃不消了,连带着手底下的人也管不过来。
  
  孙正清说高无庸背上灼伤得厉害,不可与旁人同室,结痂之前不可着衣盖被,只能俯卧趴着——是以这段日子他独居一院,只有小太监能端药端水进出。阖门闭户下人房无人往来又不缺医少药,恰巧能够藏下一个在鬼门关绕过几圈的人。
  
  不过两日,皇帝将京中带来的折子批阅完毕,留了弘历用膳并考校了耕田法与京城观风整俗后续,末了补一句:“你倒是侃侃而谈了。不过多半了几天差事,便分不清是非,府门口也热闹了,你倒是忘了阿其那了罢?”
  弘历登时背上就有湿意了。
  
  皇帝会斥责他一点也不意外。福惠太小,又是罪臣年家血脉,除了老五,他是皇父唯一拿得出手的儿子,在旁人眼里几乎就等同储君,对答考校时光是表扬赞赏才是不正常的。只是皇阿玛单单提起那一位,当真是用来警醒敲打,还是别有深意?
  
  短短一息之间,弘历已经做好打算抵死不认。他跪地磕头请罪,将早已备下的台词说出:“儿臣万死不敢如此糊涂行事。九月初七塞斯黑府中来人请托,说是想将塞斯黑棺木起回京城安葬,儿臣是万不敢让来人进门的。只是他们赖着不肯走,儿臣怕往来百姓见了以讹传讹,才命人送了他们回去。”
  
  皇帝忽然就想起菩萨保也是求了他老子的骨骸,不过是知情识趣地带去热河偷偷埋了。比起老八教出来的儿子,塞斯黑真是其身不正教子不严,养出的儿子和老子一样碍眼、不知好歹、招摇生事。
  
  皇帝毕竟不想太过苛责硕果仅存的儿子,略微敲打便揭过了:“不要自大,被人几句好话就哄得晕头转向。阿其那当年如何行事你不知道?以后遇事要多问多想,不懂的请教你十三叔。”
  弘历松了口气,看来一则是敲打,二则是不放心十三叔独自在京坐大,让他多在一旁“观摩讨教”。
  
  恭聆圣训之后弘历终得解脱,带了半车书册、回批的折子与吃食坐着马车出圆明园。
  一直到上了官道奔驰六七里地,里面才有压抑的咳嗽声隐隐传出来。
  
  “八叔,喝口水罢。孙正清说您给朱砂药坏了嗓子,这茶里搁了川贝母与批把叶,正好润一润。”
  窝在里侧苍白气短的人直接伸出手去接过侄子孝敬的杯子,对老四的儿子八贤王可没心思虚以委蛇,更何况如今是谁求谁还不知道呢。弘历冒了多大的险、费了多么大的劲儿把他捣腾出宫——没榨干药渣子,可不会让他轻易死了。
  
  弘历便看得面前蜷缩在软垫上的人抬抬下巴,勾起一个薄薄的婉约笑容,恍然之下透着同澹宁居那一位一摸一样的凉薄。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也不过如此。
  
  胤禩喝完半盏水压下喉咙干涩,手中转着杯子轻笑道:“四阿哥好手段,孙正清一门三代跻身太医院,能把他拉下水可不容易。”老四当年收买圣祖手里的刘声芳,他儿子有样学样笼络了他手下的孙正清,何其相似——弘皙实在不该造谣说这娃是熹妃抱养的。
  
  弘历儒雅一笑,趁着年轻的脸庞有些像当年的弘时。他自然不会应了八叔的讽刺,只回敬道:“八叔说哪里的话,孙正清不过一个汉臣,尽些医者本分,听从主子差遣。哪里比的八叔,能让九叔一脉死心塌地充当马前卒子。”
  
  胤禩眯眼不语,心头惊风略过——他一直没想透弘历为何会淌下这摊浑水。依着老四对儿子的养法,只要弘历不出错,皇位早晚是他的。这几日他一直在心头猜测是谁说动了弘历,原来还是九弟!
  
  这也算意料之中:九弟得以脱身后,听闻兄长同遭囹圄折辱,必然不肯独善其身。只是他是如何会找上弘历?
  
  胤禩不免叹弟弟胆大。九死一生才得脱身就该小心谋划,要是被弘历一折子捅上去,前功尽弃指日可待。
  
  埋怨完弟弟不知惜命之后,胤禩心头止不住泛甜:九弟几十年都这个脾气,当年随身携带毒药的情分日久弥坚。
  
  甜蜜完了胤禩才继续琢磨正事,揣测老九说动弘历涉险的缘由。
  
  其实这里面的道理并不难猜。
  福惠在年氏倒台之后身份尴尬,帝宠用度不短,但凭着一半汉军旗年氏的血脉日后至多也就是个亲王。弘时过继之后,明眼人都知道除非皇帝再有子嗣,否则储君必是出自四阿哥与五阿哥这二人之中。纵观五阿哥早早开始避嫌行事飞鹰走狗做纨绔,还能有什么说的?
  
  胤禟也知弘历前途顺坦,只要办差不出错,老四崩了十有八九就轮到他,实在犯不着急功冒进受人把柄,寻常好处定然打动不了他。
  于是他破釜沉舟,祭出老四求而不得的最后家底——江南盐道的盐商的账簿册子。
  
  弘历不是足不出户的书呆子,他只看了那纸名单两眼,便在胸中权衡利弊。
  皇父日日殚精竭虑夜不能寐为的是什么?说白了不就是国库少了几个银子,不能开源只能节流。
  偏偏皇帝看不上商人,一味抬高农事,授农顶戴,可那又是一年两年见不到成效入库的。火耗归公、养廉银子得罪了多少京官地方官?多少人敢怒不敢言?
  
  在弘历看来,这样做苦自难实在不值得。
  他虽投了其父所好节俭勤勉,穿着半旧褂子用着三四个菜的寻常膳食,但骨子里却认为要让大臣衷心,除却一味弹压威慑,更应以利许之。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
  
  如无利益驱策,逼着做官的嚼糠咽菜,只会让他暗中来、狠着来——横竖贪墨百两也是死,百万两也是死。反之若是利用得当,满朝感恩戴德必能事半功倍。
  
  这几年弘历办差几下江南,扬州是两淮盐运司衙门所在地,盐商多聚集于此。他素爱白龙鱼服微服私访,见识过五十两一例的蛋炒饭,外表有如披金,内心仿若白雪砌成,粒粒分明,配以鲫鱼舌、鲢鱼脑、斑鱼肝等十数种新鲜水货烹制的百鱼汤,极近精致之能事。更有寻常食用的鸡卵,据说是那人参苍术喂大的,一到用餐时分,盐政衙门盐商富户府中的排场比之御膳房,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能将江南盐商一脉攥在帝王掌心为我所用,所得好处可不仅仅是国库五十年的丰实无忧。江南盐务,国之命脉,令皇阿玛寝食不安、如芒在背的江南附逆八王一党手中根基也至此尽断,省了他多少年的功夫?
  
  弘历意动也在意料之中。
  
  自六月底账册到手,接下来整整两个月,他不露分毫心思,却下手遣人南下核实。一直到九月,高无庸递来消息:八爷等不了了。
  
  胤禩没去留心弘历的神情,那没有意义。他的眼睛被朱砂弄坏了,非正午强光,视物一片模糊,阴雨天气更是如此。
  
  孙正清说是伤了眼髓,要养回来怕是难了。
  
  对此胤禩毫无惋惜,能活着知道九弟还精神抖擞地记挂着他,便是偷来两世的福分,睡着都该笑醒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神展开,被雷倒的请自备避雷针。
有人内心咆哮没有:居然是小弘历有木有!居然是高无庸有木有!
大家还记得前情提要里面是高无庸送了一船冰去蓬莱洲接着就失火了对吧,所以这里面发生的事情大家可以猜测到了。四姐不认命灌下去的药把八哥拉回一条命,但他不肯面对阴差阳错让高无庸童鞋找到了可以钻的空子。
以弘历童鞋对国库和仁政的理解和执着……大家可以理解一点点他愿意下水的动机咩?当然小弘历不是慈善家,他能说“八叔最慈”不代表他会冒着风险放八叔和九叔双宿双栖。




77

77、芃狐幽草 。。。 
 
 
  近一年里胤禩被老四养出了有恃无恐的性子;得了空就开始调戏侄子打发时间:“弘历;笼络孙正清虽然不易却也有法子可用;他的儿子孙之鼎听说刚入司药库;是个难得的人才。一门三杰,要保荣宠不衰唯有衷心二字。” 
  
  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至于衷心兑与谁,才是真正大有乾坤。有苏拉与刘声芳的珠玉在前;想必孙氏一脉也知轻重缓急。
  
  此话出口胤禩都能想象道弘历面上神色,不由地往人影晃动的方向一睨一笑;很是开怀:“反倒是高无庸无子无嗣的,一直跟着苏培盛服侍皇上;也能为你所用;可见你已青出于蓝。”
  
  弘历脸色自然算不得好看,这世上能用这般口气同他说话的人屈指可数。
  他在弘字辈的皇子皇孙中也算出类拔萃,对着眼前落魄久病的八叔,却有些放不开:一面知道不过是个除了宗籍的罪人,连朝臣上折子都只能称其为“阿其那”不提宗姓;一面有不禁好奇这样一个看似好脾气好人缘的人,为何敢同天下无人敢忤逆的皇帝一倔到底、鱼死网破。
  
  皇阿玛的为人,他这个做儿子的可深有体味。那是个面色沉一沉都能让人冷汗迭出磕头求饶的人物。几个兄弟幼时养在府中,时常毫无错处亦被训斥得无脸见人。
  
  想起脾气暴躁言语刻薄的皇父,弘历面色难掩古怪。
  
  他可没忘记这一位本该卒于宗人府的人是如何被皇父藏起来的。身为人子不该妄论亲父君王,但这里面暗指示出的兄弟悖伦逼奸亲弟的罪行早已超越了当年太后下嫁、强娶弟媳的皇室丑闻。
  他那个刚直不阿、不苟言笑的皇父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弘历毕竟年轻,虽有同房女子但还未娶亲开府。光是想想光天化日下养心殿或是圆明园孤岛上发生过的勾当就浑身发热鼻尖溢汗,更是忍不住拿余光去瞧面对面笑得狭促的人。
  
  ——皇阿玛到底是怎么看上了八叔的?值得他费尽心机打压、多年冷置后宫、行此大不名誉之事,一意孤行强娶八叔?
  
  胤禩察觉落在脸上身上的探寻目光,正过脸来大大方方任他打量。笑着说:“放心,八叔不去同你阿玛告状。可是你俩看对眼儿了,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
  
  弘历终于忍不住低喝出口:“八叔!侄儿原本以为您行事说话是最稳重不过的,连皇阿玛也赞过。怎么今日说得这般不堪入耳?”
  
  胤禩笑得更真切些:“八叔猜着了?别气,你皇阿玛自相矛盾的话可不少。八叔不过是嫌官道漫长马车走得慢,说些段子打发时间罢了。你也办过差事,别说没逛过青楼窑子,这样也受不住,日后怎么……算了你不爱听,就不说了。”胤禩故意不说完,自顾自埋头摆弄棋篓子。
  
  话已经套出来了,结果尚且令他满意。
  九弟做交易从不吃亏,对着老四的儿子强买强卖自是无需担心。
  
  高无庸肯定是老四的人,不过生出了小心思。要怪也只能怪老四自己,为了替弘历扫清前路风霜,在这个时候出继了弘时,总不能拦着身边的人奔前程不是?
  想来自己不过是高无庸聊表衷心的投名状。
  
  高无庸可不是苏培盛,人家往后的路子还长着。单看皇帝是怎么对待先帝近侍魏珠梁九功几个,也免不了为自己绸缪一二,能入了储君眼缘自然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不枉费他净身入宫一场。
  
  当年老四也走的这个路子,结了一张名为“帝党”的大网,收买了先帝御前太医院的行走。从雍正元年的赏赐簿上看,当年乾清宫的敬事房总管顾问行只怕也私下向老四传递过先帝内宫的消息——别的不用多,只一条“畅春园万岁怕是不好,王爷当早作打算”便足以改朝换代。
  
  佛语说得好,万物到头终有报,老四的儿子如今有样学样,做的不正是老四当年遮遮掩掩的勾当么?
  若到老四殡天时,能得弘历侍奉一回“参汤”,不知他能不能瞑目。
  
  弘历不肯再同叔叔说“段子”打发时间,几句话就被堵得厉害。八叔每句话里都有令人防不胜防的套子。他已经很小心地言语周旋了,但这千年老狐狸就算看不见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弘历自问不是皇父,做不出“不爱温香软玉的娇媚女子,偏偏勇于单挑独斗老奸巨猾亲弟弟”的事情,他只想着如何将人扣下来充作人质——见过太多奸商,货物既出那款子也再难追。九叔手头定然不止盐道一本册子,听说他也在插手广州洋人的买卖。
  
  他好不容易从皇父眼皮子底下偷出来的人,怎样也该物尽其用才是。更何况,要是九叔得了人,在南边闹出事端怎么办?那时他要那什么去和皇阿玛请罪?
  
  颠簸了小半个时辰,时而老僧入定时而傻乐自得的胤禩忽然再度开口,沉声询问:“弘历,刘声芳家眷可被牵连?”
  
  弘历正埋头读折子,闻言抬头正色道:“侍候皇阿玛多年的老人了,兢兢业业一辈子自有恩宠在。他的儿子刘冕来年就要入太医院顶了他的位置,想来也能瞑目。”
  
  胤禩不是善良之辈,也曾用刘声芳不足周岁的重孙性命挟他做事。但他这条命,有一大半算是刘声芳救下的。能知他家眷不受牵连,算了却一桩心事。
  
  尚未开府的弘历不敢将一个已死的大逆罪人带回乾西二所,只能路过京郊时将他放下安置于一间四进的院子里。
  
  胤禩不免好奇:“这是你自己私下置办的宅子?藏人用的?”
  
  弘历顿感憋屈暴躁无法赘言,避重就轻解释道:“这是三哥置办的,革了黄带之后,三哥的田庄宅子都被收回内务府。这一间是他私下弄来,记在他门人名下,只有我和五弟来过。”弘历深知解释清楚了才能让这老狐狸安心住下;二来故意提及老三,只为堵一堵这位的嘴——难道他弘历在八叔眼里就这样爱养外室逛八大胡同?要胡来也该是弘昼,不是他人见人爱交口称赞的皇四子。
  
  胤禩闻言果然不再多说,只抬手摸摸院中石榴树上碗大的节疤,轻声叹了口气。
  
  在弘历心里,这一番作态自然又被扣上“兔死狐悲“的帽子。三哥出继最大的受益人自然是他自己,但他对着祸害了整整一对父子的这个叔伯来,还是各种尴尬腹诽。
  
  皇阿玛到底有多想不开,才会一条道走到黑,非要同八叔两情相悦啊?
  
  对,是两情相悦,而非打压羞辱。
  
  知父莫若子,弘历虽不能全盘透析,但亦能明白大半皇阿玛的心思。若真是打压羞辱,断不会做出把人偷出陋室养在身边的麻烦事。天下之主的帝王,只对心爱的宠物才会耐着性子打造华贵精致的牢笼,譬如那只与他同样享受皇子待遇的百福狗。
  
  弘历偷看八叔,脑子里全是朝堂上皇父与廉亲王的字来句往,以及遐想深处二人孤岛独处时的缱绻情深,好奇心冒头之余不觉面皮发青、身形不稳。
  
  胤禩见弘历不肯走,误会了他的好侄子,只当他担心自己一走了之做了折本买卖,于是笑道:“放心,八叔不会走的。八叔的佐领仆从全被你皇阿玛撤了,没等到你九叔的人来之前,是不会走的。”
  
  短短半日相处,弘历已经渐渐明白为何皇阿玛如此不遗余力痛恨八叔,这种不知收敛的人的确不该活在君王眼皮底下。
  谁说皇阿玛说话最刻薄的?他八叔绝对能气死皇父好不好。
  
  但弘历自以为比皇阿玛更温和宽厚,是以就算有些恼怒仍耐心温文道:“侄儿并非软禁八叔,只是此处虽是内务府无人管理的院子,让人看见有人进出走动总是不妥。弘旸被十二叔十三叔管着,不好出门,横竖忍几日,等着侄子都安排妥当了,再行事不迟。”
  
  胤禩却转过脸来直面他,慢慢露出欣慰笑容:“你是个行事沉稳的,好好好。不急,不再这一时。”
  
  弘历以为,眼前这位实在没有受困于方寸间的自知之明,言语间分明将自己当做座上宾壁上客,毫不掩饰对塞斯黑全家上下的殷殷关切濡濡眷顾。
  
  种种细微末节的迹象都让他疑心:他就这样正大光明地把把柄弱点往自己手里送,就不怕自己拿着这个做筏子从中作梗?
  
  弘历断定,便是自己多呆上半个时辰也无法从自己的庶人八叔身上瞧出更多端倪,索性作罢。转身安排了两个可靠长随留下侍候,又低声嘱咐闭门噤声不可走漏丝毫风声。
  
  这一等,便一直等到雍正五年的年关过后,等到京城下过几场大雪,等到京城百姓从秋衣到披上层层夹袄棉袍。
  
  新年之前皇帝銮驾终于回京。
  
  弘历日日入宫或是办差,忙得脚不沾地,除了定期遣人过来递个话之外,再无暇他顾。老九府上的人跟着落罪受到朝廷监视,自然也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冒险出府。
  
  所以仍然只能等。
  
  胤禩枯坐天井,拥着毛色斑杂的狐狸皮裘闭眼畅想石榴树上新落下的积雪。他如今拥有比前四十年多出无数倍的空闲来,用来回想平生,追忆往昔。皇权喋血,那些明明灭灭的故事都随着阿其那塞斯黑的殒命、随着八爷党的覆灭渐渐淡了、散了。
  
  又是一年春来到。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里八哥就是一个做笼中鸟被圈禁的命,谁都想圈着他让他少折腾:康熙、雍正、小四,说不定还有老九(要养八哥)……
八哥逆境中也傲娇了没有,欺负乾小四了没有?乾小四真相了有木有?脑补过头以后要怎么面对君父啊亲~
章节名取自诗经中“有芃者狐,率彼幽草”一句,八哥就是一直有着蓬松大尾巴的狐狸,重新藏入幽深暗草,四姐找不到啊找不到。




78

78、番外 兄弟孔怀 。。。 
 
 
  正月刚过;枝上尚未染透新绿;金水河的浮冰犹在;皇帝又不肯呆在紫禁城;放佛脚底下的地长了棘刺一般,忙不跌地吩咐准备再往圆明园。
  弘历做人还算仔细,除夕与正月十五都特意送了酒菜过来;并提及不过三五日的光景,就有人会上门。
  
  胤禩以为上门的会是弘旸或者他身边的人;结果他想错了。
  胤禩看不清楚脸面,只知来人身形约莫两尺宽;敦敦实实并不出奇,进门时尚且行止得当;屏退旁人之后瞬间眼泪婆娑几乎呼天抢地扑上来: “八哥!”
  
  胤禩彻底说不出话来;他抖着手把来人从头到脚摸了一遍,才死死搂住,泪水纵横。
  这是他第三次清醒时哭,却是唯一一次开心到无法自己。
  “老九……”
  
  “八哥你嗓子哑了?”胤禟哭得毫无形象,撑开一步摇晃哥哥,差点压不住声音:“还有你的眼睛怎么回事?老四真给你下毒?”
  胤禩双手环抱弟弟忽然涨了几圈的腰,比划捏掐全部用上:“老九你怎么一下胖了这么多?”
  “八哥你嫌弃弟弟!?”
  “只是一下合抱不过来,抱怨抱怨。”
  “还说不是嫌弃?”
  
  二人拉拉扯扯抱团一处从书桌边蹭到暖炕上坐了,撕都撕不开,也不肯松开手,别别扭扭谁都没舒坦。
  
  胤禩声线哑了,只能微微沙哑叹息:“老九——”
  胤禟嘿嘿一笑:“爷等了这几十年,总算轮到爷抱着八哥当冬瓜,也该尽兴才好。”
  胤禩哑笑了只能由着他去,两人挤在一处连手也不知该往哪儿搁,索性摸上弟弟的脸,从额头鬓角一直摸到下巴。
  “你的脸……”
  
  胤禟浑不在意:“爷一身肥膘都长出来了,还舍不得一张脸?只怕老四的人对着画像当面也不能认出爷来,哈哈。”
  胤禩自知他东躲西藏何其不易,只是心疼得厉害,摸摸手下的硬结凹凸:“用些好药,可还能好?”
  
  胤禟不答话,他不是女人不会为了一两个疤痕寻死觅活,不答反问:“八哥的眼睛,是什么药弄坏的?总不该是哭的?是不是弟弟的药——”
  “你的药不过是曼陀罗花叶果实做的,吃上十几颗或许噎死得了人。爷还没质问你为何拿着假货诓哥哥,又不说清楚,险些坏了大事。”
  
  胤禟扑上去上下摸他:“弟弟怎么舍得真拿了毒药送你,就算做念想也不成的!”
  “你啊。”胤禩真心开怀,好弟弟贴心又懂圆融变通,他做哥哥与有荣焉,跟着沾光。
  胤禟仍然在愁:“曼陀罗不该坏眼睛的,八哥你还吃了别的东西?”
  胤禩不爱多说这个,但扭不过弟弟,只好藏头露尾地交代前因后果。
  
  他不敢告诉九弟这一年来从未在宗人府大牢里呆过一整日,深究下去无脸见人。难道真要说皇帝逼着你哥哥我给他生儿子做嫔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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