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江海余生作者:酥蓝-第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当他俩来到一处密林之中的时候,那花甲老人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音调变了,一双眼里透出年轻灵动的调皮光彩,在云舟瞪大眼睛的同时,只见他一手扯住下颚的皮肤,朝上一掀,整个假皮就跟金蝉脱壳似地掀了起来,露出原来的相貌,然后他再解下头套,拿下背上垫的一只笸箩,笑吟吟地看向云舟。
“你……你……”
亲眼见到这一系列画皮似地动作,云舟瞠目结舌,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余生的脸看,生怕他这张脸上面也藏着一张假皮,恨不得亲自摸上一摸真假才安心,实际上他还真那么做了,只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顿时为自己情不自禁之下的动作感到脸皮发烫,羞愧不已,好似指尖都要烧了起来。
“咳咳……你是怎么做到的?装得那么像……”
为了掩饰尴尬,云舟红着脸发问。
余生笑说:“这些天在山里采集了一些草木灰、树脂还有蜂胶,放到锅里煮沸,再用花瓣碾碎调色,放入模子里等它凝固就做成一张人皮面具了,下到贩夫走卒,上到皇宫贵胄都可以易容,都是些行走江湖的歪路子,改天要是你有兴趣,我可以教教你。”
“哦……”
云舟细细瞅着手里那薄薄一张人皮面具,上面有鼻子有眼地,看上去栩栩如生,在感叹造物之神奇的同时也对“行走江湖”那四个字产生了极大的憧憬,只是他出身书香大家,自小被教育不可与三教九流为伍,所以无论再如何向往都只能装出副嗤之以鼻的样子,满不在乎地说:
“我才没兴趣呢……”
“有没有兴趣这些咱们来日方长,只是当下里,有件事要央求于云公子。”
说这话的人是宁玉麟,他和张狂早已在密林里等候多时,眼见他们再打情骂俏下去黄花菜都凉了,于是就自行走了出来。
“你们是……”
云舟看到他们两个,神情疑惑之中还有一丝防备。
宁玉麟首先彬彬有礼地抱拳,含笑说:“小生宁玉麟,乃余老板手下一小小画匠是也,素来听余老板夸赞云公子谦谦君子,风度翩翩,今日一见果然谈吐不凡,幸会幸会。”
云舟见此人脸上的表情总是笑眯眯地,两撇小胡子一动一动,而且举止挺有礼的样子,于是也就回了一礼,随后他看向张狂,一看到这个汉子的脸就觉得他长得凶神恶煞,再加上面无表情,看上去尤为吓人,而且恍惚里,他总觉得他的脸很熟悉,怎么着都像是曾经见过的样子……
“你看着我干什么?我叫……”
余生抢先一步打断张狂的话:“他叫张三,原是隔壁村里张屠夫的儿子,后来来我这里帮忙抄书。”
张三……印象里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大概是他多疑了吧,可是为什么老是觉得此人似曾相识呢……
张狂一听余生自作主张将他的名字改成张三这么个诨名儿,还将他说成是屠夫的儿子,气鼓鼓地大为不满,趁他发火之前,余生抢在前头对云舟说:
“云舟,此次我们几个是有件事要求你帮忙,此事事关张三一个朋友的性命,所以恳请你一定要帮我们。”
张狂见提到营救丽娘的事,一下就激动了,大力抓住云舟的胳膊大喊道:“你一定要救他!作为报答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请你一定要救他!”
云舟被他抓得生疼,挣脱又挣脱不开,后来还是宁玉麟喝住了那莽夫,叫他松开手,回头对着云舟又是一阵赔礼道歉又是一番解释:
“云公子,是这样的。我们这位张兄弟的一位朋友是喜乐班的花旦叫丽娘,因为生得好看唱戏又好,所以被吴知县看上了,要强抢他献给大太监刘仝作为寿礼,我们这位张兄弟为了他命也拼了,板子也挨了,最后还是架不住丽娘被抓走了。现在人就被关在吴知县府上,吴知县作风荒淫无道,偏偏这个丽娘又是个性情刚烈的主,我们怕他会有不测,所以决定尽快救他出来,到时候会由余生扮成送柴老者的模样混进府中,先打探清楚丽娘关押的方位,然后我们再里应外合,只是如今我们万事俱备,却还欠缺一名帮手的人选,而这名人选除了云公子就再无他人合适了,如若云公子不伸出援手,丽娘就有生命危险,希望云公子慎重考虑,我们三人在此多谢了。”
“是啊,云舟,求你了,好歹也是一条性命。”
看看宁玉麟,看看余生,再看看神色焦急的张狂,云舟沉默了……
早在听他们诉说的时候,他就已然动了恻隐之心,山底下吴知县干的荒唐事儿就连身在山上的他都有所耳闻,那个丽娘既是名伶,定是位风华绝代的佳人了,这般人物落在吴知县和那大太监刘仝的手里不是羊入虎口么?若是能尽点微薄之力救他,他也是愿意的,更何况……他先前已经欠了余生那么多次的人情,正愁没法还呢,这回帮他一个忙,算是相抵吧,不然老背着一身债,他心里也不舒服。
“我可以帮你们……”
听他说愿意相帮,三个人都十分开心,只是随后,余生提出了一个要求:
“你要答应我,这件事情不能让那个小朱知道。”
虽然不明白他提这个要求的用意何在,但云舟本身也就没想让小墨小朱他们为他担心,所以没怎么怀疑就同意了:“好。”
等一切商议妥当,尘埃落定,云舟仿佛这才想到问清楚自己的任务似地:“请问,你们要我做帮手,可是都没人告诉我,我这个帮手究竟要做些什么?”
这问题一出,气氛就古怪了起来,只见他们三个人互相交换一个微妙的眼神,最后终于由余生出面,清了清嗓子,时刻着云舟的神色,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说出了四个字:
“卖……身……葬……父……”
“什么?!”
……
第15章 第 15 章
原来余生的计策就是先打扮成送柴樵夫混入吴府之内,打探清楚丽娘关押的地方,然后再由张狂委屈一下扮作尸体,云舟则扮作外地流落至江海县卖身葬父的小孝子,再由宁玉麟乔装打扮成看热闹的路人,发挥三寸不烂之舌的威力吸引到足够多的围观者,诓骗到那个狗官买他入府,将人安置到府中之后张狂负责搞定守卫,救出丽娘,然后两人一同藏进棺材里,趁着云舟跟着一块儿去送葬的时候再迷晕抬棺的人,如此这般,整个计划就天衣无缝了。
在所有的环节之中,这个卖身葬父的人最为关键,首先,这人必须是从没有跟吴知县打过照面的,也不能让围观民众认出来。其次,这人身上要有一种柔弱的、楚楚动人的气质,这样才能那个狗官“见色起意”啊,光是凭着这两点,江海余生团队的几个糙爷们儿就全军覆没了,思来想去,就只有云舟最为合适,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他不来卖身,谁来葬父啊?云舟起初是一万个膈应,但是经历了一番挣扎,再加上救人情急,只得同意了。
这天大中午,云舟借口跟小墨说要集市上买些笔墨纸砚,于是匆匆跟着余生他们下了山,就选在吴府门前,披麻戴孝,头上插着小草标,跪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云舟就后悔了,而且是极其的后悔!他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要来淌这趟浑水呀?害他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那么多人的指指点点,耳边还能听到他们的议论声,云舟的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耳根子都跟着发烫,他只感觉手指都纠结在了一起,整个人呈僵硬的状态,简直是丢死人了……
“这位小哥,你何苦要沦落到这江海县来卖身葬父呀?”
头顶上响起宁玉麟看热闹的声音。云舟知道计划开始实行了,但是低着脑袋看着一双双鞋子在眼前晃啊晃,他只感觉浑身不自在,像是蚂蚁在身上爬,以至于事先余生教他的几句说辞都说得磕磕巴巴。
“我……我家原是青州一户种枣的农户,一个月前,我随我爹到江海县贩枣……却……却不料我爹突染恶疾,昨日便西去了……我为了替爹病花光了钱,如今盘缠用尽,又没有银两安葬我爹,所以……所以只得沦落到卖身葬父的地步……”
“哎哟,原来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孝子,看看,看看,此等孝心,真是孝感动天啊!这位小哥,打算卖几两银子安置你爹啊?”
宁玉麟的声调上扬,说话语气也故意搞得很夸张,不过他这样也确实能带动周围的气氛,可不?已经开始有人窃窃私语地讨论起来了,交头接耳地说多难得的一个大孝子啊,其心可悯啊之类的,云舟听得头皮发麻,当下就巴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他只得硬着头皮说:
“我没有在爹生前尽到孝道,更不忍他死后曝尸荒野,我爹就停在西郊的义庄内,我只要一口薄棺安置我爹,让他入土为安,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只要……只要十两银子就够了……”
宁玉麟听后连连摇头:“啧啧,十两,这可不是小数目呀,我看你这小哥细胳膊细腿儿地,粗活重活都干不了,买你来到底能做些啥呀?”
“我……我什么都能做的……只要能……只要能安葬我爹,我什么都可以做……”
眼见着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人群围地里三重外三重地,宁玉麟一边演戏一边偷偷地往吴府大门口瞄,左等右等,总算看到那扇朱门被打开了,一身便服、大腹便便的吴知县带着几名贴身小厮从里面走了出来,两旁的衙役开始拿着棒子赶人,嘴里嚷嚷着:“走开!走开!”,把门前围观的人清出一条道来,那吴知县见到云舟插草跪在那里,没好气地问:
“这是在干嘛?挡在本官府前存心要闹事啊?”
这边乔装过的宁玉麟见时机已到,便上前对他说:“知县大人,这位小哥原是跟随他爹来县里卖枣的农户,不料他爹染病身亡,他花光了盘缠,又无钱安葬他爹,于是就只得卖身葬父,大人,如此一个大孝子,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啊。”
那吴知县本就没什么心思管这档子闲事,他还急着去找牡丹楼的相好金凤去呢,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当官的架子还是要摆摆好的,所以他睨了眼云舟,颐指气使地问:
“哦?既然卖身葬父,那你都能干些啥呀?就这小身板儿,背袋米都能压折了你的腰吧?”
云舟心里紧张,支吾道:“我……我……”
宁玉麟见状,忙在一旁煽风点火:“小哥,你这身板儿重活肯定是做不了了,但我看你细皮嫩肉地,两只手又细又长,想必面相也不错,不如你抬起头来让知县大人瞧瞧,没准他大发慈悲,收你当个贴身小厮在身旁,清俊小伙瞅着也称心不是?”
云舟听到要他抬起脸给所有人瞧,顿时大窘,别别扭扭地怎么也不情愿,本身要他跪在这里陪他们演戏就已经是极限了,难道要他当着大庭广众地跟戏子一样被人消遣吗?他咬着下唇,指节捏地发白,沉默不言。
宁玉麟看出他的心思,可无奈救人心切,只得委屈他一点了,他笑道:“看不出来这小哥还挺倔,你莫担心,吴知县是我们江海县的父母官,你只管抬起头来,让知县大人看看你的相貌,他一定会为你做主的。”说罢,就伸出手去,轻轻地抬起云舟的下巴。
“嘶——”
周围出来一片吸气声,其中也包括那吴知县的。
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今天才知道这句话用在男人身上也一样合适啊!一身白色的孝衣更衬得肌肤苍白如霜如雪,虽没有绝顶的容貌,但那一脸屈辱的神情却看得人心头一凛,贝齿倔强地咬紧红唇,漆黑的眼眸里笼罩着一重烟岚,拼尽所有的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来,却在抬头的那一瞬,不慎滚落了一颗晶莹的泪珠。这样一副画面,直击人心。
就在其他人都啧啧称奇的时候,吴知县则在一边打起了如意算盘——别看这男子长得没那么惊艳,没想到别有一番风味,神韵间倒和那丽娘有几分相似。正好他干爹这些日子要来江海县,他是出了名的好男风,自己送上一个丽娘没准还无法满足他,不如将这名卖身葬父的男子也买下,两个凑成一双,一块儿送去给干爹做寿礼,到时候讨得干爹欢心,他就有多的好处拿啦……
“念在你初来江海县就遇上了这等事,又见你一片孝心卖身葬父,本官就做善事买下你。来人,去账房取银子来,去为他爹买口上等的红木棺,先抬到后院做场请人做场法事超度超度,等下午就抬去安葬。李管家,你先带他进去登记一下,换身衣服,洗洗干净,本官……本官晚上要来验收成果。”
吴知县的脸上克制不住地露出一丝淫、笑。
“是。”
众人一见孝子被这狗官买去了,想也知道落在他手里没啥好事,有人为他感到可惜,也有人抱着手臂嬉笑着看好戏。宁玉麟见云舟从头到尾一副木木的样子,便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拍了一下他的肩,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
“难为云公子了,等事情办成,回头我定让余老板好好感谢你。”
他这不提还罢,一提就气得牙痒痒。云舟刷红了脸,咬紧牙关,心里默念着:都是那个可恶的余生出的馊主意,这次真被他害惨了,等回去之后,第一个就要找他算账……
后来云舟被那个管家打扮的人领进了府里,化名陈云签过卖身契,先是让他洗浴了一番,给他准备了一套下人穿的衣服,云舟虽然不喜欢,也只得穿了。那个管家跟随县太爷身边多年,很会察言观色,知道他是受过吴知县“钦点”的人,所以暂时没有安排他任何工作,先将他安置在府里的一个小阁楼内,这里的家具布置比一般小厮房要好多了,云舟疑惑归疑惑,也没有多想,在没有与另外的人汇合之前,他就乖乖地坐着等。
张狂是在之后被抬到后院里的,那些下人们做事疏懒,懒怠守灵,请来个人随随便便超度了一下之后把棺材扔在后院就拿着赏钱喝酒赌钱去了,等到耳朵里的声音消失地远了,张狂就迫不及待地推开棺盖坐了起来,望了一下四周,然后做口型学了一声斑鸠叫,这是进来之前他们定下的暗号。
“咕咕。”
从院子的西北角也传来一声同样的叫声,不多时,一个头发花白的驼背老头挑着两担柴火从西北边走了过来,那人就是易容之后的余生。
张狂着急地奔过去,开口就问:“怎么样?找到他在什么地方了没有?”
余生暗暗好笑他那心急的模样,说道:“找到了,这姓吴的还真狡猾,为了掩人耳目竟然把人藏在了柴房旁边,所幸我们运气不错,我刚刚送柴的时候听到隔壁有微弱的哭声,应该就是他没错了。”
张狂一听云川那么多天来竟然被关在这种地方,还在伤心哭泣,登时又是心疼又是愤怒,摩拳擦掌就要冲过去救人:“这帮子王八蛋!看我现在就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把丽娘救出来!”
余生急忙拉住他:“你这莽夫,又要冲动了,你听我说,你现在帮我把这担柴背着,跟我一起来,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张狂再是心急,也只能压制下来,背上柴跟着余生一块儿左绕又绕,走了好长的路才绕到柴房边上,只见那两间小小的柴房边竟然把守了四个守卫,那些守卫看到余生去而复返,恶声恶气地质问道:
“喂!你这老头刚才不是来过了吗,怎么去了又来?后边跟着的那个是什么人?”
余生用恭敬的语气说:“回各位兵老爷,小老儿年纪大了,记性差,刚刚只送了两担柴,漏送了两担,多亏我儿子没忘记,又给我送进府来了,求各位兵老爷宽限宽限,让小老儿再进去送一回吧。”
那些个守卫用鼻孔打量着他,量他一个小老头也没什么威胁,便不耐烦地说:“快进来送!不过只准你一个人进来,让那大汉在外头等着!”
张狂刚要发作,被余生暗中扼住了手腕,示意他先不要躁动。
余生笑着点头哈腰:“唉!唉!”
佝偻着身子,蹒跚着脚步,挑着两担柴火弯腰艰难地往前走着,三步一喘气,那吃力的模样简直比真的小老头还要真,只见他用极其缓慢的速度前行了一段距离,故意脚下一绊,“哎哟!”一声摔倒在了地上,捂着把老腰直哼哼,柴火散落一地。
“你这死老头,连点路都走不好,把这里搞成这副模样,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一守卫怒气冲冲地拿着鞭子就要挥过去,却在瞬间停下了动作,因为他灵敏的鼻子嗅到了一股味道,那是随着余生摔倒从腰间掉出的一只酒囊里所散发出的酒香味。
“老头儿,你这酒倒是挺香的嘛。”
那守卫舔舔发干的嘴唇,两眼直直地瞧着地上的酒囊,吞了口唾沫,可惜了,真是可惜了,多好的酒啊,就这么洒了……
“嘿嘿,自家的酿的酒,一点意思,不成敬意。”
余生见诱饵已成,便从张狂背的那担柴里拿出藏在里面的另外一只酒囊,塞到那名守卫手里,嘴角带着机灵的笑:
“如不嫌弃,就请各位兵老爷们笑纳。”
“客气客气,既然老汉诚心孝敬我们,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些个守卫眼见有这么个好东西,哪能让他一个人独享啊?争先恐后地围了上来,倒霉催地被派到这破地方来守着个戏子,顶着大太阳又热又渴,好不容易白白送来的佳酿,怎么能够浪费掉呢?四个人几乎是争着抢着去夺那只酒囊,没几口就把里面的酒全喝光了,一下子感到神清气爽,自在无比。
余生和张狂交换一个眼神,心里默数着:一,二,三。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在四声规律的声音之后,四个守卫已经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喝了掺着蒙汗药的酒,正呼呼大睡着呢。张狂心下一喜,嘴里喊着:“丽娘!”便冲向了那座柴房。
“咚——!!!”
一声巨大的声音惊醒了房内的云川,自从他被掳来这里,便已经多天没有进食,方才哭过一阵之后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张开那双沉重的眼睛,看向那扇被猛地砸开的房门,在那射进来的金灿灿的阳光之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壮硕的身影。
“张大哥……?”
“丽娘……”
张狂见到日思夜想的人此刻正无力地蜷缩在角落里,昔日清秀的面庞消瘦地不成样子,仅仅只是几天而已,整个人就憔悴不堪,走过去,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心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与尖锐的痛。而云川,显然是没有料到他会有如此动作,被他紧紧地抱着,脸上飞起了两朵红霞,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没力气,他没有推开他,只是任他抱着,感受着他怀抱的炙热与感情的诚恳。
“好了,有什么话等出去再说吧,你这莽夫先带他回后院,在棺中藏好。”
看他们抱地难舍难分,余生不得不跳出来煞煞风景。
张狂简单地向云川解释了几句他们的计划,然后他俩扶着虚弱的云川,一行三人沿着来时的那条路线七拐八拐地回到了后院,这是余生事先观测好的闲杂人等最少的路线,所以三个人安全地到达了目的地。
张狂先是将云川搀进了棺中,然后再自己踏进去,狭小的棺内装下张狂这个壮汉已是少有盈余,一下塞进两个人,可以想象有多拥挤,为了节约空间两人只能保持面对面的姿势,然后再互相搂住才能勉强躺下,只是这样的姿势未免尴尬,两个人脸红红地,都不敢对视,紧紧地闭着嘴,生怕将口中的热气喷到对方脸上。
“你们先扔忍耐着点,我会在外头帮你们凿个孔,再等会儿就有人来抬棺了,我先出府去,待会儿在去坟岗的路上碰面。”
余生瞧着他们这样,不知怎么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抿着嘴,努力不让那丝偷笑溢出来,他替他们盖上盖子,然后再凿个孔,趁着没人发现就先偷偷溜出了府去……
以此同时,外出找老相好的吴知县却忽然中途折返,因为他接到了一个快马加鞭的消息,那就是他的干爹大太监刘仝比预期早了两天,竟然已经到达江海县外的码头了,估计到晚上就会驾到吴府。吴知县只得急匆匆地赶了回去,命人摆好接风宴席,可是一想到那丽娘这些天都不曾进食,形容憔悴,暂时无法拿出手进献给干爹,他头大地背着手在堂内踱了一圈又一圈,真是火烧眉头,正当焦头烂额之际,他看到管家李福在堂外到处张罗的身影,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一个绝妙的点子就这样产生了。
“李福,你过来。”
“奴才在,老爷,有什么吩咐?”
管家李福听到叫唤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今天卖下来的那个小厮,让他沐浴清洗过了吗?”
“回老爷,刚买下人来奴才就让他沐浴更衣过了,此时就在小阁楼上安置着呢。”
吴知县听后脸都笑开花了,拍着李福的肩:“做得好,果然是我的得力助手。你现在就过去,准备点那个药,掺在酒里,骗那小子喝下去,然后把门锁上,做完之后回禀我一声。”
“老爷,哪……哪个药啊?”
吴知县脸一板,在他头上拍了一下:“笨蛋,就是那个药,本县和小金凤云雨之时经常用的那个,记住,放多一点。”
李福这下明白过来,堆起一脸谄媚的笑:“奴才懂了,奴才这就去准备!保证让他今夜伺候地刘大人翻云覆雨、欲仙欲死……”
……
第16章 第 16 章
话说这头,云舟在小阁楼里等了大半天,坐立难安,一会儿看看外头,一会儿低头思索,外面的声音静地很,总给他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到了傍晚,管家李福命人带了一桌酒菜上来,云舟不解地问:“李总管,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我爹还没有起灵吗?”
只见那李福笑笑,为他斟了一杯酒,接着热情地劝起酒来:“不急不急,时间还早得很,老爷特地吩咐下来,如今春寒未消,你又在江海县流浪了这些时日,等吃饱些,再喝点酒暖暖身子,咱们就即刻启程送你爹安葬。”
云舟接过他硬递过来的酒杯,到底是心中忐忑留了个心眼,将它往桌上一放:“李总管,不必再耽搁了,我现在不饿也不冷,我只想早点为我爹送葬,让他入土为安。”
李福见他不喝酒,有些不耐烦,竟自说自话地将酒杯塞到他的嘴边,口中一个劲劝着:“你这是什么话?老爷也是看得起你,你就不要不识抬举了,你就快点喝了吧,喝了它我们马上就可以启程了。”
他三番两次逼着自己饮酒,云舟心底的疑虑更甚了,他坚决推拒了起来:“李总管,我真的不能喝酒,我不能喝。”,推搡间,酒杯里的酒洒了几滴在地上,“嘶啦——”一声,那声音听着就不对劲,云舟心中警钟敲响,慌忙间站起身来,一步步往门外躲去,紧张地说:“李总管,我身体有些不适不能奉陪了,我……我先出去一下。”
李福脸色一变,耐心已经被磨完,把手中的酒杯往地上一扔,大骂道:“好你个没眼色臭小子,我看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给我把他按住,把这一整壶酒都灌到他的嘴里,叫他今晚爬也没力气爬出去!”
话音刚落,从外面冲出来几个孔武有力的大汉,一把将云舟按住,云舟何时遭受过这等变故?心里惊慌,努力扭动着想要挣脱,被“啪!啪!”两个大头耳光扇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身子几乎是软倒在了地上,恍惚间感到口中腥甜,头皮上一痛,被揪住头发提了起来,有人粗鲁地掰开他的嘴,把一种凉凉的液体灌进他的嘴里,他下意识地猛咳嗽,把它们全吐了出来。
“臭小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那几个大汉被激怒,开始用力地踹他的肚子,对他拳打脚踢,那个李福看见了只在一旁假惺惺地说:“当心点儿,别打到他的头,这张脸今晚可有大用处呢。”
云舟一个文弱书生,从没有被如此粗暴对待过,没一会儿便瘫倒在了地上,那几个大汉趁机揪住他给他灌酒,他也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那凉凉的液体混杂着咸咸的眼泪流入食道,不一会儿就火辣辣地烧了起来,身上仅剩的力气也一下子被掠夺了,身子软绵绵地,使不上劲儿,有一股热源从四肢百骸开始蔓延。
热……全身都热……
云舟倒在地上,两手无助地抠着地板,那一种无法言说的难受感促使他蜷缩起身子,急促地喘息着。
李福满意地看着云舟现在的样子,示意大汉将他搬上床,关门落锁,命令任何下人暂时都不能涉足阁楼一步。
身上带点儿淤伤不要紧,反正到时候黑灯瞎火地啥也瞅不见,只要这把火烧得够持久就行了,起码,可以一烧烧到大天亮……
而另一边,张狂和云川在棺材里憋闷了许久,终于感觉到身下一轻,棺木被晃晃悠悠地抬了起来,两人躲在棺中,可以隐约听到外头挑夫交谈时闷闷的声音:
“娘的,这破棺材刚才还好好地,怎么吃个饭回来就变得那么沉,跟装了两个人似地?”
“呸呸!你有听过乡下一种说法吗?说是死者要是怨气大,起灵的时候棺材就会变得死沉,你赶紧念声百无禁忌,当心半夜鬼来缠你!”
“我的妈呀,呸呸!百无禁忌百无禁忌!我刚才都是不懂事瞎嚼舌根,佛祖保佑我,各路冤魂也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来缠我!千万不要来缠我啊!”
棺外的人哆哆嗦嗦念着佛号,棺内的人却听得好笑地紧,张狂和云川都抿起了唇,只是没法笑出声来,在黑暗中看到对方明亮的眼眸,呼吸一滞,不免又是一阵尴尬。云川只感到身子悬空,微微地摇啊晃啊,倚靠在他坚实的怀抱中,鼻间俯仰着他的呼吸,耳边听着咚咚的心跳声,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不知不觉间,心神也跟着恍惚了起来,像坐着小船似地一摇一晃,荡漾着,只愿这条路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待行到坟场附近的荒芜小路上之时天色已晚,两个挑夫抬着个两人重的棺材累得哼哧哼哧,满头大汗,就在这时候,埋伏已久的宁玉麟挑着个小桶悠哉悠哉地从岔道口晃了过来。
“哎哟呵,两位小哥辛苦啊,请问这是哪家出殡呀?”
“唉,还不是今儿个县太爷府前有个外乡人卖身葬父,吴大人把人买了下来,又命令我们兄弟挑到坟山上去安葬,好端端地摊上这么个倒霉差事,看来回头真该去庙里烧个高香才行。”
“可不是嘛,今天这天也怪热的,待会儿还有座山要爬呢,我正好和你们同路,我看两位小哥出了这许多的汗,不如我们坐下来歇歇吧?”
两个挑夫听了这话深感同意,反正这荒郊野岭地也不怕歹人出没,一路行来出了不少汗,口干舌燥,一会儿还要走山道,怪吃力的,于是就暂且将棺材放在一边,坐到路边草地上擦起汗来。
“唉?你这桶里装的是啥呀?”
两个挑夫看到宁玉麟坐下的时候将小桶搁在地上,便好奇地问。
“哦,也没什么东西,就一桶水。”
“水?!”
俩挑夫霎时盯紧了那只小桶,那眼神就跟沙漠里的行者见了绿洲一样。
“是啊,坟山上最近要进行修葺,上头的工匠每天命我送三桶清水,早中晚各一桶,这不,我这一桶就是晚上的份。”
那两个挑夫“咕噜噜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