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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余生作者:酥蓝-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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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余生》作者:酥蓝

【文案】

一个是古板固执的小书生,一个是精明细致的盗版书商,阴差阳错碰到一起,会发生怎样的奇遇?

一个是三教九流的小百姓,一个是扶贫济困的大侠,这两人之间有些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

作者曰:其实这就是一个书生、书商、将军之间的故事,三个人这样那样,就结局了,就是这么个简单的故事~

内容标签:三教九流 布衣生活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生,云舟 ┃ 配角:张狂,云川,宁玉麟 ┃ 其它:江海余生,酥蓝







第1章 楔子

 七年前

“小爷,我都该喊你一声小爷了,看在兄弟我大热天地光膀子在这草丛里埋伏了半天,趴在地上又是苍蝇叮又是虫咬的,打劫一趟也不容易啊,就这么个破包袱你抱那么紧至于吗?现今这世道如此艰难,大伙儿都是讨个营生,今儿好半天这路上才经过你们主仆两个,你不交出钱今晚我就得肚子,给兄弟条活路,求您老撒手还不成么?”

“不行,读书人也是有骨气的!”

半个时辰,已经整整半个时辰了,这无疑是张狂人生之中最最失败的一次打劫经历。

话可得从头说起,话说这天正午,空着肚子在这杂草之中埋伏了大半天,直到半个时辰前才远远看到这一主一仆骑着头干瘪的毛驴从这小道上慢悠悠地行来,张狂心想这下总算蹲到个冤大头上门了,朝手心里呸呸吐了两口唾沫,提着把金丝大环刀大喊一声蹿到路中间,挥着刀说出了那句被引用了无数遍的打劫经典名言: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张狂身高八尺,孔武有力,况且自小修习拳脚功夫,光是提着刀站在那里便自有一股凶狠的气势,曾用这一招成功吓住无数过路男女老少,今天这两人照例被这从天而降的彪形大汉吓到大气都不敢出,脚下的瘦驴子在见到刀光一闪之后哼唧一声甩下背上驮着的人和物拔腿就跑,只剩下主仆二人狼狈地缩成一团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原以为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与稚龄小童很好制服,张狂冷笑一声,用手中的刀子在那主仆二人面前晃了晃,嘿嘿威胁道:

“识相点的就快点把钱交过来,否则,嘿嘿,别怪大爷手中的刀不长眼。”

白面书生看样子十七八岁的年纪,细看倒也唇红肤白,一看就是个不经事的,尽管吓得抖如筛糠,但紧要关头还是用自己单薄的身子紧紧护住怀里的稚龄小儿与包袱细软,颤声说道:

“不……不给……”

张狂一愣,随即用手中的刀作出砍的姿势在他们面前虚晃了几下,阴阳怪气地吓唬他们:

“不给?哼哼,大爷我正好缺个下酒菜,看你细皮嫩肉,娘们儿似地,卸个胳膊下来下下酒,不知滋味如何?”

他怀里小童看装束应该是个书童之类的身份,模样该有八九岁,一听到他说要砍他家公子的胳膊又惊又怕,眼泪直流,急忙扯着他家公子的袖管呜呜哀求:

“公子,要不我们还是把钱给他吧,这人如此凶狠,咱惹不起啊……呜呜……”

张狂见状在一旁边用刀尖剔牙边煽风点火:

“看在小兄弟明事理的份上我可以少切一个手指,你们最好快点决定,大爷耐心有限得很。”

“公子,盘缠没有了我们可以再筹,可以命没有了就不划算了呀,公子,快把钱交给他吧,呜呜呜呜……”

面对书童小墨的恳求以及光膀子大汉凶神恶煞的目光,云舟犹豫再三,终是咬了咬牙,一口拒绝:

“不行!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尊严不能失!若是将钱交给贼子这行为与助纣为虐又有何异?绝对不能遂了他的意,我说什么也不会把钱交给他的!”

书童小墨就差当场撞树给他看:

“公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大丈夫不大丈夫呀,命都要没了,你大丈夫给谁看啊?还是交点钱保命要紧啊,公子,小墨还不想那么早死啊……”

谁知云舟一旦铁了心,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的,别说是小墨来抢,就是玉皇大帝来抢也只管抱紧了包袱不撒手:

“胡说八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大丈夫行动光明磊落、无愧于天地,怎能因为无人在场就松懈对自己的要求?难道将来入仕做了官也能因为无人约束就大肆鱼肉百姓吗?你不必再劝我,总之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张狂听了把刀往地上一搁,指着云舟那身朴素的青衫破衣裳还有那副瘦不拉几的小身板儿哈哈大笑:

“就你?你还大丈夫?哈哈哈哈哈哈,一钱没用的臭书生一个。”

这话像是踩中了云舟的敏感神经,后者将脸一板,表情立时严肃了下来,全然不似方才害怕的模样,一本正经地痛斥道:

“住嘴!读书人如何?读书人的气节岂容你置喙?请你收回你的话,切莫污言秽语有辱斯文!”

张狂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我管你读书人不读书人,大爷只管今晚的晚饭有没有着落。”

说罢,在俩主仆的惊叫声中提刀走过去,用脚踹翻了几个方才从毛驴身上落下的行囊,除了浆洗到发白的粗布衣服以外就是书籍经典,一穷二白,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看得张狂心头火冒,步步向他俩逼近,眼光紧盯云舟怀里那只小小的包袱:

“那里面有盘缠是不是?快给我!”

云舟从咯咯打颤的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

“不给……就是不给!”

“给我!”

“不给!”

“给我!”

“不给!”

纠缠了将近半个多时辰,于是就有了最开始的那番对话。在这半个时辰之内张狂是浑身解数都使劲了,威逼利诱,不成,来狠的,不成,求爷爷告奶奶,不成,直接上手硬抢,被云舟誓死抵抗,竟然也没成!气得张狂是眼冒金星,在毒辣辣的大太阳底下折腾了这么些时间热得他满头大汗,草丛里知了吱吱地叫,叫得人心情烦躁,最后只得将大腿一拍,坐到附近一块大石头上,气哼哼地看着那个同样被太阳晒得七荤八素的倔书生,骂道:

“我这辈子还从没见过脾气犟成你这样儿的臭书生,幸亏你今天碰上的是我,要是其他拦路抢劫的,看不一刀下去把你劈成十块八块!”

在正午的大太阳下曝晒了半个多时辰,再加上又时刻神经紧张拼死抵抗,云舟这么个柔弱书生早已受不住了,只感觉脑袋晕乎乎地,太阳光直直地射在眼睛里,眼前开始一阵阵地发黑,但就算身体已经受不住,但面对眼前的劫匪,云舟还是保持着不容折辱的气节,反而用一种为之感到可悲的眼神看向对方,虚弱但义正言辞地指责道:

“国家正是多事之秋,外贼侵犯,民事多艰,你身为堂堂七尺男儿,有手有脚且身体强健,非但不去投身军戎保一方太平,反而自甘堕落,沦为草寇,以敲诈同胞百姓的钱财为生,难道就没有一丝羞耻之意吗?”

张狂听他一说,顿时脸色阴沉,眼中满是嘲笑讥讽之色:

“黄口小儿,毛都没长齐呢就想来劝服大爷我?像你这种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酸臭书生如何知晓民事之多艰?你难道真的单纯地以为只要投身军营变会有报国的机会?哈哈,妄想,真是痴心妄想。”

云舟听他语气有些许悲凉之意,不禁怀疑他是否遭遇过不能言说的前尘往事,因而又试探性地问道:

“就算保不了国家,投身官府,保一方太平总是力所能及吧?”

不料,张狂立刻像是被戳中逆鳞似地一跃而起,睚眦俱裂,暴跳如雷,失去理智一般愤怒地大吼着:

“休要跟我提那两个字!谁也不许提!否则我一刀砍下他的脑袋!”

刀剑无眼,极端狂暴之下的他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完全没有顾忌周边有没有人似地,好几次被那冰寒的刀锋贴着头皮擦过,云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茫茫然不知所措,而小墨则已经在他怀里哇哇大哭,年轻的主仆乱了分寸,呆坐在原地不动不动,竟也忘记了闪躲,眼看那乱砍的大刀越逼越近,忽然头顶上传来一声清亮的大吒:

“光天化日,休要胡来!”

随即就是“嗖——”“嗖——”两声,两枚石子凌空飞来,精准地击中了张狂握刀的大手与刀身,刀“咣当”一下掉到了地上,张狂暴怒地用目光四处梭巡着,终于在几丈之外的一颗大树上找到了一个身穿黄衣的青年,只见那青年脸上蒙着一块很可笑的三角巾,一看就是匆忙而为之的产物,遮住了五官,露在外头的一双眼睛倒是如松鼠般灵活剔透,跷着脚抱着双臂轻盈地站立在树干上,一副悠然自在盛阴凉的模样。

“快说,你是不是官府派来抓我的?!”

张狂狂性大发,冲到树干前抱着树干就开始猛摇,他力气巨大,青年被晃得头晕眼花,只得摇摇头,动作灵巧地从树上蹭蹭蹭爬下,在张狂一个转身飞扑过来的时候敏捷地一个闪身,然后借机一记手刀劈中他的后颈,张狂身形一滞,庞大的身躯就这样慢慢软倒在了树下。

用脚踢了踢张狂粗壮的胳膊,确定他是真晕了,青年这才叹了口气,从腰间摸出一捆原本用来捆书的绳索将大汉五花大绑捆了起来,然后将食指放到嘴边,吹了一哨,哒哒哒几声马蹄声,一匹坨了几个囊袋的枣红色高头大马听话地从身后草丛中踱来,刚想把地上的大汉扔到马背上,就听到一边的小墨惊呼一声: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原来正是云舟方才受了惊吓,体力又因为水分流逝达到了极限,身子往小墨的身上一倒,任他怎么摇晃了呼唤都没知觉了。

“小兄弟别着急,让我看看。”

听到一个有力的嗓音,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小墨重新获得了希望一样,信任地将昏迷过去的公子交给了眼前这名黄衣青年,只见他先是将云舟抱到了那颗冠盖如荫的大树底下,小墨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也一起跟了过去,看着他随后替云舟将身上的衣衫解开,然后又从马上拿来了水筒,让人靠在自己的肩头,用竹筒抵着他的唇,一口一口地给他渡水喝,小墨见状也乖巧地跪坐在一边,红着眼眶帮忙扶正自家公子的身体,又替他擦拭着从嘴角流下来的水渍。

一口口清凉的水为虚软的躯体带来力量,云舟终于悠悠醒转,在恢复意识的第一刻,便陷入了一双清透的眼睛之中,这种认真而关切的目光来自眼前这个脸上蒙着三角巾的青年,那青年见他张目醒来,便笑了,眉目都笑得弯弯地,如同新月一般,胸臆间徘徊着一股比水还要清凉舒爽的感觉,让云舟马上就沉溺进去了。

“公子,你可终于醒啦!你可让小墨担心坏了,还以为……还以为你要死了,呜呜呜呜……”

直到小墨扑到身上大哭小叫,才及时将失神的云舟拉了回来,这才发觉到自己身上的衣衫都被解开了,而头上的束带被那大汉挥刀乱舞的时候无意中挑了下来,刚才的自己正是以这种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样子靠在一名陌生男子的怀里,登时大感窘迫,脸上腾得一下就火烧了起来,为掩饰尴尬嘴上支支吾吾地训斥着小墨:

“别瞎说,什么死不死的,都教过你多少次了,大丈夫要谨言慎行……”

“别什么大丈夫小丈夫的了,对了,公子,你的脸怎么那么红?该不会是中暑还缓过来吧?”

云舟一摸自己的脸,果然烫到吓人,可想而知现在已经红到什么样,耳边传来那名陌生男子的声音:

“不用担心,你家公子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扶他在阴凉处歇息歇息便好。我还有事要办,这山贼就交由我移送给附近的官府好了,二位,告辞了。”

说罢,就感到眼前阴影一闪,云舟心里一急,竟伸出手来一把抓住眼前这人的衣袖:

“大、大侠,等、等一下!”

黄衣青年疑惑地看着他:

“还有什么事吗?”

云舟羞窘万分,都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在心中组织了很久的语言,这才咬牙讲出了口:

“多谢大侠出手相助,若不是大侠相救,小生今日恐怕已经遭遇不测了,如此大恩不知如何相报,可否请大侠告知小声姓名,小生定会一辈子记得大侠的恩惠!”

话问出口后,云舟满脑子都在纠结会不会太突兀会不会不合礼数之类的无聊问题,自然没时间去关注黄衣青年一瞬间变得无比尴尬的神情,连忙摆手推拒道:

“这本来就是举手之劳而已,兄台也不用过于看重啦,萍水相逢既是缘分嘛,哈哈哈。”

“不!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惊讶于云舟那执着的表情与眼神,让黄衣青年无法拒绝,抓耳挠腮,绞尽脑汁,眼睛翻了又翻,最后终于灵机一动:

“江海!我的名字叫江海!”

“江海?”

“对!就是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江海。”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轻轻将这句话默念一遍,云舟只觉清雅隽永、齿颊留香,竟念得痴了。

“如此这般,小弟便告退了!”

黄衣青年将捆缚住的大汉往马背上一扔,逮到机会正待脱身,又被云舟叫了下来:

“大侠!”

“又……又有什么事?”

云舟看了一眼马上昏过去的张狂,轻叹道:

“此人虽为山贼,但方才也没有多难为我们主仆二人,可见本性并不坏,再加上他突然发狂,我怀疑其中定有隐情,希望大侠还是看情况而行,若是他有心向善,便放过他这一次吧,莫要将他移送官府了。”

黄衣青年点点头:

“我自有分寸。”

说罢,一跃翻上马背,迫不及待地对云舟抱拳道:

“兄台保重,后会有期了。”

“后会……”

忽然地上一枚亮晶晶的东西吸引了云舟的注意,将它起来放在手上,发现是一枚玉质的印章,推测应该是方才拉扯之间从黄衣青年的衣袖里掉出来的,云舟忙唤了一声:

“大侠?”

可是举目四望,只剩黄沙滚滚,马蹄声渐远,哪里还有大侠的身影?

云舟伫立原地,心中一片怅然,细细看了看手中凉凉的印章,样式古朴精简,唯有章底刻了四个楷体大字

——

江海余生。






第2章 第 2 章
盛夏正午的大太阳很大、很毒,小墨背靠着门百无聊赖地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根狗尾巴巴草逗地上的团子虫玩儿,用草根戳它一下就会卷成一个圆圆的小球,然后用毛茸茸的尾巴毛往它屁股后面一扫,就滴溜溜地滚进了门槛之间的缝隙里,歪着脑袋撑着下巴等它舒展开身体之后再艰难地爬出来,再用草根戳它,再卷,再扫,再等它爬出来,再戳……

围着那只可怜的团子虫来来回回折腾了数十回,小墨玩腻了,把狗尾巴草往地上一扔,将脑袋重重地搁在身后的门板上,仰起的脸上立刻就被阳光晒得热辣辣地,熟悉的感觉让他的脑海之中似乎浮现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记忆片断,记忆之中那与现下同样炎热的天气,还有小路边拦路打劫的江洋大盗,还有……

“云公子,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我们很欣赏你的才华,加入江海书坊之后我们会付给你丰富的酬劳,且提供食宿,这样总比你生活在这破陋草屋之中挨饿受冻要来得好吧?”

“你不用再说了,就算饿死、冻死我也不会摈弃尊严去干这些不正经的营生,余老板请回吧,小小草屋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听到门板后面陆陆续续传来的争执声,小墨无奈地摇了摇头,掰起指头开始数数:

“一,二,三……”

果不其然,没数过五声,就从屋子里响起了公子一声愠怒的喊声:

“小墨,送客!”

“唉……”

懒洋洋地答应一声,小墨起身就开始找东西,先是找到一条树枝,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不行,太细,然后又从屋后的水缸找到一只水瓢,用手指敲了敲,还是不行,不结实,最后才从鸡棚那里找到一根赶鸡用的长竹条,长短粗细都凑合,随后就走到门前直接一脚踹开门,一眼就看到屋里除了自家公子之外还有另外一名男子,拉着公子的手嘴里还在不停地解释着什么,小墨不耐烦地下逐客令:

“余大爷,我家公子心意已决,是不会再有转圜的余地了,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前来又有什么意思呢?这月都已经是第三次了,劝你还是快快回去吧。”

余生听后表情严肃:

“我是为你家公子着想,这地方终究不是长住之处,深山老林,荒无人烟,你们主仆从外地来此地已有三年,又无相熟的亲朋好友,在外生病都没人照应,不如在山下找份工作在此定下来,挣些钱财度日才是长久之计啊。”

小墨听后奇怪地打量了几眼眼前这人,由于那身金灿灿的员外服穿在身上在外表上给人一种一夜暴利的奸商之气,私下以为这身衣服所配之人必定生就肥头大耳土财主模样,不料经过方才一打量这才发现此人居然面嫩得很,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五官俊朗英气,举手投足之间一股浑然天成的豪迈之气,尤其是方才他说那番话时眼神真挚,没有一丝虚假之意。这倒更显这身打扮与他的气质大大地不符,反倒像是个俊逸后生硬套了件市侩的财主衣服似地,极是不衬。

小墨依稀觉得这人的眉眼有些熟悉之处,刚一思忖,就听到身边的云舟一声冷笑:

“如此这般,云某岂不是应该好好谢谢余老板的关心了?真是受之有愧啊……可惜云某乃贫贱之人,高攀不起,恐冲撞了余老板,只好小墨,还不快恭送余老板?”

公子的话小墨只得听从,提着手里的长竹条就来赶人:

“余大爷你也看到了,你的好意我家公子受不起,你还是走吧,别让小墨为难了。”

余生看看小仆,又看看主人,这次是下定了决心,往椅子上一坐只是不走:

“请不到云先生,我今天就一直坐在这里,不走了。”

云舟见他耍无赖,继续与他纠缠反而是遂了他的意,于是将袖子一甩,冷冷丢下一句请便就要往屋里去了。余生见他心硬至此,又气又急,便要去抓他的袖子: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怎么现在……”

话还没说话,意料之外的事情便发生了,原来云舟正走着忽然被他扯住袖子,重心不稳,脚下一个趔趄,竟直直地往后倒去,余生心惊,眼明手快在他腰上一扶,在他摔到地上之前紧紧地箍住了他的身子,将他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没事吧?”

一起跌坐在地上之后两人的距离无比之接近,甚至都可以清楚地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依靠着他坚实的胸膛,他说话时候的热气都喷在了颈间,一下子就把颈部的皮肤染得烫乎乎地,从惊魂未定中回过神来,被这个无良书商抱在怀里的认知让云舟失神了一个甲子之久,脸上的表情从嗔怒转为薄怒,从薄怒堆积成暴怒,脸色铁青,如同受了莫大的侮辱一般,抬手就狠狠地朝近前那人脸上扇了一掌。

“啪——!”

清脆响亮的一声,让余生目瞪口呆,也让急欲上前扶起他们的小墨定住了脚步,跟着一块儿目瞪口呆。

“小墨!还愣着干什么?快送客!赶他走!”

云舟这般暴怒的模样是极少出现的,连小墨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将那呆若木鸡的余生从地上拽起来,一个劲儿地把他往门口推,余生傻呆呆地被他推到门口,终于想起了反抗,扒着门口就是不松手,看向屋内背身而坐的云舟,眼神之中已经有些不忿:

“云公子,你们未免做得过分了点吧?难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云舟背对着他的身影冷漠如霜:

“云某一向独来独往,没人愿意与我结交,自是不必知道什么待客之道,余老板若是嫌云某待客粗鲁,大可不来便是,今日一走,你也别再踏进这屋子半步了,这里不欢迎你!”

余生想破脑袋也没想到究竟是什么地方惹到他了,莫名其妙就生气,任小墨怎么推也不肯走,一直试图喊着屋内的云舟,而小墨则一边推他一边往屋里瞟了瞟,发现云舟仍背向而坐,看不见这里,嘴上不耐烦地喊着走吧走吧,却逮到时机凑到那余生耳朵旁边压低嗓门小声说了一句:

“公子脾气比牛还倔,你再求他一百遍也不会让你进去的。五天之后县上东郊荷花池旁有一间老宅,在那里会办一个流觞席,届时公子也在邀请之列,你可以趁这个时候再来说说看。”

余生见这小童眼睛明亮,笑容狡黠,虽不明所以,但还是选择偃旗息鼓,对他点了点头,关心地看了看里面的情况之后选择黯黯离去。

关上房门,小墨瞅了一眼背身坐在椅上的云舟,撅着嘴一言不发地开始收拾屋子,故意这里擦擦,那里弄弄,发出很大的声音借以提醒云舟可以别端着了,现在只剩下咱俩了。

“他……他走了?”

云舟的声音细听有丝担忧与愧疚,小墨却不买他的帐,兀自擦拭着桌上的杯盏茶碟:

“当然走了,无缘无故被甩了一巴掌,普通人都会生气的吧。”

听罢,云舟声音里的担忧更甚了:

“你说他真的生气了?”

小墨没好气地用抹布重重地擦着桌子:

“不知道。”

云舟像是为了安慰自己似地,自言自语道:

“他生气就生气了,关我何事,反正本来就是他不对,做这种偷偷摸摸的营生……”

小墨从桌上拿起那本余生送来作为参考样本的一套书籍,像模像样地摸摸书皮,又翻翻书页:

“公子,这几个字你教过我,白乐……天……诗集……我看这书印得不错嘛,也没看出来和咱看的书有什么两样啊,哪里是偷偷摸摸的营生了?”

云舟从他手上拿过书,翻到书的卷末空白处,有一个鼎形的凹陷:

“你看看这里,官印的书这里有正规的木记,式样皆是统一的,他这分明就是非正规的私人书坊做出来的成品,目页错乱,卷数不一,必定有人冒名家之名代作的诗句,用来凑数之后多出几卷好抬高价钱。他口口声声说看重我的才华,要请我入社,谁知他是否正是要我干这种顶替作伪的勾当。”

小墨将书翻了又翻,也看不出门道来,嘴里咕哝着:

“真要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嘛,又不是杀人放火……”

云舟瞪他一眼:

“你叽叽咕咕地说些什么?”

小墨缩了缩脖子,把书往桌子上一放,一溜烟跑到公子视线看不到的地方,用锅铲将光溜溜的锅子敲得咣咣响:

“我是说,我们人都快没米吃了,还得给鸡吃米,结果辛辛苦苦养大的鸡连口鸡汤都没喝上呢,都给山上的黄鼠狼叼走了,公子你还这不肯干,那不肯干,我看改天我们人也被黄鼠狼叼走吃了得了。”

听出他话背后的含义,云舟面有愧色,但是食物与自尊在前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大丈夫贫贱不能移,总而言之,我是绝对不会和他们这种弄虚作假的人同流合污的,有辱斯文……”

大丈夫大丈夫又是大丈夫,小墨听得头大,拉了把椅子往云舟面前一坐:

“公子,不是小墨说你,按理说我这个小小书童不该以下犯上,但是你有的时候实在是太固执点了,活得太累了。你常教育小墨说君子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常说你最羡慕那些行走江湖、兼济天下的江湖豪侠,很渴望能成为像他们那样的人,可是难道你忘了在兼济天下之前要先独善其身了吗?自己一个人的温饱尚且都做不到,如何达成宏愿呢?况且这世道如此混乱,人人都想着自己,你常跟别人讲大道理,可是反过来又有谁跟你讲过大道理?公子难道忘了你是如何落榜、如何流落至此的么?公子难道也忘了老爷他……”

“住嘴!”

云舟喝令一声,蹭得一下站起身,阴沉着脸训斥小墨道:

“我教你道理不是让你整成歪理的,念在你也是一片真心,这次姑且饶了你,若是再有下次,休怪我不顾情面!”

说毕便把门一摔,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公子……公子我错了还不行么……公子……”

无视小墨在门外一声声的叫唤,云舟蜷在床上,用被褥把头蒙得很紧很紧,不让任何声音漏进耳朵里,直到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整个世界都安静了,门外的叫唤声也停止很久了。

云舟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还是心烦意乱,终是叹了口气披衣而起,坐到床边的书案上,提笔良久不成句,偶然间瞄到压在书卷下的文稿一角,脸上一红,四顾无人,便将稿纸从书卷下抽出来,回顾了几眼先前的内容,紧接上文继续接下去在纸上写道——

小舟嘤咛一声倒在江海怀中,娇声唤道:

“大侠……大侠救我……”

江海以手探其额,烫如火灼,视其神态娇媚婉转,双目盈盈,娇喘细细,俨然已是情毒入体之症,江海焦惶,其媚态挑得心下孽火焚焚,又不忍霜天白露玷其清白,强制压下,忙推拒道:

“小舟,不可。”

小舟沉默片刻,缓缓褪去衣衫,身体细软无骨交缠江海颈项之上,脸蛋儿羞红,怯怯私语:

“爱大侠磊落,小舟愿以身报大侠救命之恩,大侠……大侠就请消受了吧……”

言罢,捉江海之手放于胸膛之上,江海见小舟面庞艳若泣血牡丹,千娇百媚,肤白似玉,掌下凝脂滑腻、温软生香,江海不觉心驰神往,手指细细抚摸小舟脸颊,柔声问:

“可以吗?”

小舟羞涩点头,一点樱唇已悄然覆上江海嘴唇,莺啭轻啄,碾碎一地落花春水。

“小生别无他求,只望大侠不离不弃……莫失莫忘……”

江海感其深情,将玉颈粉腮一一品啜,二人衣衫尽褪,紧紧相抱,一腔火热点燃干柴烈火,正是:

泠泠月下情火烧,蟾宫巍颤翳影摇
偷来瑶池琼浆露,倒凤癫鸾争天娇。

……

写到这里,莫名地脑海中浮现出方才落入那余生怀中时的情景来,想起他面对自己时关切的眼神,笔一顿,一滩墨迹突兀出现于纸上。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念经文一样将有辱斯文念了几百遍,云舟满面通红,扯过墨迹未干的文稿揉成一团扔到了墙角,仿佛那团记录了一方小小心思的纸团上附着邪恶的欲、念一般,触碰一下便会沾染在手上。接着又拿出一卷《春秋》,强自颂记了好几页,自认为将脑袋里那些淫、秽思想驱逐地差不多了,这才放下书卷,松了口气似地重新躺回床上,盖上被子,悠悠睡去。

小墨见他迟迟不开门,估计也去睡了,安静到什么声音也没有,睡到约莫戌时三刻,房间里漆黑漆黑地,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屋顶上,一条黑影顺着房梁而下,掂着脚尖走到房门前,悄悄捡起那张揉成团的纸团,小心翼翼地揣入口袋里。

然后走到床边,房顶破洞中漏下的月光端详着云舟那张熟睡中的脸,他似乎睡得不好,皱起的眉头似乎隐藏了心事,但是仔细看的话依稀可以看到嘴角微微勾起,在睡梦之中露出憧憬的微笑:

“大侠……大侠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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