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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里的恋人-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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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别说这个了……”那头,他似乎吃力地喘了一口气,声音显得有些虚弱,“保持清醒,千万不要睡着,知道吗?”

    “可是……我好困啊……”她的声音越发微弱,迷迷糊糊的似乎随时都会睡去,“我……不行了……”

    “不要睡!”

    他像竭力提起了一口气,大声喝道,他的声音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被扩大到极致,希落似乎被惊了一下,清醒了几分。

    “希落,和我说话!不要睡!不可以睡着知道吗!”

    “那你……说啊……”希落强忍着疯狂涌来的倦意,极力支撑着眼皮,“说的有趣点……”

    听到她的回应,千琉似乎松了一口气,声音重新变得虚弱起来,就好像刚才那句话也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一样。

    “我告诉你一件事啊,其实今天晚上,我原本是要带晓涵私奔的……”

    “真是浪漫……”她的声音很低,吐字断断续续,“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她……”

    “呵……”千琉隐约低笑了一声,“希落啊,其实我一直有点恨你……你知道吗,本来今晚我计划的一切就都会成功了,我想要的东西就可以得到了,但现在看来似乎……不可能了。”

    这种功亏一篑的感觉,或许就是所谓的天意吧。

    “你应该恨我的……”希落的声音再次模糊了起来,她的呼吸已经细若游丝,“应该恨我……”

    “那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他的声音也变得微弱起来,却仍勉强支撑着,“我最恨的是,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而你早已经不记得我了……”

    希落没有再发出声音。

    而他喃喃着,呼吸急促,眼前的景物逐渐模糊。

    “我是个傻瓜,所以才总是被你骗……而最傻的是,我明知道这是个陷阱,但怎么就偏偏还会跟着你往下跳呢……”

    犯一次错是天真,犯第二次同样的错,就是愚蠢。

    看来,他是真的很愚蠢啊。


    在意识抽离身体之前,他似乎隐约看到眼前出现了一道白光,在那团白色光晕中,是两个孩子瘦小的身影,他们相依着一起蹲在地上捡糖果,一颗颗五彩缤纷的水果糖被捧在他们小小的手心里,就像捧着一弯斑斓的彩虹,甜蜜如梦。



Four

    医院。

    一片紧张的忙碌。

    卓晓涵一头冲进了那幢纯白色的建筑,她大口地喘着气,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在半个小时前,在她接到了夏佑川的电话后,她几乎是以死相胁,才在父亲的沉默中冲出了家门。

    “他们怎么样?”

    当她看到站在手术室外的夏佑川时,她的脚几乎发软,因为他的脸色看起来苍白得那样可怕。

    “医生说,希落被送进来的时候浑身……是血,严重昏迷,没有意识,大量失血,多处骨折……生命特征接近于零……”他近乎机械地重复道,“而千琉看起来要好一点,好像没受什么外伤,也还保持着一丝意识,可是……”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了,似乎再也说不下去,卓晓涵的心顿时一阵狂跳。

    “可是就在刚才那半小时里,医院已经对他下了两次病危通知……”

    “为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犹如做梦一般的恍惚,嘴唇哆嗦的厉害,“不是说他……还好吗……”

    “他看起来好像是没受什么太大的外伤……可是就在进手术室之前,他突然吐出一大口血……医生说,是大量的内出血,内脏……破裂……”

    卓晓涵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在地。

    “他们需要输血,所以我才叫你来……现在只有你才能救他们,莫雪辰在澳洲,就算他立刻赶过来也来不及了……”

    “我,知道。”尽管手脚早已一片冰凉,但她的声音却突然变得坚定起来,因为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如此迫切的需要她。

    “我一定会救希落的,你放心!”

    可是夏佑川没有说话。

    他只是用一种悲拗的目光看着她。

    那是一种深沉的绝望。

    在他那样的眼神中,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

    他刚才说的是,他们需要输血。而不是,希落需要输血。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的血型……一样。”夏佑川最终艰涩地吐出了这几个让她难以置信的词,“和你一样。”

    怎么可能!

    卓晓涵完全呆滞了住!

    这样稀有的血型,即使在有血缘关系的人中间,也不会轻易出现,像她和希落这样毫无血缘关系却血型一致的人,在全世界出现的概率,是千亿分之一啊!

    难道千琉是另一个千亿分之一吗?这怎么可能!

    然而不等她想明白,夏佑川已经说出了更让她难以承受的一句话。

    “晓涵,现在,你只能救一个。”

    “不!”

    她一呆,继而的反应是激烈的,有生以来,她第一次出现这么激烈的情绪。

    “我两个都要救!就算是我死,我也一定要救他们!”

    不同于她的激动,夏佑川的眼神中,是一片涌动的悲凉。

    “不可能的,晓涵。”他是那样坚强的一个人,此刻却也已经像被残酷的现实击倒了,声音低沉的就像随时都会消逝,“不可能的……”

    他们两个需要的,都是最大量的输血,就算把卓晓涵的血液抽干了,也不可能同时救治他们两个。


    两个只能活一个。

    命运最终给出的,是一道最残忍的选择题。

    如何抉择?

    没有人知道。 


Five

  千琉躺在重症病房里,他苍白的几乎和身下的床单融为一体,卓晓涵从来不知道,一个活着的人的脸色,竟能苍白到如此地步。

    是的,他还活着。

    氧气罩下微弱的呼吸,和心电仪上轻轻跃动的弧度,代表着他还活着。

    卓晓涵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眼前顿时一片模糊。

    她不要他死,她宁可自己死也不要他死,她同样不要希落死,可是她能怎么做?

    她在他的身边坐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那样冰冷,那是失血过多造成的冰冷,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温暖,她小心翼翼地捂着他的手,想用自己的体温捂暖他,可是他的手还是那么冷,就像永远不会再温暖起来一样。

    冰凉的眼泪掉到了他的手上。

    卓晓涵已经泣不成声。

    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千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睫毛轻轻扇了一下,几乎是不易察觉地动了动手指。

    她立刻感觉到了,忙擦去眼泪,俯到了他耳边,哽咽道。

    “你醒了?你醒了是不是?”

    千琉纤长的睫毛再次扇动了一下,然后,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扬了起来,他睁开了双眼。

    似乎是想说话,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卓晓涵慌忙替他摘掉了氧气罩,她的手指颤抖的厉害。


    “别哭了,傻丫头……”离开了氧气罩,他终于能够说出话来,嘴角带着淡淡的笑,他的声音很微弱,“不值得的……”

    她拼命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只是疯狂的往下掉。

    “你知道我对你……从来没安什么好心吗?”他说的很吃力,现在每呼吸一次,都带给他剧烈的痛楚,他想他一定是伤到肺了。

    而卓晓涵只是摇头,哭得已经几乎透不过气。

    “不要说话了,不要说了!”

    从昏迷状态突然醒过来,而且神志那么清醒,说了那么多话,这代表什么?卓晓涵只感觉到深深的恐惧,她害怕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

    “去救她吧……”而千琉似乎打定了主意,仍在执意说话,尽管那带给了他巨大的痛苦,“不要为我白费力气了,不值得的……”

    又是一句不值得。

    她的心顿时就像被撕开那样痛,痛得鲜血淋漓,为什么他总要那么说?难道到了今天,他还不清楚她对他的感情吗?

    “我刚才,已经抽了400CC的血,”她擦掉了眼泪,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用一种迥异于以往的成熟语调,对他说道,“希落已经在做手术了,400CC血,勉强够维持到手术结束,之后我会继续输血给她,直到她脱离危险。”

    “我选择救她,是因为我的命是她弟弟救的,所以我还给她。”

    “然后,我就会陪你一起死。”


    千琉闻言,却轻轻地笑了。

    那样恬静的笑容,仿佛初融的冰雪,纯白的,凉凉的。

    “你怎么比我还傻呢……”他的语调轻轻的,柔软的就像一片飘落而下的羽毛,“难道到了今天……你还认为,我喜欢你吗?”

    “不要说了……”她的泪再次滚落了下来,几近哀求地说道,“求你不要说了……”

    如果他仁慈一点,那就让她怀抱着这个甜美的梦死去,哪怕这个梦境只是一个幻影。

    让她陪他一起死去。

    她不想知道什么真相然后清醒痛苦的活下去,她什么都不想知道!


    “你知道所有的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吗……为什么我爸爸会死,为什么我会躺在这里……”但千琉显然不是一个仁慈的人,他还在说,声音微弱,却清楚的说。

    “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你母亲的一份遗嘱……你知道那份遗嘱的内容是什么吗?”

    “我妈妈把卓氏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了我!”她扯着嗓子哭道,“就算是那样,又关你什么事呢!”

    千琉静静地看着她哭叫,静静地露出了一抹淡的几近消逝的微笑。

    “不……她的遗嘱不是那样写的……她在遗嘱上真正亲笔写下的,是把所有的遗产,全部留给她的第一个孩子。”

    “而我,才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哭声在刹那静止了。

    卓晓涵瞪大了泪眼朦胧的双眸,她的身体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剧烈刺激,摇摇欲坠。


    “我是你的哥哥,晓涵……我们拥有同一个母亲……”

    “你骗人!骗人!你怎么可能是我哥!”

    她就像个被抢了心爱玩具,却又毫无能力再夺回来的小孩,瞬间爆发出的哭叫,声嘶力竭。

    “是不是很可怕……”千琉却含笑着轻轻闭上了双眼,低声喃喃着,“同母异父的亲兄妹要在一起……即使是卓梵那样冷血的人,也会感到恐惧吧……他唯一的宝贝女儿,竟然爱上了他妻子在婚前生下的儿子……这样的丑闻,就算是他,也忍受不了吧……”

    这就是他给卓梵的报复,他不要他死,他要他活着,活着好好体验那种日复一日,噬心噬骨的痛苦。

    他要他,生不如死。


    “你很恨我吧,晓涵……”

    他的睫毛,被眼底沁出的那一滴冰冷的液体湿润了,他的嘴唇在轻轻的颤抖着。

    “那就活着好好恨我……”

    “我恨你!恨死你!”

    卓晓涵的喉咙已经哭破了,她用那种再也哭不出声的沙哑音调对他吼道,“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要逼我活下去!为什么不让我陪你一起死!”

    “你为什么不能继续骗我!为什么不像过去那样继续骗我!!!”

    “你这个傻瓜!我死了我爸爸才会更伤心!我死了我爸爸才会什么都失去!你为什么不骗我陪你一起死!你为什么要逼我恨你逼我活下去!!!”


    “因为……我想要一个聪明一点的妹妹……”

    在她沙哑的哭喊声中,他柔羽般的那一声轻叹,让她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她颓然地跪倒在了他的病床边,只余下被伤透了心的疲惫。

    眼泪还在顺着她小巧的下巴往下滴,她的脸枕在他冰冷的手背上,滚烫的眼泪滴在上面,烫得他那衰弱的心脏骤然一阵酸楚。

    “如果……如果我不是你妹妹……”

    “那么你……会喜欢我吗……”

    千琉的呼吸慢慢微弱了下去,就如快要湮灭的烛光,他的嘴角依旧是上扬的弧度,柔美犹如怒然盛放的夏末花朵。

    “永远……不会。” 




End 尾声

   琉森,一直以来都被誉为瑞士的梦幻之城。

    清晨的琉森湖上,几只天鹅正悠然地舒展着翅膀,湖面氤氲出淡淡的白色雾霭,将那一片湖光山色晕染的犹如仙境一般。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青绿色山峦,映衬着琉森湖边那一座巴洛克风格的尖顶教堂,在如此清新的田园风光中,这座古老城市的人们,迎来了今天的第一缕阳光。

    在这个美丽的地方,在这个美丽的季节,在这个美丽的天气里,这座教堂,将在今天迎来一场美丽的婚礼。

    当晨雾散去的时候,宾客们已经陆续赶到,他们大多是东方人,有着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

    很少会有东方人选择在这里举行婚礼,当地的居民们不由好奇地打量起了他们,小孩子们则挤到了教堂门口,睁大了天真的眼睛。

    “为什么他们要在这里结婚呢?”

    有着一头漂亮金发的小女孩安妮好奇地问身边的男孩子,可小男孩却不理睬她,只是自顾自地向里面张望着。


    “因为,今天婚礼的新郎是在这里出生受洗的,所以他们才会选择在这里举行婚礼。”

    一个动听的嗓音在安妮的头顶响起,她抬眼看去,不禁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

    好漂亮的人啊!

    那个少年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黑缎般柔软的发,薄而碎的几缕发丝半掩映着双眸,他围着一条纯白和烟灰相间的宽条纹围巾,嘴角轻轻上扬。

    他是仿如夏花一般,美丽无暇的少年。

    “你认识他们吗?”安妮小心翼翼地问道,似乎怕惊扰了眼前这个仿佛天使一般的人,“你是来参加婚礼的吗?”

    “嗯,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呢!”少年微笑道。


    当——当——当——

    就在此时,教堂悠扬的钟声已然敲响。

    在漫天飞舞的花瓣中,胸前戴着银色十字架的老人挽起了新娘的手,新娘传统典雅的白色头纱与迤逦蹁跹的裙裾同长,纯白的蕾丝层层拖曳,轻易拽出了一地华丽。

    她戴了一串由百合花编织成的洁白额饰,棕发的长发随风飞扬,像个绝美的精灵,面带微笑地款步走进了缀满新鲜玫瑰的教堂拱门,走向了神坛前的那个男人。

    两排宾客席上,点燃着象征祝福的蜡烛,摇曳的柔美烛光,辉映着教堂彩绘玻璃上的圣画,也辉映着那个年轻男子的眼睛,他有一双湖水色的眸子,犹如此刻的琉森湖,潋滟着深情而专注的光。

    以撒神父微笑着将希落戴着纯白手套的手,交到了他的手中。

    “我将我最珍贵的女孩交给你,愿你们幸福。”

    从宣誓,交换戒指,到亲吻新娘,宾客席上,充满祝福的掌声持续不断,始终充盈着整间教堂。

    “我爱你。”

    他在她耳边柔声说道,这是她第二次听到夏佑川对她说这句话,她笑得很美很美,幸福的犹如拥有全世界。

    “我也爱你。”她呢喃。

    说完,她只觉脚下一轻,他已经将她打横抱起,她的长发柔顺地垂在他的手臂上,在这一刻,他终于完成了他的承诺,在有一天他有能力给她最好的一切时,她就会是他的新娘。

    他最美丽的新娘。


    教堂外,所有的宾客都抢着和新人合影,只有一个少年静静地站在远远的树荫下,微笑着凝望这一切。

    “你为什么不去和他们拍照呢?”小安妮轻轻地走到他身边,小声问道。

    少年没有答话,只是淡淡笑着,摇了摇头。

    在琉森灿然的阳光下,伴娘递给了希落一串纯白的气球,她牵着一端,夏佑川牵住了另一端。

    如果说,少女时期的她总还有些褪不去的青涩,那么五年后的今天,她所绽放出的美丽,已经让人完全无法移开视线。


    “我们有一个好朋友,他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所以今天无法赶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希落说道,她微微笑着,笑容纯美无双,“但无论他在哪里,我都想告诉他,我们很想念他。”

    说完,她和夏佑川一起松开了手指,放飞了那串纯白的气球,像要把祝福和思念,都带给远方的那个少年。

    而此时,安妮惊讶地发现,站在她身边的少年,已经湿润了双眼。

    “你在哭吗?”

    安妮忍不住问道,虽然她听不懂新娘在说什么,但却隐约感到那串越飞越远的气球,应该和这个天使一样的哥哥有关。

    “你为什么不去和他们说话呢?他们见到你一定会高兴的!”

    “因为,我已经回不去了啊……”少年努力露出一个笑容,他微微俯下身,晶莹的眼眸中,流转着温柔的光。

    “你一定是个很善良很善良的小姑娘,因为他们说,只有最单纯善良的眼睛,才能看到我呢……我真高兴能见到你。”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安妮高兴地说道,这个像天使一样好看的哥哥说她是好孩子啊,“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少年吐出了两个单音节,是中文的发音,所以安妮显然没有听懂。

    “嗯,我的时间到了呢……”他最后一次微笑,美丽纤长的手指,轻轻抚摩过小安妮金色的发,“我该走了。”

    “哥哥!”

    淡淡的光晕朦胧了他的身体,那个少年竟在安妮的眼前慢慢消失,就像琉森湖上浩渺的晨雾那般在阳光中消失,她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禁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叫。

    “你在哪里?!”


    就在少年消失的那一刹那,站在远处的希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她回眸向湖边那棵参天大树下望了一眼,只看到一个小女孩的背影,她隐约听到那个童稚的声音发出了一声叫喊,但却没有听清她在喊什么。

    心,竟在瞬间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该扔捧花了,你看,那些女孩都等急了。”

    一个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回头,眼前是夏佑川温柔的双眼,他揽着她的腰,低声对她说道。

    她展开了笑颜。

    纤细的手臂高高举起,洁白的捧花,瞬间在蓝天下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所有参加婚礼的年轻女孩们全都大呼小叫地争抢着,全然不顾淑女风范,只有一个女孩像是为了避免被挤到,不但不争,反而向旁边躲去。

    可是不偏不倚的,洁白的捧花就落到了她的脚下。

    “晓涵,捡啊!”

    希落大笑着,冲女孩挥了挥手。


    是的,那就是五年后的卓晓涵,一头长发用珍珠带绾了起来,她穿着一条波西米亚风格的白色长裙,高跟的凉鞋,气质空灵而飘逸,轻轻弯腰捡起那束捧花,她的脸上扬起了优雅的笑容。

    她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粘人的小女孩了,五年的时间,足够彻底改变一个遭遇大变的女孩子了。

    如今的她,已经成为了卓氏财团最年轻的执行总裁,卓梵在三年前遭遇了一场车祸,从那之后他的身体状况一直非常差,长期在国外疗养,而卓氏的重担,早已经压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一直以为,我会嫁给我的工作了,”卓晓涵站到了新人的身边,她手拿着丝绢制成的捧花,柔美的花朵,衬着她清艳的脸庞,她含笑说道,“现在看来,好像还有机会啊。”

    下面男宾客的眼睛全都猛然一亮。

    “不知道我能不能有一点优先权?”

    一个年轻的男孩越众而出,立刻惹来了其他男宾不满的目光,因为他的眉眼是如此英俊,和新娘还有几分相似。

    “在今天这个日子里,作为新娘的弟弟,我应该有一点优先权吧。”

    这正是学成归国,赶来参加婚礼的莫雪辰。

    卓晓涵大方地笑了,她把手伸给他。

    “我一直很想正式认识你。”

    “我也是。”他笑道,握着她手的时间稍嫌长了一点,但她并没介意,由始至终,都带着那样得体的淡淡笑意。


    “我姐总是怂恿我找个外国姑娘,”莫雪辰笑着对她说道,“不过我还是喜欢中国女孩。”

    “那是因为混血娃娃都长得很好看啊!”希落耳尖的听见了,她提着婚纱过长的裙裾走了过来,出声道,“所以想你生一个给我玩啊,很明显我是没机会了。”

    “要玩自己生去。”莫雪辰甩都不甩她。

    “嗯,我们会努力的。”夏佑川的耳朵同样很灵敏,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还很优雅,伸手搂住他满脸红晕的新婚妻子,他在她耳边低笑了一声。

    “走吧,把地方留给他们……神父他们还等我们过去拍照呢。”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小手突然轻轻扯住了希落洁白的婚纱,她低头一看,是一个一头金发的小女孩,她仰头叫了她一声——

    “新娘姐姐!”

    希落以为她是来要糖果的,当下微笑着蹲下身,伸手搂住她的小身子,她指了指不远处那张摆满了精致食物的白色长桌。

    “糖果在那呢!”

    “我不要糖果,”小女孩吸了吸鼻子,问道,“你认识一个哥哥吗?他说他的名字叫……”

    小女孩努力学出了那个陌生的中文发音,她的发音并不准,但他们都听出了那两个单音节。

    一刹那。

    所有人都惊呆了。

    她发出的两个音是——

    Qian、Liu

    千琉。


    “你是在哪听到这个名字的?”

    刚才还在微笑的卓晓涵,突然间脸色大变,她一下捉住了小女孩的手,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告诉我的,就在那里!”小女孩发出了一声呜咽,指向琉森湖畔的那棵大树。

    所有人的视线,都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除了潋滟的湖光,参天的古木,那里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的……”卓晓涵失神的喃喃着,“怎么可能……”

    “你一定弄错了,小妹妹,”希落微笑着说道,“他是我们的好朋友,如果他在这儿,他一定会来见我们的。”

    “他说他不能来,”小女孩却用一种神圣而虔诚的表情,认真地说道,“我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他就是妈妈说的天使……我遇见了天使。”

    说完,她扭头跑开了,一边跑,一边大声叫道。

    “所以他回去天堂了!因为那里才是他住的地方!”


    琉森湖边。

    “怎么,还在想刚才那个小孩子说的话吗?”

    莫雪辰望着身边始终没有说话的年轻女孩,忍不住问道。

    “是不是只有她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卓晓涵却没有看他,她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此刻显出了微微茫然的光,她注视远处被众人包围的希落,语调苦涩。

    “应该是吧……”

    莫雪辰多少也从夏佑川那里听说了千琉的事,他沉默了片刻,叹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依旧忘不了他?”

    他当然并不知道卓晓涵和千琉真正的关系,他只知道他们曾经在一起。

    “在某个时刻遇见的那个人,是一生只会遇见一次的,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到了。”她用一种曾经沧海的表情,缓缓说道。

    “但你还会遇见别的人。”

    听到他意有所指的话,她笑着摇了摇头,眼睛里有隐约的水光。

    “在我最好的年纪里,我遇见了他,然后被伤透了心,再也不知道怎么让自己幸福了。”


    远处,身披洁白婚纱的希落,站在阳光的中央,笑颜如此灿然。

    这一生有很多事情,她注定了不会知道真相。

    在她的电子邮箱里,一直静静的躺着一封邮件,发件人的一栏里,写着千琉的名字,当然,她永远不会知道,她收到邮件的时间,是千琉在很早以前就设定好了的。


    “我要离开这里了,

    或许会去完成我父亲曾经的愿望,

    走遍这个世界,画下每个角落的风景。

    勿念。”



番外 千琉:被神遗忘的角落

   “为什么你从来没有画过我?”

    他一直记得她说这话时候的表情,就像只不甘被主人冷落了的宠物猫,虚张声势的张牙舞爪。

    当时他故意装傻,心里却已经笑出了声音。

    为什么不画你啊……

    那是因为已经画了太多太多次,你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我全都画过。


    第一次遇见她,是在圣玛丽娅教会孤儿院。

    那又是一个夏天。

    爸爸去世后的第一个夏天。

    那个时候,他不叫千琉,他叫小谦,一个已经在孤儿院待了一年的瘦弱男孩。

    那一天,在薄暮的光晕中,他看到庭院外白色的栅栏被推了开来,神父带来了两个小孩,一男一女,眉眼相似,男孩在低声抽泣,而女孩却一脸冷漠。

    那个女孩,就是希落。

    刚到孤儿院的时候,她有一头漂亮的长发,但很快就被迦琳修女剪短了,剪得乱七八糟的,就像个小男孩一样。

    头发被强行剪掉的时候,他以为她会哭,可是她依旧是一脸亘古不变的冷漠,就好像剪的不是她的头发。

    现在想来,她性格中那从不轻易妥协的冷硬,在那时,就已经展露无疑了。


    但他真正注意到她,却是因为另一件事。

    那是一个傍晚,孤儿院里的孩子大多都在食堂吃晚饭,而他一贯吃得很少,这一天,同样是他第一个吃完,第一个溜达出来。

    当他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就知道有事发生了。

    那些住在巷子里的小孩又来了。

    那是一群精力过剩的小男孩,顽劣不堪,此刻他们正抢着把手里的水果糖一颗颗剥开,隔着栅栏门,使劲朝一个女孩身上扔去。

    而她蹲在地上,一颗颗地捡起了他们扔在地上的糖果,然后把它们全都包在自己的小手帕里,她捡的很仔细,好像一颗都不想遗漏的样子。

    那些男孩的模样就像在喂动物园里的猴子,满脸恶意的兴奋,他们大声地叫她脏猴子,叫她死杂种,边叫边狠狠的把那些糖扔在她的头上,她的身体上,而她一声不吭。

    他们扔,她就捡。

    当他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立刻就愤怒了。

    一个箭步冲过去,他一把拽住了她细细的胳膊,用力把她从地上拖起来,然后一巴掌拍掉了她攥在手里的糖果。

    噼啪——

    掉落的水果糖,绚丽的就好像一堆五颜六色的透明玻璃球,瞬间滚落一地。

    “你干嘛要捡!”

    他的小脸涨得通红,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

    “干嘛要做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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