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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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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红衣看着他手心里那枚和自己颈上项坠一模一样的坠子,摇头茫然,“不知道。”

“赫契巫术盛行的时候,阴毒的居多,但这个是善意的。”他噙笑说着,那双眼眸仍旧如潭水般宁静,“昔年的巫者游历各方,寻了一万对恩爱夫妻,说明来意后,经由他们同意,让他们一边说着祝福、一边让他从指上取血一滴。两万滴这样取来的血制成这对坠子,边疆、塞外百姓无人不知,都说汇集天下善心、凝聚世间和睦,戴着这坠子的人,只要自己不做伤天害理的恶事,就会万事顺心,荣华享尽。”

她怔怔地听着他的话,好像都听进去了,又好像一个字都没听懂。

“嗯……我如果熬不过这一劫。”席临川手指抚过掌心的珠子,低一笑,“你自己也要好好过。戴着它,冥冥之中会有人替我护你平安的,两万人啊……”

他短吁着气,不忘一句笑侃:“你也算统领千军万马了。”

这一回,却是没能成功逗笑她。

他僵了一会儿,笑容未改地解开她颈后的项坠银扣,将那枚坠子从原本的绳上解下,串到她颈上的绳上。

红衣木然看着胸前两枚一模一样的珠子,他温缓地话语再度传来:“我必会很快就投胎的。你呢……该改嫁,就改嫁吧。”

章节目录 第157章 关溪

因面临死亡而生的寂然不知该如何打破。屋中又静了须臾后,聿郸沉默告辞。

独留下席临川与红衣,一坐、一倚,让空气中萦绕着的绝望愈发浓郁。

“会没事的。”席临川轻哂道,强打圆场一样的话语听上去生硬苍白。他默了一会儿,又说,“不知道那葡萄还有没有剩下的,你去取些来?”

红衣不想拂他的意,点点头。还没起身便又摇了头,声音哽咽:“席焕……”

她若去取葡萄,席焕必会追问这边的结果。但此时的她,实在没有勇气重复一遍方才所闻。

“唔……那算了。”席临川不在意地一笑,手一挽她,轻松说,“我们直接上山去采?”

这样舒心的事,与红衣现下的心情实在是拧着的。却还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稍定神后叫了婢子进来服侍重新梳妆。

她想,如果最终的结果注定是不好的,那她能做的也只有顺他的意、同他一起好好地过完这最后几个月。他想做的事,但凡她能,就都答应便好,毕竟……

毕竟不管他安慰她时佯装得多么释然,心下的压力都一定是比她更大的。该是她坚强起来的时候,但还在让他为了她的心情而压制情绪。



二人执着手,一并上了山。一边心情沉重得一个字都没有,一边又都默契地维持着步子的轻快。

红衣眼角强提着笑意,哭过后的红晕仿似一笔妩媚的红妆,渲染着女儿家特有的娇羞,眼底又还是消不去那抹悲戚。

已是秋日的末梢了,那一架葡萄藤上的葡萄早已被摘得差不多,只剩零零星星的几串挂在高处,没有一串是红衣够得到的。

席临川举手摘下一串、又低头递给她,那以呈深紫的葡萄串覆着霜色,托在手里凉冰冰的、沉甸甸的。

红衣手指拨弄着,闷头拿到那小泉边上去洗。泉水一如上次时一般清澈,循循地流出来,落在下面的硬石上,有叮铃轻响。

外层的葡萄很快冲洗干净,霜层被冲掉后,颜色紫得晶莹。红衣拽下几颗递到席临川手里,指尖在他掌心上一触,才发觉这泉水凉到已将自己的手冲得这么冷。

席临川显也感觉到这个,托着葡萄的手轻一握她的手,反手盖过,转瞬将那几颗葡萄交回她手里,又伸手去接还未洗完的那一串:“我来。”

红衣没吭声,脚下与他换了地方,敛裙坐在旁边的地上,抬头望着他。

恰又逢夕阳西斜的时候,金红的光泽勾勒出他侧颊的轮廓,他又是这样轻衔笑意、认真洗葡萄的样子……这样子曾经让她看痴过,此时也是同样痴了,却又是不太一样的心境。

“……临川。”她迟疑着一唤,从未从她口中说出的称呼让那夕阳下好看的面容骤僵,他愣了一会儿才看向她,眼睫下笑意深深:“怎么?”

“我想听听你的事。”她心乱如麻地说,“我不知道的那些……这辈子的、上辈子的,我都想知道,你能不能说给我听?”

“可以。”席临川点头而笑,手上将刚冲干净的葡萄串拎开控了控水又递给她,“但关乎那个人的事……你听了不会吃醋才好。”

“才不吃她的醋呢。”红衣挑眉,不咸不淡的神色维持了一会儿后,一黯,“我就是想听听你的事情……你若想知道我的事,我也告诉你。”

“好。”席临川在她身边坐下,思忖一会儿后,一件件地说起了她不知道的那些事。

有战时趣闻、有朝中险恶,也没有避讳同从前那个“红衣”的相处。红衣一壁听着,一壁目送天边夕阳缓缓向下挪动一寸又一寸,惬意地倚在他肩上,偶尔应上一两句话,竟慢慢地觉得心如止水。

初时,她是想多知道一些,记住他的每一件事。如若他当真没能挺过这关,她就带着他的两世回忆度日。

听到后面,这心思反倒淡了,只觉得这样在夕阳下坐着挺好。虽则认真地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印在脑海里,又并无所谓他到底在说什么……

若他当真在几个月后离去,日后她大约也会是这样吧。无所谓他这一日同他说了什么,只要记得在这么一个凉风轻微的傍晚,他的温缓的声音伴了她许久就好。

“那时候我恨极她害我得了疫病、又那么决绝地离开……”席临川眼望着天边红轮,轻声一笑,“我甚至一度以为,重活这一世会被这仇恨缠绕一辈子,但与你熟悉之后,就不怎么想这事了。”

红衣抿笑,心下又作喟叹,止不住地在想,若能他不想这事便能绕开这事,就好了。



这一日后的日子似和此前并无多大差别,仍是能强自不想那件事便做到只字不提。唯一很明确的,是此前还在等聿郸的回复,心中尚存一份期待,夜深人静时纵使不得不想这件事情,也可以自我安慰说“兴许结果不差”。

目下却没了那份期待,取而代之地是板上钉钉一般的绝望。安寂时再忍不住想到这件事情,只会再一次将这份绝望加深。

是以红衣再忍,也难免又哭过那么五六次。每一次都是席临川神色轻松地过来哄她,不知情的人看过去,只怕会以为命不久矣的人是她。

红衣这才理解了看着亲人病重、离世是怎样的心情,那是宁可自己代替他去死的滋味……只是好在,他虽是也被下了“病危通知书”一样的东西,现下却还身体康健,这是在绝望中能让她暂时逼着自己如常玩乐的支柱。

三个月来,席临川几乎带她游遍了整个珺山。从各处山林到不远处的村庄小城,或是携手同走或是策马而行,一日日过得虽有忧愁却又宁静,勉勉强强也应了那句“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十一月,终于也这般过去。

晚上习惯性地将眼前自制的手写日历再撕去一张,鲜红色的“腊月”映入眼帘时,原在和席临川笑谈的红衣浑身僵住。

“怎么了?”端坐在小炉边温酒的席临川抬头看过来,红衣干笑道:“没……我刚注意到,明天就腊月了。”

他也是一僵。

如是那道诅咒完全应验,他会在来年的元月廿六死去。那是年味尚在之时,大夏上下惊闻这道噩耗……

还有五十六天。

红衣忍着心中难过,将已被撕得很薄的日历本扔到一旁,走到他面前坐下身,信手倒酒来喝。

“不怕。”她一边被热酒呛得咳嗽一边自言自语,涔涔冷笑中恨意凛然,“那个毒妇……不就是觉得这样我们在恐惧中度过余生很有趣么?我偏不吃这套!”

其实心里怕极了,无法想象五十六天后会是怎样的景象。他有着这样的名位,或许举国上下都会涌起一股悲伤,但悲伤散尽后他们还可以继续原本的日子,她此时却想不到自己该怎么走出来。

她缓着酒气静静坐了许久,而后神色紧绷地看向他:“我们什么时候回长阳?”

“随你。”他平淡道,“陛下要我新年前回去,我们除夕之前到长阳便是。”

红衣点点头,再度斟酒来喝。席临川端详她半天,突然说:“你蒙我。”

“……什么?”她一怔,他身子稍稍前倾,双臂压到她肩上,和她凑得极近:“你那日说我跟你说我的事情、你就跟我说你的事情——我该说的都说了,你的事呢?”

……确是她忘了!

而他也没提醒过,她就这么一直忘了下去!

席临川笑看着她,见她尴尬了一会儿,问他“你想知道什么?”,便知自己又成功一回。

——这些日子都是这样,许多原该直接说个清楚的话题,他会暂且留下。等到她为此事伤心时再突然提起,跟她打岔,大多数时候是奏效的。

但若说他想知道什么……

席临川仔细斟酌了一会儿,薄唇在她额上一触,又将目光挪回到和她齐平的位置:“在你原本生活的那个世界,你叫什么名字?”

红衣愣了愣,那个名字到了口边却又卡住。

明明熟悉得很,又觉得太过陌生,毕竟这么久没有提过了。

“嗯……”她低眉犹豫着,而后抬眸问他,“我若告诉你了,你会叫我从前的名字么?”

“会。”他笃然点头,她却说:“那我不告诉你了。”

“……”席临川挑眉,“很难听?”

“那倒没有。”红衣摇摇头,膝头在垫子上蹭着与他又坐近了些,目不转睛道,“但那是另一个世界的我,我想把那时候的事作为一段单独的记忆放着。在这里,我的大半记忆和你有关,你又一直叫我红衣……我想继续用这个名字了,免得日后回想起来,反会觉得此前不用本名成了缺憾。”

她这样说着,解释得有点牵强,那份有点小心眼的思绪又并不想告诉他:不管他还能活多久,她希望他能少记住一点从前“红衣”就少记住一点儿。于是她就这么抢占着这个马甲不放,非让他一想到这个名字、这张脸就全是她不可。对从前那位……就算是恨,也少想才好!

反正名字说到底只是个代号,对她来说,相较于留住从前的名字,还是他更重要。

“你这是破罐破摔啊……怕有缺憾所以一‘缺’到底?”席临川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短一舒气,“那你也告诉我吧,我一听了之,不用便是。”

“哦,那好。”红衣这才点了头,想了想,复又追问一遍,“真的?”

“真的。”席临川手里的酒盏磕在她脑门上,“你的名字你自己不想用,我还能逼你用不成?”

“嗯……”她放下心来,明眸望着他,终于说了那个原以为永远不会再提起的名字,“关溪。山关的关,溪水的溪。”

“……缘分!”席临川笑着接话,见她面显茫然,又说,“临近山川观小溪,必是美景。”

红衣顿也哑然失笑,怔着想了会儿,也觉巧合到奇异,连笑了几声后红着脸伏到他肩上。

席临川暗松口气。这个“岔”算是完全打开了,但待得那日更近时……不知他还能不能顺利寻到话题,让她不想这些。

章节目录 第158章 终至

他们当真随心所欲地拖到了腊月下旬才离开珺山,又是雪天路难行,回到长阳时,已是除夕一早。

途中红衣不死心地差了人去打听长阳有无闹疫病,想着若先行打听到,兴许能避开。结果自然是没有,前去打听的人回话说一切平安,一脸疑惑红衣为何会问这个的神色直弄得红衣也尴尬,反让席临川笑了红衣半天。

踏入长阳城门,连席府都还未到,他们就被禁军拦了下来,来者在车外一揖:“将军,陛下传您进宫。”

席临川便要下车入宫、让红衣席焕他们先行回府,孰料话还未说出来,便听那禁军又道:“陛下说请令夫人、令弟同往。”

这吩咐让红衣和席焕都一怔,但见席临川啧了啧嘴,大是一副有点不耐的神色,又觉得似乎不会是什么太坏的事情。

便只让小萄先行回府,三人一道奉旨去了,马车驶过年味十足的长阳城、穿过皇城,在皇宫门口稳稳停住。

席临川扶红衣下了车,一同步入朱红色的大门,即有宦官迎了上来。

那宦官一拱手,小心翼翼道:“将军,陛下……”

“我知道。”席临川淡一挑眉就把他未说的话噎了回去,红衣还不解着,就见那宦官也露了了然,赔笑又说:“将军清楚便是,臣告退。”

宦官说着就退了开来,席临川仍与红衣并肩走着,稍回过头:“席焕。”

“兄长。”席焕上前了些,席临川淡声一笑,向他和红衣道:“一会儿若陛下说什么,你们跟着一同数落我便是,千万别替我说话。”

……数落?

……别替说话?

红衣和席焕满目的茫然愈显分明,又见他不解释,只好揣着疑惑继续往宣室殿走。

长阶两旁佩刀的侍卫一如既往的威风凛凛,步上长阶,席临川却猛地脚下一停,低声嘟囔:“这回丢人了。”

行至内殿的瞬间,红衣和席焕才意识到此刻有多少人在觐见。

——目光稍抬,见左右两侧席位坐了二三十人,皆是青年男子。年龄最长的大概比席临川还大些,最小的,则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见三人进来,那二三十人皆望过来,齐齐颔首:“骠骑将军。”

虽只是简单的客气一下,连见礼都算不上,但因人多,还是颇有些气势。

席临川足下未停,红衣与席焕便也未停。一直走到离御座只余七八步远的地方,同施大礼:“陛下圣安。”

半天没听到免礼的话,殿中安寂地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得皇帝语气悠悠地道:“多日不见骠骑将军。你告假之日,朕是怎么说的?”

“陛下让臣新年前回来。”席临川垂首回道。

皇帝“嗯”了一声,又说:“今天什么日子?”

“今日除夕。”席临川回说,说罢默了一会儿,偷扫一眼皇帝的神色,续说,“过了子夜才是新年。”

皇帝眉头微挑,俄而一声轻笑:“胆子不小,但凡告假的朝臣,没有敢掐着日子才回朝的。你倒好,从前就规矩松散,如今娶了妻、认了个弟弟,还变本加厉了?”

席临川低头不言,红衣从侧后稍抬眸看过去……这简直就是一副彻头彻尾的“认错态度良好”的样子!

她是该跟皇帝应和一下来着对吧?但好像插不上话。

于是三人便一并跪着,皇帝说什么席临川就听什么,红衣听了一会儿才觉出不对:按他惯有的性子,抬杠才是正常的啊,今天这……怎么回事啊?

如此下来,皇帝也不好再说太多,看看旁边不敢插话的一众皇子、王子,余怒未消地一摆手:“退下,你母亲在长秋宫,记得去见。”

“诺,臣告退。”席临川规规矩矩地拜下去,红衣与席焕随之下拜。退至殿外,方见他望着天空轻一吸气,“还好,还好。”

“……什么‘还好’啊!”红衣眉头紧蹙,从斗篷中探出手来在他胳膊上一掐。心中好一顿调侃,暗说他这土生土长的古人还没她这个穿越来的对帝王的敬畏心重。

席临川仍是那副轻松的神色,一壁往长阶下走一壁示意席焕离得近些,压音道:“看见右侧第三位没有?”

席焕点头:“看见了。”

“那是皇六子。”席临川微笑,“陛下要给他挑个新的伴读,我荐了你,陛下答应了。”

席焕的讶异中,席临川笑容稍脸,静了一会儿,又道:“好好做人好好做事,规矩上的事别学我。日后若仕途坦荡,照应着你嫂嫂些。”

突然说起这些安排,很有些“交代后事”的感觉。一时红衣和席焕都沉默了,原本带着的笑意也彻底僵住,席临川的目光在二人面上一划,手随意地拍在席焕肩上:“听到没有?”

席焕神色黯淡地默了须臾,终是应下:“诺。”

快走几步,他轻快地踏下了最后一级长阶。微吁口气,又转过身笑向红衣道:“母亲晚些会来府里,我就先不去长秋宫了。宫宴无趣,我们回家。”

“好……”红衣轻点了点头,忍着心中酸涩,将手递到他伸过来的手中。细思之下头一回觉得想参加那宫宴了——因为正如他说的“宫宴无趣”,她便会觉得那段时间漫长一些。然后,自欺欺人地相信,与他相处的时间得以长了那么一点儿。

还有二十六天……

她侧首望向身边的人,他微垂着眼帘似乎正思量着什么,依稀能从眼底寻出几许笑意来。仍是稳健生风的步子、仍是英姿不减的身形……让她愈发不敢想象,在未来的二十六天里,他会饱受病痛的折磨摧残,然后带着或多或少的遗憾,再一次英年早逝。

“来。”他轻一示意,再度扶着她上了马车。万般心绪搅得红衣顾不得席焕也在旁边,坐定后便钻进了席临川怀里。

马车缓缓驶起,她愣愣地回想着这样简单而和睦的相处有过多少次。也不难记起最初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她怕他怕得要死,头一回同乘马车时,以满心的防备心态正襟危坐了一路,直坐得身心俱疲……



除夕夜,府里自是比平日热闹。

听闻顾南芜的母亲的病已大好了,又可能多少碍于礼数,她便回了席府来。早在席临川和红衣回来之前便领着下人们一起上下打理妥当,写了春联剪了窗花、笼灯也皆换了新的,让府中一片喜气。

夜幕降临时,府中年纪小些的婢子们耐不住性子,又不太敢自作主张,就有胆子大些的撺掇着席焕去点了第一串鞭炮。火光闪动着向上窜着、噼里啪啦的声音震得耳朵疼,而后就如打开了闸门一般,各色烟火愈加夺目。

院中传了歌舞,红衣和席临川坐在亭中看着这片盛景,说不准心中是喜是悲。

红衣远远望去,席焕和小萄不知又因为什么事情追打起来。一如席临川待她一样,席焕与小萄玩闹时也是一边逗她惹她、一边又忍着护着,他分寸拿捏得合适,这四个月下来小萄的心事便轻了许多,笑容一天比一天真切。

遥遥传来一片问安声,二人举目看去,歌舞也正停下。

是陈夫人来了。

所过之处歌舞姬依次见礼,她搭着婢子的手径自走到亭中来,席临川一揖、红衣一福:“母亲新年大吉。”

“娶了妻,越来越不像话。”陈夫人冷着脸,目光凝在红衣面上,“连宫宴也敢不去,半点规矩都不讲了。”

相见便是这样的面斥,一时弄得气氛尴尬。二人相视一望,谁也没来得及谢罪,陈夫人便清冷又道:“宫宴就罢了,好好给我把年拜了。”

他们怔然间她已落了座,从袖中取出的两个用红线穿成、下面还坠着平安结的铜钱串子,往案上一搁:“谁先来?”

两人互一拽衣袖,再度互看一眼,默了一会儿,一齐跪了下去。

“母亲新年大吉,来年一帆风顺。”席临川下拜道。

红衣紧张地想了想,添上一句:“双喜临门。”

“……”席临川挑眉,斜眼一睃她,“三阳开泰。”

……这什么节奏?!红衣发着怔脱口而出:“四季平安”

席临川的声音四平八稳:“五谷丰登、六六大顺。”

他连说了两个,她没意识到“阴险之处”,开口就续上:“‘妻’贤子孝……不对!”

话一出口方知不合适,哪有祝女人“妻贤”的!扭头怒目而视:“你故意坑我!”

席临川忍笑不语随她发火,端坐在席的陈夫人被他们方才的一唱一和弄得神情都僵了……

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陈夫人一声轻咳,蹙着眉头让二人起身,红衣暗搓搓地细细打量,看出她也是一副绷笑绷得艰难的神色。



这般一同熬过了旧岁、守到了新年,各自回房就寝时已是后半夜。

红衣和席临川一同回到广和苑,疲惫地栽倒在榻,不过多时便已睡得昏沉。

再睁眼时,天色已明。四下看看,却是在自己的南雁苑中。

眉头一蹙,红衣唤了人来,眉头轻皱:“半夜把我弄回来了?”

“是……是公子吩咐的。”那婢子屈膝一福,回话的神色有点不安,“昨□□子睡下后,公子去沐浴,刚出了房间不知怎的就晕过去了,很快便是高烧,烫得厉害……”

红衣心中皱紧。

那婢子又说:“过了半刻才醒过来,睁眼便说立刻送娘子回南雁苑来。后来……又请了郎中,清晨时太医也来了,但方才奴婢去打听时烧也还未退。”

“我去看看!”红衣翻身便下了榻,伸手抻过衣衫,便要一边往外走一边穿。走了两步,却被那婢子侧身一挡:“娘子别去……”

红衣神色一厉。

“公子下了严令,不让娘子去广和苑,一步也不许进。”婢子小心地观察着她的面色,稍作停顿,又说,“所以……娘子您就算去了,那边的人也不会让您进去见的。”

红衣栗然呆住,听得她又说:“对陈夫人、少公子和小萄姑娘也是一样,且还有更奇怪的吩咐——平日里服侍的人大半也换了,目下在里面侍奉的,都是昨晚齐伯连夜新挑的。说是……说是孤儿不可、家中独子独女皆不可、有婚约的也不可。光这样说能用的人也还不少,但听闻齐伯将人召齐后又按公子所言说了些什么——没人敢透出话来,只是泰半人听了之后就不肯去了,气得齐伯大怒……”

这安排是什么意思,倒是不难理解。是他不想拖累别人,但病中又不得不有人照顾,只好去挑牵扯少些的、且自己愿意涉这险的。

依席临川的性子,做出这样的安排并不奇怪,但……

红衣完全没想到,甚至完全没有去想,他会不许她去见他。

他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个打算,一个字也没有提。

她默了良久,没有与眼前婢子辩什么,只说:“我先去看看母亲,晚些时候,请太医到我房里来一趟。”

章节目录 第159章 试解

红衣清楚,自己这对此早已有心理准备的一时都难以接受,陈夫人只会更加心焦。

走过熟悉的小道,红衣进入安然居时,便分明地感觉到周遭一片肃然。

婢子们皆候在外面,一个个的面色皆有些发白。见红衣入院,齐齐一福道了声“娘子万安”,而后,有掌事的婢子上前,低眉顺眼地告诉她说:“公子那边似是情况不好,夫人她……不想见人。”

“她是临川的母亲,我是临川的妻子。”红衣目光望向房中,轻声一喟,“还是有劳通禀一声。”

“诺……”婢子屈膝一福,应得有些犹豫,但见红衣面色亦是不好,仍只得进去禀了。

片刻后,她又出来回了话,伸手向里一引:“娘子请。”

红衣颔首,继而便移步入内了。这陈设精致的正屋似是变得压抑了些,陈夫人就在正屋坐着,请阖着眼,身子倚在靠背上,保养得当的面容上带着前所未见的憔悴。

“母亲……”红衣垂首福身,陈夫人睁开眼来,看一看她:“坐。”

侧旁置着席位,红衣想了一想,却是径直行去了陈夫人面前的案桌边,在一方软席上坐下,紧接着便拿起茶壶要给陈夫人添茶。

手初一拎,便觉得那茶壶格外的轻,显是空的。未及她起身去沏新的,就听陈夫人叹息沉重:“这安神的茶……我已连饮了数盏了。”

红衣微滞,遂将那茶壶又放了下来,轻声劝说:“母亲放宽心些,安神的东西也不宜多饮的。”

“‘放宽心’……”陈夫人无奈一笑,摇一摇头,“怎么‘放宽心’?御医来过了,说是疫病的症状,但谁也说不清楚好端端的怎么染的疫病……眼下高烧不退,又还有许多朝中之事要先说个清楚,已连续差人递了几本奏章进去,连安心休息也不能。”

陈夫人絮絮地说着,发沉的话语中带着无尽的疲惫和绝望,再度一声长叹后,又看向红衣:“你可去看过他了?”

“我就是为此事来的。”红衣锁着眉头,轻一抿唇,“原是想直接去看他,但被婢子拦了下来,说他下了严令不许我去,就算到了广和苑,外面的人也会挡着……”

她的目光定在陈夫人无力的面容上,话音未落,便见陈夫人面上的无奈更甚:“跟我也是这么说的。他这是怕拖累我们……罢了,他既有这心,就顺他的意。若真是疫病传给了你……”陈夫人面上隐浮起一抹淡笑,“他本也是万不肯让你陪葬的。”

“母亲且听我说。”红衣垂首,斟酌片刻,续言道,“临川担心我会染病这顾虑没错……但我们毕竟是夫妻,看他一个人熬着,我不安心。纵使有下人服侍在侧,终究也比不过自家人尽心。”

陈夫人听着,眉心便皱得又深了一分,红衣一哂,未待她反驳,便又说:“我不是想硬逆他的意思、搭上自己的命也要去看。方才来母亲这里之前,我着人请太医去我房里了——一会儿太医会为我把脉,如若太医觉得我身体情况尚可、应是不会染病,母亲可愿替我说说话,把那一众听命挡我的下人摒开么?”

陈夫人微有讶色。

红衣自认并不是很勇敢的人——就算并不“怕死”,也还“贪生”呢。

但“传染病”这事,也得分两面说,席临川担心她被传染自然有道理,毕竟数千年来,人类饱受各类瘟疫的折磨,这事不容小觑。可换过来讲,红衣也是从那有过禽流感、非典型性肺炎、h1n1、n7n9……以及埃博拉等各种传染病的年代过来的人,对这些病的恐惧感难免,同时,也具备常识。

注意卫生、好好消毒、做好防护措施,都是时常听到的日常防疫方法,再者,是否会被传染,和身体素质的关系也不小,并不是说“传染病可怕”就可怕到“谁碰谁就死定了”的。

这样看来,席临川把他们都“隔离”在外的做法多少有点过。红衣觉得还是理性点好,先让太医来给她“检查”一下,再说能不能去看席临川的事。

见她神色坚定,陈夫人怔然片刻后点了头,俄而一喟:“还是你更明理些。那个顾氏,规矩倒是规矩,昨晚守了岁,今天早上也没忘了来给我问安——但听说了临川的病,就只会哭哭啼啼的,帮不上忙不说,还瞧着心烦。”

红衣听言,不自在间下意识地一吐舌头:“顾姑娘是夫人交出来的人,若论规矩,我怕是这辈子也比不上她。但我和临川既是夫妻,出了事就必是互相扶持才好,眼泪又不能给他当药使。”

陈夫人苦笑,遂又点点头:“你去吧,等太医把完脉,情况如何着人来回一声,咱们再做打算。”

“诺。”红衣欠身一应,遂拎裙起了身,回自己的南雁苑去。



太医“望闻问切”四步皆做得仔细,初时,红衣见他蹙眉只心下有点疑惑,但待得把完脉后,这疑惑得以揭开,却成了满心的纠结。

“夫人,可要臣去禀将军一声?”太医询问得小心,红衣摇摇头:“不急……大人让我想想。”

她便倚在榻上静思起来,心里乱成一团,目光也有点恍惚。识趣的婢子在外一瞧,便径自请了太医离开,而后再看一看她,轻轻阖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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