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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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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睁眼看向她,红衣踟蹰着道:“我觉得,绿袖方才……怪怪的?”

席临川眉头一挑:“我也觉得。”

可偏那一笔也是出现在与她笔记相同的那封信上,让他们觉得并不是她——难不成是因脱尽自己的嫌隙而刻意绕这么个弯子?似乎也说不通,若真要脱尽嫌隙,不出现她的笔迹才是最彻底的。

“她会不会知道什么?”红衣换了个思路去想,“未必就是她做过什么,也可能她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席临川静思片刻,知道红衣与绿袖素来亲昵,便未再明说什么。道了一句“我会连夜去查”,便不再多言此事。

红衣心中惴惴的,也闭了口,倚在身后的软垫上,觉得这事真是迷雾重重:起初觉得不是绿袖,但那笔画上的说法她自己也不敢肯定;现在又有点疑绿袖了,可想想她那潜伏在赫契的“心上人”,又觉得不该是她。



绿袖回到家中,愈回想红衣的话,愈觉得后怕。

月余之前的场景在脑海中回荡不停,她颤抖着想着,在黑灯瞎火中拉开抽屉,将那只小小的竹管取了出来。

里面只有一张字条,写着她那日所历之事。此事她未告诉过任何人,因为没有任何证据,听上去实在太像无稽之谈。

——原是想待那从西边飞来的鹰隼再度到来时,把这件事告诉那个人,问问他的意思的,现在……

她好像忽然有了点思路,隐约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院子里刮起疾风,风力之大,一下子撞开了窗子。绿袖惊了一跳,连忙去关窗,离窗户还有三五步远时,余光倏见寒光一闪,下意识地侧头一避,一枚银镖撞进墙中。

绿袖望着那飞镖杏目圆瞪,紧贴在墙半天没敢挪动,胸口几番起伏,终于冷静下来些许,小心翼翼地轻拨了一下窗户。

“吱”地一声轻响,窗户微阖上半扇。又闻“咔”地一声,一柄利剑刺窗而过,离她不过两寸距离,终惊得她尖叫出声:“啊——”

门外传来刀剑相撞的声音,“叮叮当当”地响个不断。绿袖捂着嘴听着,不许自己再喊出来,却忍不住身子颤抖不已,忍了一会儿,竟硬生生地将眼泪逼了出来。

一定、一定是她……

她急喘着气,跌跌撞撞地蹭到门边,隔着门缝向外一窥——夜色中,几人在院中过着招,其中两人是一袭黑衣,另两人则是飞鱼服。

禁军恰好来了?怎么会这么巧……

身上发抖得越来越厉害,一直发展到了能听见指节骨头轻响的地步。终于,两支利箭夹风疾至,禁军陡然一退,箭矢不偏不倚地取了那两个黑衣人的性命。

绿袖捂在嘴巴上的手尚未挪开,视线顺着门缝向上挪了挪,看到了院墙上的身影。

他们一并向这边走了过来,她却仍在惊恐中反应不过来,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越走越近,跪坐在地的身子却挪动不了半分。以致于为首一人猛地抬脚踹门时,门板迎面撞来,狠将她撞了个跟头。

“谁?”黑暗中的声音听着陌生,绿袖连缓了两口气,忙作应答:“大人,我、我叫绿袖……”

“绿袖?”那声音一愣,继而光火一亮,是有人划着火折子点亮了灯。几个禁军看清了她,连忙扶她起来,遂向院中道,“将军,绿袖姑娘无恙。”

席临川神色一松,举步踱进房中,睇视着绿袖,略一笑:“看来你还真知道点什么。”

他说着目光一扫,短滞了片刻后将那枚钉在墙上的飞镖取了下来:“一字不落的告诉我。”

绿袖在惊魂未定中打了个寒噤,发白的嘴唇翕动,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为好。

“红衣很信你,我姑且也信——所以,你若隐瞒什么,单凭你骗她这一条,我就一定要你的命。”他说着看向她,手指摩挲着将那银镖一擦,拭净镖上沾染的墙灰,“就告诉她我们晚到了一步,你被赫契的杀手暗杀了?”

 第95章 回想

如同禁军都尉府一贯有自己审讯的流程一般,席临川也一贯不待见那些个流程。

但凡遇上案件,尤其是涉及人命或是家国安危的案件,总归是尽快将实话问出来要紧。什么先软后硬、先礼后兵的规矩,在他看来皆不是必须。

掐住对方的软肋,而后问话便是——恰好对绿袖也算得了解,将狠话提前说明后,席临川便悠哉哉地落了座,银镖丢在案上,接过禁军奉来的茶,就等她说话了。

“公子……”绿袖后颈发僵地稍一侧脸,就看到院中那两句尸体。夜色中虽看不到什么血迹,却挡不住那血腥气随风传过来。

她咬了咬唇:“我……我没有做通敌之事,我发誓……”

“我说了,我姑且信你。”席临川笑睇着她,“但不会有人无缘无故派杀手取你的命,总要有个原因。”

他说着眼睫微垂,一睃侧旁席位:“坐。”

绿袖战战兢兢地坐下,惊魂仍未定,双手使劲绞着裙摆,战栗道:“是、是有原因……一个多月前,我从竹韵馆回家,因知红衣随将军去珺山很久了,想顺路去席府打听打听,什么时候回来……”

她说着强缓了口气,贝齿咯咯作响着,又说:“那天天色很晚了,我就想从西边那侧门敲开门问问值夜的小厮便是,但到了那条巷子,正好看到几道黑影翻墙出来,我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躲,刀就抵到了脖子上,我才喊出来……”

席临川轻吸凉气:“从席府出来的?”

“嗯。”绿袖点点头,回思着昔日所见,目光被惊慌激得有点涣散,“他们说了几句话,只有最后一句是汉语、是对我说的……说‘姑娘运气不好,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是要杀你灭口?”旁边有禁军道,语中一顿,旋即蹙眉,“那怎么又没动手?”

“院子里有人叫住了他们。”她轻轻道,“那人说的是汉语,跟他们说不必要我的命,只要我别说出去便是了……于是那几个人又说,若我说出去,他们必会知道,定能再来取我的命。”

绿袖说着,不自觉地又看向屋外那两具尸体,几近崩溃道:“可是、可是我没有说……谁都没说!他们还是来了!我一直忍得很小心的!连对公子都不敢说、对红衣都没有提过!”

她显然是太慌了,口不择言起来,恐惧中只想把自己遭遇杀手的原因弄个清楚,席临川缓着气一喟,看向身边禁军:“去搜搜身。”

那禁军领命,便朝着院中的尸体去了。席临川起身走到矮柜边,取了茶盏茶叶,倒入热水沏出盏茶来,转身递给绿袖,又问:“院子里叫住他们的那人是谁,你可听得出来么?”

“我……”绿袖哑了一哑,低着头抿了口茶定神,“我不确定……只觉得那声音有点耳熟,但……”

她面上带着分明的犹豫和恐惧,似并非对那声音的猜测不够,更像是怕自己说了,会再度遭致杀身之祸。

“将军。”去院中搜身的禁军回到屋中,将几封信递给席临川,“从那几人身上搜到的。”

席临川目光微凝,伸手拆开草草一番,哑音冷笑,遂将几封信都交给了绿袖:“你自己看。”

绿袖怔然接过,刚定睛一看那熟悉的字迹,便惊得瞳孔骤缩:“不是我!”

“他们未能进屋见你,信又是从他们身上搜到的,你自能说不是你。”席临川循循笑着,手里复又执起那枚银镖,在案上一磕,“但你若死在这里了呢?”

——那就是另一番接过了。

出了人命案,禁军必会立刻封了这处院子,检查蛛丝马迹。他们会在她房中搜到这些信,落款是她、自己相同,任谁都只能觉得是她写好而未及送出的。

她又已死,便死无对证,只能按照禁军的推测来。这通敌的罪名便背定了,谁杀的她都不重要——就算查出是赫契人所为,此事也能有合理的解释:许是她泄露了什么,故而遭致灭口。

“大概是我今日传府中数人到镇抚司问话,惊动此人了。”席临川忖度着,缓缓道,“所以他急于将罪名安到被人头上,保自己脱净嫌隙——你若还怕死不说,下回兴许就真要当替罪羊了。”

绿袖打了个寒噤。

定一定神,她望向席临川:“但我真的不确定是谁……当时只听了那么一句话。倒是今日红衣说公子在查名中带绞丝的人,反让我更确信了些。”

席临川蹙蹙眉头:“你说清楚。”

“查名中带绞丝旁的,公子连红衣都查了、连和红衣同时离府的我都没忘,但公子您……您是不是忘了……缕词?”

席临川神色一凛。

“她早就脱了籍,无怪席府的名册中没有她。”她怔怔地望着席临川道,“又不像我与红衣这般熟悉,所以易于被查到……”

他心里发着沉,思量着绿袖说的话。

其中有一点她猜错了——查到她并非只因她和红衣足够熟络,更因禁军都尉府对照了笔迹——但循着这一点细想下去,他亦想到,那些信中是没有缕词的字迹的。

“缕”——席临川在心中将笔画过了一遍,绞丝旁之后的第一笔是……

竖!

“去我府里,带缕词去镇抚司。”他淡声吩咐道,又看看绿袖,“你去席府住些时日吧,免得有人寻仇。”

绿袖低着头,轻点了一点,遂随着席临川一到离开。



红衣在屋里闷着,手支着额头坐在榻前发呆,毫无睡意。

小萄连劝了好多次,最后则成了红衣把她劝回去睡觉,自己继续呆坐着。

知道席临川去找绿袖问话了,她心中实在放不下,纵使希望席临川能赶快把这事查个清楚,也半分不希望那人真是绿袖……

那毕竟是她来大夏后最好的朋友了,在她最难的那段日子里绿袖帮她的地方最多。在她离府后也是绿袖和她一起奋斗着,携手打拼,在竹韵馆混得风生水起。

敲门声又一次响起来。

红衣回神间皱了眉头:“你去睡就是了,不必管我。”

这小萄,十四岁的年纪,倒是负责得很。

“娘子……”外面还真是小萄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打着哈欠说,“禁军来了,还有绿袖姑娘。公子说娘子兴许想见绿袖姑娘,不如就同住一晚……”

她一愕,忙去开门,同时映入眼帘的,一是小萄的满面倦容,另一便是绿袖的脸色苍白。

“红衣……”绿袖轻唤了一声,扫了小萄一眼,又道,“我们进去说。”

红衣微哑,再度让小萄回去睡,依言与绿袖同进了屋,关上门一握她的手,方觉双手冰凉。

“怎么了?”红衣问道。

“死里逃生。”绿袖一喟,知是到了安全之处,当即疲惫不已,毫不见外地栽倒在红衣榻上,怔然默了一会儿后,一声冷笑,“最好心没好报的事,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红衣不解,坐到榻边追问,绿袖面有愠色地缓了好一会儿,终于跟她说起了始末。

她那晚确是只听了那声音一句话不假,但那声音却有些独特。是个女音,带着微微的沙哑,但若强自忽略那沙哑不在意,似乎原本的声音又并不难听。

彼时,绿袖觉得那声音耳熟得很,却因离府时间到底久了,横想竖想没想起是谁。之后数日虽则悬着心,但到底没出什么岔子,竹韵馆又忙起来,她便不再多想这事了,没有多探究那声音是谁。

“我当时就该多想想……那声音告诉外面的人说,我为谨淑翁主办事,杀了我兴许反倒有麻烦——可我也不过喊了一声、求饶两句而已,能听出我声音的,自该是熟人。”绿袖一壁说着,一壁阖了眼,长声一喟,“直到今天公子说在查名中带绞丝旁的人时,我才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那声音那么耳熟。”

缕词的那副好嗓子,自遭了那番羞辱后就哑了,本是歌声曼妙的歌姬,自此再不能唱歌。好在席临川为她脱了籍,请人医治她那嗓子也费了不少心。

红衣上一次见她,还是刚嫁入席府的时候。见面就觉缕词的嗓子好了不少——正如绿袖所说的那样,带着点儿沙哑,但若强自忽略那沙哑,声音也并不难听。

前后的差别大了些,难怪连绿袖这“声控”一时都想不起来。

“怎么会是她……”红衣大感震惊,努力地尝试了一番接受之后,还是摇头连连,“将军尽了全力保她平安……她怎么能反手害将军!”

“何止是公子啊……”绿袖睁开眼,目光黯淡地默了一会儿,一声冷嘲,“头一个豁出去护她的,不是你么?当时你是怎样的境遇,站出来和齐伯还有司乐理论,我瞧着都害怕……”

绿袖看向她:“我听公子说,那些信里,也有你的笔迹。”

红衣按捺着心惊屏息不言。

“若真是她,她死有余辜。”绿袖冷然切齿,“我不管她有怎样的苦衷。镇抚使大人远在赫契,每一日都是刀刃上舔血,她这样让他险上加险……若都尉府不杀她,我就亲手杀了她!”

红衣从未听绿袖说过这样的狠话,惊异之余,却无论如何生不出劝解她的心思——不止是那位镇抚使,席临川卷在这漩涡中也是危险重重,这个在背地里捅自己人刀子的细作,她们谁也容不下。

只是……到底为什么会是缕词呢?

 第96章 牢中

红衣和绿袖皆没有再出房间,脑补着禁军带缕词走的样子和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一阵阵地打寒噤,却又忍不住地接着去想下一种情况。

如此,直至想得筋疲力竭了,二人才陆续坠入梦乡,迷迷糊糊地一觉睡过去,直到阳光映进来。

红衣坐起身一唤,即有婢子进了屋来,朝二人一福:“娘子先行更衣洗漱吧,公子在书房等着。绿袖姑娘随意歇歇便可,有什么事,唤奴婢一声。”

二人皆一怔,红衣看向她,问道:“公子找我有事?”

婢子回说:“是,公子下朝回来便吩咐了,等娘子醒来,收拾妥当后速去他书房一趟。”

总是这样,他每每有事找她,从不会让人直接叫她起床,非要等她睡足了才让她知道。

是以她偶尔会有些担心,万一哪天真有了要紧事,让自己的贪睡给耽搁了怎么办。

立即起身更衣盥洗,几个婢子一道忙碌着,连带绿袖都没闲着,帮着她挑完衣衫选首饰。

过了约莫一刻工夫,收拾停当了,红衣提步便往外走,留给绿袖一句:“你自便啊……早膳想吃什么,自己交代给她们就是。”

——地主之谊尽得一点都不到位。



她匆匆忙忙地赶到书房一看,席临川倒是看书看得正悠闲。

他一袭月白色的直裾,衬得整个人都温温和和的。红衣见状却不由自主地低头看自己:她恰穿了一身月白色的曲裾,就连淡蓝的衣缘颜色……都跟他差不多。

……怎么就猝不及防地凑了个情侣装呢?!

她腹诽几句之后深吸口气,若常走进房中,屈膝一福:“将军。”

席临川搁下书,神色淡淡:“睡足了?”

“嗯。”红衣点点头,望着他的面容,有点担忧。他这几日实在太忙,作息乱成一团、睡眠时间严重不够,昨日看上去便已面色有点发白,今天看上去更有些精神不振。

“早膳给你备好了,你先吃,然后跟我出去一趟。”他这样说着,揉着太阳穴缓了缓神。

齐伯立刻出去吩咐婢子传膳来,红衣蹙蹙眉头,在案边坐了下来,打量了他好一阵子,忍不住道:“去哪里?必须将军陪我去么?”

席临川被她问得一怔,侧头看看她:“不然呢?”

“若是我自己能办的事情,将军差个人跟着也就得了。昨夜将军又忙到半夜,再不补补觉,迟早熬坏了!”

她说得认真诚恳,眉心紧紧蹙着,是真想劝他今日好好歇一歇。

席临川短促一笑,伸手就从她眼前的早膳中拿了个豆沙包,揪了一块丢进口中,口吻悠悠:“听卿一席话,胜睡一整夜!”

……烦人啊!!!

红衣当即没了再多劝他的心思,狠狠一瞪,闷头喝粥。喝了两口之后一回神,心里直骂自己:多什么事!才不用担心他熬坏了呢!想当年自己一姑娘,碰上考试周临时抱佛脚,都能动辄一连好几天都只小睡一会儿,他一个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下来的将军……

哪用得着她操心这个!!!

席临川在旁支着额头,笑瞧着她这副喝粥喝得“恶狠狠”的样子,兀自又吃一口豆沙包,倏尔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二人一并走出府门时,正是上午阳光最好的时候。

暖意驱散寒凉,将坊中窄巷照出一片惬意,席临川望着天色深吸一口气,伸手扶红衣上车。

红衣对此也已习惯,搭着他的手一施力,钻进车中落座。

席临川随后也跟上来,吩咐了车夫一句“去北镇抚司”——红衣这才知道去处。

“我去北镇抚司干什么?”她微有点不解,席临川一沉:“镇抚司大牢……想请你帮点忙。”

……大牢?!

红衣脑中划过一句“牢头想看舞蹈了?”,马上自行摇头否掉——长阳城里这么多舞姬,牢头想看舞蹈哪用得着让堂堂将军亲自带家眷去?这牢头得多大牌?

思了一思,她目光微滞:“是缕词?”

席临川颔首:“禁军审了大半夜,什么都没问出来。大概寅时的时候动了刑,卯时她扛不住了,承认了那些信是出自她之手,说若你肯去,她就把该说的都说出来。”

……为何?

红衣愈想愈纳闷,虽知自己和缕词交情不浅,但又觉得自己和她后来做的叛国之事完全扯不上干系。

眼见席临川同样满面迷茫,便索性不再追问——反正已在路上了,缕词究竟什么意思,一会儿就知道了。

她承认了那些信是出自她之手……

红衣心里一声长喟,满心的情绪无法言述。



大约是因为掌管牢狱刑责之事,北镇抚司的这一方院子,总是显得比长阳的其他地方要阴森一些。

暗红的大门在眼前缓缓打开,红衣心里压抑到似乎觉得连天空都要砸下来。

好在,两侧的禁军依次垂首施礼,有效地提醒了她,他们并不是犯人,只是来这里帮个忙。

仍旧轻打了个颤,感觉身上的斗篷不够厚、感觉冷得很。几乎是同时,他的手臂环过来,紧紧将她一拢,稍低下头,压声道:“别怕,我会一直在边上。”

红衣默然点点头,止住呼吸看着,眼前大牢的大门打开了。

左右两边,数间牢房排列得整齐,因每间都只有一闪小窗,一路的光线都很昏暗。一根根铁栅罗列在一起看上去阴森森的,顺着走过去,两旁偶尔会有痛苦的呻|吟声传进耳中,但侧头看过去,又未必能顺利地在昏暗中寻到人。

席临川环住她的胳膊始终没有松开,若觉出她轻微发抖,还会搂得更紧一点。

终于,前面领路的狱卒停了脚,朝着左侧半转过来,略一躬身:“将军,就是这间。”

席临川点头,他便打开了牢门,将手中灯笼挂在墙上,房中瞬间亮了许多。

红衣颤抖着看向墙角,目光触及那人时,禁不住地往席临川怀里一缩。

——尽管她已通过努力脑补给自己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但眼下亲眼看到了,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缕词瘫在那里,一身囚服白得刺眼,脸色却白得比那囚服还要可怕。借着笼灯幽光,依稀能看到囚服上下的斑驳血迹,再仔细看看,便看到她蓬乱的头发下面,额角带着一块鲜红血迹。

“缕词。”席临川冷声一唤,那身形微颤,一双眼睛倏尔挣开,在苍白的面容上目光虽然虚弱也仍显得有些狰狞。

她看一看他们,而后撑起身来,睇视了红衣片刻,又看向牢房中简陋的案桌:“坐。”

席临川与红衣一并到案前落了座,缕词撑身站起来,坐到了另一侧。她的嘴唇干得发白,案上有水壶水碗搁着,便艰难地伸手去倒水。

红衣见状,下意识地想帮一把,席临川一扫她,先一步将那水壶拎了起来。

水从壶口倾倒而出,很快便倒满一碗。缕词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蓦地一笑:“公子倒仍客气。”

席临川未说话,红衣也安静了一会儿,静等着她喝了半碗水,轻声问道:“为什么想见我?”

缕词搁下水碗,用衣袖擦了把嘴,遂看向她,微一笑:“谢你曾经帮过我。”

红衣黛眉一挑:“但你仿了我的字迹,这也是道谢么?”

缕词长声幽幽一叹,那叹息声在牢房中显得很空洞,她思忖着道:“从头说起吧……”

红衣静听着,她啧了啧嘴,续说:“我自认歌喉不错,长公主听了两句就很满意,把我送到席府。我呢……”

缕词含笑摇一摇头:“我是个胸无大志的人,从不觉得自己能入长公主所愿,得公子欢心。我就想给自己寻条出路,让自己脱籍,然后嫁个人——妻也好妾也罢,安稳过完这辈子。”

红衣没有主动插话,直至笑她看向自己,才循着她的话追问道:“赫契人答应日后让你安稳度日了?”

“我之前也在安稳度日。”缕词笑声清淡,看向她的目光微微一凛,“那么安稳的日子,算是拜你所赐……我试过不恨你的。”

红衣听得一震,蹙眉茫然:“你……恨我?”

“要我提醒你,我是为什么脱籍的吗!”缕词冷喝。

带着哑音的语声在牢房中撞着,震得红衣浑身发麻。

她的意思是……

“如果不是你在宴上与何公子翻脸,公子怎会当众与他过招!怎会让他怀恨在心!”

缕词质问着,用了十足的力气:“这都是该你承受的事情,凭什么强加在我身上!你竟还、竟还拿我当垫脚石……去讨公子的欢心……”

红衣愕然:“缕词!”

“你怕公子听到了么?”缕词轻蔑而笑,话语未停,“那时公子那么讨厌你……阖府都知道!你口口声声说着怕他惧他,偏又闯去他的书房为我求情,真是一手好计!”

“你……”红衣气结,想要出言驳斥,搁在膝上的手却被一握。

她清晰地感觉手被捏了一捏,显有安慰的意思,强咽口气,将方才想驳的话忍下。

静了一静,只道:“就为你觉得我拿你‘上位’,你便牵连府里四十多人被安上通敌的罪名么?”

“我也不想的。”缕词悠然一叹,“但是赫契人想让公子脱不了干系,我能怎么办?”

她的美眸在席临川面上一划:“若要论起这个,我还是不得不说……当初我受的罪,本不该是我受的——旁人可以随意把气撒到我头上,我为什么不能用别人给自己换一条路?”

她说得平静坦荡,话语灌入红衣心中,直激得她惊怒交加。

肩头被人一环,红衣侧眸看去,席临川的手在她肩上轻一拍。

缕词的目光同样落在他的手上,复笑睇着红衣道:“我马上就连命都要没了吧……你还是什么都有了。昔日……我真的没想到你本事这么大,竟敢闹到宫里,让陛下把你赐给公子做妾。”

她喉中逼出一声哑笑:“怪不得你不在意聿郸给你的机会,若我早先就算计着要跟了公子,大抵也是不会答应帮他做事的。”

但觉怀中之人猛地一动,席临川只觉臂弯里陡然一空。顿时案桌茶壶齐响,定睛一看……

竟是红衣已然蹿了出去。

 第97章 翻脸

原是生怕缕词破罐破摔出手伤了红衣的席临川,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红衣先一步动了手。

牢房里又黑,他望着两个身影一时愕住,只见红衣将缕词按在墙上——虽则红衣身形娇小,但此事按个重伤的缕词也不难。

“我没有拿你算计过!”红衣忍无可忍地喝道,“你自己胡乱脑补……然后搭上府里那么多人的命!搭上大夏的安危!你怎么能这么心安理得!”

“我为什么不能心安理得!”缕词拼尽力气回道,“你费尽力气为自己谋生路,我不过是在做同样的事!我比你的境遇还不济,我顾不上别人的死活!”

“你混蛋!”红衣猛一扬手,未及落下肩头忽被一拽,轻叫着身子后倾,毫无防备地栽回他怀里。

缕词倚着墙跌坐到地上,席临川紧搂住红衣低沉一喝:“红衣!”

牢房中顿时陷入安静,许久没有半分声响,三个人都不说话。

又过一会儿,席临川却忽地感觉到红衣肩头轻一搐。

他忙低头看过去,恰见她肩头又一搐。

“……红衣?”他强将她的身子转向自己,定睛一瞧,灯笼黄光下,她面上两道泪痕清晰可见。贝齿紧咬着似想把下一滴眼泪忍回去,忍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流了下来。

“我瞎了眼了……”红衣恨恨说着,只换来缕词轻蔑一笑。

她恼火不已,偏又被席临川搂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强自镇静了许久,又道:“你说若我来,你就说你该说的。现在我已来过了……你自己招供吧!”

她半刻也不想多留,只想赶紧从这地方逃出去,想想缕词方才的话,满心的恶心!

“红衣。”缕词叫住她,平复一番气息,低哑一笑,“罢了,是我对不住你。”

红衣再度看向她:“省了吧。”

“但……你真的敢发誓么?说你帮我就只是帮我,没有一点别的算计?”缕词的目光投向席临川,口吻明快起来,“又或许当真不是算计公子什么,却是为自己求一份心安——你知不知道,在旁人的屋檐下依靠别人的施舍活着,很难受。”

“并没有!”红衣大声道,忍不住地又要上前,席临川忙拉住她,她只好在原地吼着,“我帮你……是因为那时我不想自己变成自己最厌恶的人的样子!但我没想到你就是那个样子!”

草菅人命、工于心计、安心接受那些并不合理的所谓“规矩”,那是她那时最抵触的几件事。

无法想象自己变成那个样子会怎样,所以她宁可铤而走险去闯席临川的书房为缕词说情,只因心下始终有个声音在说:若要屈从于那些可怕的思维,还不如就此死个痛快。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那阵子不论席临川对她有怎样的敌意,她都不曾按着该有的规矩在席临川面前自称过一声“奴婢”,绝不心甘情愿地向一味欺负她的人低头,这是她心底执拗守住的最后的尊严。

她在盛怒中挣得厉害,席临川直觉这般拉着她愈发吃力,又喝了一声“红衣!”,他强将她抱起来,任凭她在自己怀里挣着,一路让她双脚架空地出了这间牢房。

走出数步之后,用了十成力气挣扎的她,突然全身脱力。全部的力气,倏尔转换成了遏制不住的哭声。

席临川架在她腋下的双臂一颤,遂将她放下来,绕到她身前将她紧紧一搂:“抱歉。”

能感觉到的眼泪仍未停,声音却噎在喉中发不出来;又感到她狠命摇摇头,反手推着他道:“将军让我去跟她说清楚!”

她是真的很是恼火。

他深吸了口气,吐了一个字:“乖。”

“我不!”怀里的人很执著。

“……你跟我说就是了。”他口气温和地劝道,“她不值得你费神。”

“……”

红衣终是拗不过他的力气,他不放手她便挣不开。慢慢的,也只好安静下来,便听得他短一笑:“我们出去。找个好地方,随你说什么。”

她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这是禁军都尉府大牢的过道啊!

两旁都是牢房啊!

犯人很多啊!

她默默地“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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