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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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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郎中都没来得及多做反应,只剩了照办的份儿——行医数载,见过来医馆看病的、见过请人去府上看病的,还没见过走到一半被病人截住的呢。
银针刺下去,在那郎中指间稳稳地捻了一会儿,红衣的气息逐渐平静了。
席临川骤然松了口气,就势坐到地上,擦了把汗问绿袖:“她喝酒了?”
“……没有。”绿袖摇头,也是惊魂未定的样子,“原本好好的,说去沐浴,今晚要早些睡,突然就这样了。”
沐浴?
席临川眉头一皱,抬眼间,与红衣仍自恍惚的目光一触。
红衣还没完全缓过来,正一阵接一阵的头晕,听到的声音也自带了回音效果。明明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
缓了好一会儿,眼前的看到的画面才都变得正常,声音也变得明晰。她定睛看清眼前坐姿随意的人,大显诧异:“公子?!”
席临川睇了她一眼,扭头叫来齐伯:“回府去把乐坊上下看住,尤其她方才沐浴那屋,谁也不许动。”
第28章 查明
红衣浑身发木地在地上呆坐了好一会儿。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大街来的,但很清楚自己方才命悬一线,刚从鬼门关前走回来。
视线停在席临川额上,她望着他额头上尚未褪去的汗珠生了点猜测,又觉得难以置信。
少顷,席临川站起了身,她也随之站起来,而后一件大氅搭在了她的中衣裙外。
一行人一并往回走着,都很安静,没有谁去理会路人的窃窃私语。
红衣始终与席临川离了两丈的距离,目光在他的侧脸上划来划去,觉得愈发摸不明白他的心思。
。
待他们回到席府时,乐坊上下已一片安寂。
歌舞姬们被家丁各自看在自己房中,唯虞氏尚在院子里和齐伯说着话,见红衣平安无事地回来,她也大松了口气。
“可是吓死人了。”虞氏抚着胸口,露出一抹笑意,“若不是公子走得快,只怕……”
一句话确定了她方才不敢相信猜测——真是席临川把她抱出去的。
“多谢公子。”红衣垂首一福,抬手要将那件大氅从身上取了下来。
席临川探了两个手指按在她手上,声色微冷地道:“不急,你去歇着。”
红衣又抬一抬眼皮,见他眼底眉梢冷意分明。知他心烦,她便不再多说,再度一福,与绿袖一并往次进的院子去了。
。
回到房中,她将那件大氅搁在旁边,重重地躺到床上。
呼吸平顺了,心里却还忐忑着。
是有人害她,不仅她看到了,连席临川也觉出了不对头。不知能不能查出是谁——或者说,不知他有没有心思查个明白,亦或是直接息事宁人而已。
一刻后,郎中进来为她搭了脉;
两刻后,有婢子将煎好的汤药送进了房里;
再过一刻,在红衣困意袭来的时候,席临川推开了房门。
红衣顿时清醒了,明眸一挣看向席临川,席临川眼帘微垂:“我坐会儿。”
——坐会儿?!
——大晚上的他在她们舞姬的房里坐会儿?!
红衣看到绿袖在旁边一个劲地递眼色,她就是脑子再发懵,也知道这会儿不能睡了。醒了醒神,她心中叫苦地打算撑身起床,却是腕上刚一用力,上身还没抬起来,就又松了劲。
——是席临川坐到了榻边。
“……”红衣咬着牙轻一吸气,几乎能感觉到眼下自己脸上写着怎样的惊悚。
“你睡你的。”席临川瞟了她一眼,自顾自地解释道,“其他各屋都有人看着,我没地方去而已。一会儿齐伯把事情查清楚,我就回去了。”
身后没动静,席临川回过头,看见红衣仍微苍白的面容上,一双明眸正炯炯有神地望着他。和他视线一触,又赶忙避开了。
于是,他假作不知她紧张,岿然不动;红衣也就只好假作不紧张,拽紧被子假寐。
绿袖胆战心惊地沏了茶来,席临川抿了一口,搁在一边。
。
“笃笃。”门被叩了两声。
红衣没来得及应,席临川就先开了口:“进来。”
房门打开,齐伯带着人进了房,两个小厮押着一个婢子,甫一松手,那婢子便跌跪下去:“公、公子……不是奴婢……”
红衣不作声地安静看着,知道她是在乐坊打杂的婢子之一。
“你自己说清楚。”席临川的声音里寻不出怒意,甚至随意得有点散漫,“险些闹出人命,可不是你说不是便不是的。”
“是、是杜若吩咐奴婢温些酒。”这婢子看着年纪不大,被这阵势吓得快要哭出来,忍了一忍,又道,“正好是红衣姑娘让奴婢备水的时候……杜若姑娘拿了酒和炉子进来,见奴婢忙着,直接就将炉子支在了墙角。她说让奴婢记着这事,说待得红衣姑娘沐浴完,酒也差不多是正温好的时候,让奴婢记得给她送过去……”
红衣直听得心底一片寒涔涔的冷意,好像薄冰似的覆盖了全身。
席临川轻笑了一声:“叫杜若来。”
杜若很快就被带来了房里,红衣冷眼看着她,她也回看过来,却是满脸的迷茫。而后一福身,向席临川见了礼,又犹犹豫豫地道:“这是……怎么了?”
席临川没有说话,冷寂持续了一会儿,杜若又道:“听闻红衣犯了急病……”
席临川蹙了蹙眉头。手上持着的茶盏瓷盖不经意地在杯沿上一磕,清脆响声在众人心里一触。
红衣听得杜若又说:“现在可脱险了么?方才把大家都吓得够呛呢……”
席临川还是不吭声,莫说杜若自说自话有些窘迫,连红衣都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怎的不问话了?到底打不打算查了?
“困。”席临川低语着埋怨了一句,眉心又蹙得深了两分,向齐伯道,“温壶酒来吧。”
他说着睇了一眼红衣,续说:“拿去外面温。”
齐伯应声便去了,房中重新安静下来,席临川从容自若地坐着,红衣、绿袖、杜若各怀心思地互相看个不停,谁也不敢妄自出声。
不足半刻工夫,齐伯拿着温好的酒回来了。往瓷盏中倒了一杯,奉给席临川。
席临川轻嗅酒香,而后浅啜一口,眉头稍弯出一弧笑,他问齐伯:“在哪儿温的?”
“廊下。”齐伯回道。
“哦,那必定比沐浴时热气四散的房间要凉多了。”席临川仰首,缓缓将酒饮尽了,而后看向杜若,“在廊下温酒都这么快,你为什么会觉得在屋内温酒需要和她沐浴的工夫一般长?再者,若她有心在里面多歇一歇呢?你是当真没想到这时间可长可短,还是有心等着那酒在她身边蒸个干净?”
他的口气一直温和平淡,直至到了最后几个字时,才陡然沁出冷意。杜若面色一白,贝齿咬紧了嘴唇没有应声。席临川拿起方才搁在一旁的茶盏,又道:“乐坊上下的事是你协助虞司乐打点,这水怎么回事,你一并说了吧。”
红衣一愕,适才奉茶的绿袖也一愕——水是她们房里的水,可她们全然听不懂席临川在说什么。
席临川站起身,执着茶盏走到杜若面前:“你若仗着自己在这乐坊之内能管些事,就往别人的水里乱添东西,我也可以往你的水里添些东西。”
杜若猛一抬头:“公子……”
席临川眸中的冷色让她没了辩驳的余地。
又强自撑了一撑,杜若跌跪下去,怔然地缓了缓神,忽地喊道:“是她先没规矩!”
席临川回头扫了一眼红衣,杜若续道:“她坏规矩不是一次两次了!起先是教家人子的事……那时她是什么身份?也敢来争;后来是缕词……”
杜若怒指着红衣,一声冷笑:“上上下下,哪个不是为席府的颜面着想?偏她一味地要出风头装得心善,硬要说不关缕词的事,不觉得太虚伪了么!”
红衣听得僵在榻上,哭笑不得。只觉这人的三观扭成了一坨,解都解不开。
明明自己也在贱籍,偏执拗地觉得当时在府中做杂役的她更低一等;明明自己所处的地位完全有可能和缕词遭遇同样的事,偏还要推缕词出去来显得自己有多高尚、有多为席府着想。
。
“好有规矩,知不知道杀人犯法?”
席临川听得背后不远处的低言,眉头一挑。再一眼扫过去,便见平躺在榻的红衣当即避开了他的目光,分明心虚。
方才那句质问也是低低的呢喃,好像……好像是知道自己不该说话,又实在忍不住想呛她一句。
他略一哂,转回头也问杜若:“不错。觉得她没规矩你便想她死?知不知道杀人犯法?”
杜若神情一震,好似没料到席临川会如此“偏帮”着红衣,哑了一会儿,低下头去。
“公子。”绿袖在旁迟疑地唤了一声,指了指席临川手里的茶盏,大有些后怕,“那水里……有什么?”
“这水煮过青豆。”席临川睇着杜若道,“味道本就淡,沏茶后更难尝出。别人喝了也无事,但红衣对这东西过敏。”
所以,这当真是蓄意谋杀。要不是“抢救及时”,她现在已然踏上漫漫黄泉路了!
红衣牙关紧咬,只觉得跪在几丈开外的杜若可怕得令人发指——她二人才有过几次交集?虽然处得不好,但她也没想到已到了杜若想取她性命的地步!且这心思也是够毒,揪准了她对青豆过敏,早就动了手脚,害得她疹子反复了数月还想不清是怎么回事,干等着她用酒一催,要她的命。
眉头骤蹙,红衣忽地意识到些事,冷声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对青豆和酒过敏的?”
此前她自己都不知道,席临川上次也是歪打正着。且就是在席临川说后,她还跟他解释说“过敏源有很多”呢。
席临川也蹙了眉头。
上一世,府中一些人知道红衣对青豆过敏,是因她和他都清楚。可这一回似是连她自己都拿不准,却被人用这法子害了个准。
“没有几个人知道。上回出这事还是在宫里,你又不在。”红衣又说。
席临川微惊,蓦地想起上回在宫中时,她曾以为是他在水里动了什么手脚。
他回过头去看向她:“红衣你……”
还觉得是他做了什么不成?
他没来得及问出口,外面脚步声匆匆而至,打断了房中众人的思绪。
一小厮在门外一揖,急禀道:“公子,聿郸公子求见。”
“聿郸?”席临川一愣,那小厮以为他忘了聿郸是谁,解释说:“是。就是那赫契的商人。”
席临川一沉,问道:“他来干什么?”
毕竟这么晚了,显然不是客人拜访的时候。
那小厮又一揖:“他说知道天色已晚,若公子不愿见,他就明日再来。只说让小的把这个转交给红衣姑娘,说可应付急喘。”
席临川略有困惑地将他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拿在手里一看,是一只白玉香囊。色泽温润雕镂精致,略凑近一点便觉药香扑鼻,显是新制的东西。
第29章 赠物
红衣心头一颤。
她犹还记得曾因在廊下与聿郸说了几句话,便差点背上“叛国”的罪名。如今她前脚犯了敏症,聿郸后脚紧跟着就送这玉香囊来……
有时候好意真的是能逼死人的。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席临川,不敢放过他的每一丝神色变动。只见他托着那香囊看了又看,而后又睇一睇她,终于向床榻走来,伸手把玉香囊递给了她。
这东西做得十分精巧。
圆滚滚的一枚,一看便是由正块的玉石雕成,内外两层,皆有镂空的雕花。那花样是什么红衣不懂,总之是吉祥喜庆的寓意。
接到手中时,微凉的感触好似在心头一激,让刚看了一眼玉香囊的她旋即又抬了头,小心地观察席临川的神色。
“你歇着。”他稍稍一笑,而后转过身去,半点不停地向外走。临经过杜若身畔时,驻了驻足,思量道,“她是虞司乐教出来的徒弟,交给虞司乐去办。”
。
夜色下,各屋皆陆续熄灭烛火,众人安然歇下,乐坊归于平静。
隐约听得有惨叫声从最内一进的院中传出来,红衣一惊,又细听了听,向绿袖道:“绿袖?你听,什么动静……”
不远处绿袖的打哈欠的声音模模糊糊的,显然困得很。她也侧耳听了会儿,轻笑了一声:“虞司乐正罚杜若呢呗。你还不睡?”
红衣翻了个身,沉吟了好一会儿,一喟:“心里烦。”
“烦什么?”红衣听到绿袖好像也翻了个身,慵懒道,“不过虚惊一场而已,公子又为你主持了公道,安心吧。”
似乎是这样,但红衣心里又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没办法真正因为这个说法而安心。
整个席府,都太让她觉得恐惧不安。勾心斗角的事她不是没见过,但这般涉及谋杀的,当真是头一回亲历。
还有席临川。他前后的转变让她觉得无可理解,偏他又是能主宰她生死存亡的人,这种摸不清路数的感觉让人很不安稳。
总之,静下来时,红衣时常觉得周围危机四伏,她每一次细想都觉得喘不上气,无可抑制地想要避开。
那玉香囊……
她将手探入枕下,把香囊摸了出来。在黑暗中看不到光泽,只能依稀看见个轮廓。
这确实是好东西,但……绝不是必需品。
。
翌日,听闻家人子入宫的时日提前了,宫中已差了女官去教礼数,是以不再来学歌舞,正合了红衣的意。
看完孤儿们顺道就去了敦义坊内最大的当铺,她琢磨着把那玉香囊当了换钱。里面的药取出来缝到普通香囊里照样能用,这玉香囊与她而言可没攒钱来得要紧。
这当铺门脸气派漂亮,两侧贴着两条规矩:兵器行头不当;低潮首饰不当。
红衣迈进门槛,伙计正在两步远的地方擦着椅子,回过头来正好同她大招呼:“姑娘,您是当是赎?”
“当个香囊。”红衣颔首,说着将那玉香囊拿给他。伙计低眼一瞧,顿时面露讶色,忙把她往里请,说是得请掌柜看看这东西。
待得见了掌柜,对方把东西接过来一瞧,也滞了一阵子,犹豫着问她:“姑娘,这东西您打算当多少钱?”
红衣一听,知道这香囊大概值钱得很,有心多弄点钱,却无奈实在对价格标准毫无概念。挣扎了半天,还是很没骨气道:“我……我也不知道,您看着办就是。只是我先央您一句,这钱于我有救命之用,您别压价欺我就是。”
诚然,话虽这么说,但对方若真昧着良心蒙她,她也没辙。
掌柜的掂量了一番,思忖着先问道:“姑娘是打算死当还是……”
“死当吧。”红衣打得干脆,抿唇一笑,又说,“大概是没钱赎它了。”
掌柜的点了点头,又看看那香囊,而后伸了三个手指头,犹豫着看她的意思。
“……三十两?”红衣蹙起眉头,心说这数不算多啊,何必这么神叨。
“不不不。”掌柜的连忙摆手,“三百两。”
红衣就惊呆了。
这么个直径五厘米左右的小玩意,直三百两银子?!
她强定心神,多少清楚就算这掌柜的再良心,也还是多少会压价的。
于是思了一思,自己也适当地抬了价:“四百两,您看成不成?”
那掌柜的皱皱眉,看看香囊、看看伙计,又看向她:“四百两着实高了些,三百五十两如何?”
“好!”红衣应下,爽快地签了死当的契子,拿钱走人。
。
积蓄瞬间又多了一大笔,红衣神清气爽地往席府走着,心情大好。
回到乐坊才知杜若遭了怎样的发落。听闻虞氏听完来龙去脉后大为恼火,吩咐小厮将她绑到廊下立柱上,直打到她昏厥过去。
听说送回房时,浑身皮开肉绽。好在没人与她同住,若不然定要吓得难眠。
绿袖描述完后打了个寒噤,转而又轻笑道:“现在打发去做杂活了,真是风水轮流转。”
红衣一声冷笑:“活该。”
是以当晚的为聿郸所设的宴席,自是由不得杜若做什么安排了。虞司乐将各样事宜交由绿袖打点,弄得绿袖好一阵紧张。
好在事不难做,绿袖照猫画虎的,安排得也像个样子。
这场宴席小些,不用那么多人服侍,最终便只挑了六个舞姬三个歌姬,九人一并在厅中做着准备,余人各自歇着。
敏症未褪的红衣当然得以偷个懒,绿袖才不至于压榨她这病号。
无所事事地倚在榻上读着书,将近傍晚时分,门被叩响了。
“请进。”红衣扬声道,目光却未离开正读着的书。
听得门声一响,而后等了片刻,才发觉没有别的动静。
她搁下书看过去,转而忙不迭地下了榻,颔首施万福:“聿郸公子。”
“扰你看书了?”他的笑语听上去带着点尴尬。红衣忙道“没有”,又随手将书搁到了一旁,应说:“闲书而已。”
聿郸低笑一声,自顾自地在案前坐下,又一睇她:“坐。”
红衣微欠身,先去侧旁放着茶具的矮柜处沏好了茶,在他对面正坐下来,一壁奉茶一壁问道:“公子有事?”
“嗯。”聿郸点点头,笑意不减,“还你个东西。”
“……啊?”红衣一愣,仔细想想,确信他不曾拿过自己什么东西,不解地看着他,全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聿郸把手探入怀中寻了一寻,取了一物出来,搁在案上。
是那个玉香囊。
“这个……”红衣当即感到窘迫,猜测大抵是她当了之后他去当铺看见又买了回来。虽则二人算不上有什么情分,但把礼物拿去换钱的事被送礼之人抓了个“现行”,也委实别扭。
红衣嘴角搐了搐:“我……”
她正不知道怎么给自己打圆场,对面的聿郸“嘎嘣”地扔了几个字给她:“那当铺是我开的。”
“……”红衣神情僵得更厉害了,连呼吸都有些停滞地看向他,心情无法言述。
“昨天听旁人议论,说冠军侯大晚上的亲自抱着个姑娘去见郎中,救了这姑娘一命——我打听到是你,可是半分没敢耽搁地就着人配药了。”他的视线凝在那已空香囊上,眉心微跳,“结果隔了一夜,你就把这药拿走、把香囊当了?!”
他质问的话语幽幽入耳,算不上地道的汉语带着三分调侃两分不快。红衣噎得不知怎么应对,强笑了一声,道:“多谢公子好意,我只是……”
“你就这么缺钱?”他问道,话中的不满更分明了。
“是。”红衣垂首,这个字她倒是答得毫不心虚。
聿郸挑眉看着她,显然不信。想了想,还是问道:“遇到什么事了?”
红衣低眉,手在曲裾下摆衣缘处划拉着,嗫嚅道:“我要攒钱给自己赎身。”
聿郸显有一愕,大觉不可思议一般:“赎身?!”
“嗯。”红衣认真点头,睃一眼他的神思,复又解释下去,“自由还是要争一把的,总不能一直在席府当舞姬。”
聿郸还是一副讶然的样子,好像刚听了一个十分奇幻的故事一般。
红衣默然低着头,心底五味杂陈。干坐了一会儿,一边起身一边嗫嚅道:“罢了,此事是我做得不合适,公子既然在意,我把它赎回来……”
“嗯……”聿郸将神思往回扯了扯,抬眸见她已走到柜边,似乎是要拿钱,当即阻拦,“不必……”
红衣开柜子的手没停,不想这般瞎客气下去。聿郸待她还不错,他既为此不快她便想尽快把这事好好收了尾,免得以后都尴尬。
蹲下身打开柜底上着锁的盒子,红衣摸出钥匙打开,拿了放在最上的几张银票出来。
站起身一回头,脚下向后一个趔趄。
——聿郸近在咫尺,若她方才闷头就往前走,铁定撞个满怀。
一双琥珀色的双眸中浸满笑意,循循漾出温暖来,让红衣心头一栗。
她站稳脚把银票递给他,聿郸没接,她听得他一声笑:“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君子成人之美’,你想赎身是件好事,我乐得帮你一把。”
“那我也不能既受你送的香囊,又白要你这么多钱。”她诚恳地说着,递出去的手并未收回来,“没有这样的道理。”
就算是缕词那一百五十两,也是先说好了赎身之后攒了还她的。眼下这前后一算加起来七百两,就算说好日后攒了还,她都不敢要。
聿郸负着手,全然没有接钱的意思。噙着笑打量她一番:“这么客气?我可是拿你当朋友看,才会帮你。”
“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红衣坚持道。
“唔……”聿郸思量着,啧了啧嘴,遂终于让步,将银票接了过去。往袖中一收,他又道,“白来的钱你既不肯要,那若让你自己做事换得酬劳呢?这总可以?”
红衣双目一亮,点头说:“自然,本就想如此。公子可有什么主意么?”
“有。”聿郸深深颔首,敛去笑容正色道,“我恰有些事正要找人帮我办,你很合适。”
第30章 不宁
“什么事?”红衣眼底透出些盼望,心里真心实意地期盼着聿郸当真有能让她做的事情。
聿郸却沉吟了许久。
“公子?”红衣疑惑地唤了一声算是催促,聿郸颔首一哂,睇了眼不远处的座位:“坐下说。”
二人又一并坐回去,聿郸稍舒了口气,缓缓言说:“大夏与赫契多年来战事不断,这回也是眼看着还要有下一场……”
他一喟:“生意愈发不好做,你知道的。”
红衣点一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席公子身在军中,不仅与大将军沾亲,听闻在皇帝面前也很是得脸。”聿郸犹豫着看向她,好似有几分不确信的询问。
红衣又点了头:“是。”
“所以整个大夏,大约也没有几个人能比他更清楚下一步会如何。”聿郸短促一笑,稍有些苦涩,“文官会知道何时开战,却不知武将如何打;武将虽在战场上能拿主意,但旁的大事……权重如大将军自会知道,稍低一步的何将军都未必清楚。”
红衣听得有些懵懂,茫然不解地看着他,聿郸遂继续说了下去,口吻平淡温和:“可席公子不一样。侍中一职听似官职不高,却出入禁庭畅通无阻,皇帝做了什么决断,他都会知道。至于军中之事……他上一战立下奇功,若战事再起必能为将领兵,也会清楚得很。”
言及此处,聿郸虽尚未点明需要她做什么,红衣却也顺着他的话语猜到一二。不觉微一吸冷气:“你该不是要我……”
聿郸接话的语气斩钉截铁:“我需要一个人告诉我大夏下一步要做什么。”
屋中骤然冷寂。
红衣神色木然地睇了他好一会儿,稍稍调整了一番呼吸,不可思议地道:“我……怎么做得来这样的事……”
“席公子明明待你很好。”聿郸的眼眸中带着三分企求。他颔下首去,恳切道,“拜托了。”
红衣觉得思绪都被他方才那一番关乎政治与生意的解说炸得凌乱了,仔细一想更是惊讶不已:她以为他要给她出什么赚钱的主意,结果竟是要她当间谍?!
她哑了好久,终于从这份震惊中将自己抽了出来,咬一咬牙,虽知有些话说了尴尬,也还是不得不说:“聿郸公子……你是赫契人,我是汉人……”
她顿住话小心打量聿郸的神色,聿郸也凝视着她。
她咽了口口水,续道:“两国交战之际,我做这样的事……不是叛国么?”
聿郸一愣,而后失声笑了出来。
红衣被他这一阵笑弄得更加迷糊,怔然望着他等他笑完,又说:“不是么?”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聿郸一副哭笑不得的神色,“我既不是赫契军人,也不在赫契王廷为官——我想知道这些,不过是要为自己求一份心安而已。知道大夏的下一步动向如何,我便大概能摸清哪些货物近来好卖、哪些货物进不得,亦可以让商队避开军队所及之处——你是不知道,但凡军队经过,多少人心惶惶。百姓都逃走了,留下的也都攒着钱以备不时之需,我商队的东西半点卖不出去还要日日花钱,白白吃了多少亏?”
他这样一说,倒让红衣放心了些。
也有道理。古往今来,往往愈是生意做得大,就愈与这些家国大事息息相关。乍一想觉得如此大局与一商人何干,实则却可能直接影响他的身家性命。
红衣仔细思量后轻轻一叹,神色缓和:“公子这般说,我知道公子的苦衷。可即便如此,这事也真不是我能做得来的——且不说席公子待我并没有像公子所以为的那么……那么亲近,就是有,朝中、军中的事情,他也绝不会轻易告诉旁人啊!”
“你若想的话,就是能办到的。”聿郸说得十分笃信,“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再严谨的人,也总会有几个信得过的人,让他不那么守口如瓶。”
红衣目光微凝,聿郸又笑了笑,稍作欠身,将她方才硬要还他的那三百五十两银票搁在了案上。
手指将银票轻推到她面前,他徐徐道:“不急,你大可想想再做决定。若愿意帮我,这三百五十两银子就算第一笔酬劳。”
他说着,侧首向窗外看了一看,又笑道:“我得去赴宴了。我会在席府住上几日,在南边的广志馆,你随时可以来。”
聿郸说罢,没待红衣再做什么反应,便自己出了门。
红衣望一望他的身影又望一望案上留下的银票,犹是怔了须臾,才勉强回过神来。
。
接下来几日都没什么事。一些歌舞姬有兴趣关注有没有哪位妾侍得宠,红衣也没心思关注这个。而对于聿郸提出的“建议”,她不知怎的,一想就烦。只好姑且搁下,打算迟些时候再平心静气地细细琢磨。
是以白日无聊时,要么去敦义坊看看孤儿,要么和绿袖一起在房里做女红。再不然,则是去鹤鸣坞找缕词小坐片刻,饮上一盏清茶,打发时光。
这日用过晚膳后,便又与几个相熟的歌舞姬同去了。
踏进鹤鸣坞的院门,还没见着人影,就听得有女声尖刻道:“姑娘别在意……公子都没说过不许姑娘留着,她算什么东西!就算真要一比,姑娘还是脱了籍的呢,不必怕她!”
几人驻了足,红衣与绿袖相视一望,扯了扯嘴角,显都是一个意思:这是怎么了啊?
迈过门槛进了屋,才见缕词神色恹恹地坐在榻边,已哭得眼眶通红,还在不住地抽抽噎噎。
红衣眉头一蹙,一贯快言快语地丝缎已向服侍缕词的阿皎发了问:“这怎么了?谁欺负缕词姐姐了?”
阿皎回过头来,几人欠身互相见了礼,她便解释道:“新来的那位,仗着自己是老夫人送过来的,说话也忒难听!”
这话显带着几分气,端是在为缕词打抱不平。可意思和情绪大抵清楚了,事情可还是没讲明白,丝缎眨一眨眼,追问说:“哪位?顾姑娘还是邹姑娘?”
“邹氏!”阿皎切齿,睇一睇缕词,却是不再往下说了。不着痕迹地朝几人稍摇了下头,示意迟些再讲,几人会意,便也不再追问,带起笑容去安慰缕词。
临道别时,几人自然不约而同地一起“押”了阿皎出来,非要刨根问底的问个明白。
红衣这才知道,前些日子她见过的那位邹氏怡萱,长得漂亮不假,却真不是个善茬。
阿皎说,缕词自从脱籍以来,就觉得自己不该再住在席府里,白吃白喝还添麻烦,十分有愧。可她离了席府就没办法谋生,席临川也清楚,当然不可能让她走。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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