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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蓑烟雨任平生-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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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处布置,都是完颜康安排的后手。具体效果如何,却是要看大家的配合了。他能确定的,是李德任“应该”不会头脑发晕联蒙攻金、包惜弱不会掉链子、勇义军那边不至于视他为仇人。这样,就够了。否则他真的要再换一个马甲了。
    ****************
    徒单衡忧心如焚。
    挫败了纥石烈执中的废立的阴谋,又扶佐今上登基,完颜康完全奠定了他在朝廷中的地位,朝野一片赞扬之声。丞相议论,非封王不足以赏其功。偏偏他不骄不躁,丝毫不以功臣自许,深居简出,除开坚持一贯的主张,其余竟是一点要求也不提。
    徒单衡是愿意相信他的,看到这个情形,也不由冒出一个念头来——忠厚似伪。
    然而又毫无痕迹。他先前所为,半是今上授意,半却是为了今上,也确实将今上扶上御座,且并无谋害上皇之心。否则一句“纥石烈执中弑君”足矣。更有甚者,将至尊父子悉数谋害,又或者坐视纥石烈执中所为,以宗室强者身份登临大宝,岂不更便利?
    徒单衡的心左右为难,想来今上也是这般想,才会彻夜难眠。
    大约只有上皇,才会将疑心放大万倍,更因失去权柄而认定他会图谋不轨。
    【但愿是小人诬陷,但愿上皇不要轻举妄动!可要万一是真的……】徒单衡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就在这样的煎熬中,徒单衡度过了两个月。冬日已深,汴京飘起了大雪。往复核实的人员来来往往,给圣尊父子带来了一个噩耗——赵王深入宋国,并无法提取到案。往潼关去的人也没有见到包惜弱,据说也去宋国了。除了这二人的口供,一切证据都显示,世子的生日很有问题。昔年赵王府之乳母,还忆起一事,世子初生之时,王妃与赵王曾讲过“养大孩子,为父报仇”一类的话,世子生父另有其人。
    上皇当即大惊:“难道这便是他们的目的?要投宋国吗?”
    徒单衡好险没翻他一个白眼,都这样了,还投什么宋国呀?
    今上忽然站了起来,吃力地搭着徒单衡的臂膀:“走,去见忽都去。”
    上皇大惊:“你这个样子,风一吹就倒,当心他穷图匕现!你没见到他杀人的样子!”
    “他是为您杀了叛逆呀,您现在这样说他,岂不令人心寒?”
    上皇又要调侍卫,又要调弓弩手,以防不测。
    今上颇不以为然,道:“他若不是,岂不让他心冷?他若是,这些也防他不住。何必显得小家子气?何况,便是死罪,总要听他一辩的,这般大的罪过,如何能轻易定罪?”
    完颜康正在考虑离开汴京,上京路在他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居然还算安稳,这令他始料未及。小宫女告密之事,他谁也没讲,他的后手应该也应下了。不等了!
    拿起笔来,正要写辞行的奏本,却蒙宣召。
    完颜康到了今上日常理事的偏殿,发现至尊父子一起出现,徒单衡的面色也极怪异,完颜康不及落座,便听今上问道:“忽都,我问你一件事。”
    完颜康心里咯噔一声:“大哥请讲。”
    今上望向徒单衡,徒单衡递给完颜康一叠字纸,密密麻麻写满了供词,末尾或有花押,或是手印。内容都是:世子非赵王亲生。
    【终于还是来了。】完颜康的脸色一瞬间十分难看。望向今上,今上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你是不是六叔亲生的?你只要说是,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完颜康一怔,承认的话竟说不出口来,一个“是”字重逾千斤。
    今上脸色惨白,豆大的汗滴直往下落,缓缓地道:“我知道了。”看完颜康这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胸口一痛,旋即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缓缓地软在了椅子上。
    最不想让他知道、让他难过的那个人,当着自己的面,被自己气吐血了!
    一瞬间,完颜康手足无措,上皇惊惶失措。徒单衡上前一步扶起太子,两眼冒火地瞪着完颜康。
    完颜康:……
    他的脑子空白了片刻,旋即清醒,上前一步。徒单衡用力挡在了面前,整个人好似气大了一圈。完颜康张张嘴,徒单衡将眼睛一横,完颜康自知理亏,小声说:“传御医啊。”
    徒单衡粗声粗气地道:“你别在这里气他就好了!”
    完颜康哑然。
    徒单衡咬牙切齿,居然不曾叫御医,反而上前一步,恨声问道:“到底是不是?你……”他的心里,断然不肯令今上的谋划落空,却也知道这希望很小。完颜康不该是拿身世开玩笑的人,这样重大的问题上,也不该开这种玩笑。
    完颜康后退一步,微垂着脑袋。
    上皇突然来了勇气,大喝一声:“来人!”
    完颜康猛然道:“便要拿我,还请先宣御医!”
    外面武士已经涌入,上皇只管叫拿人,完颜康气急:“宣御医,圣上不豫!”因事涉机密,宦者皆被摒退,此时听他这般说,一半跑进殿内,一半跑去宣御医。御医离得很近,背着药箱飞奔而来。
    今上口嗬嗬作响,无人能挡住完颜康,他抢到今上身边,今上一番布置全在他身上,忽闻噩耗,竟已说不出话来。完颜康轻声道:“我心里,你总是我大哥。你的嘱托,我全记得。”
    手上一沉,今上竟已崩逝。
    完颜康一时五雷轰顶:【他怎么会就这样死了?是我将他气死的!是我将他气死的!】今上并非受不得打击,实因积年劳累,早就透支了生命力,此时再受打击,身体支持不住情绪的波动。便再也没有然后了。
    上皇已经躲到柱子后面,大声呼喝:“将这逆臣拿下!”
    
    第91章 并不信
    
    其时场面混乱极了,御医摸一把脉,再试一试鼻息、心跳,先哭两声,才大声宣布:“圣上驾崩了。”
    刹那间,天塌了。
    真天塌了。
    圣上登基虽然才两个月,但是内施仁政外御强敌,大家终于看到了一丝丝微弱的希望,现在告诉大家他死了。你逗我?
    很可惜,没人会拿这件事情开玩笑。
    一时间,内外皆是哭声。
    完颜康脑袋放空三十秒,然后被便宜大伯的怒吼声震回了神。悲恸的心情被滑稽取代了,太上皇的声音直冲房梁:“拿下这个逆贼!”一边说,一边往卫士堆里凑。
    完颜康放下掌中渐渐退去温度的手,展动身形,众人诧异的目光里,突然出现在太上皇的眼前。太上皇一声惊叫卡在喉咙里,两眼一翻,昏倒了。完颜康叹了一口气,将他拖给徒单衡:“你看着办吧,我要给大哥守灵。”
    徒单衡止不住泪,脑袋也有点昏,昏沉间也比太上皇办事有章法得多:“他生前,最信你。”
    完颜康单膝着地,轻声道:“他的安排,我都记得。”
    依着两人,真想弄死太上皇。但不行,最重视的那个人尸骨未寒就要弄死他亲爹,下不去手。当下,由徒单衡将派人将“悲恸欲绝壁”的太上皇请去“静养”,再召吴王入内,无论是主持丧事,还是继承帝位,都不能让摒弃吴王。
    徒单衡听他这般说,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虽然有很多隐秘的问题没有来得及问,有许多事情还没理清楚,比如“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你爹亲生的?你又不记事儿。”又或者“你知道你不是亲生的,为什么不说出来?”还有“你接下来要怎么办?”等等等等。但是,完颜康没有趁机登临九五的意思,让他放心多了。
    宣召吴王入宫的空档里,徒单衡也没忘请他爹老丞相入宫来共议国事。两道命令发出去,再下令宫中许乱走,不许泄漏消息,命令准备丧仪。
    气死了他心中的英主,徒单衡心中不是不恨,却保留着理智——圣上驾崩,最放心不下的无非是宗族国家。生前的后手是完颜康,现在再问他的罪,内斗是加速亡国,必不是圣上乐见的。如何能保证完颜康继续对完颜氏效忠,保证圣上的后手能够实现,才是徒单衡需要考虑的。
    吴王之主政明显不如圣上,圣上尚且累个半死,吴王就算累死也回天乏术了。这还是靠着完颜康。夺其夺柄就不要做梦了,如果是一个鼎盛的回家,朝廷极有权威也还罢了。这是一个随便什么人都想造反的困局!
    徒单衡思忖良久,觉得还是要将完颜康拉拢过来,不能让他与朝廷为敌。多简单的道理?养子也是子呀!圣上本就是油尽灯枯,之所以一口气提不上来去得这么早,还有一半是因为近十年的谋划一朝被人抽掉了要紧的那根柱子。十年心血,以为是养了一个好弟弟,结果告诉他不是亲生的。另一半是担心,担心有人藉此机会生事。最有可能生事的那一个,徒单衡想到了太上皇。
    【忍住,一定要忍住,不能弑君。】徒单衡捏紧了拳头,【将所有证据毁掉,他就是赵王世子,就是完颜家的血脉,就得将圣上的布置执行到底!只恨圣人原就病重,不能挺过这一口气,否则此事哪能收不了尾?】赶在父亲到来之前,徒单衡烧掉了一切口供。怀揣利刃,亲自去寻证人。
    恰在此时,完颜承麟入宫,遇到了被围随出来的太上皇。
    **************
    太上皇满面惊惶,见到完颜承麟,泪先下来了:“可算见到你了。”
    完颜承麟满脸诧异:“您这是怎么了?”
    “大郎被逆贼害死了!”太上皇语颇忿忿。将他儿子气死了,不是逆贼,是什么?“这混账东西一定是有图谋,离间我们父子,逼我退位,好累死大郎,他就能登极啦!”
    完颜承麟不明所以地问:“您……您说的什么呀?”他是忠臣不假,却也有头脑有判断。太子登基,多少人额手称庆?哪怕心里嘀咕着太上皇或许不是很乐意,可在这个时候,有点打算的人都宁愿要新君。现在太上皇跑到了自己面前,说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又是为了什么呢?
    狐疑间,还是命手下卫士将太上皇围在中间保护起来。太上皇心神一定,思路也开阔了起来。他信任完颜承麟,捉住这个信任的人,对他诉起苦来。如何自己昏倒之后就成了太上皇,怎么收到忠义之士的密告,怎么与儿子秘密调查。完颜康怎么没有反驳。他被软禁,如何又有忠义之士营救他出来。
    不止完颜承麟,外围的卫士都听得一脸的诧异。完颜承麟劝道:“纥石烈执中谋逆之时,臣被隔绝在外,心急如焚也无力冲破。诸将大臣,虽有心救驾,皆不得力。又有为求自保逃匿者,又或有依附逆臣者。唯有赵王世子不避箭矢,入宫相救。若彼有异心,只消等纥石烈执中谋害至尊,便可坐收渔人之利。陛下怎么能因为小人之言而疑骨肉呢?再者,赵王独此一子,若非亲生,如何十数年再无他子?陛下是不是受到惊吓,所以……”糊涂了?
    太上皇惊叫:“你也被他们骗了吗?还是……”
    完颜承麟见他情绪不对,不敢再说,只问:“宫车晏驾了?”
    太上皇点头。
    完颜承麟道:“则陛下应该主持大局,大局便是,要稳住赵王世子呀!”
    太上皇低头想了一下,道:“不错,快,召群臣入宫!”
    完颜承麟左右为难,想了一想,终于还是听从了太上皇的指示,护送他前往大殿,召集群臣。
    徒单衡亲往收拾善后,相信完颜康会照顾好圣上的身后事。待杀尽证人,返身折回,却遇到一队一队的兵士,执戈入内。徒单衡厉声道:“尔等何人?敢不奉诏入禁宫?”
    领队的也认识他,上来一抱拳:“徒单大人,圣上驾崩,上皇复位。命我等捉拿赵王世子,这事儿是不是有点邪性呀?说他有异心,他都没带兵回来!”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完颜康完全有机会自己做皇帝,根本不用这样的手段。在这一点上,许多人与完颜承麟的看法是一样的。扶你们上位就是弄死你们?别逗了!一定是太上皇不甘退位,搞了宫变!
    徒单衡定了定神,道:“你说的很是。上皇大约是伤心过度了。”
    领队舒了一口气,低声道:“那便好,若是那一位真个谋反,岂不是要天下大乱?到时候谁能拦得住?你我又要打生打死了。”或许是觉得这样的话说出来不妥当,又加了一句“到时候宋、夏、蒙便有机可趁,百姓又要受苦,国家危矣。”圣上虽好,可惜已经死了,还是且顾眼前,别再打了就好。
    徒单衡道:“世子尚在灵前,我去探探消息。”说完也不等对方回话,急匆匆奔了去。心里恼怒得不行,暗恨完颜康怎么这会儿一丁点儿的机灵劲儿也没有了。又恨上皇捣乱。
    到了御前,他又气笑了。一会儿的功夫,诸臣围成个半圆,中心是遗体,遗体前,完颜康一手掐着上皇的脖子,一手整体遗体的头发。见到他来,完颜康极冷漠地瞥了一眼,道:“我要送他最后一程。”
    太上皇命悬他人之手,再不喊什么“拿下这个逆贼”了,委顿一旁。
    历史军事类里乱入了一个武侠人物的后果,就是滑稽的一幕出现了,复位的太上皇,带着重兵回来拨乱反正,却硬被“侄子”在灵前挟持了七日,直到出殡。期间,有人有心营救,却恐误伤复位的金主。还得好酒好饭供着,并不敢下毒——金主还在他手里呢,让金主试毒怎么办?
    大冷的天,雪花纷飞,完颜康一身单身,赤足着木屐,一手扶灵,一手挟持着裹成球的“大伯”,一路自宫中到郊外,看棺椁入土。山陵是来不及营建了的,是以葬礼比起中都诸帝要简略得多。
    封土毕,完颜康直起身来,揣出一方金印挂在金主的颈间,扬声道:“我非汝家子,荣华富贵悉数还你。我又不想死,只好走了。陛下好自为之,不要让大哥的心血白费了。”
    语毕,飘然远去。
    徒单丞相呵出一口白气,与完颜承麟上前搀住金主。金主脸胀得像只紫茄子,胡乱将金印扯了下来,看一看,却是完颜康的官印,恨恨地将它丢到地上踩了好几脚:“这贼子,被揭穿了便要逃!朕要将他缉拿斩首!朕要讨伐他!”
    众臣静默片刻,并不相信他所说的。一是未有赵王之供词,赵王现在也找不到,以赵王的表现,怎么也不像是拣个孩子来养的,不是亲生的,王妃生不出来,还不另生一个吗?二是因为宫变,被迫退位的太上皇,怎么会甘心?这是反攻倒算吧?
    金主懵逼了:“你们不信吗?他自己都承认了,刚才你们都听到了。”
    对,确实不信啊!审都没审过,就这么定罪了,你当我们傻?还有,你儿子这死得有点不明不白啊。真不是你阴谋弄死的吗?
    徒单丞相等是不太相信的,然则上皇复位已成定局,他们这些又不是会谋反的人,只好认了。口上劝道:“他年轻,也许是怄气。陛下往好处想,他并无谋反之意,否则,”指指被踩到土里的金印,“何至于此?”
    又有虽然也不相信,但是见风使舵之辈上前奉承:“臣等都听到了。”
    听到了,就是不信。你是皇帝,我们就装成信了呗。
    不出数日,这消息便如长了翅膀一般传遍大江南北。宫车晏驾,士绅军民哭得肝肠寸断。他还做太子的时候,就有仁名,及做皇帝,短短的两个来月,国家有了复苏的迹像,虽然积弊颇深,问题总是在缓慢得到解决的。也因此,支持他上位的完颜康,也被士绅认为是栋梁柱石。
    咔,一眨眼,那个丢了国都、丢了老婆孩子、丢了领土的太上皇他复位了,好皇帝他死了,忠臣他被说不是亲生的。
    这是反攻倒算呐!
    天下为完颜康喊冤的非止一个,甚至有人喊出激愤之语,以为即使不是完颜氏的血脉,养二十载,他也没有辜负朝廷。金主这般做,委实昏聩。
    这些话并没有传到金主的耳朵里,他重登大宝,正有许多事情要做。
    
    第92章 多少事
    
    积雪的房顶上出现了两个人,衣衫单薄,却视冬如春,懒洋洋地坐在那里对月小酌。
    地上的人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完颜康灌了一口烈酒,叹气看着:“登临大宝,一朝身死,却连一丁点儿痕迹也留不下来了。”他喝得很快,完全不见有停下来的迹象。金主对长子感情颇深,经历过被奉为上皇到复位的过程,他的感情似乎出了一点问题。皇帝驾崩,生前用器多半用来陪葬焚毁不假,像金主这般要将儿子的痕迹抹去的,也是少见。
    洪七公皱了皱眉,打心里并不喜欢他如此心向金国,不过看到他似乎真的很难过,也就缄口不言了。与完颜康道不同不相为谋好多年,洪七公保持着不再找这个人的麻烦,态度已经算是侠士里面很平和的了。再有其他的联系,那是别想了的。直到猛然听到了消息,才惊觉当初好些事情根本没有避过人,好些首尾没有善后!现在再善后,似乎有些晚了。
    完颜康挟持金主,参加丧礼,而后飘然而去的这段时间,足够消息灵通、轻功极佳的洪七公找到他了。这小子居然没有逃逸,而是坐在汴京皇宫的屋顶上喝酒。这么淡定,倒让洪七公有点刮目相看了,近了一看,是在喝闷酒。
    洪七公忍不住便要念叨他两句:“男子汉大丈夫,这么坐着喝闷酒算什么?你不是有志向有抱负的么?”
    完颜康道:“唔。”
    洪七公道:“你这般年轻,便是从头开始,想要救危扶困,也不是很难。枯坐醉酒,想做成什么事都难了。”
    完颜康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从头开始?或许用,或许不用。”
    这话说得有点蹊跷,洪七公问道:“你还有什么主意?这件事情我有疏忽,你有什么要我做的么?”
    完颜康道:“走一步看一步好了,再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布置。倒是洪先生你——”
    “什么?”
    “贵帮有点青黄不接,北丐之下,还有什么人堪当大任么?”
    洪七公默,这个问题他不是完全不在乎的,虽然他这个帮主做的,自己行侠仗义的时候多一些,该管的事儿,还是要管一管的。奈何丐帮问题比外面看的都要严重一点,先是污衣净衣之争,论起来,污衣派才是丐帮的根本,然则净衣派的普遍文化素养要高一些。让文盲领导知识份子,且不说后者干不干,前者也很难将丐帮引向光明坦途不是?若要净衣派领导丐帮,那还是丐帮吗?
    此事一想起来便令人头痛,好在洪七公功力深厚,年纪也不算很老,总以为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安排,若是以后老天给送来个好苗子呢?问题不就解决了吗?想到这里,洪七公抬眼看了一下完颜康,心道,这小子倒是聪明,倒看出丐帮的问题了。
    似少林这样的门派,为何为称为武林泰斗?乃是因为代代人才不断!与少林比起来,五绝虽然名头很响,于传承上却要弱得多了。全真教要好些,全真七子比王重阳却也差得远了。
    被这么一提,洪七公也有些愁。好在他心胸开阔,将此事记下,又说起完颜康来:“你说赵宋官家稀里糊涂,这个不假,我看金国这个狗屁朝廷,我看也不比赵宋官家好么。山东义军势头正盛,既然两边朝廷你不肯效力,不如去投义军,白手起家,也能救助百姓。”
    完颜康嗤笑一声:“杨安儿?他快要死了。”
    洪七公吃了一惊:“怎么?”这类事情上,他是本能地比较相信完颜康的判断的。再者,他提起山东义军,也是有个小小的心思——杨铁心投了杨安儿。父子哪里会有仇?都在杨安儿那里,为了同一个目标——反金——并肩战斗,或许能够缓解关系。他胸怀宽广,既不会苛责包惜弱,自然也不会苛责杨铁心。父子不能相认,总是一种遗憾,洪七公并不介意在合适的时候推一把。他对完颜康的评价并不很差,还是想将他往汉人立场上拉一拉,别为蛮夷效力的好。
    杨铁心随郭靖等人往蒙古走了一遭,生活倒不觉得苦,心里却是不想为蛮夷效力的。再者,因为有心考查,无论杨铁心抑或郭靖,都发现了一些令人不快的事情。江湖人快意恩仇,却不代表看到大军所过之处屠戮劫掠残害百姓还能无动于衷。
    在宋国是通缉犯,在金国,不提也罢。蒙古也是不行的,西夏那里,也是蛮夷。杨铁心郁郁寡欢,好在义兄的妻儿都遇到了,两家索性结伴,与江南七怪等一同南下。江南七怪离家近二十年,也颇思念故乡。一同回江南,给两个孩子办个喜事,再商议何去何从。
    岂料道遇完颜洪烈,完颜洪烈身边还带着一个裘千仞!彼时洪七公闲云野鹤,早与众人分道扬镳,杨铁心、郭靖与完颜洪烈仇深似海。一方有一个强力的打手,另一方仗着人多,朱聪有心机灵敏,双方闹了个平手,各有伤员。此时双方各自养伤,再各记一笔仇,留待日后,一方去结婚,另一方去偷书,也就没有什么了。
    孰料侯通海等人吃了鳖,心情极其糟糕,路上顺手欺负了一个被狗追着咬的小乞丐。不幸的是,这个乞丐是离家出走的黄蓉。阴差阳错之下,到街上买药的郭靖遇到了黄蓉。也是天生有缘,二人在与完颜洪烈爪牙斗智斗勇过程中结下了深情厚谊。
    郭靖定亲的时候,并不知情为何物,全是个呆头鹅,直到见到黄蓉,方才开窍。然而亲事已定,总是左右为难。他却有一条好处,一是一、二是二,既心悦黄蓉,便不会拖着未婚妻,绝不会因自己心思有变而作出惆怅为难的委屈模样来。
    穆念慈于亲事本是无可不可,郭靖并非她自己看上的人,此人忠厚可靠,在她心里乃是一个兄长式的人物。如今闹作这般,她心里失望愤慨之意少、尴尬之情多。竟是愿意解除婚约的。哪知江南七怪却犯起犟来,以为徒弟这般作有失侠义之道。杨铁心也是大受打击,拗不过女儿,也不能眼看着江南七怪将义兄的独子打死。
    最终,郭靖还是与黄蓉溜了。穆念慈觉得老没意思,自在牛家村居住。杨铁心思忖自己一身家传武艺,乃是战场上才能建功的,然则在宋国他依旧是个通缉犯,穆念慈没有通缉在身,可在牛家村居住,他却要远避。投军是不要想了,其余三国都不合他的心意。忽然听闻山东杨安儿起事,便去投了杨安儿反金。
    洪七公既知道这些人,有意无意,偶然听到名字的时候便会问上一问,是以知道了这些事情。听说杨安儿要糟,不由紧张了起来。
    完颜康大口喝着酒:“怎么,丐帮也参与其中了?”
    洪七公苦笑道:“那倒没有多少,叫花子只要自在,哪听得进号令?不过杨义士,咳咳,投了杨安儿,这个……”
    完颜康轻笑一声:“杨安儿本是无赖子,趁着宋、金交战,啸聚山林。眼看打不过,降了金。野狐岭看着完颜承裕败了,他中途跑回山东了。别指望他的‘忠义’,指望了你们是要失望的。他不是仆散安贞的对手。”
    洪七公失声道:“这可如何是好?”
    完颜康道:“跑吧,跑吧,山东……”
    洪七公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完颜康道:“很难。山东要是好成事,我难道不会自己去吗?”
    “那你现在?”
    完颜康站起身来,抻了懒腰:“回陕西,接我妈,回去将外公外婆的坟迁一迁。真打起来,老人遗骨是要遭殃的。以后我怕也没这等往南边去的清闲机会了。”
    洪七公愕然:“你这就不管了?”那你先前那些谋划?
    完颜康指着脚下道:“管,怎么不管?我在这里看了小半月了,看他怎么乱命,看他还有没有救。都看明白了,也该走了。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就是在做了。洪先生,丐帮弟子武艺低微者,能撤便不要留在边境了。也不要往函谷那里去,更不要北上,中都附近的,南下吧。”
    洪七公问道:“怎么?”
    “要动干戈啦。哦,忘了告诉您,他将我除宗族名了,我先前的地盘,他是会想收回的。要不回来,就要动手拿回来。一旦起了干戈,祸福难料。”
    洪七公道:“不姓完颜的姓岂不是好?那……你……要随你母亲的姓么?”他心里,哪怕儿子对父亲不满,也该随父姓。
    完颜康微微一笑:“王讷,我叫王讷。”
    “啊?”
    完颜康笑出声来:“好啦,我也该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您记得我说的话,等闲别搅进战场,那是送菜去了。唉,杨安儿那里的人,真的撤了吧。对了,郭靖不会也在那里吧?他现在千万别冲动……”
    洪七公道:“他哪里在山东呢?”简略将郭靖与黄蓉之事说了。
    完颜康,现在自称王讷了,呆了一呆,原著惯性真大。忽然道:“也好。”
    洪七公有些不太开心,他不曾见过黄蓉,自然不会过于偏向她,问道:“有什么好的?”
    完颜康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问人喜欢不喜欢,好像拿了两只鸭子就拴在了一起。挣脱了也好。您觉得郭靖这样不好吗?我倒以为他是实在人,明白心迹便不拖着人家姑娘。难道给穆姑娘一个心里另有所属的丈夫,就是对她好?不如放了她,让她遇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不能给她真心,就别磨磨蹭蹭。”
    洪七公道:“这还有理了?他七师父心软,曾说,两个都娶也不算什么大事,他却……”
    “那两个姑娘都不会快活的。”
    洪七公道:“也罢。我管这个做什么?本来以为……没想到你早有打算了。当我白跑这一趟吧。”
    完颜康微微一笑:“你会喜欢郭靖的,他是实在人。”
    洪七公已经走远了。
    完颜康随后又翻出一页路引来,上面的名字却是周四郎。摸出块碎银,买了件薄皮袄一裹,往陕西去了。
    金主一面下令完颜赛不替代完颜康,接掌陕西的勇义军,一面命完颜赛不——与西夏打一仗。这个任命倒是不错,完颜赛不久在陕西,熟悉当地军政。不想勇义军乃是完颜康一手建起来的,并不肯服他的管!尤其是勇义军里的契丹人,按照金国惯例,契丹人的待遇可不高。宋军降兵也不干了,降兵本来地位就尴尬,再遇到一个传统的金国将领,待遇也要降低。便是女真兵士,留在陕西的本来就少些,大部分是回了上京路,留下来的是在这里安了家的,颇为感念完颜康。
    再说了,谁TM要在这个时候去跟西夏人死磕啊?!
    不干,坚决不干!
    陕西勇义军直接炸了,拒绝接纳完颜赛不。
    谁也不信完颜康不是完颜家的娃!都说是金国皇帝乱命。一群人聚集起来,请太夫人作主,他们就去接回元帅来主政!反了他又怎样?那个昏君都能做皇帝,难道我们元帅闭关自守还做不到吗?
    李德任也来凑热闹,他放话放得很含蓄,只有一条:我们需要一个能够和平共处的邻居,不至于令大好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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