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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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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平南侯夫人这样谦和省事,迎客僧求之不得,忙道:“王妃领着侧妃们在后殿听诵经,大约再有小半个时辰便结束了。因下午还要再做一场法事,王妃要在禅房休息。夫人如今从前殿拜过去,想来无妨。”等她拜到后殿,法事也结束了,齐王妃也进了禅房了,见不着面。
顾嫣然点点头:“我自己认得路,师傅不必奉陪。”
皇觉寺大大小小的佛殿有几十座之多,顾嫣然随意拜了几座,走到后殿时法事已然做完,殿内尚是香烟缭绕,几个小和尚正在收拾。顾嫣然正在殿门外看了看,便听身后有人低声叫了一声:“周夫人——”一回头,只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从角落里闪出来,“你,你总算来了!”
顾嫣然对甄真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初沔阳那个花团锦簇的少女身上,此刻乍见这个苍白憔悴仿佛年近三十的女子,一时竟没敢认:“甄……甄氏?”
甄真看着顾嫣然,心里不知是酸是苦。想当初在沔阳之时,她的衣着首饰比顾嫣然更贵重华丽,可如今——她强把心里的痛苦压下去,屈膝行礼:“见过平南侯夫人。多谢您肯来,我,能否到那边禅房里说话?”
顾嫣然看了看四周:“石绿带人在外头守着,丹青跟我进去。”
一进禅房,甄真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顾嫣然眼前:“周夫人,求你救我一命!王妃要弄死我!”
顾嫣然往后退了一步,皱皱眉:“这话你该去向齐王殿下说才是,齐王府内的事,如何轮得到与我这个外人道?若是被人听见,恐怕不好罢。”
甄真眼圈一红:“王爷,王爷早不把我的死活放在眼里了。夫人不知道,王爷娶我,不过是为了我娘家的银子,如今王爷没做成太子,我娘家的银子也用光了,王爷就——就算王妃现在把我关在院子里饿死,王爷也不会过问。”
“哪至如此……”顾嫣然神色微动,“你是府里正经的侍妾,也是有名有份的,王府也不是养不起一个侍妾。”
甄真掩面而哭:“王府养得起,可王妃不肯养啊。”她从手指缝里偷窥着顾嫣然的神色,“我知道我父亲得罪过顾大人,可如今顾大人官运亨通,我父亲却罢官归家,也是报应了。求夫人发发慈悲,只当是救了街上一个乞丐,救我这条命罢。”说着,连连磕头。
顾嫣然往后又退了退:“你这是做什么。丹青快扶起来。你是王府的侍妾,我如何救得了。难不成我还能登王府的门要人?”
“并不是……”甄真坠着身子,不肯让丹青拉起来,“我想回江南,我想回家!可是我能走得出王府,却走不出这京城。王妃一旦发现我失踪,立刻就会派人在京城里搜索,还会派人去江南找我。我,我只求夫人,能让我在夫人府上躲一阵子。等到王妃找不到人,收了手,我才敢回家。”
顾嫣然神色古怪地看着她:“到我家躲一阵子?这只怕不妥。”
她怎么油盐不进?甄真心里暗恨,一咬牙:“前几日为灾区募捐银米,王妃要谋算夫人的首饰之事,您可知道王妃意欲何为?”
正话儿来了。顾嫣然淡淡道:“说起这话来——虽则我本来也没打算捐什么头面,但到底还要谢谢你好心提醒。这种事,无非是想坏我名节罢了。”
“何止于此!”甄真往前膝行了一步,压低声音,“王妃与您有什么仇,怎么会要坏您名节?这是王爷的授意!王爷所谋者大,他不是要谋夫人,是要谋平南侯!”
“这话怎么说的?”顾嫣然扬了扬眉,看起来仿佛不怎么在乎,但甄真敢肯定自己看见了她眼中惊怒的神色,忙道:“夫人怎么想不明白?夫人的名节坏了,平南侯有什么脸面?日后如何在朝堂上立足?平南侯如今可是太子殿下的膀臂,拿下平南侯,就等于拿掉了太子一只手臂,王爷对储位——我不说,您也该明白的……”
顾嫣然阴沉着脸,片刻后才冷冷道:“想得倒好,我就不信,他的手还能伸到我平南侯府来?”
甄真抛出最后的杀手锏:“只怕夫人不知道,王爷的手已然伸到您府里去了!若我没说错,府上有个叫牙白的丫鬟罢?”
丹青倒吸了口冷气。甄真听见动静,心里便是一松,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忙道:“夫人这个丫鬟,当初是送到了寿王府上罢?可如今又回来了,夫人可知道她回来是做什么的?”
顾嫣然缓缓地道:“难道是来偷东西的?”
甄真低头瞧着她的手,袖子里微微凸起一块,显然是在袖中紧紧攥成了拳头。甄真轻轻吐了口气:“正是呢。寿王本是齐王殿下的亲兄弟,双管齐下,不怕夫人不中招。我虽没见着,也知道那丫鬟必定是说在寿王府受了苦,如今想回夫人身边伺候,可是?”
“这些事,你是如何知道的?”顾嫣然没有回答,却反问了一句。
甄真低声道:“是我偷偷听见的。我怕王妃对我下手,买通了在王妃院子里的丫鬟,听见了这个。”她扯住顾嫣然的裙子,“我不瞒夫人,就因听见了这话,我才敢来求夫人救命。那个丫鬟,夫人可万不能再信她!”
顾嫣然默然片刻,弯腰搀住甄真:“你先起来罢。只是今日我却不能带你走。我来庙中谁都知道,若是你今日失踪,必然引得齐王殿下疑心到平南侯府,到时候反是救不了你。”
甄真借着她的手站了起来,一脸的感激涕零:“我知道,并不敢连累夫人的。再有三个月就是景泰公主出嫁的日子,王妃这些日子忙得很,还要抽出工夫来去瞧瞧公主府修建得如何了。她下次去公主府总在月中几日,只求夫人派几个人在王府附近看着,我若能逃出王府,就求夫人援手,若是不能,也是我的命……”说着,又落下泪来。
顾嫣然叹了口气:“既是这样,我记得王府街口处有座明月茶楼,我会叫人在那里订一间雅间,你若能逃得出来,就去‘谷雨’房罢,自会有人带你走。”
甄真顿时又要跪下磕头。顾嫣然忙扶住了她道:“也得你自己走得到茶楼才是。”
“是是是。”甄真抹着眼泪,“只怕王妃还要寻我,我就先回去了。”
直到离了皇觉寺,上了平南侯府的马车,丹青才终于憋不住了:“牙白那个小蹄子,竟当真是个白眼狼!她,她——奴婢回去就撕了她!”
顾嫣然笑了笑:“你也太心急了,谁说得准甄氏的话就是真的?我虽也有几分疑心,可捉贼捉赃,总要抓住了人才好下结论。”
丹青气道:“奴婢瞧着八…九不离十了!若她不是,早就答应夫人离开京城了,又何必千方百计要回夫人身边来?”说着又庆幸,“倒幸好甄氏报了信,不然若被她得了手,奴婢死一百回都赎不了罪!”
石绿虽也生气,却笑道:“你这可是太高看牙白了。夫人早就吩咐我盯着她,纵然没有甄氏这话,她也休想得了手。”
丹青拍着胸口道:“这就好这就好。齐王爷也太狠毒了,弄出这样的事来,是要逼死夫人呢。幸好皇上圣明,没叫他当太子,这样狠毒的人,哪里配当太子呢。就说那甄氏,好歹也是伺候过他的人,就为了娘家没了银子,就由着王妃把人弄死,真是凉薄!”
这话说得石绿颇有些戚戚,只是有几分担忧:“夫人救了她固然是积德,可会不会招了麻烦……”
丹青道:“她报了这信儿,若是夫人不救,倒叫人说夫人心狠了。”
顾嫣然倚着迎枕,仍旧只是笑了笑:“你瞧着她可怜了?”
丹青怔了怔:“奴婢是瞧着她有些可怜。从前在沔阳也见过一回,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如今瞧着生生的比夫人大了有十几岁的样子,瘦得可怜……”说到这里,忽然有几分憬悟,“夫人是说——”当初,她也是见着牙白手臂上的伤,觉得牙白可怜,才到顾嫣然面前求情的呀。
“我什么也没说。”顾嫣然缓缓道,“人不可无恻隐之心,你怜悯她原是对的,可也要把事情弄个清楚。到了那时,她若真可怜,我会救她。”
丹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敢再说话了。
马车回到平南侯府,顾嫣然才进了正院,就见周鸿从屋里迎了出来,不觉大奇:“今日如何回来得这样早?”
“齐王已经出京去了山东,衙门里事也比前几日少,我便回来了。”周鸿胡乱说了一句,忙问,“今日去皇觉寺可有事?”
顾嫣然抿嘴一笑,知道他是担心,那什么衙门事少的话不过是托辞罢了,当下换了衣裳,将甄真之事细细说了。周鸿尚未听完,脸上已经带了戾气:“牙白竟是回来谋害旧主的?当初若换了别人,哪容她去寿王府,只怕早提脚卖出去了。如今她装着可怜相,你又肯救她,竟不知报恩,简直该死!”
“我想着,总要人赃俱获才叫她无话可说。”顾嫣然轻声道,“我其实早有些疑心了,只是今日甄氏说的这些话,你看能信几分?”
周鸿皱眉思索片刻,道:“齐王妃既要弄死她,为何今日还要带她来礼佛?”
“正是你说的这话。”顾嫣然轻拍了一下手掌,“牙白这事儿要说也算机密之事,又是寿王府送来的人,怎么就被她知道了?若说是买通了齐王妃身边的丫鬟,她一个失宠的侍妾,齐王妃的心腹丫鬟必定是买不动的,可若是那二等粗使的丫头,又如何能听见这种事呢?不知是不是我如今多疑了,纵然牙白之事是真,我也不敢全然信她。”
“防人之心不可无!”周鸿断然道,“若说救她,你莫要出面,我自会安排人送她出京城。我安排的人,即使有人知道,也查不到我们头上来,断不能让她进府里来。”
顾嫣然若有所思地道:“只是我倒有个想法。甄氏说齐王要坏我名节,让你失了脸面,从此不能在朝堂上立足。我总觉得这话细思起来不甚可信,若是我失了名节,你虽丢了脸面,难道会连职位也丢了不成?”
周鸿方才是听见有人用这般下流阴损的手段算计顾嫣然,一时怒火攻心顾不得多想,此刻听顾嫣然这样一说,也觉得不对:“说起来并无此道理。难道你疑心甄氏是唬人的?”
顾嫣然摇摇头:“她说了牙白的事儿,是真是假一验便知,这是骗不了人的。我疑心的是,齐王所谋并非如此。试想你若官职不丢,他就是将我名节毁了又能如何?且此事若发,我们跟他更是死仇,他如今谋的是储位,纵然得了手,又对他有何好处?我总记得,甄氏在齐王府里递的那张纸条,上头还写了胁迫二字呢。”
“胁迫……”周鸿沉吟一声,陡然扬了扬眉毛,“他是要胁迫我为他所用!”
顾嫣然展眉道:“这便说得通了。他毁了我并无好处,只有借此威胁了你,才算有用呢。只是我有些奇怪,为何在皇觉寺里,甄真半点不曾对我提起呢?”
“甄氏也是假的!”周鸿脸色阴沉,“只怕那纸条都不是她写的。你识得她笔迹?”
“不曾见过。”顾嫣然干脆地道,“我与她原本并不熟悉,自然不曾见过她的笔迹。”
“一个牙白送进来,还怕不中用,索性再送一个进来。将牙白抛出去,就为了取得你的信任——倒是好一手弃卒保车。”周鸿冷笑,“既如此,甄氏愈发不能让她近身了。”
顾嫣然犹豫了一会儿,却道:“我倒是觉得,该让她进府来。”
“怎么?”周鸿略有些惊讶,只是看了看顾嫣然的神色,陡然明白,“你想将计就计?不成!万一我们料得不准,他们当真毁了你的名节,如何是好!”
顾嫣然才要说话,周鸿已经伸手要掩她的嘴:“不管怎样,我不能叫你去冒险!若是不知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他们是要坏你的名节,纵然只有一丝的可能,我也不许!”
顾嫣然停了一会儿,才轻轻把他的手拉下来:“可是你心里也明白,他们要算计的是你,并不是我。”
周鸿张嘴要反驳,却被顾嫣然抬手压在了嘴唇上:“晋王殿下封了太子,你说齐王肯罢休吗?”
周鸿闭着嘴不回答。齐王自然是不甘心的,否则也不会在此次地动上大做文章,又想着叫陆家与李家联姻。只要太子尚未做成皇帝,他就不会死心。如今晋王做了太子,不免有些束手束脚,名份虽是有了,却反而要诸多顾忌起来。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太子委实有些难做。
“齐王只要不动,太子就不能动他,就得始终防着他……”顾嫣然轻轻叹气,“我也就一直得防着齐王妃寿王妃这些人。”谁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太子不愿意,她也不愿意。
周鸿眉头微动,又忍了下来。顾嫣然倚着他,轻声道:“若是他们要胁迫你,你想他们用意何为?”
周鸿默然片刻,才闷声道:“跑不了是要调兵……逼宫造反!这是掉脑袋的大事,若手中无兵,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他现在完全明白顾嫣然的意思,顾嫣然是想在齐王营垒之内扎一颗钉子。
说起来,这一计的确是最有利的,可到底是要拿顾嫣然的名节去冒险。周鸿紧闭嘴唇,不肯说话。顾嫣然笑了笑,柔声道:“如今说这个也早了些,牙白之事尚未定论,且先看看她究竟是不是真如甄氏所说,再作后议可好?”
周鸿沉着脸不说话。顾嫣然抿嘴笑着,对丹青使了个眼色,丹青会意,转身出去了。片刻之后,门口就传来口齿不清的呼唤:“良,良——”乳娘抱着元哥儿进来了。
儿子一进来,周鸿的脸立刻板不住了,起身去接儿子,在他小脸上轻轻捏了一下:“怎么还叫良?叫娘,叫爹爹。”
元哥儿流着小口水凑上来在周鸿脸上亲了一口,呵呵笑:“良——”
顾嫣然嗤一声笑了出来,拿了帕子上来给周鸿擦脸上的口水:“傻小子,这是爹爹。”元哥儿嘴笨,刚刚才开始学说话,到现在连一个字的话都没说清楚呢,更何况爹爹比娘难叫多了。
周鸿又舍不得了:“元哥儿还小呢,这么大的小孩子都分不清爹娘,哪里就是我们儿子傻了。”
元哥儿搂着他的脖子笑。虽然管爹也叫娘,但元哥儿其实很喜欢跟父亲玩,有爹在的时候甚至都不要娘抱了。顾嫣然轻轻在他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臭小子,有爹就不要娘。”
周鸿笑着将元哥儿往空中举,逗得元哥儿咯咯直笑,口水横流。顾嫣然含笑看着,悄悄往后退了几步,轻声对站在门口的石绿道:“将牙白松一松,看看她究竟会做什么。”这是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她的幸福生活,绝对不容许别人来破坏!周鸿在外头守护着她,她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他们父子,以及他们以后还会有的孩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
景泰公主府建得十分华丽。内务府的人都知道;景泰公主素来喜欢华丽繁复的东西,故而一座公主府亭台楼阁俱全,所种花木都是名品,尤其以牡丹为主。虽然此刻还是深秋;但已能看得出明年春日繁花盛开当如何热闹了。
“此处本是前朝郡王的府邸;设计精巧;只是从江南多运了些太湖石来;又修了几处亭台。如今屋舍俱已修缮完毕,再有十日花木也将种植完毕;必能在公主婚期前全部完成。”监修的内务府官员拿着公主府的图样,小心翼翼地向齐王妃解释。
太子虽然立了晋王,但皇帝对景泰公主照样疼爱。内务府的人对宫中事消息灵通,自然知道韩晋是景泰公主自己择的驸马。自择夫婿;可见皇帝对公主的宠爱,何况景泰公主因同胞兄长失意,这些日子脾气正不好呢,内务府怎么敢怠慢?
齐王妃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敷衍地点头:“你们用心些,公主满意,陛下自有赏赐。”她今日不是来看公主府的,要她说,公主府罢了,何必修缮成这副样子。皇帝如今还削减后宫用度,省出银钱来赈灾,公主府也很该简省些才是。宁泰那座公主府她也去看过一眼,基本上格局不变,并没花这许多银子。
银子啊银子。齐王妃叹口气,若是修公主府的银子分一半给她也就好了。从前齐王是皇帝最得意的儿子,众人都视他为未来储君,齐王妃从来没觉得手头紧过。如今才算知道了,原来做未来太子和做个普通郡王差别简直是天上地下。如今尚且是这样,若是日后太子登基,更不知会怎样了。
“那贱…人出府了没有?”瞅着内务府官员注意别处,齐王妃忍不住烦躁地问了身边侍女一句。其实问也是白问,侍女都跟着她呢,哪里会知道王府的事。
她的心腹侍女很是明白,忙轻声道:“王妃别急,都是安排好了的,奴婢估摸着这个时候差不多了。”
齐王妃看了看天色,哼了一声没再说话。眼前是个小湖,一条水渠九曲十八弯绕遍了全府,只在此处挖掘成略宽的小湖,湖面上不种荷花,种的全是睡莲。景泰公主喜欢睡莲,这里头有些品种还是从齐王府上移植过来的。齐王妃随便看了一眼:“怎么没用竹桥?”
水渠上有三座弯月般的白石桥,但景泰公主很喜欢走咯吱作响的竹桥,齐王妃才有此一问。
内务府官员有些为难:“竹桥怕是——怕是不安全。”他也知道景泰公主喜欢竹桥,生怕齐王妃因此责问,略一犹豫还是道,“王妃不知,前几日内务府才差人去修过晋王府里的竹桥。因桥栏断裂,险些将小皇孙跌进湖里去。”
齐王妃微微一怔:“竟有此事?”她可是知道晋王府的长桥,所用的竹子都是精挑细选浸透了桐油,哪会轻易断裂?内宅阴私,她明白得很,“是哪位皇孙遇险?”
“听说是钊皇孙。”眼下太子册封大典尚未举行,这称呼上也有些别扭。内务府官员对后宅那些事儿知道得也不少,可这事哪能往外乱说?对外都只说内务府修的桥不结实,黑锅都是他们背了。内务府能做的就是以后少修这种桥,免得吃力不讨好。
齐王妃顿时大感兴趣。谁不知道晋王长子体弱,次子健壮,如今这个健壮的险些掉进湖里,这其中的奥妙真是无穷。晋王刚进东宫,府里就要乱了?
“王府里不是有下人吗?桥栏日日都要擦拭,怎么不结实了也不上报?”
“想来如今王府里好些人都进了宫,人手大概不足……”内务府官员含糊其辞。他是个老实人,不该知道的事从来不去打听,更不想乱传。为了给自己推脱说几句也就罢了,齐王妃这样热心,他却是不会透露的。
齐王妃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看过了公主府,她夸赞了几句,便上了齐王府的马车。她的侍女对她的心思一知半解:“王妃仿佛很是高兴?可外头并没消息,可见钊皇孙并无大碍啊。”又不是淹死了晋王的儿子,高兴什么?
“你不懂啊……”齐王妃往后一靠,倚在软缎迎枕上,露出了笑容,“钊哥儿本是晋王妃要记在名下的,连请封世子的折子都递了。既是如此,如今她进了东宫做了太子妃,虽然册封大典尚未举行,可旨意已经下了,称谓都换了,何不把钊哥儿接进宫去当作太孙抚养?”
“王妃说的是——这么说,委实有些奇怪……”
齐王妃笑出了声:“不奇怪不奇怪,这人哪,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她做了太子妃,想的又更多了。孟瑾能干又能生,若是此时就将钊哥儿养在膝下,她是怕这位侧妃借此坐大呢。”
侍女有些糊涂:“可太子妃自己不能生,早晚还不是要养一个?”
“亲王不过一位王妃两位侧妃,还可有四名侍妾;可太子规制却可有太子妃一人,良娣二人,良媛四人,承徽十人之数,将来还怕没有儿子让她养?倒是后宫权衡之术,借力打力,才是要紧的呢。你呀,不懂这些。”
侍女笑道:“奴婢是不懂,不过听王妃的意思,东宫也不平安就是了。”
“是啊。”齐王妃满眼含笑,“功名利禄,从来都是令人昏头的东西。东宫不平安好啊,东宫越乱,我们越有机会。真可惜,那孩子怎么没淹死?若是淹死了,我看孟家对太子会不会有所怨恨!从前晋王府铁板一块,我们想插手都插不进去,往后可未必了。”
笑过了,齐王妃才想起来:“那贱…人跑了?”
一直在府外守着马车的侍女忙答道:“已经跑了。安排的侍卫亲眼看见她进了明月茶楼。只是从茶楼前门后门共离开了四拨人,个个都是戴着面纱的,侍卫们本想跟上去,可闹市之中……”
齐王妃皱了皱眉:“蠢货。罢了,越是如此,越说明平南侯府对她十分郑重,这事多半成了。对了,寿王府里派过去的那个丫头可有动静?”
“眼下还不曾有消息过来。”
齐王妃半阖上眼睛,喃喃道:“看着罢,倘若那丫头这几日就被处置了,这事便又成了一半。”
侍女稍稍有些不安:“王妃,若是甄氏当真趁机跑了可如何是好?”
“她?”齐王妃冷笑,“她不敢!王爷既盯着她,纵然是平南侯府也不能将她送出京城去,若是在府外抓到了她,她便是逃妾,打死都无怨的。何况王爷许了她事成之后的侧妃之位,将来若能成大事她就少说也是四妃之一,她如何不心动?”
她拨了拨自己的指甲,悠悠地道:“这样的贱…人,当初就是为了富贵才进王府来的,如今许她富贵,还有什么不成?若投奔了平南侯府,却能给她什么?”
“可是——”侍女更有些不安了,“若当真她将来到了妃位,又有这样的功劳,只怕不是个安分的……”
齐王妃唇角泛起一丝冷笑:“四妃?死了之后以妃位之礼下葬,也算是得了这位子的。”
齐王妃说这话的时候,她口中的“丫头”正被石绿带人堵在了顾嫣然的屋子里。
“牙白妹妹这是做什么呢?”饶是石绿素日沉稳,此时也压抑不住怒气了,两眼紧紧盯着牙白怀里,“身上放了什么好东西,不妨拿出来让大家都开开眼?”
牙白的脸一片煞白。她方才在元哥儿的窗户底下扔了一把燃着的柴,这会儿大伙不是都急着跑到那边去了么?以前她就是在顾嫣然身边伺候的,顾嫣然的贴身衣物放在什么地方她都知道,只要一点点时间,她就能拿了东西跑到南园去。那边通往二房的小门必定开着,逃过了那道小门,她就成了!
“并,并没有什么……”石绿怎么会过来?这会儿顾嫣然去了晋王府,元哥儿不该是她们最宝贝的么,见那边走水不该忙着去救,怎么前后脚的石绿就跟过来了?
石绿冷笑了一声,将手一摆,两个婆子上前一左一右扭住了牙白,石绿一步上去,伸手就从她怀里扯出一条肚兜来,打眼看了看,就含笑道:“哟,这不是夫人早就不穿的了吗,牙白妹妹拿这个做什么?”
这条肚兜上绣的是含笑花。自从因为那条帕子结了亲事之后,顾嫣然就不再在手帕荷包这些容易丢掉的小东西上用含笑花的图样了,就是中衣肚兜这些,也渐渐多用了别的花样。这条水红色的肚兜因是顾嫣然自己绣的,她最拿手的也就是含笑花,所以才用了这个花样,但自打生了元哥儿之后,身材比之有孕时变化了许多,这条肚兜便也搁在放旧衣物的箱子里,再也不拿出来用了。
“我,我见这肚兜落在地上,想着拿出去洗一洗……”牙白慌不择言地辩解着。
“是吗?”石绿两眼都要冒出火来,“谁让你进夫人的屋子的?”
牙白哑口无言。自打她从二房回来,顾嫣然就不再理睬她,只让她住在下房里做些针线活。就连这正院她都不能进来,更不必说屋子了。何况女主子们的贴身衣物,就是洗涤也是最信任的大丫鬟管着,哪有她什么事儿。
“我,我知道我逾越了……”急中生智,牙白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哭起来,“我知道我从前做下了糊涂事,对不起夫人。可是我当真悔过了,只想回来好好伺候夫人。夫人心里还气着我,不让我近身,我也是想替夫人做些活计,好让夫人宽恕了我——”
啪一声脆响,牙白脸上已经挨了一耳光。石绿虽然不是个力气大的,可这一下子是含怒出手,用上了浑身的力气,只打得牙白往旁边一栽,顿时脸上就浮起通红的掌印来。
“你这条白眼狼!”石绿还不解气,照着她脸上啐了一口,“当人都不知道你这颗黑心不成?你来做活计?你分明是来偷夫人的贴身衣物!偷了出去,你想做什么?想送给谁去陷害夫人?偷东西也罢了,竟然还敢往哥儿院里放火,你也不怕天打五雷轰!”
牙白被打得耳朵都嗡嗡作响,可是石绿说的话她却是听见了的,顿时浑身冰冷。敢情她的目的夫人竟然已经知道了,只怕就等着今日拿她的贼赃呢。
“我,我——石绿姐姐饶了我吧,我就是一时糊涂……”被两个婆子扭着,牙白动弹不得,只得拼命将头往下低,想给石绿磕几个头,“看在我们一起这些年的情分上……”
“呸!”石绿又啐了一口,“把她绑了,嘴堵起来,拖到外头去打!这是侯爷的吩咐,叫众人都看看,这就是背主的下场!”经了谢宛娘的事,周鸿是再不会对牙白这等人留一丝怜悯了,今日就要杀鸡儆猴。
元哥儿院子里的火已经救熄了。虽则众人都没想到牙白居然还敢放火行这调虎离山之计,但石绿紧紧盯着她,乳娘又是个警惕的,才一闻到点烟火气就抱着还在睡午觉的元哥儿从屋里跑了出来,随即几个丫鬟婆子拎了水将火浇熄,元哥儿这会还睡得呼呼的,根本没醒呢。
一众下人,除了这会儿在当值走不开的,都到了二门上看行刑。牙白被堵住嘴绑在长凳上,行刑的不是小子而是小厮,两条竹板轮流打下去,夹衣上很快渗出了血渍,只听见一声声沉闷的哼叫,像濒死的野兽一般。
石绿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牙白一张脸已经毫无血色,眼见得再有几板子就要断气,心里又是气恨又有些可怜她,不愿再看,扭头回了正院,问小丫鬟:“南园那里去看过了没有?”
“看过了。”小丫鬟刚才只在二门上张了一眼,就被吓得战战兢兢的,“南园的门根本就没有开,也没人守门。”
石绿摆手叫她下去,微微冷笑了一下。果然夫人猜的是对的,二房根本就没打算接应着牙白逃出去,他们也知道牙白回来得太生硬,夫人该不会太信任她,所以索性拿她当了踏脚石。如此一来,夫人该更信任那位甄姨娘才是了。
第一百二十章
甄真坐在小轿里;打量着轿内陈设。
轿子是香木所制;不必在轿内焚香便有幽幽的清香。身下是上好的软缎丝棉垫子;手边有小几,几上还摆了一副竹制杯壶;淡淡的青绿色,看着十分舒服。甄真轻轻拿起一个;入手沉重;杯底仿佛嵌了什么石头似的。她有几分疑惑地将杯子放回桌上;只觉一股吸力传来;险些没有拿住,恍然明白这桌面和杯壶底儿都嵌了磁石,为的是轿子晃动杯壶不倒。
甄真家里富贵;齐王府更是富贵,什么样的精致轿子没有坐过?只平南侯府这轿子虽小,却十分精致,别的不说,这磁石的法子,甄真还真没见识过。
轿子外头一丝儿声音都没有。两个轿娘固然是脚步极轻,轿子两边跟着走的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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