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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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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相信陈太夫人说的是真的,可是这些年,她好歹也知道,自己这位婆婆,是不说谎的。
陈太夫人看着马氏摇摇欲坠的模样,连一丝怜悯都没有,淡淡地道:“珊姐儿也大了,该说亲事了。”
马氏已经掉到底的心一下子又揪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婆婆。只听陈太夫人缓缓道:“咱们是女家,纵然有意,也不好自己先上门去提,还是要寻人与男家通个气,请他们先上门来才是。过几日宫中饮宴,我正好去与平南侯夫人提一提此事,请她从中说项。”
平南侯夫人?那就是说,婆母与自己选的该是同一人了。马氏刚刚吐出口气,就听陈太夫人续道:“孟家清贵,珊姐儿的嫁妆不必太过张扬,也要与夫家相宜才好。”
孟家!这两个字一落入马氏耳朵里,惊得她脱口就问了出来:“孟家?什么孟家!”
“自然是孟老祭酒家。”陈太夫人仿佛早就料到了她会这样问,淡淡道,“孟老祭酒的孙子孟珩,今年也有十八岁了,跟珊姐儿正好相配。人我也是见过的,生得清俊斯文,学问也扎实——”
“不成!”马氏失态地叫了出来,“太夫人,太夫人明知道,媳妇看中的是韩家!韩探花!”
“韩家看中你了吗?”陈太夫人不动声色地反问。
马氏死死捏住了双手,到底还是没能忍住:“若太夫人不在此时给鹏哥儿请封世子,韩家焉有不应之理!”都是这老太婆,都是她!这事突然宣扬出去,人人都知道韩云鸿不再是未来的潞国公,那韩云珊的身价自然也就降了。否则,国公嫡女嫁给一个探花郎,还算得是下嫁呢。
陈太夫人笑了,满眼鄙夷:“倘若如此,那韩家娶的是媳妇,还是岳家?你便是这样为女儿挑夫婿的?原以为你不过是贪心了些,却想不到数十年仍旧如此蠢笨,毫无长进!”
“那孟家又有什么好!”马氏也豁出去了,尖声道,“孟珩如今才只是个举人,连进士都没考中!孟老祭酒年纪大了,过不了几年就要致仕。孟大人在同文馆,听着有官阶,可同文馆是什么地方?编书,画舆图,这算什么?”
“有那样的祖父和父亲,孟公子三年之后要中个进士何难?”陈太夫人看着这个媳妇,本已经懒得与她多说,但想到又活泼又贴心的孙女,还是多说了几句,“孟家家风清正,虽不似有些人家,有明令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规,但历数下来,自孟老祭酒父亲一代起,家中子弟就从无妾室,甚至连通房都没有。反观韩家,韩家大爷有庶子庶女各人,听说房中还有美婢相伴。有其父方有其子,韩探花风流人才,只怕不会守着妻子一人过日子。你自己并无妾室及庶子女之忧,怎么不替珊姐儿想想?倒是珊姐儿天性纯朴,不知世事艰难,够不够格做孟家宗妇,妥当打理家事,尚是未知呢。”
马氏想说话。她想说孟家这样只会读书的人家,还得罪了茂乡侯府,将来有什么前途?可是她随即就想起来,潞国公府是晋王府的外家,若是齐王成了太子,潞国公府难道会有好日子过?到时候是不是与得罪过茂乡侯府的人家结亲,还有什么不同么?
“你下去罢。”陈太夫人看马氏面上神色变化,最终低下了头,便淡淡说了这么一句,等马氏低着头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她才转头向身边的嬷嬷叹了口气,“总算还没有糊涂到家。”
嬷嬷也有些叹息:“到底是当娘的……”无论心思怎么糊涂,还有爱子女的一片心,总算知道陈太夫人的选择,才是对陈云珊最好的。
陈太夫人按了按眉心,又叹了口气:“珊姐儿的事倒还好办,可鹏哥儿该娶个什么样的媳妇,这才难办。他这脾性,不娶个性情坚韧办事能干的,将来怎么做得他的贤内助?”内助,这名字不是白叫的,所谓相夫教子,可并不是管好丈夫的衣食住行,替他安排好美妾美婢伺候就算完了的。内助,就须得对丈夫真正的有所助力,这些助力,远不是一个只会听话柔顺的女子能提供的。在京城之中,所谓贤良淑德的贵女有很多,可是抛却她们背后的娘家,真正能本人给丈夫助力的,很少。
九月重阳,家家登高时,户户菊酒香。
德妃的生辰宴在平明殿举行,酒宴摆在曲曲环绕的廊阁之中,外面就是上百株精养出来的名品菊花,饮宴、赏菊,两不耽搁。此时此刻,廊阁中坐满大妆的命妇,还有几个带了自家的女儿侄女的,顿时花团锦簇,把外头那些真正的鲜花都压下去了。
潞国公府女眷的位置,当然是要比平南侯府的高一些,但也离得不远。潞国公太夫人入席之后,便笑着对年轻的平南侯夫人招手:“过来坐,陪我说说话儿。”
如此一来,本来应该坐在潞国公府下面一席的那几位女眷,也就很识相地跟平南侯府换了个位置——虽然她们也是出身国公府,但早败落得差不多了,别说跟潞国公府比,就是跟如今炙手可热的新平南侯比,也是棉线串豆腐,提不起来,哪个会这般没眼色得罪人呢?且潞国公太夫人的年纪辈份都摆在那里,她让平南侯夫人去陪着说话,就是德妃都不好说什么。
如今德妃虽然还只是妃,但她执掌六宫,而中宫无人,就是叫一声副皇后都不差了。她过生辰,又是皇帝亲自下令举办酒宴,自然各宫嫔妃和公主皇子们都要来祝寿,满满当当坐了一殿。景泰公主是德妃的独女,当然也在其中,正跟她的伴读王姝说话,看见潞国公太夫人将平南侯夫人叫到身边,拉着手十分亲热的样子,就忍不住哼了一声。
王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便知道景泰公主心里想什么,连忙先嗤了一声道:“瞧她轻狂的,还坐到别人的席上去了!这便是顾家的家教?到底是乡下出来的,就是不知礼数。”
景泰公主拉着脸道:“你光说这些有什么用?如今人家是侯夫人,有本事,你当着她的面去说!”从前王姝的奉承在她听来是很顺耳的,可是如今才发现,奉承虽然好听,却没有什么实质作用。譬如现在,就算她和王姝在这里把这位新任平南侯夫人骂个狗血淋头,又怎么样呢?瞧瞧那些命妇们,还不是颇有人上前讨好?
王姝没想到屡试不爽的法子今儿不管用了,只得低下了头,在心里把景泰公主骂了一句。她今年也十五岁了,可是至今尚未定亲。王尚书忙着朝廷上的事,是不管后宅的,要管也只是管管教育儿子,女儿的事,他是全然扔给王夫人的,不管是之前前妻留下的长女被养得懦弱糊涂也罢,还是嫡次女至今亲事未定也罢,他都不管。
就如之前王夫人挑唆王娴在晋王长子事上闹了一把糊涂,倘若不是影响到了他在皇帝面前的“忠心”,他只怕也是不会管的。如今王娴在晋王府里过得并不怎么舒心,他也同样不过问,只不过叫人去送了句话,叫女儿“谨守本份”罢了。
而王夫人,真正是高不成低不就的范例了。她在京城里挑了半天,都觉得没有特别配得上自己闺女的人才。身份高的,差不多都已经成亲了,她的女儿总不能去做妾吧;而没成亲的,她又觉得身份不够高。她在丈夫面前抱怨过几次,丈夫只说叫她不必心太高,可在新进士中捡择一二便可。但在王夫人看来,这些新进士哪个配得上尚书府的嫡女?或许也就只有——韩探花还勉强?可韩探花的父亲又没什么出息。
这么折腾来折腾去,就导致王姝已经十五岁了,亲事还没有半点动静。王姝眼看着当初在闺学里的同窗都已经一一出嫁,她纵然再摆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心里也有些着急了。
心情一变,性情也就变了。从前王姝在景泰公主面前曲意奉承,且并不觉得有什么不悦,可现在,她却是没有那么多耐心了。一个马屁拍到了马脚上,她便不想再说话了。
景泰公主等了等,没等到王姝再说话,不由得也不悦了起来:“怎么不说话了?刚才说平南侯夫人不是说得挺高兴的?怎么这会又没动静了?你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
王姝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低声道:“公主说的是。”然后又没动静了。
景泰公主更不悦了:“这就算完了?你不是挺有主意的么?赶紧替我想个主意,怎么整整顾家那丫头!”
王姝有几分诧异地抬头看了看景泰公主:“公主,今日是娘娘的寿诞。”在亲娘的寿诞上闹点事出来,德妃娘娘的脸面往哪里放?
可惜景泰公主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反而道:“正因是母妃的寿辰,她闹出点事来,我才好以大不敬来治她的罪呢!快点快点,快想个主意出来!”
王姝不敢。一来,她不敢在宫里闹事,要知道一旦搞得不好,连她也要牵连上的;二来,她怕父亲知道了这事会责怪她。毕竟上次她和母亲挑唆着姐姐在晋王府里闹的那一出,害得母亲挨了个耳光,母女两个好几个月没有出门。父亲平日里并不怎么管束她,可是那一日,实在有点吓人。
但是说不敢是肯定不行的。王姝脑子转了转,一眼看见在德妃身边坐着的陆氏姐妹,顿时眼睛一亮,嗫嚅着道:“公主,我这——一时实在想不出法子来。若不然——若不然公主去问问陆家几位姑娘?说不准她们会有法子?”
“没用!”景泰公主嘀咕了一声,忽然警惕地看着王姝,“你不会是因为你姐姐去了晋王府里,就打着主意不给我出力了吧?”
王姝吓了一跳,忙道:“公主冤枉死我了。就不说我姐姐是被晋王妃强求了去做妾的,只说如今我姐姐在晋王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公主也该知道的。”
王姝说着,就往晋王妃身边看了看。晋王妃身边坐着的,正是孟瑾。她比做姑娘的时候丰腴了些,神色也比从前更温柔,坐在晋王妃身边虽不说话,但面含微笑,气色极好。有不少人都在悄悄看她——晋王府两位侧妃,可晋王妃只带了孟侧妃过来,且听说已经将孟侧妃之子记在了自己名下,这说明什么?
景泰公主看了两眼,勉强算是信了王姝的话,但随即道:“既然这样,你只听我的。嗯——你说,将她引到我宫里去,说她偷了我的东西怎么样?”
“这——”即使是王姝,也觉得这主意实在太简单粗暴,“平南侯府素来富贵,若说她偷盗,也——不大可信……”皇宫里当然有好东西,可是平南侯夫人也不会随便去偷啊,除非她是傻的。
景泰公主眼珠子转了转:“那若是不值钱的东西呢?不值钱,又有趣的东西,你送给她,她想必会收下的吧?”
王姝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公主——”这不是生生把她连带进去了吗?
景泰公主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你悄悄送她,谁能证明那是你送的?虽说不是值钱东西,可只要闹起来,就能给她个难看。”她当然不是说就要因此治顾嫣然的罪,只不过是想让她脸上下不来罢了。
王姝只觉得想一头撞死。真要是闹大了,将她也牵扯进来,那她的名声不也一样要受影响么?难道她曲意奉承景泰公主,就是为了今日被她这样连累?只是当面拒绝,她是不敢的,想了半天,总算勉强想出个主意:“公主,不如扔在地上让她拾到,那岂不是更可信些?”
“若她不拾呢?”景泰公主觉得这样听起来虽然可信,可是似乎不大牢靠。她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有了主意:“你带在身上,就说是你的东西,之后再掉了让她看见,想必她会拾了还给你,那时候——”
王姝只觉得半点不靠谱,可是又不敢违抗景泰公主的意思,只能苦笑道:“可是若被别人看见,怕是先有人疑心我偷盗了。”
“拿件不值钱的东西便是。”景泰公主很随意地道,想了一想,打发贴身宫女去了一趟,便拿回一样东西来,“瞧这个如何?”
王姝看了一眼:“这不是公主的二舅舅送您的桃核舟吗?”
“正是。”景泰公主拎起系在舟末小孔上的丝绳,给王姝塞进了腰间的香囊里,“这个不值钱,可众人都知道是我的东西。一会儿我会跟母妃说叫大家伙去外头赏菊,就看你的了。”
王姝真是欲哭无泪,想去寻自己母亲商议一二,景泰公主却阴阴地瞧着她:“你若是不愿意就直说,我另找人去做便是。”
王姝怎么敢说这话。若是她说不去,景泰公主明日就会跟皇帝说,换了她这个伴读。做公主伴读是荣耀之事,可若是被公主退回去,那就不是荣耀而是耻辱了。此时她真是万分后悔,为什么会跟着景泰公主。这个陷害的主意实在拙劣之极,景泰公主显然并不求当真给顾嫣然扣上什么罪名,只是要闹一闹下她的脸。可问题是,她身为公主,闹罢了也不会有什么事,可她这个伴读只怕就要倒霉了。
不能做……王姝的头脑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过。平南侯如今已经不比从前了,景泰公主大概还觉得自己是金枝玉叶,还觉得顾嫣然仍旧是那个小官之女,对她做点什么都行,而她王姝不过是个臣子之女,可不能如公主一般随心所欲看不清形势。不说别的,万一事情闹出来,她做替罪羊那是铁定的了。
如果这事没做成,景泰公主其实也不能怎么样。毕竟这个主意实在拙劣之极,不成功的可能性完全比成功更大。而之后,她可以装病,只说自己被吓着了,哪怕是从此不再入宫呢?自己年纪也到了,还是出嫁更要紧吧。
“公主既然这样说,我就尽力一试。”王姝低下头,捏着腰间的香囊,“只是公主一定要安排好了宫婢,且千万不能叫别人看见我身上有这个,否则只要有一个人出来作证,这事就不成了。”
“这好办。”景泰公主拍胸脯保证,“我自然会叫人将你们带远些的,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看见。”
怎么会这么蠢……王姝默默地看了看景泰公主张扬的脸,忽然油然生起了一种不平衡之感。就这么个蠢人,只因为她会投胎,做了宠妃之女,就能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她比景泰公主不知聪明多少,却只能被她呼来唤去,指使着做事。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第108章
德妃若是心里无事;本该能注意到女儿的把戏的;毕竟要调动宫女,景泰公主自己手中可用之人不多,少不得要动用长春宫的人。可惜德妃今日自己也有要办的事儿;竟没在意景泰公主在做什么。何况德妃也根本没有想到,女儿一个愚蠢的念头;居然会引出那样致命的祸事;因此这会儿;她还是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顾嫣然。
今日命妇们入宫,虽说是赴德妃的生辰宴;并不必如大年初一朝贺一般按品大妆;并穿上各自的诰命服饰;但也都是妆容隆重,端正自持的。这样的妆扮,年长些的命妇们也就罢了,若年轻的,却是不大撑得起来。只是因能得到三品以上诰命的,差不多都已经年过三十,是以从前也没显得出来,如今这打眼一看,除了几位王妃侧妃之外,就顶数这位新出炉的平南侯夫人年轻得显眼了。
“听说平南侯夫人家里也有个小子,几时抱他来给本宫看看?”德妃逗了逗齐王的小儿子,转过头来仿佛刚刚看见顾嫣然似的,顺口就笑吟吟地说了这么一句。
顾嫣然忙欠了欠身笑道:“才半岁的小子,什么规矩都不懂,哪里敢带进来吵闹娘娘呢。”
齐王妃便在一边帮腔笑道:“小孩子么,哪里要拘什么规矩。我这个小子也不过两岁,若照这么说,越发不该带进宫来了,顽皮得很呢。”
顾嫣然心里就微微生了几分警惕,含笑道:“王妃府上的小公子,我家那个怎么比得了。我瞧着小公子的规矩就极好的,总是龙子凤孙,天生的就有个仪态。”
这奉承话说得如此堂堂正正,齐王妃倘若再拿自己的儿子跟臣下的庶子比,那简直就是自己作贱自己了,便只得一笑,不再往下接话了。
德妃在一旁笑道:“说起来你们家小子居然已经半岁了,没听说办过洗三或是百日,我便拿不准年纪了。”
“那阵子侯爷还在边关,家里都担忧着,也就没办那些。”
说到这个理由,德妃脸面上就有点不大好看。皇帝虽然以“不遵军令,擅自行动”为由,抹去了周鸿的战功,可反手就给了个爵位,可见皇帝的态度了。反而是陆镇,虽然得了皇帝两句不疼不痒的夸奖,还赏了百两黄金,但那算个什么啊?百两黄金不过是千两白银,茂乡侯府随便哪家铺子一年检点检点也挣出来了,谁稀罕哪!
“半岁的孩子也不小了。”德妃咬牙把堵在心口的气咽了下去,依旧和颜悦色地笑道,“平南侯少年英俊,想必孩子也像他父亲,定然是个俊俏的。”
顾嫣然心里立时就咯噔了一下。原因无它,大哥儿长得当然是不可能像周鸿的,更糟糕的是也根本不像谢宛娘,一张方脸完全是随了蔡将军。幸而现在年纪还小,圆嘟嘟的倒还不大明显,但倘若再大个一岁半岁的,只怕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孩子跟周鸿毫无关系。
心里紧张,但顾嫣然脸上也是不动声色,只含笑道:“娘娘太夸奖了。那孩子这会儿圆嘟嘟的,我瞧着不大像侯爷,倒是跟他生母眉眼间有些相似。”
德妃笑笑,又转过去跟别人说话了。顾嫣然提了筷子,随便挟了一片笋放在嘴里,看起来悠闲自得,其实心里已经绷紧了——德妃问起周鸿的庶长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当然,她人未进门,周鸿已有婢妾有孕,这事儿说出来实在打脸,德妃也有可能只是要下下她的脸面而已。但要下正妻的脸面,又何须说要将孩子带进宫来给她看看呢?看臣子的庶子,德妃这不只是下别人的脸面,也是在自贬身份,除非,她确实是想看看大哥儿。
堂堂宠妃,为什么想看一个臣子的庶子?顾嫣然手指轻轻转动着筷子,眼色渐深——难道,是因为蔡将军?
因为心里存了这事儿,顾嫣然就是去外头园子里赏菊,也是暗自警惕,所以王姝凑过来说话的时候,本是一件小事,她也戒备着。须知王姝是景泰公主的伴读,从前不但没什么交情,孟瑾和王娴还有利益冲突,王姝这样和气亲热的模样,可实在不大对劲。所谓事若反常必为妖,这宫里向来不是什么平安地方,小心为上。
王姝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可是景泰公主在不远处看着,她也只能打起精神跟顾嫣然说话:“这绿菊也不知是怎么培植出来的,颜色绿得这般可爱。”
顾嫣然也笑笑:“听说是在一株花上选那绿得最好看的一朵,将枝子截下扦插培育,待开花后,又选最绿的一枝扦插。如此不知反复多少次,才种出这样绿如翡翠的花来。”
王姝本是没话找话说,想不到顾嫣然居然也懂些莳弄花木之术,倒颇为惊讶:“周夫人见多识广。”两人打着哈哈,你一言我一语,居然也说得热络。
远处景泰公主看了一会儿,满意地笑了笑,示意了一下来往侍奉的一名不起眼的宫婢,又转回头去笑吟吟跟陆家几个姑娘说话。
“公主在看什么呢?”陆盈含笑道,“那位不是给公主伴读的王家姑娘么?怎么不过来坐?”她年纪最长,别的女孩儿一心看花,她却不时注意着周围,自然也注意到了景泰公主时不时地盯着王姝和那位年轻的平南侯夫人看,其中必有蹊跷。
“随她去罢,大约是说说晋王府两位侧妃的事儿。横竖都是自家姐姐,也说得上。”
陆盈笑笑,没再说话。景泰公主这脾气,真是叫人吃不消。晋王是她的兄长,她说起晋王府两位侧妃来,便跟说起平常人家的妾室一般轻蔑的口气。妾的亲戚算不得正经亲戚,故而家中若有女孩儿做妾,外人少不得会轻视几分。可王姝到底是她的陪读,她轻视平南侯夫人也就罢了,连曲意奉承许久的陪读也这样看不起——难怪当初父亲坚决不许自己入宫做她的陪读呢。
那边顾嫣然跟王姝正说着话,宫婢们已经捧上雪梨羹来,每位女眷处都送一盏。送到顾嫣然身边的时候,脚下不知被什么一绊,半盅雪梨羹泼出来,溅湿了顾嫣然的裙角。宫婢立刻脸色大变,当即就跪下来磕头:“奴婢一时失手,请夫人恕罪。”
王姝皱眉斥道:“怎么这样不小心!”看看顾嫣然被泼湿的翡翠洒花裙,热心地道,“可烫着没有?附近就是玉阑阁,我陪你去换身衣裳。”
裙子已经被泼湿了一大块,上头还沾着白色的梨羹,显然是没法再穿了。宫中赴宴,不比在外头,可以随时告辞,没有德妃发话,宫宴不结束,便无法出宫,也只能去换身衣裳了。顾嫣然没说什么,只对石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紧紧跟着自己,寸步不离。
玉阑阁离菊园还真是不算太远,引路的宫婢将她们引至一处小轩之内:“周夫人请更衣,奴婢去外头等着。”
屋里摆着屏风,顾嫣然自然是绕到屏风后头去更衣,石绿在旁伺候。才脱了裙子,就听王姝在外头道:“周夫人慢慢更衣,家母那里只怕要找我,我先回去了。”不等顾嫣然回答,已经推门跑了。东西她是放下了,至于顾嫣然究竟捡不捡,就不关她事了。
石绿从屏风上直起身来,小声道:“夫人,王姑娘扔了个什么东西在椅子底下。”自转到屏风后头,她就凑在两扇屏风间的缝隙上往外看,王姝在外头的举动,尽收眼底。
就知道肯定有猫腻。顾嫣然皱皱眉,一边换衣裳一边道:“你去看看,是个什么东西,别随便动。”
石绿出去看了看,一脸惊讶转回来:“是一只桃核雕的小船——夫人,奴婢瞧着,怎么跟那会子您过十岁生辰的时候,老爷送您的那只一模一样!”雕工那般精致的桃核小船,她这辈子也就只见过那么一只,如今居然见着第二只了!
“桃核雕的……”顾嫣然沉吟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几下换好衣裳,快步出来亲自去看。
椅子底下果然是寸许长一只小船,由桃核雕成,虽小,却是桅杆船棚一件不少,船头船尾还各立一个船夫,跟她那年生辰时得的当真一模一样。顾嫣然本来是打定主意不管王姝扔下什么都原封不动放在原地的,此时却不由得伸手将那核舟拾了起来。
当初顾运则得到的那一只,原是吕良在吕家村废墟上拾的。如今这一只——顾嫣然心中思绪翻腾,最终将那核舟揣进袖中——她得弄明白,这一只核舟究竟是谁的?是王姝的,还是别人的?
“看看外头那宫女还在不在?”
石绿探头出去看了一圈,又叫了一声,全无动静:“不在。院子里都没个人。”
“那就快些回去。”顾嫣然攥紧了手指,“先去找陈太夫人!”说不定这个谜,今日就能解开。
菊花丛里,众位命妇们饮酒或赏菊,气氛颇为融洽。德妃正跟人说话呢,听得不远处略有些混乱,片刻之后,王尚书夫人走过来,一脸歉然:“小女不慎扭伤了脚踝……”
“可伤得重不重?”到底是景泰公主的伴读,德妃少不得要关切一二。
“倒也不重,只是行走不便,怕是不能再承娘娘赐席了。”
德妃便点点头,吩咐宫人道:“送王夫人和王姑娘出去,将本宫那里的红花油赐两瓶给王姑娘。”
王家母女谢恩出去,德妃也没在意,继续跟身边的陆宛说话,谁知说到一半,却转眼看见顾嫣然从外头走进来,不由有些诧异:“平南侯夫人去了哪里?”
她的贴身宫女忙叫人去打听了一下,片刻之后回话:“方才有个宫婢将雪梨羹泼到了周夫人裙子上,她去玉阑阁更衣了。”
德妃眉头便一皱:“平明殿里难道没有更衣的地方?怎么跑到景泰的住处去更衣了?谁带她去的?”
宫女忙道:“是王姑娘带她去的,想必王姑娘只熟悉玉阑阁。”
德妃顿时觉得有些不对,还没容她多想,景泰公主就从外头风风火火跑了进来:“母妃,母妃,我的桃核小船丢了!”
她声音太大,德妃想喝止都来不及,不由得沉了脸:“怎么大呼小叫的?”
景泰公主却丝毫没有理会母妃的神色,仍旧大声道:“方才我带表姐去玉阑阁看舅舅送我的东西,才发现那桃核小船不见了!”
德妃已经隐约猜到了些什么,见众人目光都往这里投来,连忙咳嗽了一声:“想是宫女们拿去清扫了,回去问问自然有了,这会儿张张慌慌成何体统,快别说了。”
景泰公主正在兴头上,怎么肯听母亲的话:“母妃,我问过了,并无人拿那个走。倒是宫女说了,方才平南侯夫人去了玉阑阁。”
“住口!”德妃这会儿算是知道女儿想干什么了,不由得一阵头疼。这是谁给景泰出的主意?这样拙劣!景泰年纪也不小了,怎的头脑还这般简单,平南侯夫人拿你一个桃核小船做什么?
“母妃!”景泰公主有些不满,转过头去看着顾嫣然,“平南侯夫人,那桃核小船虽不值什么钱,却是我舅舅送我的礼物,若是你拿了,还请还给我,我要赠与表姐的。夫人若觉得那个有趣,我日后得了再送你。”她也不是全然的愚蠢,知道说顾嫣然偷盗是不大合理的,因此只说顾嫣然瞧着有趣才拿了。横竖不告而取即为偷,至于为什么取,那倒不重要了。
德妃只觉得头嗡嗡的,恨不得把女儿的嘴捂住。顾嫣然却露出一脸诧异的神色:“公主说笑了,我虽去玉阑阁更衣,却并不曾看见什么桃核小船,更不必说不告而取了。”
今日来宫里的命妇们哪个不是人精子,知道这是有一场好戏看了,顿时嘤嘤嗡嗡地低声议论起来。德妃只想叫人将女儿带下去,景泰公主却是胸有成竹——顾嫣然走后便有宫人进去查看,并未在屋中见那核舟的踪影,那必然是被她捡去了——当下理直气壮道:“我玉阑阁今日只有平南侯夫人一位外客,恐怕我只得多问夫人两句了。”
“不知公主丢的是何等样子的核舟?”一直默不作声的陈太夫人却忽然说话了,“说来,方才老身去殿内更衣,倒是在房中捡了一只桃核小船,可不知是不是公主所说的。”说罢,慢条斯理拿出一只寸把长的小小核舟,当着众人的面摆在德妃面前的几案上:“公主瞧瞧?”
景泰公主看着那核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德妃心里又气又急,倒是陆盈轻笑道:“莫不是有人从玉阑阁取了这个,又怕被发现,才丢在了平明殿内殿里?”
顾嫣然仿佛没听出陆盈话中所指,随便瞥了一眼那核舟,淡淡一笑:“我道是什么,原来是这种东西。说来我家中也有个一模一样的,小时候也时常拿来把玩,到十二三岁上便抛开了。”分明是淡淡的轻蔑口气。景泰公主说她觉得核舟好才取走,可她家中有个一模一样的,且只是小时候把玩,如今自己家里的都不稀罕了,还稀罕景泰公主的么?
景泰公主顿时炸了毛,冷笑道:“平南侯夫人说得好轻巧,可认得这是什么?这是前朝陈会宗的手艺,不是什么仿刻的赝品!”亲手将核舟上比指甲盖还小点的窗户推开,“平南侯夫人瞧瞧里头,那桌子上的茶盅,里头还有漂浮的茶叶呢,正是一个陈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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