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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永世酌墨-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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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容人之量,还三番四次地出言挑衅,身为位高权重的天君,本该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你却做出了这样的表率,难道不是更加的不明理?”
    萧若以为,他这番话讲得合情合理,有理有据,必定能触动清岑,使他幡然悔悟,羞愧不已,继而落得下风,并且无言以对。
    然而清岑嗯了一声,一派坦荡地答道:“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这五个字给了萧若会心一击。
    就好像刚才那番话都白讲了一样。
    他觉得和清岑交谈根本不是办法,只能先动手过两招了。
    正在此时,火海砰然炸裂。
    溅起的火浪似有百尺之高,转瞬吞没了宁瑟幻化出来的凤凰虚影,她本该立在原地,将那海浪因势利导,不过火潮爆发的这一刻,她脑子里想的只有清岑。
    她慌慌张张地偏过头,望向清岑所在的地方。
    剑光遮盖了火光,天幕一霎大亮。
    宁瑟惊愕地发现,萧若竟然和清岑打了起来,她甚至连想都没想,就认定是萧若先动的手。
    思及清岑怕火,现在还要被迫迎战,宁瑟那颗护短的心也几乎要炸了。
    她提着长剑御风而至,片刻后凝起一条火蛇,狂风穿透长剑之下,带着罡气袭向萧若。
    诚然方才的确是萧若先动的手,并且打从他动手之后,清岑始终只守不攻,他原本以为清岑的法力果然大减,直到宁瑟与他刀剑相向,他才反应过来清岑是在故意示弱。
    “莫要被他诓骗。”萧若蹙紧双眉,避开宁瑟的剑锋,“是他精于计较,刻意引我出手。”
    宁瑟瞧见清岑立在一边,衣襟和袖袂都有几分凌乱,墨色长发散漫披在肩头,虽说别有一种惹人心动的美,也让宁瑟看得有点痴了,但是这种散乱的风度,完全不像他一贯的翩然出尘,而他本人默不作声地站着,身形依然颀长高挺,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仿佛刚刚受了委屈。
    她的心里当即一揪,顿时心疼的不行,随后又涌上一股无名业火。
    宁瑟觉得萧若一向话多,而清岑总是沉默寡言,方才留着他们两个在这里,也不知道萧若对清岑说了什么话,让清岑平白无故受了委屈,现在还要忍气吞声。
    她这么一想,心头火冒得更大,于是侧过头看向萧若,尾音上扬地问道:“你怎么总是这么有理?”
    萧若心想,那当然是因为他喜欢以理服人。
    不过尚未讲出来,就听宁瑟恶狠狠道:“你如果想仗着人多欺负他,别怪我剑下不留情面。”
    这番话常见于各种戏折子,一般都是壮士保护美人时所讲的话,壮士说得越狠,就越突出美人的娇弱,所以萧若刚刚听到的那一刻,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偏过头望向一边,看到清岑美人正站在山石前,眼见宁瑟对萧若放下了狠话,清岑的脸上也没什么愧色。
    “你何时见到我欺负他?”萧若正想辩解,用言语一证清白,又见远方火海滔天,卷着巨浪朝这里扫了过来。
    当空烟尘四散,他挥剑作出结界,衣袖带风奔跃在山崖之上,想弄出一个巨大的屏障,将火海隔绝在外。
    山上怪石嶙峋,脚底忽有一处凸起,他低头向下一看,竟是一处地震封印。
    从前的神仙来到南岭时,曾经立下这样的封印,用来控制火海的地震,完成对火浪的疏浚。
    这个封印是往年历次地震的累加,蕴含着毁天灭地的浆流。
    清岑就站在此地山崖之下,倘若拆了这处封印,很可能给他带去灭顶之灾。
    这个念头冒出的一瞬,萧若自己都觉得心惊。
    他并不想害人。
    往日的清岑作弄于他,也只是祸及他的外貌,经过两三个月便能好全,从来没有伤害过他的性命,和清岑的口舌之争也只是唇枪舌战,争赢了的人并不算赢,认真的人却是真的输了。
    萧若垂首向下望去,只见清岑依然站在原地,而宁瑟立在他的跟前,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脸,眼底满是莹润的亮光,对待他的态度也无比珍惜。
    萧若不远千里来到南岭,并不是为了看到这样的局面。
    宁瑟离开那里以后,清岑还是没有走,无论从哪个方向看他,都着实好看得很。
    怪石崩塌的那一刻,火海岩浆一并喷出,天云染上尘埃碎屑,远处的山河都震颤了数下。
    萧若腾云而起,手中一片凉薄的汗意,心房像是沉了又沉,脑中渐渐变得空白,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有意还是无心,总之那地震封印解除了,而他难辞其咎。
    天乾山的修士被萧若护于结界之中,那些修士口中惊呼殿下,还有几位要前去救人,萧若的耳边却有一阵嗡鸣,修士说的话他不太能听得清。
    他想起北漠战场上清岑以一敌万,带着一众天将首当其冲,哪怕弑神剑穿肩而过,也强忍着碎骨之痛打完了整场仗,他们攻下魔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封死了去往人界的道路,以求凡界生灵安然无忧。
    庆功宴上诸位兵将举杯相碰,诚心诚意地祝愿主将早日康复,寿与天齐……如今这寿与天齐,可能毁在了萧若的手里。
    他忽然不明白为何自己要执迷于儿女情长,尤其是这般自我欺骗的一厢情愿。
    暴虐的火海狂涌翻浪,却伤不到宁瑟一根头发,她拿着一把天火化成的长剑,剑芒如火如荼,灼亮苍穹四野,她眼中的光彩却骤然失色。
    她找不到清岑了。
    像是心底被蓦地挖空了一块,惊慌和恐惧纷至沓来。
    夜幕中孤月凄冷,残星余辉明灭,她在汪洋火海四处游荡,跑得神思空离,脸颊也失尽了血色。
    她自小擅长控火,从未觉得火焰如此狰狞,漫天都是泛着烟灰的亮光,地表仍然在上下震荡。
    “清岑!”她大叫了一声。
    无人回应。
    宁瑟没有哭,因为知道哭根本没用,她扛着剑跪在半空,手下金光铺展绵延,以求能寻找到清岑的踪迹。
    她不知道是自己学艺不精,还是南岭的地势有问题,那金光愈加微弱,她的手指也开始颤抖。
    好像昨天还在妙音海中玩水浪,海鸟跟在她身后奔跑,她转眼就能扑到清岑身边,伸手就能碰到他,但是现在,她把他弄丢了。
    “你在哪里?”她抬眸环视四周,喃喃自语道:“别吓我。”

  ☆、第58章 烨煜(大结局)

脚下海浪澎湃,风中参杂着火星。
    宁瑟运气于掌心,须臾便凝出一个光球,时下正值深夜,那光芒却盛大如烈阳,恍惚间似能刺痛人眼。
    她心想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清岑找出来。
    远处的修士们已经意识到宁瑟要做什么,有人高声朝这边喊:“宁瑟上仙!请三思而后行!”
    她听在耳边,只觉得吵闹。
    南岭火海波涛翻滚,她打算将整个火海腾空架起,然后去海底寻找清岑的踪迹,然而整个海面一望无际,如今又有连环地震,她若是执意用这种方法,必定会引发反噬,继而伤及自身。
    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宁瑟还在想之前清岑同她说的话,她当真以为他怕火,现在又深陷困境,大概在等着自己来救他,倘若他有什么意外,她也猜不出自己会发什么疯。
    火浪一波又一波地涌来,她使尽全力操纵整个火海,掌心果然有灼肤之痛,但她憋足了一口劲,手下的力气没松懈半分。
    直到有人摸了摸她的脑袋,低沉嗓音中带了点好奇地问道:“你何时学会了这种法术?”
    宁瑟陡然睁大了双眼。
    清岑见她浑身一僵,以为她在这个法术上,遇到了什么艰难和困顿,于是他的语气放缓了几分,像是在安慰她一般,很温和地道了一句:“南岭火海深有百尺,碰到问题也算常事。”
    宁瑟此时仍然跪在半空中,她慢慢地抬起头,生怕刚才的声音都是她的幻觉。
    一旁的修士们已然瞧见清岑,人群中立刻发出一阵惊呼声。
    唯独萧若仍旧处在茫然的状态,也听不见身旁的修士说:“这怎么可能呢,我刚刚亲眼看到,地震的那一瞬,火海和山石把天君殿下整个湮没了,我原本以为他沉到了海底,没想到……”
    “所以说天界神尊的名号,都不是白白得来的。”另一位修士接话道:“不过天君殿下看起来毫发无损,倒是真叫人敬佩。”
    事实上,清岑并非毫发无损。
    宁瑟站起来以后,手指仍有些麻木,她盯着他的脸看了一阵,又将他从头打量到脚,甚至伸手给他搭脉,他气息平和,脉象沉稳有力,筋骨安然无恙,衣袍完好如初,唯独左手的手背上,有一条寸长的血口,像是被深海火焰所燎。
    “你被海底的天火烧伤了。”她出声道。
    清岑并不想让宁瑟发现他手上有伤,毕竟她最喜欢牵他的手,如今他的手被燎出一条血口,好了以后大概会留疤,即便用玉雪生肌膏祛疤,大概也要残留一段时间。
    左手没有原来完美了,清岑的心里有一点不高兴。
    但他面上并未表露出来,仍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仿佛不知道这个微小伤口的存在,只低声应了宁瑟的话:“地震的封印被解除了,我去海底重做了一个。”
    宁瑟像是没听见他的话,满眼只有他手上的伤,她从乾坤袋里找出一管上等烧伤药,这药膏原本就是为清岑准备的,她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
    宁瑟一边挤药,一边又问他:“还有哪里受伤了?”
    清岑如实相告:“只有这一处。”
    那药膏涩苦微凉,敷在伤口大约有刺痛,宁瑟虽然没有被烧伤过,却还是假想了一下,这一番假想完毕,她立刻觉得很心疼,敷药完毕后,她又忍不住问:“疼不疼?”
    清岑顿了片刻,状若无事道:“不疼。”
    倘若他回答一个“疼”字,宁瑟必然会抱住他好好安抚,但现在他先是停了一瞬,像是在低调地隐忍,然后又很强势地嘴硬,就让宁瑟愣了一愣,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我刚才找不到你,急的快要疯了。”她双眼眨都不眨地望着他,语调有些微的颤抖:“我试图把整片火海架起来,也不敢想象假如你有三长两短,我会做出什么事。”
    清岑沉默了一小会,再次摸了摸她的脑袋,“我没事。”
    他说:“不仅没事,还要向你道歉。”
    宁瑟想不出他要道什么歉,又觉得有了刚才那一番惊吓,清岑无论做了什么,她都不会当做一回事,于是即刻应道:“不要向我道歉,我现在脑子不清醒。”
    然而清岑执意道:“我在海底重做封印时,顺手疏导了海啸。”
    “顺手”二字,被他说得非常平淡,像是碰巧所为,完全谈不上刻意。
    虽然清岑表现得一如无心之失,却还是诚意十足道:“这原本是你的职责,今次我代你完成,没有事先问过你的意思……”
    宁瑟的脑子懵了一会,接着打断了清岑的话,她回想方才种种,心中忽然有些疑惑,于是出于关切地问道:“你究竟怕不怕火?”
    清岑话语一顿,没给出准确的回答。
    他一声不吭地站着,目光落在了别处,过了片刻,缓声反问道:“这还用再问么?”
    像是心里有委屈,但是嘴硬着不说。
    宁瑟的心房立刻软成了水,她马上将他抱住,诚心诚意地安抚道:“当然不用再问了,我都知道的,你一点都不怕火,还能帮我解决火海的海啸,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和你生气呢?”
    话虽这么说,宁瑟却在心里勾描出这样一幅画面,清岑分明很怕火海,但却强忍着弄出了一个结界,然后沉到海底补好了封印,又机缘巧合地解决了海啸。
    她心中更是珍惜他,也将他抱得更紧。
    正在这个时候,清岑低声接了一句:“我能解决海啸,也是因为运气好。”
    宁瑟对此深信不疑。
    她知道火海的海底有重重险境,他的手上还带着伤,若非他运气好,或许真的出不来了,所以现在她更应该好好安慰他。
    “既然海啸已经搞定了,我们可以启程返回凤凰宫了,或者回陌凉云洲也好,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都会陪着你的。”宁瑟道。
    清岑点了点头,刚准备答话,忽有一帮修士出现在附近,抬脚朝他们走了过来,为首的那位依然是萧若萧掌门。
    清岑蓦地想起了一个词,叫做阴魂不散。
    宁瑟抬眸将他看着,接着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不高兴?”
    诚如清岑一贯的风格,他口是心非道:“我很高兴。”
    宁瑟便知道他真的是不高兴。
    汪洋火海怒涛平息,夜风徜徉在宽阔的海面上,竟是连半分波澜也没有。
    天外星色寡淡,月亮被浮云遮了半张脸,萧若抬步走近的那一刻,出口的第一句就是:“我方才想害你性命,地震的封印就是我揭掉的。”
    宁瑟闻言,手中立时幻化出长剑,扭头就要和他打一架。
    却被清岑拉住了。nn
    “我的人你也敢动?”宁瑟虽然被拉住,但仍然处于一种暴躁的状态,目光也格外穷凶极恶,一瞬不瞬将萧若看着。
    她一想到清岑差点葬身火海,而这一切的诱因都是封印被解开,解开封印的人正是萧若,她便压抑不住那一颗想打架的心。
    萧若垂眸敛眉,沉下声音道:“我确实犯了错,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他身后的某一位修士倒抽一口气,赶忙抱拳恭声道:“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还请掌门给予明示。”
    “不要讲了。”萧若明示道。
    那修士有点发懵,目光茫然将他望着。
    这位修士心想,自己已经想好了下台阶的话,只要萧若掌门应了声,他就可以给掌门铺出一条台阶,扶着掌门稳稳地落下来,既不会伤了清岑天君的面子,也不会有损大家的和气,还能缓解宁瑟上仙的怒火,为何掌门他就这么的……不想听自己讲话呢。
    修士心中略感难过。
    却听萧若在此时道:“我不仅是为了道歉,也想让自己心安,我有意害人性命,若不加以惩治,迟早要沦入魔道。”
    一旁的修士分外诧然,暗道他们掌门有什么说什么,又是一条肠子通到底,可能并没有……那个能沦入魔道的聪明劲。
    清岑似乎不太在意,依然心平气和道:“我并无大碍,何必追究你的过错。”
    这一席话说得坦然,也显得他心胸很宽广。
    站在一边的修士们,闻言几乎要倒戈到清岑这一边,他们心想清岑天君已经被掌门牵累,却还是这么的温煦宽和,心境果然超凡脱俗,也很值得他们钦佩。
    萧若听了清岑的话,心中同样略有惊讶,于是愧疚之情更甚,拳头也握得更紧,“你不该同我大度,我之前确实想加害于你。”
    “所以呢?”宁瑟怒目看他,不依不饶道:“你打算怎么办,去天宫帝阙认罪,还是直接返回天乾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自然是返回天乾山。”清岑很宽和地接了话,状似好心道:“我知道有一条近路,途径关翠山,玉成岭,苦寒思过崖。”
    讲到苦寒思过崖的时候,清岑有意放缓了语气,果不其然,萧若眸色一凛,当即应话道:“我不会返回天乾山,我必须去苦寒思过崖。”
    “掌门请三思!”他身侧的修士当即出声道:“苦寒思过崖地势险峻,终年严寒,并非思过的好去处!”
    周围的修士们连连称是。
    萧若心意已决,就没有和他们争执,他觉得自己犯下大罪,如果不加以弥补,怕是要良心难安,抱憾终身。
    那位修士见他不言不语,便猜到他主意已定,只好迂回恳求道:“倘若掌门非要去苦寒思过崖,那么三年五载过后,请您返回天乾山。”
    清岑微微颔首,像是在表示赞成:“既然是平常的神仙,三年五载已经足够,菩提祖师思过九百年,但因他和别的神仙大不相同。”
    萧若瞳眸一缩,恍然想到了菩提祖师思过的故事,这则故事他从小便听过无数次,自然知道其中深意,如今再对比自己犯下的错,更觉得思过九百年都不足以洗清心底污浊。
    于是他沉声道:“我要思过一千年。”
    一旁的修士几乎被吓愣,差点要给萧若跪下,惶恐不已道:“萧若掌门!您离开天乾山,掌门之位便要悬空,您忍心让天乾山弟子群龙无首,乱成一锅粥吗?”
    他的话尚未讲完,清岑便打断道:“天乾山的掌门之位,唯独萧若能坐,是该好好珍惜。”
    萧若闻言似有所悟,他从手指上取下掌门戒环,交给了一旁的修士:“除了我以外,天乾山仍有很多青年才俊,大可将掌门之位交予他们中的一人。”
    接了戒指的修士,这才猛然惊觉,似乎从一开始到现在,清岑所说的话里,全部都带着坑。
    而他们的萧若掌门,连想都没想就跳进了坑里。
    这名修士骇然望向清岑,惊恐和慌张都写在了脸上。
    萧若仍然没有察觉,甚至取下了自己的剑,又听宁瑟开口问道:“你要做的这些,是嘴上说着玩的,还是心里当真的?”
    萧若与她对视,实话实说道:“我心有悔意,又怎么能是嘴上说着玩?”
    清岑的衣袖略有凌乱,刚好露出他受伤的左手,手背上厚厚一层药膏,仿佛伤得很重。
    他似是不经意地走过去,引得萧若目光望向他,也注意到了他重伤的左手,心头又是一震。
    恰在此时,清岑道:“事已至此何需多言,你的脾性别人也算了解,类似天界周知榜的东西,你自然不需要。”
    天界周知榜,乃是天界神仙用来公布消息的手段,只需用力捏出一个法诀,滴上几滴自己的血,然后口述将要公布的消息,便能传遍天界四野,甚至有可能被天界官员记载入册。
    萧若听了这话,再看清岑重伤的左手,掌中忽地凝出一个法诀,又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滴浇入法诀中。
    对着即将公布的周知榜,他朗声立誓道:“我犯下害人性命的大罪,自愿辞去天乾山掌门一位,即日将到达苦寒思过崖,思过一千年以上。”
    旁边的几位修士目不忍视,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脸。
    宁瑟尚且反应不过来,她的脑子也有些懵,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和萧若打一架,像是一场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单打独斗,剑下不留情面,剑锋直击要害……哪里想到会是这种结局。
    这日临别时,几位修士望向清岑的目光,都变得非常复杂,清岑侧过脸看他们一眼,他们便要抖一下。
    萧若却站在清岑身后,诚恳致歉道:“我今日几番出言得罪,后来又意图伤害你的性命,你不仅没有对我置气,反而多次出言宽慰……”
    他越说越心有愧疚,于是话语猛一停顿,转而哑声道:“祝你和宁瑟上仙终成眷属,平安无忧。”
    清岑嗯了一声,非常坦然地面对他的愧疚。
    次日早晨,天光大亮,凤凰宫外祥云飘荡。
    宁瑟一路狂奔进宫殿,彼时殊月正坐在书房内批阅奏折,殿外的侍卫们都在低头打盹,就见他们的帝姬风风火火地出现,而后一把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哥哥!”宁瑟道:“能不能和礼官商量一下,我想尽快成亲。”
    殊月从半堆奏折中抬起头,好看的眉梢微挑了几分,“你就这么急着嫁到陌凉云洲?”
    “你听我说啊。”宁瑟搬了一把椅子,将椅子摆到书桌之前,然后端正地坐好,双手搭在膝头,一本正经道:“这次我去南岭火海,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清岑了,那时我就想,如果他安然无恙,一定要加紧办完婚事。”
    她交握双手,靠近桌沿道:“所以我今天一早回到陌凉云洲,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你。”
    书房内熏香微淡,晨光懒懒的洒下来,遍地都是暖色的浅光。
    殊月笑了一声,背靠座椅看着她问:“怎么,清岑还能遇到什么性命之忧?”
    宁瑟避而不谈,只是含蓄道:“他的左手伤得很重。”
    她并非故意夸大那一处伤口,不过在她的眼里,清岑的一点小伤都算大事。
    殊月却把宁瑟的话当真了。
    他合上手中的奏折,接着若有所思了一阵,他没想到清岑去一趟南岭火海,都能把自己弄成重伤,作为天生擅长控火的凤凰王族,殊月也确实不懂火海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他此时,对未来的妹夫略有了几分同情。
    次日的帝姬寝宫内,宁瑟收到了凤凰宫礼官的来信,信上说婚期最早能定在明年六月。
    明年六月,还要再等大半年。
    宁瑟不太开心,握着信去找清岑。
    清岑就站在她的殿外,面前围了一圈鹦鹉,红的蓝的花斑的,各种毛色的都有,他徒手掰碎了坚硬的果壳,将果仁喂给这群鸟。
    宁瑟飞快地跑了过来,挨在他身侧问:“你怎么忽然有兴致来喂鹦鹉?”
    “我在练习养鸟。”清岑并未看她,很是淡定道:“往后定能将你养得更好。”
    宁瑟“哈哈哈”地笑了一声,一拍双手道:“我和鹦鹉不太一样,你给它们喂果子,它们会很开心,而我只要看到你,就会觉得很高兴。”
    清岑微勾了唇角,悠然低声道:“我也是。”
    宁瑟呼吸一顿,抬头看着他问:“你说什么?”
    “我见了你,也很高兴。”他道。
    宁瑟没想到他今日这么坦诚,心头更是欢欣雀跃,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觉得我是你的什么?”
    她的问题有些突兀,清岑却放下手里的仙果,自然而然地接道:“此生唯一挚爱。”
    当空暖阳灿烂,天空素蓝如湖泊,他站在这样的天光下,更是好看极了。
    宁瑟呼吸一滞,拽着他的衣袖道:“你再说一遍。”
    清岑与她对视了一阵,很乖顺地应道:“此生唯一挚爱。”
    宁瑟心头一酥,觉得骨头都软了,她努力挺直了脊梁,复又开口道:“再大点声。”
    他没有接应,而是唤了一句:“瑟瑟。”
    宁瑟原地一蹦,欢快道:“嗯?我在我在!”
    日光明澈如泉水,又柔和的像仲春暖风,他安静地看着她,俯身挨近她耳侧,一字一顿道:“你是我此生唯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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