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大明宫百鬼-第4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她被他宠的变成了个自由自在的鸟儿,即便是这高大的宫墙,也阻挡不住她驰骋的灵魂。
  有人说,最高境界的爱,便是给她以自由,就像皇天后土,只给你源源不断的包容与支持,却从不会插手些什么。
  季疏朗默默的看着殿上的那三尊神像,“谷夏常说,身外之物,一切都是虚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只剩一个还算干净的灵魂……”
  “灵魂……是每一个人成为他自己的唯一,也是每个人能留下来的唯一……如今他却用它来隐藏着对你的感情……”
  云棠蓦地颓丧在地,她甚至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他与她的关系确实是特殊的,他对她来说更是个极重要的存在。
  可为何……还会有别的?
  忍不住要质疑,“这如何可能?”
  季疏朗背过身去,只觉万般无奈,闭了眼,“你以为你就真正的了解他了?云棠,我真的为他有些不值,他对你的感情,你就一点也看不出?”
  云棠瞪大眼睛,一个劲摇头,“怎么会?不是……裴秀?”
  季疏朗唯有苦笑,“他说,他对裴秀,那是少年之爱,爱着爱着,最后就只剩下执着,幡然醒悟,才发现这爱早已名存实亡……”
  “可在我看来,对于你,他连执着都不敢,生怕阻扰了你的自由,他说你终有你的路要走,他陪着也是枉然……云棠,我知道你气他不辞而别,可你要他如何去亲眼看着你嫁给别人?”
  “此话……当真?”
  事到如今,她还是不信,季疏朗无奈叹了口气,多说无益,唯有靠她自己去领悟。
  三清殿里安静的很,云棠在飞速回忆着过往。
  怪不得那日他认真的看着自己,说他喜欢的女孩已经足够坚强,他说不需要他陪着,她自己也能过的很好,原来他早就在为这一日谋划,所以才教会她独当一面的能力。
  不是不信,实在是……他那般优秀,何必要执着于她?
  他对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只知他毒舌,却会教她把事情给做好,她需要抉择的时候,他会给最中肯的意见,她受欺负,他会默默为她解气。
  刚认识李连的时候,他会默默加持她故意叫李连摔倒,她回姚府,他会为她收拾姚云杏,他经常说,他借了她的心,就会护她安好……
  他也有如此小孩子的一面,想着想着又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此时此刻,一切情绪皆因他而起,可若是不去回忆,她心里就缺了一大块似的。
  她苦笑不已,他这哪是心鬼?分明是偷心鬼嘛!
  季疏朗说他对她情根深种,自己对他呢?她说不好,却清楚的知道,她难受的很,他对她极为重要,如今她心里的空旷,甚至比昔日对李连的伤心还叫人难受。
  原来最难受的不是心疼,而是这样的无从说起,无从得知,无从着手,无从依凭。
  她忽然抬头,泪眼滂沱盯着季疏朗,“季大哥,你告诉我……他去了哪了?季大哥……”
  明知道他此一离去,必是要早早入轮回,可仍是想要发问,仿佛不问,就更加叫人堕落了似的。
  季疏朗是她与谷夏曾相识过的最后一个见证。
  季疏朗动了动嘴唇,她却终没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亲眼看着他一点点消失,直到三清殿又变成空荡荡的三清殿,她迷茫万分,又失落万分,竟渐渐没了知觉,眼前漆黑一片,晕厥过去。
  再睁开眼的时候,已是残阳如血,夏日里这样的黄昏并不多。
  动了动发干的嘴唇,看见坐在床边的穆霄,忽而将她紧紧抱住,声音已是嘶哑,“穆霄……他……走了……”
  穆霄嗯了一声,“你晕倒的时候一直在喊他。”
  云棠仍是觉得难以置信,“他怎么这么突然就走了?”
  穆霄难得放缓了语气,“你要成亲了,估计他也难以面对。”
  云棠颇为诧异,“你竟也看出了么?”
  穆霄无言点了点头。
  呵,他喜欢她,她自己倒是最后一个知道,到底是他在她面前隐藏的太深,还是她脑子太过蠢笨,连这都看不出来?
  “云棠,之所以没与你言明,我是觉得这样也好……就算你早就知道,你又能如何?”
  “且不说你心里的人根本就不是他,就算是,你们终究是不同的……一人一鬼,人鬼殊途,他自己该比谁都清楚。”
  “我……”她说的句句是实话,是啊,与其没有结果,不如叫他好好的走,忘了过往,忘了她,一切从新开始,他才能真正过的好。
  记得她曾与他争辩过,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难道真的叫他给说对了?
  相忘……难道真的要相忘了么?
  她突然想起为何话还没说完,季疏朗就在她眼前一点点消失。
  鬼爷曾经说过,这牛泪至少能保她三年看的见鬼。
  至少三年,最多也不过三年,三年一过那个世界就和她没关系了。
  曾想过无论如何也要摆脱,这时候却对此那般的留恋。
  眼泪无声落下,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哭,她是学会了坚强,可他走了,她的坚强也不管用了。
  穆霄扶了扶她,“知道你晕倒,裴大人很担心你,奈何他个大男人不好直接过来,你要不要去见一见他?”
  见他?是呀,那是她未来的丈夫……云棠下地穿鞋,“是该见一见他……”鞋提了一半,忽而想到什么,“对!是该见一见他!”
  简单理了理头发,几乎是小跑着出了门去。
  待见到裴凤章,跑的气也顺不过来,“你……你可认得刘伯远?”
  探花刘伯远,与自己同榜进士,掌管史书,裴凤章自然是认得的,可见她面色惨白,顾不上别的,连忙将人扶住,“做什么这么急?别跑岔了气了,伯远此人与我交情不错,怎么了?”
  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又实在心急,“若是可以,可否求他带我去看看那些史书?”
  裴凤章一愣,“我与伯远说说,该是没问题的。”
  得了他答应,云棠也不急了,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急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为了寻个念想罢了,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回来了……
  “好,那你有时间与他说说……我想了解个人,很久远的人……谢谢你了。”
  明明几日前自己还与他说话,可此时此日,却要到史书上去寻他了。
  思念一个人,就会想要捉住关于他的一点一滴蛛丝马迹。
  裴凤章把她环的更靠近怀里,“与我又客气什么?云棠,你到底怎么了?”
  看着那为她而担忧的眼神,云棠倒想和他说说,毕竟以后,他就是她最亲密的人了……可话到嘴边,又从何说起呢?
  忽觉语言苍白无力,只无声笑笑,“是我一个朋友……这世上最懂我的人,他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裴凤章一愣,“是你儿时的玩伴?给你来信了?怎么走了?远嫁了?还是……故去了?”
  她说最懂她,他便以为是她从小的闺中密友,云棠也没再解释,只点了点头,“阴阳两隔,再无交集……”
  落下一话,只觉缘分二字真是难解,再好的相遇也会随时间流逝,珍惜还是随意,该分别的总是要分别。
  他走了,明日还会有别人来,可思念他时的那份孤寂与无助,却是无人再能弥补的了了。
  阴阳两隔,再无交集,如今她知道人人都要轮回,可就算千年万年之后,她再遇见他,恐怕他也不认得她,她也不认得他了。
  无奈又是泪眼迷离,但愿待她两鬓斑白,还能记得昔日少女之时,自己认得的那么个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他叫谷夏,生的不错,有着世上最清明的眼,衣冠楚楚,谈笑风生。
作者有话要说:  鬼爷走了,呜呜呜,想哭。(///▽///)
然后,本文大概还有三章就完结了,能写到40万多一点收尾,我还是很满意的。

☆、去当长相思

  赤日炎炎,暑气熏蒸,即便换上最轻薄的衣衫,躲在最浓密的树荫之下,仍叫人热的透不过气来。
  云棠打了盆深井里的水,简单洗了洗脸,这才觉得清爽了一些。
  脸还未擦干,就见戴雨匆匆赶来,她本就微胖,行动起来更加汗意淋漓,脸蛋红扑扑的,“云棠,你们家裴大人来了,这天实在是热,把他热的脸红脖子粗的。”又噗嗤一笑,“你去看看就知道。”
  云棠佯装生气,瞪了她一眼,几下擦干脸颊,直接迎了出去,就是前日,礼部把他们成亲的日子给定下来了,便是今年九月初七,速喜之日,天又凉爽,最适合办喜事。
  九月初七,倒也没几个月了,比李连的婚事还要早,毕竟那是皇子娶亲,礼仪阵仗自然要精心准备。
  相比之下,云棠与裴凤章的婚事就显得仓促了一些,不过她倒也没什么,她想要的,不过就是找个能尊重她的人,踏踏实实过自己的日子。
  她已经做好了待嫁的准备,这些日子也在渐渐将手头的活计过渡给戚罗敷,再培养着戴雨,她走了,她也能帮戚罗敷处理好宫正司的事。
  宫正司……她还是舍不得的,这时代能叫女子出人头地的地方并不多,六局一司算是一处。
  可舍不得也得舍,路都是自己走的,怨不得别人……
  瞧见站在远处的裴凤章,果然面色有些发红,时不时喘着粗气,很不好受的样子。
  连忙走上前去,“这大晌午的,你身子本就不好,何必要到这来?”一边说着,一边拿出帕子,帮他擦了擦额上的汗。
  裴凤章受宠若惊,脸更有些发红,“之前你不是问我刘伯远么?前几日下早朝的时候我与他说了,他今日当值,白日怕不好带你进去,今晚你下值的时候直接去找他就是了。”
  “怎么,你不去?”若是他不去,她自己去见个不太熟的男人倒有些尴尬。
  裴凤章摇了摇头,“本想陪你去来着,可昨日天热,我几乎一晚都没睡,今日实在是困倦的不行,就偷个懒,不陪你去了,云棠,你可莫怪我。”
  见他那模样,云棠也有些愧疚,他若不是实在难受,也不会如此推脱,“自然不会怪你,难受的厉害么?要不要找太医看看?”
  “那倒不必,你不用担心我,我这人从小怕热。”捏捏衣襟,“这朝服也是太闷,待我回去拿凉水擦擦身子,换身衣服,再好好睡一觉就好了……今日伯远有时间,你就自己去吧,不用不好意思,我与他很熟,我已与他说好,叫你自己去看就好,不要他打搅。”
  云棠也不疑有他,感念他心细如发,“好,那你早些回去,实在不成就耽误一天,回去好好歇一歇,你身子不好,陛下自然也不会怪你。”
  “嗯,我听你的……”指了指云棠手心里刚给他擦过汗的帕子,“云棠,你这帕子也脏了,送我可好?”
  云棠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还从未送过他什么东西,姑娘家若是喜欢了一个男子,自然就会时不时做些小物件儿送给对方,虽说她不是因为倾慕他才嫁给他,可这样也着实是说不过去了,看看手中的帕子,那上面的兰花也不是自己绣的,朝他一递,“这帕子你先拿着,是给你今日擦汗的,不算送,待哪日我给你亲自绣一方,不过我针线活实在不好,你不嫌弃就成。”
  裴凤章稍一愣怔,昔日被皇帝亲自褒奖的才子竟笑的有些呆傻,挠了挠后脑勺,“好……我等着,只要是你亲手做的,我都视若珍宝,今日是,以后更是……”
  他说的是真心话,可也有些腻歪,云棠低垂了头,“好啦,你且等着吧……要是绣成,恐怕也要些时日,我手头还有活,你先回吧?”
  她的模样含羞带怯,裴凤章一时看的呆了,只觉得缘分奇妙,想不到自己有一日竟要娶她为妻,甜蜜涌上心头,只道了声好,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
  云棠一下值就去了史馆,刘伯远果然在那等她。
  刘伯远是探花,年纪倒是比裴凤章大了一些,看起来三十出头,对人谦卑有礼,把云棠带到藏本朝史书的屋子,就退了出去。
  云棠站在一排排书架之间,目光掠过一摞摞史册,倒是生出一丝紧张。
  有的东西,你越想捕捉,反而越捕捉不到,最后更会叫你发觉现实的冷清。
  可她思念他上了瘾,日子越长反而越浓郁,只有找到一丝他的痕迹才会叫人觉得踏实,却偏偏只管一瞬,一瞬过后,就会想要更多。
  她这几日都在熏沉香,这种香料价格不菲,可她仍是买了,穆霄大概知道她是在思念故人,倒也没说什么。
  她甚至跑到三清殿的神像之后,想试试他平日在那里睡觉到底是什么感觉。
  可试过一次她就再没去了。
  如今的三清殿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三清殿,她看不见鬼了,连季疏朗也销声匿迹。
  那个世界是真的离她远去了,她和谷夏的最后一点联系也寻不到了……物是人非,倒不如物也不见的好,免得睹物思人,徒增烦恼。
  找到离他那个年代最靠近的架子,可不是缘分?随便拿出一本,竟真的有他。
  这册子记的都是中宗皇帝李显的子女,因为是长子,第一页便是他。
  描述他的篇幅并不多。
  熠王李重汐,中宗之长子也,永隆元年生,生而俊美,幼而好学,成而博才。
  ……则天圣皇后长安二年夏至日薨,时年二十二岁。
  泪水忽然簌簌流下,他说过的,他的生时是个谷雨,谷雨生,夏至死,怪不得他叫谷夏。
  谷夏谷夏,你说你已经放下,既然已经放下,为何还对生死耿耿于怀?死时年仅二十二岁,尸骨无存……你寒心离去,并不知道到底是谁害了自己。
  你最崇敬的皇祖母,到底是害你的人么?你这样疑惑,那时的你也不过只是个初过弱冠的青年人。
  少年的青涩刚刚褪去,再成熟又能有多坚强?
  你最执着的不是生死,只是想求明一个真相,叫你知道,那个与你相依为命的人到底是不是要了你的命,你的一腔拳拳之心,到底抵不抵得过世态炎凉。
  还好,你猜对了,世间的温情永远是不变的真理。
  原来你的执着就是如此。
  合上史册,他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青年早逝,抛尸荒野,还没来得及作为,谁会为他多费笔墨?
  李重汐李重汐,你的名字真的很好听呢。
  

☆、知交半零落

  消息传来,裴凤章昨晚乘马车回家,到了家门口,车夫唤了好几声无人回应,待撩帘去看,才发现人已是昏迷不醒。
  圣上惜才,遣了最有资历的太医去看,目前还不知是怎么回事。
  云棠连忙将手头活计交给别人,匆匆出宫探望。
  裴凤章,你可万万不能有事,采苓走了,谷夏走了,若是连你也……
  到了裴府,太医也刚刚诊脉完毕,直哀叹一声,“学士本就根骨贫弱,怕是胎带的气衰之症,这样的人每到盛夏伏日最是危险,若不小心将养留意,怕是有生命之危。”
  这情况裴凤章倒与她说过,云棠点了点头,“他从前是有咳逆上气之症,只不过是小时的事了,如今已是许久未犯,大概是今年伏日尤其闷热……老先生……不知他这次……可还严重?”
  老太医摇了摇头,“天决定的事,老夫也不能窥探,这病不是寻常伤风,能不能挺得过去,就看他自己的了……不过姚大人也需有个准备,这次裴大人根基亏损严重,就算是能熬得过来,恐怕日后身子骨也会虚弱一些。”
  “那倒无妨,只请老先生万万替我留心,咱们一起想法子,将他性命留住才好。”
  “这是自然,毕竟什么也不如人命……”
  最直白的一句,就足以说明这人是个正派人物。
  老太医开好了药方子,就收拾了药箱要走。
  云棠连忙去送,此人平日里都是给皇上、太妃们瞧病的,是个有脾气的人,拿什么东西去酬谢反而是辱没了人家,想了想,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医者父母心,老先生仁心仁德,云棠在此谢过!”
  再回到屋里,又坐了大半个时辰,裴凤章才悠悠转醒。
  一见了她,第一句竟是,“云棠,你怎么来了?不是要去史馆?”
  云棠眼角含泪,嗔怒道,“睡糊涂了吧?你知不知道,那都是昨日的事了,你已经晕了一天了。”
  “是么?大概是天气太热,有些中暑,你不必担心,我身子还是无事的,对了,来的时候可看了府里的布置?那时候陛下刚答应了你我的婚事,我就差人开始做了,还没弄好,也只看得出个大概。”
  来时只惦记着他,哪里顾得上看什么布置,却不忍扫他的兴,只点了点头,“看了,我很喜欢,你有心了。”
  裴凤章嘴角带笑,“喜欢就好,不过还是窄了些,等日后我再攒些银两,咱们再去换个大……大的院子。”
  因为喘不过气,说的话也有些断断续续。
  云棠背过脸去,擦了擦泪,他对这门亲事这般认真,可见对自己的真心,昨日他说身子不舒服,她竟就那么叫他自己回了……
  再回过头来,“那倒不必了,我就喜欢小院子,小院子好打理。”
  裴凤章点了点头,“就听你的,小院子还有个好处,以后咱们有了孩儿院子里玩,省得不知跑去哪咱们找不着。”
  云棠更加忍不住流泪,连连点头,是啊,若是过上那样的日子,倒也不错,她踏踏实实做些小买卖,和孩子一起等他下朝回家。  
  “所以为了我,你定要好好的……”
  裴凤章抬抬手,替她擦了擦泪,“好端端的哭什么呢?你跟我说,是不是我这身子……”
  “不是,你别瞎想,我是感动……想想以后的日子,就觉得幸福呢……”
  裴凤章这才有些安心,淡淡一笑,“我也是,一想到将要与你朝夕相伴……就美的飘飘欲仙了呢。”
  云棠噗嗤一笑,“亏你还是个状元,这用的都是些什么破词儿!”见他额上还有汗,忙帮他松了松领口,“你先等着,我去洗个凉帕子,给你擦擦汗。”
  左右看看,拿他平日用的手巾在水里浸了浸,拧干了才又回来。
  先替他擦了擦额头和手掌,又去解他衣衫,却被裴凤章捂住了手,“别,这怎么能叫你……”
  他此时病的厉害,手上也没什么力气,云棠只把他手掌拿走,又继续做自己的,“都要成亲了,我都没说什么,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这大热天的,不如就莫系上了吧,领口太紧你也透不过气。”
  裴凤章没再动作,只任由她擦着,目光悠悠盯着她侧脸,半晌才呢喃一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不舒服就别说话了罢?我说,你听着就好,左右婚期也没几个月了,我打算现在就把宫正司的差事给辞了,如今你身子不好,家里人又不在长安,正好我来照顾你。”
  “那倒不必,府里有丫鬟婆子,叫她们来就行,且叫你辞官……终究是对不住你了……怎好这几日也不叫你安生?”
  云棠却是瞪了眼他,“丫鬟婆子?你叫她们也这么照顾你?姓裴的,趁咱俩成亲之前,你最好赶紧把那丫鬟都换成小厮,我意已决,这就辞官,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下轮到裴凤章噗嗤一笑,“好……就听你的……一会你出门,就可以叫她们到管家那把月钱结了,今日就走了。”
  第二日一早,云棠就去找了皇帝,痛痛快快把官职给辞了,因着差事已交代的差不多,自然也没什么阻碍。
  离别之时,唐小乔和戴雨哭哭啼啼了一路,她们两个本不太熟,这时候因为一起送她,竟好几次抱着对方哭起来。
  这两人都爱八卦,都爱哭鼻子,更都爱叽叽喳喳,她怎么早没想到把她们两个凑到一起?
  云棠在一旁哭笑不得的看着,只好先与穆霄说话,“哎,朝夕相伴了这么久,我也真是舍不得你……”想劝她几句钢极易折,有些时候当变通得知变通,想想又罢了,她若是能听,她也就不是穆霄了。
  再看那边红着眼泡子的两人,“有什么好哭?又不是再见不到了,待我大喜之日,还要叫你们两个去跟着忙活呢……”想了想,只觉这么几年下来,大家也都学会了如何在宫里生存,用不着她交待太多,不知怎的,竟也被这两人勾出泪来。
  “你们这两个惹祸精,作何弄的如此伤感,早知如此不如不告诉你们,别哭啦,你们若是想我,就出宫看我去就是。”
  唐小乔仍是哭个不停,扑到云棠怀里,“我也不想哭,可我控制不住……我……”哭着哭着,竟打起了饱嗝。
  “你呀,哎……我要成亲了,这是好事,别哭了,待你找到了好人家,咱们两家做邻居可行?”
  唐小乔终于停了哭,泪眼婆娑看着云棠,“这倒是好主意……”
  那边戴雨却不依,“那我呢,我也要与你们做邻居。”
  云棠只好把她们两个都搂在怀里,“好好好,我们都住一起,这样可好?”
  待终于安慰好了这两人,才不得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待到了丹凤门,才最后看了眼那三人,含泪挥了挥手。
  再远远望去,三人身后,含元殿巍峨挺拔,耸立在三层殿基之上,左右两侧的翔鸾、栖凤二阁蜿蜒曲折,其间的飞廊朱檐碧瓦,似是将要羽化升天。
  含元殿之后是层层叠叠的桂殿兰宫,她深深知道,这一走,那些个雕栏玉砌、钟鸣鼎食就都与她没关系了。
  不论如何,就是在这大明宫里,她识得了采菱、丁泽、华阳公主,更遇见了谷夏,还有东郭、子虚……如今采苓已死,芳魂不知去了哪里,华阳也已病逝,丁泽开始了他的游历,谷夏与他们……更加不可能再见了……
  不舍还是轻松,到底什么样的心情,她也说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估算失误,估计还得有三章……

☆、缘浅

  云棠住进了裴府,两人还没成亲,这就住在了一处,那些个男女大防的“卫道士”们自然说不出什么好话。
  不过云棠还不屑去搭理他们,活得舒坦不舒坦只有自己知道,何苦叫别人评头论足?
  人活着才是正理,人若是死了,她的婚事也告吹了,谁能替她分担悲痛?
  宫里的老太医仍然日日过来,云棠也是精心的调理着裴凤章的身子,可随着暑气的愈来愈重,裴凤章的病情并没有转好。
  相反,反而愈发严重,裴凤章胸闷气短的厉害,时不时夹杂着咳嗽,甚至晕昏了几次,都被太医施针给救了过来,可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
  她好害怕有一天睡着睡着他就离开了,她突然想到这几年来,好些人是她还没来得及珍惜,就已匆匆离她而去了,采菱如此,李晏晏如此,谷夏更是如此,她好怕裴凤章也会如此。
  想来想去,只好在裴凤章的屋子里安了个小榻,好时时照顾着他,若是他晚上难受,她也能早早知道。
  她想要的不过是踏踏实实的生活,待与他成了亲,自己会为他生儿育女,渐渐爱上他,再与他白头偕老……
  只愿他平安无事,这次她定会好好珍惜,用一生的时间,去与他相知相守。
  可偏偏不如人愿,就在一天早晨,裴凤章忽然咳地剧烈,更是胸闷心悸,一口一口喘着粗气,眼眶子憋的发红,一个劲儿的扯着自己的衣襟,又拿拳头敲锤胸口,好像要把自己的胸膛给捶碎。
  云棠连忙阻拦,却终敌不过他力气,差点儿被他推了个跟头,再凑上来,只好紧紧的抱着他,跟着心急如焚,却不知该怎么做。
  差人去请的太医终于来了,老太医赶紧拿出银针,朝着裴凤章头上的穴位纷纷落去,才算叫人平静下来。
  人是安静下来了,状况却并不好,大概也是累了,一直昏昏沉沉,嘴里说着些胡话,什么云棠,你等着,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什么这屋子是咱们俩的书房,甚至还迷迷糊糊叫着娘,估计着是梦中回到了儿时。
  云棠心酸不已,人在生死的边缘,会想起他初来时的日子,想起带他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个女人,他喊得像个孩子,这一点也不可耻。
  反而叫她更加心疼,她紧紧拉着他的手,期望能在这个时候给他一点安慰,叫他知道,还有她等着他好好的,还有好多好多的事他还没做,或者说,只是单纯的想给他些安全感罢了。
  傍晚,裴凤章睁开眼睛,竟奋力坐起身来。
  看了看睡在自己床边的云棠,轻轻摸了摸她柔顺的发丝。
  待云棠察觉到什么,清醒过来对上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先是一个怔愣,又暗叫一声不好,现在的裴凤章倒像他平日里最正常的模样。
  面颊白皙,微带着红润,五官之间带着自来的三分笑意。
  莫不是……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巷子对面的那家郭老太太,老太太缠绵病榻多年,有一天却突然好了起来,甚至下床溜达了几圈,回到家就死了。
  就像烛火燃尽最后亮的那一下。
  她突然泪眼模糊,尽量把事情往好处想,只连连点头,“老先生果然是医术了得,你现在感觉如何了?”
  裴凤章却不接她话,只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她的黑发,眼中满是不舍,“本想娶你为妻,照顾你,保护你……奈何你我缘浅……”
  “胡说些什么?你不想娶我了?那也后悔不了了,陛下亲自赐的婚,你还想抗旨不成?”本想装的若无其事,却终究咧嘴哭了开来。
  裴凤章面色哀戚,“对不起……我怕是真的不能与你成为夫妻了……陛下他再厉害,终究也敌不过天命,天命使然,天子天子,终究不过是凡夫俗子,他也毫无办法……不过也好,幸而是今时今日……若是你我成亲之后我再……终究要连累了你……”
  云棠伏在他腿上低泣,“你别胡说,我不要你胡说,裴凤章,我真的只有你了……他们……他们都走了……我真的只有你了,我求求你,好好活下去……”
  裴凤章并不知道她说的“他们”是谁。
  他只好轻声安慰,“云棠,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人……他会疼爱你一辈子,你们会生儿育女,待你满头银发,走不动路了,也会看着你们的孙子、重孙渐渐长大,有他们承欢膝下,到时候你就把我忘了……那样……也好。”
  “我不要!你哪也不许去,我就要和你安安生生过一辈子,裴凤章!”不知不觉已是泣不成声。
  “云棠,你一向懂事大方,这时候怎么能任性?时候不多了,你听我好好说,待我死了,你就离开……你我还未成亲,算不得夫妻,你早些离开,还会嫁个好人……”
  云棠起身把他抱住,“你何苦……何苦呢?我还没来得及爱你……你却为我想到了那么多,你叫我如何过意得去?你好好活下来,给我个机会叫我爱你,好不好……好不好呀……”
  连问了几遍,却无人回答,她忽而意识到,抚在自己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