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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百鬼-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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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连连忙止住,“不用不用,你就管门口的下人要就好,何必自己跑上一趟?”
云棠正着急,也就按着他说的来了,果然见到门口站了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太监,正一脸笑眯眯的等着差遣,还不等云棠说话,就说自己知道了,一溜烟儿出院去了。
等到云棠照顾好了病人,再出了含凉殿,又是晌午了,肚子咕噜一声,已饿了好几顿,只是这都不是事儿,还不知道等一会儿自己回去有什么惩罚等着呢……
还是昨晚邪门儿,今日照着地图也很快就赶回来了,刚愁眉苦脸回了尚宫局,却跟自己想的不一样,采菱本正在桌案上写字,见她忙走了过来,一把拉住云棠的手,“云棠,你去哪儿了?昨晚一夜都没回,可急死我了!”
齐尚宫和荣大人闻声儿也来了,荣大人是云棠直属的上司,也是这段时间负责管她的,先问出了声,“姚云棠,你去哪了?害得我们好找!”
云棠憋屈憋屈不知怎么就哭出了声,趴在采菱的脖子上,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说明白了,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齐尚宫两位大人得知了缘由,这才松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只叫采菱好好安慰着,这才转身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机boy
☆、秘事(一)
云棠从睡梦中醒来,采菱正对着镜子描眉呢,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细细弯弯的柳眉的轻轻一挑,抿嘴一笑,“睡好啦?昨晚刚一沾到床就睡了。”
“嗯,昨晚太累了……”云棠推开窗户,清晖阁院儿里的海棠不知何时开了,嫣红一片,远处就是太液池,池中蓬莱山上的太液亭隐在重重芳华之后,倒真在这深宫之中塑造出一片飘渺虚无的意境。
“今天还去认路?”采菱画好了眉眼,又去涂唇,轻轻地抿了一下,上下都匀称了,才回头眨巴着眼睛,等着话儿。
那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云棠也忍不住眨巴眨巴眼,“是啊,都走丢了一次了,日后更得好好熟悉。”
“那好好注意着些,走走就回来吃午饭,实在不行就别自己走了,不如找个小太监带带路。”
“呔!你这是瞧不起我!”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拿起个馒头啃了一口,“呦,够软了,就是有些凉了……”
“人家阿柳大早上送来的,还热乎着呢,是你起的晚了,赖不上人家。”终于上好了妆,又披上斗篷要出门。
“你不吃了?”
“早吃过了,谁像你那么闲,没事溜达宫,我可不行,去晚了钱大人要骂……”一边说着一边系好了斗篷带子,出门去了。
带采菱的是个三十五岁的老司薄,正六品,官阶在女官里算是极高了,脾气却不太好,整日肃着个脸面,吆五喝六的,也就采菱这个脾气能受得了。
说起来荣大人,倒真算得上是善良体贴了,无事就叫她自己去溜达,有事的时候也不用起大早,辰时之前到位就可,昨日迷路吓着了,不仅没遭到责骂,还被准许今儿上午睡觉压惊,就因为这,云棠被好些人羡慕,记得外公说她命好,她还一直不信来着,今日倒是信了。
吃了口酱黄瓜,又回到窗前,她和采菱住在楼上,往外望去,视线好的很,一直望着远处,偶尔收回视线,也不知是眼花了还是怎么的,竟然见到那树荫下立着个人影,穿着身墨绿的袍子,瑟缩着身子,似是个小宦模样,正幽幽地望着自己。
云棠被那样的眼神震惊了一瞬,不知怎的打了个寒颤,平日里来的最多的就是送饭的阿柳,不过阿柳比他要高,也比他年岁大些,又怕是过来有事,这个时候了,估计这清晖阁里也就剩她自己了,忙打理好衣裳跑下楼去。
可惜到了楼下人已经走了,就留下个五彩的绳子掉到地上,云棠弯腰拾了起来,看着看着就笑了,这五彩绳她知道,是端午的时候给小孩子拴在手上的,说是戴上能辟邪防身,还能祛除百虫。
刚刚那孩子,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干干巴巴的,又瘦又小。
云棠又往四处看看,还是没有人影,正疑惑着呢,突然感觉到脚下一阵刺痛,忙低头一看,自己的脚背上竟然叮着个蚂蟥,还扭动着身子使劲儿喝着她的血呢。
脑子哄地一声,突然想起唐小乔讲的,连忙两指一捏,这厮竟然咬的紧紧的,等到云棠发了力气才硬把它给扯了下去。
云棠嘶了一声,她清楚的感觉到,这玩意儿不愿意离开,趁着最后关头使劲儿吸了一口,害得她脚背上一阵酸麻。
那玩意儿也不知被撇到了哪里,云棠忙蹲下来查看自己的脚背,她刚刚着急下来,只穿了木屐,这才被这东西给暗算了。
只是奇怪了?这干巴巴的陆地上,哪来的水蛭?越想越觉诡异,再加上之前听说的小顺那事……不觉打了个寒颤,只得安慰自己,该是多想了,就算有鬼,她与他无冤无仇,更无交情,找她做何?
又赶紧回到屋里去,挤出几滴血水,找了纱布缠上几圈,倒也不耽误走路,这才松了口气,心一闲下来,刚刚的那股子手感就又涌上心头,滑不出溜,黏黏腻腻,没有骨头……她最害怕这类没骨头的动物,什么蛇啦,虫子啦……
得赶紧找点事做把这股子劲儿压回去,忽然想起了含凉殿那还有一个被自己撞残废的,翻出外公给带来的膏药,忙收拾收拾出门去了。
到了含凉殿,李连正坐在院里喝热茶呢,翘着个二郎腿,旁边儿还站着个小宦,云棠记得,是那天帮着去取药的。
李连一抬头,刚巧看见了云棠,“哎呦,姚大人,快来快来!”刚要起来迎人,却腿脚不利索,磕绊了一下又赶紧坐下。
“大人还是莫要起身了,我来也就是瞧瞧你,你瞧,我给大人带药来了,这是我外公的朋友一个郎中制的,您可别小瞧了它,这玩意灵,不比宫里头御医的差。”
说着掏了掏袖子,掏出一叠的膏药,个个包好了油纸,又拿细绳捆的整整齐齐。
“先把膏药那面在火上烤了,烤化了就敷,别嫌烫,这药不用总敷,晚上入睡之前贴上一片,第二天早上再换片新的,每日都这样,等这十六副用完了也就好了。”
“十六副?八日?”御医都说还得一月,就她这药八日就能治好?算了算了,何必跟个小姑娘较真儿?
马上又换了副嬉笑的颜色,“既然这么的,现在正巧是早晨,要不姑娘先帮我敷上一副,我也瞧瞧到底该怎么弄。”
自己把人家撞的,人家这么要求倒也没错,云棠自然允了,又叫一旁儿的小宦拿来只蜡烛,把膏药在火苗上仔细烤了,这才敷在李连的脚踝上。
李连的脚被一个小姑娘捧着,不知怎的就有些不好意思,起先还盯着人家看,后来也不敢看了,直接拿起了那叠膏药,托在掌心仔细看着,突然咦了一声。
“姚大人,这五彩绳……到端午还差好些日子呢吧?”
云棠正担心他嫌烫呢,他倒是没什么反应,往那边一看,哦,原来是那根绳儿,她怕那孩子还要,也就帮着他收了起来,随手放在袖里,转眼又给忘了,后来又往袖里放了药,该是给夹带出来了。
云棠连忙抢了回来,简单把今早的事给李连说了,又无奈感叹,“才多大的孩子,咋有那么狠心的父母,这么小就送进宫来,给人家做奴隶,真是命苦……”
李连也点了点头,“这世界上就是没什么公平,这宫里的贵主挥霍久了也就麻木了,早就看不到人间疾苦了……”
他这话说的苦大仇深,没什么缘由,又突然觉得说的多了,苦笑一声,“你提起这孩子,我倒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什么人?”
李连贼兮兮地笑了一声,“我当你说,你可莫怕……”
云棠自诩从小胆子大,又怎么会怕他那个,不过她倒是也想起一人,“你说就是!”
李连又喝了口茶水,算是润喉,“就是在前几个月,大概三四个月以前吧,有个小太监被发现溺水死了……”故意用了阴森森的语调,云棠也未惊讶。
“你说的是小田?”
“你知道?也对也对,你们小姑娘就喜欢讲这个,怕的不行,还想听……”
李连吓不到云棠,又有些失望,手指头磕了半天桌面,又转了转眼珠儿,“你猜我是怎么想起他的?”
“怎么?”
“那小太监还有些名气,因为有一双巧手,很会编织,很受宫妃和宫女们待见,尤其是和一个姓林的才人,这位才人当时得宠,眼看着就要晋位了……”
云棠攥了攥手心里的那条小绳儿,又突然想起海棠树下的小宦,不知道怎么,一想起那眼神就觉得压抑的很,仿佛带着深远的怨恨,又带着无奈……“那……后来呢?”
“后来啊……这就是宫闱秘事了……说不得说不得。”
云棠蹙了蹙眉,“秘事?你又如何知道?”
“嘿!我可是这宫中最有人气的六皇子……最好的朋友,有什么我不知道,怎么,想知道么?”
“你不是说不能说?”
“不能说是不能说,不过你是个老实人,告诉你也无妨,怎么……要听么?”
“嗯……你说吧……”
“说了的话,这可是有罪的……你怎么报答我?”李连眯起了眼睛,故意放低声音,朝云棠这边靠了靠。
也不知是云棠想多了还是怎的,他那只手刚刚还闲磕着桌子,这时候又朝自己这边移来,眼看着就要覆上自己的手尖儿。
云棠心慌不已,忙借着掖头发躲了开去,再看李连,总觉得这人看着自己的眼神贼兮兮的,忙站起身来,“我下午还有差事,就不打扰大人休息了,这就要回去了,大人您……多保重……”
语毕头也不回,自出门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树下的就是小田,这只是个小鬼哦,大boss还在后头……
☆、心鬼(一)
出了含凉殿,云棠又小跑了一段,这才停了下来,手把着池边的海棠长出了口气,那李不器……竟是那样的人?亏她尊着他是翰林院的人,怎么这样不正经?
难道是自己误会了?不对不对,肯定不是误会……那眼神,亮的冒火星子了似的,那只爪子,明明就是奔着自己这边儿来了!
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难不成他是装的?是了,那么大个人,怎么会被一个姑娘撞一下就扭了脚?可那脚上的伤怎么来的?
又迷迷糊糊回到清晖阁,在含凉殿也没坐多久,时候还早着呢,又找出那张地图,塞到衣襟里头,朝外面去了。
刚走出了两步,又想起那只黑黢黢的水蛭来,一想到这个,脚背上就火辣辣的疼,故意到树下的草丛里头找找,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又绕道院门口去,继续寻路去了。
这回没敢走太远,赶在中午之前也就回来了,人家荣大人不计前嫌给了一上午的假,坐下属的就更不该蹬鼻子上脸,因此吃完了午饭,云棠也就老老实实的报道去了。
今儿个荣大人没叫她再出去,就把她留在眼前儿教本领,什么本领?就是管理这三宫六院的宫门钥匙,她现在还是个资历尚浅的,前朝的门匙自然不能让云棠见着,这是常理,云棠也明白。
只是这管钥匙的事说的简单,实际上可一点也不简单,尚宫局的司闱处统共有两处房子,西面一处是前朝的,东面一处是后寝的,荣大人带云棠去的,自然就是东面那处,这里头可也是宫城里头至关重要的一处,也算是把握着那么多宫廷贵人的命脉了,说她云棠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
原来里头放着的都是一排排的架子,架子上又是一只又一只的钥匙,用红绳拴好了,挂的规规整整。
“大人,这钥匙为何不拴在一起,也好经管不是?”
却被荣大人白了一眼,“你当这是管哪家的后宅大院呢?这是宫里头,全天下最需要谨慎的地方,马虎不得!”
是了,这钥匙若是像寻常人家,都拴在一起,万一丢了……那可就是全都丢了,若是整个宫里头的钥匙都落在了贼人手里,那可真是怎么得了?
“还有了,这里头的钥匙,若没经上面的批示,或者正当的程序,是无论如何都不许带出去的,尽管你是这里的女史,可也绝不可滥用职权,你身上可以带且必须随身带着的,就是这司闱处藏匙阁的大门钥匙。”
“好,下官记下了……”
“再有就是,除了我们司闱处的六个司闱大人,六个典闱大人,六个掌闱大人,还有你们四个女史,其余的人一概不准进入藏匙阁。”
“可……若是齐尚宫……”
“也不可……”
“若是哪个娘娘……”
荣大人肃了肃脸面,“深宫之中并非表面那般风平浪静,从史上看,勾心斗角的事也不是没有的,虽然当今的娘娘们都庄重大方,心胸开阔,可以史为鉴,后宫的嫔妃,更是不需进的。”
这荣大人说话果然圆滑,宫斗就宫斗呗,还得先把人夸上一顿,再拿出个以史为鉴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云棠倒是记下了,这倒是个为人处事的好法子,若说姚府的人活的假,可这宫里头的荣大人也没那么真,不过前者就是令人生厌,后者就让人讨厌不起来。
“好,晓得了!”说起来这司闱处的女史,还真得有一副刚正不阿的性子,从某种程度来讲,还是个高危的职业。
“这是在司闱处当差的首要原则,来这里的人,才学相貌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得踏实讲规矩,云棠,你知道当初大人们为何选你么?”
云棠眨巴眨巴眼睛,“为何?”
“你们比试的那天,我虽未露面,却也在一旁看了,你可还记得有一道题目是闻荷包区分花香的?”
云棠有印象,她鼻子不太好,又不太懂这个,好几个都闻着差不多,竟然还有一个干脆就没闻出味道。
她有些不好意思,“是啊……我答的不好,主要是不喜欢鼓捣那些香囊什么的……”
荣大人却摇了摇头,“嗅出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嗅不出什么……”
“嗅不出什么?”
“那第八只香包,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味道,心里的作用,前面人的诱导,再加上考官的横眉冷对,那些人里,只有你一个说了实话。”
那倒是,那第八只香囊,她真没闻出什么味道……
“其实那题,是故意为之的,目的就是要考考众位的定力和能否坚持住自己的原则,其实那些考官们都对你印象不错。”
云棠错愕,那些考官都冷若冰霜的,她倒真没看出来有谁对自己另眼相看了……
“你别不信,再加上你记性出众,留在尚宫局里是肯定的了,司言赵大人也想要你来着,可惜她那里不缺人,这才被咱们周大人捡了回来。”
“周大人?”
“就是司闱大人周大人,日后还有的是机会相处,今日先做正事罢!”
云棠乖顺的点了点头,称了声是,她心情好,倒未想到自己这个一贯被娘亲数落的傻性子,倒也成了优点了。
学了一天,怎样排列,怎样划分区域,如何打理能找的快些,云棠把要领都记在了本子上,荣大人见她学的认真,颇为欣慰,到了吃完饭的时间就放她回去歇着了。
不过吃过晚饭,屋子里头还是自己,估计采菱是又被钱大人叫去干活儿了,最近宫里头要规矩宫女太监的名籍,采菱去的最晚,家里头又最没什么权势能帮衬的上,所以成堆的活儿就压在了她身上,云棠看着也心疼。
这世上就是有人忙的焦头烂额,有人却闲的五脊六兽,云棠拿出了本书,这书是从家里带来的志怪故事集子,今日看到《古镜记》,此作者叫王度,讲的是他自己从一位先生那得了面古镜,据说能够辟邪降妖,果真,这就应验了,这厮认识了个大姑娘,后才发现竟是狸猫精变的!
云棠打了个寒颤,这故事看的她发冷,而且不知道怎么的觉得颈后有股凉飕飕的冷风,忙回头看看,原是忘了关窗,忙走过去插好了窗户,又找了件衣服披上,那本集子是不敢看了。
本想着再泡杯热茶,却是站的太快,两眼一黑,脑子晕乎乎的,这也倒算了,谁知道不知是怎么,胸腔里憋闷的厉害,似是藏着一口气,不上不下,正巧卡在胸口。
“姚姑娘,幸会啊!”一个清爽而儒雅的声音突然在屋子中响起。
云棠的脸色瞬间惨白,因为她清楚的感觉到,这声音……竟是从自己的身子里发出的。
“你……你是谁?你在哪?”云棠的声音尖厉而急促,因为她,已近失控。
那声音却是不急不缓,“我……是谷夏,在你的心肺之间……”
“谷……夏……”云棠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下意识要跑出房间,却发现房门已拉不动。
那声音可不管这个,依旧徐徐而来,“没用的,你跑不掉的,因为无论你到哪,我都在你的心里……更别想着去找人,因为除了你,没人听的见我的声音……”
☆、心鬼(二)
采菱一回到房间,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云棠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满脸的鼻涕眼泪,该是晕了过去。
吓得她赶紧跑上前去,对着云棠又是拍又是捏,却没什么用处,只好先把人安置在榻上,再出去找人帮忙。
云棠是跟着荣大人的,且荣大人性子好,要找自然是找她,这时候荣大人已经要睡了,听到敲门声连忙披衣开门,听说云棠晕了,又叫采菱快回去照顾着,自己往司药局的谢大人那去了,谢大人认得太医署的人,找她再合适不过。
然而这头那么多人为云棠忙活着,那头她自己也没得闲,所谓阴魂不散,用来形容谷夏,最合适不过。
云棠那时被吓得不轻,一时接受不了晕了过去,结果那声音也跟着入了梦,梦里一片雾气蒙蒙,声音带着戏谑,似是就在雾气之间,却又辨不清来向。
“姚大人就这般不堪?竟被我几句话吓晕过去。”
云棠警铃大作,四处望望,这才发觉自己大概是在梦中,又委屈又害怕,一没忍住又哭了出来,“你又如何知道我的身份还有你,是……鬼么?”
“我?是鬼,已跟着你许久了,又如何不知道你是谁?”
云棠哭笑不得,这鬼倒是诚实,“可我与你无缘无故,又没什么仇怨,你缠着我干嘛?”她记得,自己家那边就有鬼缠身的,都说人有三魂七魄,掌生死的就是这三魂,缠命鬼就是要把三魂一魂一魂的夺走,最后再夺了宿主的身子……如此想着已冒了一额头的冷汗,难不成他是想要自己的命?
谷夏浮在云雾里头,见这姑娘吓得腿肚子直抖,紧咬着下唇,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只觉得好笑,“不是我主动缠着你,是你自己找上门来,这也怪不得我。”
“我何时主动惹上了你?”
“也罢也罢,你想不起来,那我就说说,那日你是去了三清殿吧?”
云棠心里砰砰打鼓,“是啊……”
“也是巧了,那日我正巧在元始天尊的背后睡觉,偏叫你给吵醒了,你说,可是不是把我惹了?”
云棠吸了吸鼻子,“可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那啊!”又一想,还是算了,都说鬼魂什么的不讲理,只得压了压火气,“好,那天是我的错,打扰了您的休息,今儿我道个歉,再给您烧一捆纸钱?您瞧着可行?”
“纸钱?你给我多少?”
云棠以为这事是可以商量了,忙换作狗腿的姿态,“我入职还不够一月呢,等到这月的月俸发下来,我都给您买纸钱?可好?”
“不好!”
云棠咬了咬牙,“那您要多少,我可以再找人借些银两,还是您想要别的?要房子?高头大马?轿子?家丁?还是……花姑娘?我都烧给你……”
谷夏被这姑娘逗乐了,差点儿没现出身形来,忙控制了自己,“这些我都用不上,我找你,是需要你做些别的,这事你办好了,我自然就从你身子里出去。”
云棠更是气的牙痒痒,既然用不上,又何必要问?可还是不敢表现出来,只得怯生生的问,“您要我……做何事?”心里头想的却是,明日就跟荣大人请加回家,叫爹爹请个能人,快把这厮赶紧收了,她记得家那边就有个姓刘的先生,自称拜了龙虎山上的老道士为师,颇有些道行,帮不少邻里治好了邪病。
“姚大人,你可知道病入膏肓的典故?”温润的声音里带着嘲笑。
“什么典故?”这成语云棠只听外公说过,倒真不知有什么典故。
“晋景公得病,久治不愈,便叫人去请名医缓,缓还未至,景公先入一梦,梦中有二竖子,相互对话,言曰怕被名医驱赶,只得躲在膏肓之间,等到缓至,景公已病入膏肓,回天乏术了。”
云棠脸色更白,声音也有些结巴,“你……这……是何意?”
“意思就是,我就在你的心肺之间,你想什么,我都知道,还是快快收了那些小心思,若是被我入了膏肓……可就不好了……你以为到时候再找什么道士郎中的,还管用么?”
“你……你你你……”无耻二字憋在心里,说出来的却是,“要我做些什么?”
谷夏嗤笑一声,把她的心声听的清清楚楚,也懒得去拆穿,“姑娘请放心,我说到做到,只要你好好听我的指派,我定不会叫你损失分毫,或者……你有什么愿望,我还可助你一臂之力。”
帮她就不用了,云棠现在想的,就是快点把这妖孽给送走,心里头想出一百种主意,却都没什么用。
她现在的处境就像是被人拿刀抵住了脖子,只要你稍微一动,小命就不保,又忍不住要哭,可这么多年她在姚府里被欺负惯了,一边儿哭一边儿还得靠自己争取个稳妥的结果,遂哭哭唧唧又问谷夏,“那您需要我帮什么忙儿?您说就是……”
那声音这才开心了,甚至还笑了两声儿,竟然好听的紧,让人忍不住联想到这人的脸,或许该是个白衫子,青方巾的书生形象。
“这事在梦里说不清楚,况且太医来了,你也该醒了,今日太晚,明日戌时过半,到翰林院西的杏林子,我再细细讲与你听,还有就是,此事万万不可告知任何人,若是违反,姑娘马上就会知道代价!”
“太医来了?杏林子?”话刚问出口,忽然感到人中一阵刺痛,睁开眼来,果见眼前一个年轻的男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脸庞长得白白净净,五官也端正,身着个绿袍圆领官服,正拿着根银针扎着自己的人中。
“醒了醒了,冯太医真是高明!”
说这话的是荣大人,见云棠醒了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忙过来询问,“云棠,你觉得如何?”
荣大人的眼睛里充满着关切,那是装也装不出来的,仔细回想,那样的眼神她只在至亲至爱的人那里见过,而现在……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深宫,她竟碰上了这样的好人。
云棠一时感动,竟不知说些什么好,见到荣大人那张圆圆的脸儿就觉亲切,自己是家里的老大,身下有个弟弟,她从小就想有个哥哥姐姐的,自己也享受一把被大的护着的感觉,倒有个唐姐姚云杏,可惜有还不如没有……倒是荣大人,非亲非故的,却对自己那般的好,真像一个大姐姐啊……
想着想着就眼泪汪汪了,一下子扑到荣大人的怀里,想把苦诉给她听,可这事太过匪夷所思,况且那鬼能看见自己的一举一动……委屈、害怕和感动交织在一起,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怎么止也止不住。
冯太医是个一本正经的人,办好了差事就站在一边儿,看着荣大人安抚怀里的小姑娘,心里寻思着,这荣大人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自己还没怎么成熟呢,就要学着照顾别人。
又突然想起实在不早了,忙要告别,“既然姑娘已经醒了,冯某这就回去了,药方已经写好,吃两天就无事了,只是日后不可再受到惊吓便好。”
荣大人连连称是,“今日真是多亏了冯太医,劳您跑了一趟。”又亲自去送。
冯太医脸生的白净,笑起来也好看,忙止了荣大人,“荣大人请留步,我自己回去就好,举手之劳,大人不必放在心上。”这才撩起门帘儿,自己去了。
送走了冯太医,荣大人又安慰了几句,又帮云棠掖好了被子,嘱咐她好好休息,这才回自己的屋去了。
屋里头就只剩下了采菱和云棠,采菱自然要问,“云棠,冯太医说你是惊吓过度,这才晕厥过去,你且跟我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棠刚要说,又突然想起谷夏说的,叫她不能告诉任何人,不禁打了个冷颤,又瞧着采菱,心想不能说实话,那总得编个理由。
“不是旁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是因为我今早见了个蚂蟥,在我脚背上叮了一口,我打小最怕这个,可是一直没说,倒是憋到晚上才晕了……”
采菱瞪大眼睛,还当是什么大事,一听是这么个理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可真是有出息,一个蚂蟥也能吓成那样。”又去检查云棠的脚,果然还有个血口子,忙去柜里头翻腾,找出了一堆药膏药布,给云棠的脚鼓捣起来。
“你去哪儿了?太液池边儿?”
云棠见她这个样子,仔仔细细给自己擦着药,脚背上冰冰凉凉的,鼻头又是一酸,怎么好人都叫自己摊上了呢?
带着鼻音回答,“没有,就在咱们楼下的果树旁边儿被咬了一口。”
采菱也不抬头,又拿起药布往上缠去,“果树边儿?怎么会有那种东西?我倒是想起来小乔说的这宫里头有的小太监蔫儿坏,尽往宫女的床铺上藏些虫子蛙子的,没想到竟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明个儿我去告诉齐尚宫,叫她为咱们做主!”
唐小乔说话儿话音重,采菱一开始却是没有的,现在不知不觉竟也被唐小乔带跑了,儿话音说的顺溜,哪还像个江南闺秀?
云棠觉得好笑,见采菱在自己脚背上打了个蝴蝶结,终于包扎好了,忙把她拽了过来,拉住采菱软乎乎的手儿,“采菱,认识你真是好……”
采菱被她这番“甜言蜜语”说的有些不自在,也不接话,只叫她快好好歇着,给云棠盖好被,又转身熄了油灯,回自己的床铺去了。
☆、水鬼(一)
第二日一早,云棠又老老实实到司闱处找荣大人去了,自然也免不得被一番盘问,只得依然拿蚂蟥咬了的借口搪塞过去,果然……也被荣大人嘲笑了。
因着她昨个儿刚晕,荣大人也没叫她做什么活儿,说是叫她在司闱处记下各处钥匙搁置的位置,实际上是叫她自个儿歇着。
说实话,云棠是想好好干活儿的,她没忘了进宫的目的,是想要出人头地,有朝一日叫姚府的人刮目相看,最重要的,是带家人离开那个令人生厌的地方,这样就需要升官儿,升官儿才能发财,归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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