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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百鬼-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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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棠想巴结她,可又找不出好的理由,想来想去拿出李连送的松花粉,先往自己的颈上涂了一些,又装作不经意似的,“穆姑娘,近日雨多天潮,爱出些疹子,我这里有些松花粉,你可要用些?”
  穆霄本正净面,她习惯了一切从简地活着,净面也是拿帕子沾了热水简单地擦擦,此时拿着毛巾看了看云棠,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不用了,谢谢……”
  早就料到她不会用,她只是为了和她套近乎罢了……有了话头牵引,再说什么也不尴尬了,“穆姑娘一直在宫正司当差?”
  “嗯。”
  “那戚大人一直如此狂妄?”建立友谊的一条重要通道—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穆霄果然不屑,“善恶终有因果,我只做好我的,不跟她走上一路就是了……”
  “嗯……穆姑娘果然是女中豪杰,不像有些人家的小姐,娇气的很,开玩笑都开不得……”
  这……今日是谁捧她一半的册子都捧不动,她还好意思说别人娇气?穆霄从心底里头不屑的很,也懒得跟她掰扯,又是“嗯”了一声,铺被睡觉去了。
  云棠也铺好了被子,钻进被窝,穆霄睡的极快,此时竟打了呼噜,她听着呼噜翻了个身,不出一会儿,倦意袭来,也跟着沉沉睡去了。
  ***
  第二日蓬莱殿就派人来了通知,叫云棠帮着处理孙茹的案子,先停了别的差事,戚罗敷很不高兴,可不能和皇后对着干,只好强笑着应了。
  得了皇后娘娘懿旨,好不容易脱离戚罗敷的桎梏,云棠出了趟宫,直奔着玄同子的青云观去了。
  孙茹自打被玄同子带走,就被关押在了青云观,具体位置就不得而知了。
  青云观是皇室叫能工巧匠建的,玄同子是第一个住在那里的国师,想当年玄同子的师父太素真人也是国师,可他喜好云游,自然是不愿住在其中的。
  既然是由皇室建的,自然也不会离皇宫太远,云棠的马车刚走了没多久,就到青云观门口了。
  门口有两个道童把门,问清了云棠来路和要找的人,甚至连通传都不用,竟直接叫云棠进了,这观算是皇家道观,大抵是常有宫人过来,所以一听说是宫里的,也就不觉得稀奇了。
  “小道长,国师大人最近可忙?”那两个守门的道童,其中有一个领着云棠进观,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路,也是怪尴尬的。
  “师父他忙着接待大理寺和刑部的人,这几天也没得空闲。”小道士恭恭敬敬地回答。
  原来这小道小小年纪,竟然就是玄同子的弟子了……“国师辛苦,不知国师现在何处?”
  “师父在道场,再走几步就到了……”
  “哦……”再想说什么,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云棠只好自处看看,可就是这么一看,目光所及之处突然闪过一道影子,是个中年的男人,叫她觉得熟悉地紧,可却怎么想也记不起了……想叫住引路的道童问问,可惜那人走的太快,想问已是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进入正轨,借着探究竟搞事情,再把李连放出来~

☆、伏妖塔

  “姑娘,师父就在前面,请随我来罢。”
  跟随着道童,云棠看到了玄同子,他正削着根青涩的竹子,原来所谓的“道场”,不过是竹林中的一片空地。
  听见人来,玄同子连头也不抬,接着削着手中的竹子,“姚姑娘,孙茹被压在伏妖塔中,你想去就去吧。”
  那天他可是连看都没看过她的,云棠未想到他能记得自己,目光投向那双做着活的手,玄同子是太素真人的弟子,真人于五十多年前仙逝,这玄同子少则五十几岁,竟然生的如此年轻。
  再看那双手掌,一丝皱纹也无,且如此的健硕有力,跟壮年男子一般无二,不禁在心中轻赞一声,据说当年的太素真人就是活到了一百零七岁,如今弟子也这般,真不愧是修道之人!
  “隐贞,你还是带姚姑娘去一趟吧。”
  原来这小道童叫隐贞,隐贞听到师父使唤,忙答应了一声,却不马上走,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叽里咕噜,“师父……我一会儿,还要守门么?”形态扭捏,犯了错误似的。
  玄同子这才抬起头来,明明是个五六十岁的年纪,却长着一张年轻的脸,恨铁不成钢地瞥了瞥隐贞,“先送客人,回来再说!”
  隐贞撅着个嘴巴,也只好听命了。
  云棠猜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多半是玄同子这小弟子闯了祸,被罚去看大门,这回给自己引路,忙着跟师父邀功呢。
  “隐贞小道长,你闯了什么祸呀?”
  “没闯祸。”十二三岁的男孩子,最是要面子的时候,听她这么问,更下不来台,自然不会好好回答。
  想起自己小时候做的那些个坏事,回家也自然少不了娘亲的一顿教训,谁都是从孩童年代长过来的,云棠明白,也没再问,只一边老老实实跟着隐贞,一边四处张望,也不知玄同子说的那伏妖塔在哪里,她听过有不少的塔下都镇着妖怪,却不知还能镇住巫师。
  “小道长,还要走多久?”李氏皇帝崇信佛道,这青云观也是修的极大。
  隐贞懒得回答,只闷着头一个劲儿的走,终于带云棠拐了个弯,这才回头,“喏,这就是伏妖塔。”
  云棠看着他指着的“伏妖塔”,这又哪里是塔?还不及她们住的清晖阁高,仅仅是做了个塔的形状,却只有两层,整个塔楼都是木材做的,连漆也未刷,只在正面画了个“离”,东侧画了个“震”,不用去看也知道,西侧必是画了个“兑”,背面则是个“坎”。
  除此之外,塔檐跟当下的风格差不多,四角和四壁上各挂只铃铛,尽管无风也一直在叮当作响,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云棠绕了个圈去看,果见身后跟她想的一样,刚要自得,却见到脚下躺着个铃铛,再抬头看去,这方的塔檐上确实丢了一个。
  “隐贞小道长,这铃铛掉了。”这样的质量也敢叫伏妖塔?她现在有些怀疑玄同子的道行了。
  谁道隐贞瞧见小脸一白,似是遇到什么极恐怖的事,一句话也没说,捉起铃铛转身就跑,直到撞上了个二十多岁的男子。
  这男子也是道士打扮,见隐贞慌慌张张,忙把他拽住,“隐贞,怎么了?”
  隐贞看清男子面貌,忙捉了他衣襟,“师兄,你刚刚做什么去了?”
  男子摸了摸脑袋,“我昨夜偷吃了油水,今日肚子有些不好,刚刚出恭去了,怎么了?”
  隐贞气极,直在地上跺起脚来,声音也带了哭腔,“都怪你!那巫婆跑了!快去找师父罢!伸手现出铃铛,又自己先跑了。
  男子脸色忽地煞白,知道自己闯祸了,三步两步追上隐贞,师兄弟一起找师父去了。
  孙茹……跑了?云棠也开始慌张,她可是叫孙茹被捉住的“罪魁祸首”,她会放过自己?
  “鬼鬼鬼……爷,你确定你派了人去我家守着吧?”
  “确定,不过她没去你家,她朝东北去了。”
  “你怎么知道?”
  “若是我猜的没错,修这伏妖塔的人深谙布阵,那八卦分明是个阵法,八只铃铛各代表一个方位,再加上木塔本身结构,能把一些阴邪之物困于其中,除此之外,艮卦掉了,艮主东北,就是往东北向去了,你家在西,相反的方向。”
  别的她倒是听懂了,“这就好,可是什么人有这么精巧的心思,能建出这样的塔来?
  “此事容后再说,我们先跟过去看看。”
  “好!”
  ***
  云棠到了的时候,先前那隐贞的师兄正跪在地上,玄同子背手站在门口,连看都不看一眼。
  “国师大人,发生什么事了?”虽是知道了,可也要装作不知的样子。
  玄同子抿了抿嘴,“姚大人,我这徒儿看管不力,孙茹……跑了……”
  “啊?”虽是早有心理准备,可也要装作很吃惊的样子。
  玄同子微微颔首,“此事是我管教不严,劳烦姚姑娘进宫告诉娘娘一声,等我处置好了弟子,自回去向娘娘请罪。”
  这就是不想让她在这多待了,云棠明白,得给他们师徒独处的时间。
  “好,那下官就先告退了……”
  “嗯,隐贞,送送姚大人!”
  隐贞答应一声,领着云棠往外走,刚走出几步,就听玄同子怒吼一声,“隐利!你真是……太叫为师失望了!”伴随着怒吼,是茶杯破碎的声音。
  云棠也被吓了一跳,见前面隐贞抹着眼泪,也不知怎么安慰……默默在心中跟谷夏嘟囔。
  “孙茹跑了,这下可不好找了……”
  谷夏的声音低低的,“好不好找不知道,不过这太素真人的徒儿跟他当年比差了太多倒是真的,说起来玄同子从前也不是这般。”
  是了,谷夏是从那个年代活过来的,太素真人他该是亲自见过,云棠不知道他那么尊崇的太素真人到底是个什么境界,可她也多半猜测到了,肯定不会是像玄同子这个样子,这般狂躁,怎会是得道之人?
  越想越觉不对,“鬼爷,你可知玄同子从前是什么样子?”
  “从前……那时候就已时有宫人被害,可我不想参合,后来认识了小田才愿涉足此事,不过有一次好奇,我也去看了看……总之,气质不好形容,但肯定不似如今这般。”
  “那你说……”
  谷夏思忖一阵,“此事我也觉得蹊跷,先莫要打草惊蛇,我们先静观其变。” 
  “好……隐利,隐贞,估计还有隐元,隐亨,玄同子有四个徒儿?”
  谷夏轻笑,“你这丫头还挺聪明,是有隐元和隐亨,不过早就和玄同子决裂,现下也不知去哪了。”
  “看来这玄同子还真是变化极大……”
  “此事不急,你先把此事告知皇后。”
  “好。”

☆、摸头

  云棠心里明镜似的,禀告独孤婧,其实也是没什么卵用。
  皇后知道了,也不过是调集人手追拿孙茹,可人手再多,怎比一个会巫术的?其实是一定追不到的,可皇后能不能追到是皇后的事,禀告的及不及时可就是她的事了。
  回到宫中,皇后却不在蓬莱殿,听婢女说去了陛下的紫宸殿,虽是不知这大白天的在皇上的寝殿里做什么,可去还是要去的,这事太过重大,可拖延不得。
  果然,皇上的寝殿紧紧地关着,而门外头,赵喜年和杨桓眼观鼻鼻观心,都拿着拂尘,谁也不说话,两尊门神似的,也不去管屋里头正发生什么。
  屋里那两人倒是心大,以为孙茹被关押起来就没事了,可却不知事情远没那么简单。
  赵喜年是蓬莱殿的大总管,杨桓则是皇上眼前的红人,也就是戴雨说的,跟戚罗敷有一腿的那人。
  杨桓这人,之前宣过皇帝的圣旨,她见过一次,只是那时惊讶自己升了官儿,并未怎么注意,可今日想起戴雨说的,云棠快速看了眼杨桓,微有些发福,低着头就有了三下颏儿,满面的油光,也有五六十岁的年纪了,鬓角都有些发白,怎会有那么龌龊的心思?话说回来,这么油腻,那戚罗敷怎么受的了的呢?就算是为了钱权委身……可也不嫌恶心?若是她,怕是早就吐了。
  云棠跟杨桓不熟,倒是赵喜年,大老远看见了云棠,忙笑着迎上来两步,压低了声音,“姚大人,你怎么来了?”
  云棠也迎上去几步, “赵公公,我有要事禀报,不知皇上娘娘现在可方便?”
  赵喜年颇有些犹豫,“方不方便……咱也不知道啊,姚大人,事情可急?”
  见他这模样,云棠也猜出了个大概,  “急,很急,这事禀报晚了,恐怕要出乱子。”
  赵喜年知她近来跟皇上、娘娘关系近,微微思考一阵,没了法子,只得豁出去了,“没事,你等着,我去门口通报试试!”
  瞧着赵喜年那微有些佝偻的背影,云棠也只得无奈,好多人都跟她说过,赵喜年这人心术不正,最爱巴结主子,且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个两面三刀的阉狗,可她瞧着不过是个可怜人……
  她后来终于知道了太监们挨的一刀是哪一刀,她不知为何人能创造出这般糟践人的法子,从那开始,她对这些穿梭于宫闱之间的绿衣“奴才”们就有了一丝怜悯,他们身体残缺,不过是为了讨个活路,他们表面上受宠,却不过还是那些贵胄们养的“私奴”,没有人打心眼里把他们当成平等的人看,赵喜年如此受皇后的宠爱,也得时时提防着主人的暴怒……一旦走错一步,甚至要万劫不复,他们如此如履薄冰,提防着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不过是为了活着,而活着,谁都想活着,他们又有什么错呢?
  那边赵喜年轻轻敲了敲门框,“皇上,娘娘,宫正司的姚大人来了,说是有极要紧的事禀报……皇上,娘娘……”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屋里头传出皇帝颇有些怒气的声音,大约过了一刻钟,才从屋中推门出来,“姚云棠,你有何急事?”
  云棠赶紧跪地,把头俯的低低的,“陛下!微臣今日去了青云观,正巧碰到……孙茹她……逃跑了……”
  一向淡定的皇帝面色忽变,连独孤婧也从屋中跑了出来,瞧见跪地的云棠,“小姚大人,孙茹跑了?怎么跑了呢?”
  云棠依旧俯着身,想起今日的隐利跪着和玄同子暴怒的模样,微微叩首,“回娘娘,微臣不知,不过国师大人说,他会亲自来跟皇上娘娘解释。”
  独孤婧闭了闭眼睛,抓着皇帝衣袖的手轻轻划了下去,“好,那……小姚大人先退下去吧……”
  “是……”
  云棠站起身来,低着头退了出去,临走前听见皇帝吩咐,“杨桓,传朕谕旨,调御林军护卫三内,再派两支飞骑暗中搜寻孙茹,另外,张贴告示,对孙茹各州通缉。”
  云棠故意放慢了脚步,等到杨桓答了声“是”,这才完全退了出去。
  刚出紫宸殿,就被早盯梢已久的李连拽出老远,“这事你非要管?”
  “嗯……”她不知道说什么,唯有看着自己脚尖,看来他一直站在殿外,里面说什么都听到了。
  “这事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呀?你何必要参合进去呢?若是寻常的权利争斗之事倒也罢了……起码我能照看着你,可这等事情,南诏巫术,摸不着看不见,我能做些什么?你这样我……实在放心不下。”李连有些着急,抓着云棠肩膀的手都用了力气,虽是有些疼,可知道他是真心担心自己,云棠还是有些感动的。
  “哎,这事我真的没法子跟你说,总之我有我的理由,也不会以身犯险,就算为了家人,我更会保护好自己,我都明白,你不必担心。”能解释的她也只能解释到这。
  李连叹了口气,重重倚在宫墙之上,“你总是这样敷衍我……你不爱说就罢了,可孙茹跑了,万一她回来报复你?你以为她为何要置那些人于死地?梅娘娘的死相你也看到了,非我故意吓唬你,就是你……你怎么不长点心呢?”说话间那委屈的模样,活像个挨了欺负的小媳妇儿。
  云棠不气反笑,伸手拍了拍李连肩膀,“你且放心吧,我不是敷衍你,若是有机会,这事日后我再告诉你。”
  李连反倒撅起嘴来,“那我不管,日后你若是再出宫,一定记得带上我,你自己出去怎么行?”
  不得不说,颜值果然是极重要的东西,就他现在这幅样子,若是换做别人早就显得娘里娘气,可他做起来的话竟然一丝违和也无。
  云棠笑笑,心想的是若是真碰到了孙茹,你当你能护的住谁?却还是点了点头,“好好好,带上你带上你。”又去拍拍他脑袋,“成了吧?”
  却被李连倏地捉住手,“真是长能耐了,我的头都敢摸,不行,我必须也得摸回来!”说着就真的伸手去摸,云棠不让,自然要跑,两人就这么一追一溜跑了好一阵,谁知碰到了迎面来的唐小乔。

☆、落泪

  唐小乔瞪大了眼睛,食指指着面前这两人,“你你你们……你们……你们……”又突然想起不对,连忙上前跟李连行礼,“下官拜见六皇子殿下!”
  李连笑了笑,微伸了伸手,“我记得你,既是云棠的朋友,就不必多礼了,日后只当我是平常人就是了。”
  云棠在一边努了努嘴,他可不是平常人,谁能想到堂堂六皇子其实是个无赖,还曾经跟她碰瓷儿呢。
  唐小乔可不是个矜持的人,听李连这么说了也就真不跟你再多礼,马上换了种状态,一双眼睛贼兮兮的,“殿下,那你和我们云棠……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却被云棠踢了下腿弯,“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到我这来八卦,我们俩再正常不过。”
  唐小乔虽是好奇,可这时候想起了正事,“对对对,我还要去紫宸殿一趟,幸好你提醒我……”说着就要走。
  云棠忙把她拽住,“你去紫宸殿做什么?”事情本就更乱了,她又去填什么乱?
  听云棠这么问,唐小乔瞅了眼李连,忽地面色一红,悄悄拉过云棠,“我能去做什么……你还不知道?”
  “你去做什么我怎么知道?”云棠甚是不解。
  “哎呀呀,你忘了,我是彤史呀!”
  云棠这才恍然大悟,她是彤史,若是皇上和娘娘刚刚真的……来了兴致,即便是白日她也该记下的,并且要记下具体的时间和情况,总之这种工作……越详细越好,她现在去晚了,已经是失职了……
  云棠也脸红,忙催促唐小乔,“那你快去罢!”
  送走了唐小乔,李连才开始追问,“那小姑娘去父皇的寝殿做什么?”
  云棠更加脸热,支支吾吾解释,“没什么,我们女官的工作也是该保密的,你还是莫要多问了……”
  瞧她那个扭捏的模样,李连早就猜的差不多,可还是要问,云棠被他烦的实在是没法子,只得脸红着告诉他,“她是彤史,虽不是正式的,可现在已经学着当值了。”
  “原来如此……”李连恍然大悟状,“做皇帝就这点不好,跟老婆做这种事还得有人看着记下来。”
  云棠羞恼,“你……”还好他没说的那么露骨。
  “想不到父皇到这个岁数,还是如此龙马精神……”
  “你……”怎么跟姑娘家说这样的话。
  “后宫还再不断进新人,估么着过不了一年,这宫里头又要有好几位小弟弟呱呱坠地了……”
  云棠再听不下去,双手捂了耳朵,“圣上的私事,我还是不听的好,殿下若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李连忙追了上去,笑嘻嘻地瞧着云棠,心想着还不如趁这机会跟她解释清楚,表明立场,“这宫里头的男人就是这样,因为要延续血脉,因为要保证那个位子不落入他人之手,就要像撒种子一般,确保自己的子子孙孙无穷无尽,像韭菜一样浓密……”
  云棠拿下了手,恶狠狠地瞪着李连,也不知怎么了,她平日里是不敢这么放肆的,可今日他这话着实惹恼了她,“你是不是很自豪啊?因为那么多女人可以围着你转?”
  说完就有些后悔,自己这是怎么了,是真的跟他混熟了,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谁道李连非但没生气,还有些小小的兴奋,“别啊,我说宫里的男人,我又没说我,这宫里头的男人到头来只有一个,那就是最终坐上皇位的那个,我可不想当皇上,当了皇上啊,这辈子可就毁了,有人逼着你批奏子,有人逼着你上早朝,不能娶自己想娶的女人……我可不想娶那么多女人,我只想早早的有自己的王府,然后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一辈子就对她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望着云棠,眼睛里头干干净净的,像是春日的湖水,荡漾着金灿灿的光辉。
  云棠差点就陷在那湖水里头,直到感觉到湖水沾湿了自己的脚尖,这才回过神来,震惊变作嗤笑,“就你?愿意一辈子只对一个人好?”
  李连连连点头,眼神又化作认真,“那是自然。”
  “哈哈,可你们男人的心最是不可信,若是有机会,你们会对一百个女人说这话,且每一次都是真的,你们对谁都是真心实意,只可惜这真心实意变的太快,可怜的只有女人……古语有云,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这是男人的劣根……”
  她说这话时调皮的很,可偏偏眼神中闪着认真,李连从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一面,明明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却说的像是个经历过千锤百炼的成熟女人,他知道自己若是不把这解释清楚了,他就没有机会了……
  所以他也状似玩笑,“那是你对男人的偏见,你当女人就好到哪去?秦始皇他娘赵太后,孝明帝他娘胡太后,南朝山阴公主刘楚玉,就算只说咱们大唐,当年的女帝武则天,曾经的安乐公主李裹儿,太宗爱女高阳公主……哪个逊色于现今三妻四妾的男子?可见女人一旦有了权势也不过是如此……”
  云棠气的面色发白,懒得听他鬼话,头也不回往前走,却被李连拽住拉了回来。
  “我不是为了和你争论,我只是想说,这世间的男子虽是那样,可却不是男人的劣根,这是人性的劣根,可我相信这世上有真情存在,两个人能保持纯粹的感情多久,不在于其他,而是在于……那个人在我心中到底扎下多深的根,在于我那么爱她,怎么舍得叫她伤心……这世上可能会有不同的状况,比如现在,这是个男人掌握着天下大势的时代,像你说的,你厌倦于男人三妻四妾,可我信这世上有爱,深深的爱,无论是什么样的世界,都无法超越它……”
  云棠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因为他眼神中藏着的东西太过认真,她有一瞬间的迷惑,不知这样诱人的情话是不是跟自己说的。
  李连低了低头,“其实缘分也真的很奇妙,这道理我从前也不懂,我以为我会像所有的王公贵族那样过一辈子,以为我会喜欢许许多多的女人,然后将她们都纳入王府,喜欢着每一个人,却给不了每一个人幸福……后来我才知道啊,原来这都是错觉,一个人怎么会爱上那么多人?若是真的爱上了,那就只有一个。”
  外公告诉云棠,有的时候要学会装傻,她有一种猜测,那就是李连的话是对她自己说的,可她不想承认,她甚至就要信了他说的那些话,多么深情啊,可是稍一琢磨,她又怎么能信呢?就算是他发自内心,可她还是不愿意赌,有时候她对男人有一种天生的敌意,大概是因为他父亲是庶出,所以就要接受那不平等的一切……
  所以她选择了装傻,云棠眨巴眨巴眼睛,笑嘻嘻瞧着李连,“是啊,想不到你也能说出这样的话,若是真的,那你喜欢那姑娘可真是幸福。”见李连又要张嘴,忙把他话堵了回去,“殿下,我才到新的位子,还有许多事要做,今日就先不跟您在这逗留了,我……告退……”
  李连勉强笑了笑,“嗯,好……”
  云棠点了点头,直接转身,一直拐过宫墙拐角,这才长呼一口气,脸颊一凉,竟是有两行泪的。

☆、诬陷

  云棠想不到自己会哭,李连跟她想象的王子皇孙不一样,在她的印象里,那些人都该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
  只说她自己家那些个好几辈儿的男人,哪有几个是好的?区区一个地方长史的子弟尚且如此,何况是皇帝的儿子?
  她天生对这些贵胄们有着一丝不信任,做朋友尚且要鼓足勇气,再进一步,她说什么也不敢了……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第一次回家的时候他亲去接她,自己利用他打探林才人的事他不怪她,长疹子他给自己请御医,还有刚刚,他对自己的关心,他愿意一辈子只对一人好,虽是不知日后如何,可他在一个那样的位子,还愿意这样想,已是很可贵了……她怎能不心动?他那样的人,愿意屈身和自己交好……
  可她不能不给自己留后路,她真是怕啊,怕有一天真的愿意为他万劫不复,若是他说的真心转瞬即逝,那她又该如何面对?
  轻轻合眼,泪却忽而不止,也不知是为着自己对他也动了心,还是感叹这世界对人与人的不公。
  “你若是真喜欢他,不妨试试。”谷夏沉默了许久,终是在这时出了声音。
  “试试?我承认我怂,我不敢……”
  “你一直把自己胆小的根源归结于这世界的不公,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你自己太不相信自己?”
  云棠泪眼迷离,“我怎么不信自己?难道叫我奋不顾身,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就是我活该被人抛弃?”
  “云棠,你是个有脊梁的人,为了这根脊梁,你一直小心翼翼地呵护,不要它受一点伤害,但其实这根脊梁真正的作用是,无论你做什么,只要你想,就不用去束手束脚,即便真的崩塌了,还有你的那根脊梁在,只要它在,你就能站得直直的,谁也压不垮你。”
  谷夏说的有道理,可她听不进去,她心里乱糟糟的,她甚至对这说法有些许的排斥,这跟她以往想的都不一样,所以她该好好想想。
  擦干眼泪继续走,却看到前方来了个人,玄色的衣裳,月白的玉冠,五官生的甚是精美,尤其是那双眼睛,沉稳而优雅,在高高鼻梁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深邃,这人她识得,就是跟李连关系极亲的李邈,皇上曾经的嫡长子,崔妃的儿子。
  崔妃是当年杨贵妃的亲外甥女,杨贵妃美貌惊人,崔妃自然也不逊色,生出来的儿子也真真是好颜色,宫人们私下里谈论最多的皇子也就是郑王李邈了。
  人走近了,不得不打招呼,云棠一揖,“下官拜见郑王殿下!”
  “你是……云棠?”
  云棠万万想不到他直接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她只跟着别人远远的偷看过他,哪里晓得他竟认得自己,微微抬起头来,“正是……下官。”
  李邈轻轻笑了笑,把云棠虚扶起来,“我认得你,你也不必惊讶,其实是因为我那六弟,也不知画了多少张姑娘的画像,今日我瞧见了姑娘,可不就是那画中人走出来了?”
  云棠又羞又惊,李连竟时常画她?可到底不是扭捏的时候,连忙解释,“六皇子与下官玩笑惯了,他私下里画我……也不知又要怎么捉弄,叫郑王殿下取笑了。”
  李邈见她脸红,也不反驳,“没有关系,连儿他自小不爱学习,近日瞧着画技倒是长了不少,画中的姑娘惟妙惟肖,可见是用了心的……这还是姑娘你的功劳。”
  云棠耳根倏地发烧,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有哪有……“也不知脸颊是不是熟了,甚至不敢抬头瞧李邈的眼睛。
  李邈莞尔,也不戳破,“连儿是顽皮了些,可却只是表面上而已,这宫里头哪有什么真正的无所事事?我是他哥哥,也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其实他心思很多,性子也够执拗,他决定了的事情也绝不是说说,只要下定了决心承诺,就愿意一直去坚守。”
  说完这话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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