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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之一日为师-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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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个想长久传承的势力来说,资源财富,远远比不上人才来的重要。一个资质悟性绝佳的好苗子,待到他成长起来,带给其出身势力的益处是难以估量的。
顾浚乃顾氏嫡脉,这样一个潜力难测的天才,顾家不仅没有好好培养,反而还将其推了出去,真是不得不让人讥上一句毫无远见卓识。
法会之后,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顾氏的应对。到底他们是会为了家族大业将顾浚重新迎回?还是死守着世家的面子,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
答案似乎在一个月前得到了揭晓,顾浚从离合山返回巨源城。虽然顾家内部传出的消息说顾浚此行只是为了探望卧病在床的祖父,但谁都不会相信事情有如此简单。
恐怕顾家是在变相服软,向顾浚伸出了橄榄枝。
而月余之后,顾浚的师父飞临巨源城,不知又是何意?
得知眼前并非什么妖族来袭的大事,城内众人纷纷冷静了下来。大部分修士都好奇地望着半空中那道蓝色身影,羡慕者有之,不屑者有之,眼红者有之……更多的,则是面对强者时心灵深处下意识升起的敬畏。
“道友,你说叶掌门来巨源城,到底有何目的?”一个灰袍修士忍不住询问自己身边的同伴,“莫非是来和顾家讲和的?”
他的同伴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闻言摇头道,“若是来讲和,何必这么声势浩大。依我看,顾家今日怕是有变。”
两人正在议论时,只见笼罩着巨源城的厚重光幕慢慢散去,显然是顾家撤去了八门罡雷大阵。
鲲蚩见状,连忙秉持大妖的风范悠然长吟。掌门可是吩咐了,这次来顾家踢场子,一定要有多高调多高调,有多拉风多拉风。
长吟声在恢弘的巨源城内久久回荡,这声音中并未有法力流泻,但声声入耳,城内数十万修士都是心神摇荡、浑身发冷。
这时,突然从主城内的顾氏大宅中传来一声轻哼。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仿佛天地之间正该有这理所当然的一道短促疾音,鲲蚩的长吟声就像被一只手生生掐断,城内众人摇荡的心神也在这一哼中尽皆恢复清明。
“掌门!”鲲蚩勉强压下。体内沸涌的真气,“是顾氏老祖。”
不知不觉中,他已与居于顾氏大宅深处的化神老祖过了一招。对方举重若轻,而鲲蚩却招架得极为困难。
鲲蚩不由心中惴惴,有化神期大修镇压巨源城,掌门又要怎么踢顾家的场子?
“顾氏老祖?”叶舒冷笑一声,“他们顾家做下此等丑事,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脸面以大欺小!”
她忽然右手一抖,掌中现出一把古朴长剑。长剑幽幽低鸣,似乎有无穷愤怒蕴藏其中。若不是主人束缚,就要化作凶兽咆哮而出。
“是潇真派的灵宝!”有眼尖的人认出了叶舒手中的斩仙剑。
潇真派扬名后,叶舒在人前的历次出手也被一五一十打听了出来。而那把一剑灭了聂家满门的灵宝长剑,自然不会被人所遗忘。
以灵宝之威,若叶舒不顾一切全力出手,便是顾家的化神老祖也要与其落的个两败俱伤之局。
灰袍修士面露惊色:“潇真派……真是来给顾家找不痛快的?”
他话音刚落,便听叶舒冷冷道:“本座今日闲来无事,忆起还有个梁子没有解。我这人做事向来痛快,三更有仇要报,绝不留到五更,顾旭。“她忽然微微一顿,双眼中冷电暴涨,大喝一声,“你敢不敢与本座一战!”
“你敢不敢与本座一战!”
那一个“战”字出口,叶舒整个人的气机猛然攀升到极致。天际有云线乍然大亮,虚空流火,混沌星河。天地之间有钧天长剑巍然耸立,剑锋入青冥,剑鞘破黄泉。
蓝衫的女人将长剑平平伸出,剑尖直指顾氏大宅!
“叶舒,你不要欺人太甚!”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顾氏大宅外就出现了一个紫袍的男人,正是叶舒点名挑战的顾旭。
叶舒如芒的锐目将顾旭上下打量了个遍,顾旭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生的俊美风。流,看眉目与顾浚有七分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此时,他冷冷地注视着叶舒,目光中满是厌恶和高傲。只是他好歹也是个元婴修士,盛怒之中却毫无气势,与声势夺人的叶舒相比,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你不是要与我一战高下?”顾旭恨声道,“我就赏脸陪你一叙。”
谁知叶舒却毫不犹豫地将斩仙剑收了回来,没等顾旭出言讥讽,她轻飘飘地道:“本座还以为顾氏家主是何等人物,今日一见,呵……”她嗤笑一声,“你还不配本座出剑。”
顾旭顺风顺水了这么多年,他是世家嫡子,生来就有无数资源可供取用。只要按部就班,顾家自然能用丹药给他堆出一个元婴境界。
他从未经历过面临生死之境的实战,更加没有被人如此鄙夷轻蔑的时候。被叶舒一句话一激,立刻就暴跳如雷:“大胆狂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对谁说话!”
“我知道啊。”叶舒懒洋洋地回答,“一个离了家族就什么都不是的废物。”
“你!”顾旭气急攻心,但他虽然心性不佳,被叶舒言语挑拨得极为失态,到底还是有点脑子。自己绝不是眼前这个女人的对手,休说那些关于叶舒修为的神秘传闻,仅凭实战经验,叶舒就胜过顾旭不是一两筹。
是以,顾旭强忍怒气,做出一副高傲不屑的模样:“不过是逞口舌之利,叶舒,我只问你。我顾家与你潇真派交往甚浅,今日你气势汹汹而来,言必称报仇解恨,我顾家与你何仇何怨,你到底还讲不讲道理?”
“道理?”他只见叶舒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斩仙剑,突然一剑刺向顾旭。顾旭大惊失色之下慌忙躲避,剑身擦着他的面颊电射而过,一剑钉在了顾家大宅前,那面厚重庄严的匾额之上。
“我倒要问问,你顾家囚禁我潇真派真传大弟子是何道理?!”
随着叶舒声震长空的厉喝,匾额上腾起一阵濛濛清光,却丝毫无法阻止斩仙剑的利刃将其刺破。
“你顾旭三番两次加害亲子是何道理?!”
匾额上开始现出点点裂纹,仿佛飞速曼延的蛛网,将正中间的那个“顾”字刺得支离破碎。
“你顾旭谋杀生父,又是何道理?!”
咔擦一声,匾额断成两截,这面悬挂了数千年之久的牌匾轰然坠下。在顾旭满脸的震惊与惶惑中,叶舒一脚踏在了上面。
☆、105|4。27|城
三声喝问凌厉无匹,一声比一声更急,一声比一声更冷。
喝问声所及的地方,在场诸人无不感到惊心动魄。
前两个问题还好,反正自从叶舒在众多门派面前揭破夏安霍氏被害的情由后,明里暗里就有传言说顾浚当初之所以被逐出顾家,乃是其身怀至宝,被有心人觊觎。
这个有心人有最大可能是顾浚的异母弟,如今的顾氏家主之位继承人,顾温。
试想顾浚若失去继承人资格,谁是最大的受益者?而顾温的母家被叶舒灭门,早就风传是因为聂家追杀顾浚,叶舒不忿之下出手为弟子报仇。
等到连云法会之后,也不知是不是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顾浚被逐出顾家的种种真相更是传得盛嚣尘上。
其中流传最广,相信的人最多的,乃是说顾浚当日被顾温陷害,顾旭在盛怒之下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将其逐出家门,更是在顾温的挑拨撺掇下废了顾浚的修为。
当时顾浚的祖父顾元勋出外远游,而顾浚之母霍真又已病逝,家主暴怒之下,竟无一人替顾浚求情。可怜昔日金尊玉贵的世家子,一朝沦为形同废物的落魄儿。
若不是顾浚好运遇到潇真派掌门,恐怕早已不在人世。叶舒指责顾旭加害亲子,实在不算是冤枉他。
但是顾旭谋杀生父,又是何事?
诸人见叶舒言之凿凿,斩钉截铁,显然不可能是信口雌黄,莫非……一时之间,所有人望向顾旭的眼神都十分微妙。
“你……你一派胡言!”顾旭厉声喝道,但看他额头冷汗涔涔,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呵……”叶舒唇角微勾,一双幽深黑瞳中的冷意如有实质,她轻轻点了点脚下那面巨大的匾额,“顾氏千百年传家,道统绵亘至今。数朝荣华,万代光耀,今日,都被这你狼心狗肺、薄情寡义的蠢货给败坏了!”
“顾旭。”她忽而展颜一笑,“你敢不敢对着这朗朗乾坤、诸天大道立誓,说你问心无愧,说我血口喷人?”
顾旭自然是不敢的,他原本还竭力维持着自己尊贵高傲的家主风范,此时在叶舒几乎让人无所遁形的目光中,终于忍不住抹了抹满头满脸的冷汗。
“有……”他的声音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有什么……不敢的。”
“哦?”叶舒微微挑眉,正待她准备趁胜追击逼迫顾旭立誓时,顾家老祖又出手了。
依旧是一声轻哼,叶舒只觉眼前一黑,自己就身不由己地被卷入了顾家大宅中。城内诸人既紧张又兴奋,原本正津津有味地看热闹,却见大宅前的叶顾两人忽然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包括叶舒那条实力强横的灵兽,也一并不见了影踪。
“这是……”灰袍修士惊讶不已。
那头发花白的老者长叹一声:“想必是顾家老祖出手,此等秘辛,怎会容我等在旁窥伺。不过顾家老祖既然有此举,顾旭谋杀生父的罪名当是可以坐实了。”
不提城内诸人的议论,叶舒被卷起时也没有反抗,半息之后,她双脚就落在了顾家大宅内,一座古朴小楼前。
“老祖!”顾旭就像找到靠山一样,连忙朝那小楼的方向唤道,“这女人狂妄悖逆,言行辱及我顾家,老祖您可一定要……”
“住嘴!”没等他说话,一道冰冷低沉的声音霍然响起,“还嫌你今日丢人丢的不够吗?”
“大郎,你且实话告诉我。”那道声音忽然转成神念,在顾旭元神内回荡,“你父亲到底是如何死的?”
“父亲原本就病笃多时……”顾旭双唇微颤,汗浆几如雨下。
叶舒见他这副模样,哪里还猜不出顾家老祖是在和他神念传音,她不由嗤笑道:“顾真君,你也不必再逼问他了,我就直言吧。顾元勋老爷子就是被你们顾家这位好家主杀的,你若是不信,尽可以去开馆检视,查验老爷子身上的气息伤痕。”
“我那是一时失手!”顾旭忍不住跳了起来。
“失手?你确实是失手,原本是想一剑刺死亲子,谁知却杀了生父。”叶舒满脸讥诮,“不是失手又是什么?”
“孽子!”顾真君的怒喝在顾旭元神内轰然炸响,饶是以他化神期的心性,也不由暴跳如雷,“当日我是如何吩咐于你的,阿浚是我顾家几百年来不世出的奇才,被你糊里糊涂弄得离心离德不说,你竟还想杀了他?!虎毒尚且不食子!”
“他欲谋害亲弟,我怎能放过他!”顾旭还觉得自己颇为委屈,“当日之事,我承认确实过分了,但他如今丝毫不顾念骨肉亲情。老祖,如此冰冷无情之人,纵使留在顾家,也不可依赖。”
顾旭此言一出,顾真君不由更为恼怒:“你还有脸指责阿浚,若不是你做下绝情之事,阿浚又怎会有绝义之举!”
他话音中满含失望,当初顾元勋要退下家主之位时,原本有意让自己的堂侄顾昶继任。顾元勋知道自己这独子志大才疏,偏耳根子又很软。尤其是在女。色上拎不清,脑袋一热就会做下些糊涂事。
他只做个世家大少爷时还好,左右不过是在家里耍耍风。流性子。若是担当大任,说不得就要被人捏住脉门,任意摆布。
顾真君乃是顾元勋的叔父,偏他与顾旭这个侄孙亲厚。考虑到顾元勋尚在,以顾旭不爱出门惹事的性子也闹不出什么大事,顾真君发话,还是让顾旭做了家主。
他平日里多在顾氏的一个洞天内闭关修炼,等闲不过问顾家的事。上次因为顾旭将顾浚赶出家门的事训了他一顿后,以为顾旭会老实点,谁知他一错眼,这个糊涂蛋竟又捅出如此大的篓子。
虽说顾元勋病笃,估计也熬不了多少时日了,但顾旭却是实实在在置他于死地的人。尤其这等秘辛还被外人悉知,如今顾真君真是悔得肠子都快青了,当初若是让顾昶继任……
“顾真君。”这时,叶舒又悠悠然开口说话了,“你既已知道了其中内情,还请把我那无故被囚的徒儿放出来吧。”
“绝无可能!”顾旭抢先开口道,“那逆……”他刚准备说“逆子”二字,看到叶舒似笑非笑的神情,虽然有顾真君在背后撑腰,还是不知怎么就怂了,悄悄把后半句话吞了下去,“总之我不可能放他出来。”
“本座是在和你说话吗?”叶舒挑了挑眉,忽而声音一冷,“不知进退的东西,还不给我滚到一边去!”
“你!”顾旭勃然大怒。
没等他发作起来,却听到顾真君低沉的声音:“你给我闭嘴。”
“老祖。”顾旭慌忙用神念道,“您有所不知,非是我故意要为难叶舒,一旦任由她将大郎带走,恐怕他就要与我顾家一刀两断,再也不会回来了。”
其实他有一件事一直没对顾真君说,顾元勋已经做主让顾浚可以自行决定是否脱离顾家。顾浚因着祖父的一点情面,尚还未做出决定。如今顾元勋身殒,那逆子怕不是立刻就要破门而出?
想到聂桐娘对自己说过的话,顾浚手中握着的,可是连少华派都心动的宝贝啊……
顾真君沉吟了片刻:“叶掌门,老夫今日方才归家,尚且不清楚家中之事到底如何。不若叶掌门留宿一宿,待到事情明朗之后,再做区处。”
“不必了,住在这里,我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呢。”叶舒此时又恢复成了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像锥子一样刺耳,“顾真君想知道真相如何?简单,只要叫个人来,一问便知。”
“谁?”
叶舒的唇间吐出冰冷的三个字:“聂桐娘。”
“这与桐娘何干!”顾旭跟个被戳了一针的皮球一样,再次不甘寂寞地跳了出来。
叶舒也不说话,只淡淡拿眼看着顾旭。顾旭立刻就泄了气,他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十分惧怕眼前这个女人。
提起这个将顾家惹得一片大乱的女人,顾真君就心中恶烦,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端倪:“也好。”只闻空气中一声拨弦似的震响,眨眼之间,一个锦衣绣裙的女人就出现在了叶舒面前。
“老爷。”聂桐娘一来,就将目光投向了顾旭。她虽然已有个十几岁的儿子,却依旧是一副青涩娇怯的少女模样。黑水晶也似的眸子望着顾旭,眼中满是惶然,“妾身,是不是妾身犯了什么错?”
“桐娘。”顾旭心中一痛,立刻伸出双手,就要将那对柔荑握在掌中。叶舒冷冷地哼了一声,顾旭的手顿时僵在了半途。
聂桐娘一看,这还得了。连忙就势往前一扑,柔柔地半靠在了顾旭怀中。
“呵。”叶舒不由冷笑,“顾真君,你们顾氏的家风可真是不错。有老祖外客在前,当家主母还是这般德行,不愧是二品巨室,本座佩服之致。”
顾真君早就气得七窍生烟,厉喝一声:“聂氏,你给我跪下!”
聂桐娘心中暗恨,她早就得到消息,顾浚那个疯子师父上门来找麻烦。此时见这女人跋扈嚣张,自己还要在她面前下跪,一口银牙都几乎咬碎。但她面上却依旧柔柔弱弱,不动声色地睨了顾旭一眼,随即才袅袅婷婷跪了下来。
原本以顾旭往日的做派,自己这么看了他一眼,他势必要为自己求情。就算是之前在顾真君面前,也不是没有今日这般境况。
谁知顾旭先是偷偷看了看叶舒,不易察觉地打了个寒颤,就这么垂下了头,竟是对聂桐娘的示意视若无睹。
叶舒肚里暗笑,这蠢货还真是好调。教的紧。不需将他拢在手中千依百顺,只要吓破他的胆,自然就万事皆休。
她施施然道:“顾真君,你不是想知道真相为何?只要搜一搜她的魂,一切迎刃而解。”
“搜,搜魂?”聂桐娘没想到叶舒如此毒辣粗暴,骇得脸色惨白。
顾旭再是怕叶舒,这会儿也不得不出声:“怎么能够搜魂,一旦搜魂,桐娘可就会变成……”变成白痴了。
“她原本就是个白痴,就算再蠢一点,又有什么打紧。“叶舒笑眯眯地回答,就像自己谈论的不是顾氏主母,而是什么阿猫阿狗之流。
聂桐娘气得几乎要吐血,就算她未嫁给顾旭之前,也从未有人这么当面打自己的脸!
“叶掌门不要说笑了。”小楼中传出来的声音又低沉了一点。哪怕顾真君再厌恶聂桐娘,她毕竟已经成了顾旭的正妻。
“既不愿搜魂查明真相,又不愿让我带小浚离开。”叶舒的声音也冷了下来,“顾真君,你是在刁难我?”
“老夫绝无此意。”其实顾真君心知肚明,顾旭指责顾浚暗害亲弟,必然是聂桐娘这女人又在背地里使了什么手段。眼下顾温都不在家中,顾浚选的时机未免也太不凑巧。他之所以拿这话来堵叶舒,不过是不愿放顾浚离开顾家。
顾真君是绝不会允许家主之位落在顾温手中的,先不提顾温在兄长被逐事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有这么个母亲,就不是顾真君考虑的人选。
顾真君久不过问顾家之事,一时疏忽,顾家已有这般乱象。如今他察觉过来,势必要将顾家内部的局势给拨正回来。
顾昶手段智谋都不错,但资质一般,在大道上不会有多余的建树。顾家嫡脉之中,唯有顾浚是最合适的家主人选。若顾浚脱离顾家,他再上哪去找这样的天才。
但是他又不能与叶舒翻脸,潇真派如日中天、风头正盛。况且顾真君还打着借顾浚的身份与潇真派结盟的主意,自然不能计较叶舒种种咄咄逼人的言辞。
“我知叶掌门思徒心切,不若你先带阿浚去离合山。老夫将此间事情处置妥当,再迎他返家。”
“顾真君这才是说笑了。”叶舒漫不经心地道,“离合山乃是他师门所在,来巨源城,又何来返家一说?”
她竟是一点机会也不给顾真君,直接要顾浚与顾家划清界限。
“此处乃生他养他之地,不去这里,又要去哪里。”小楼中突然传来一股威压,“叶掌门,你逾矩了。”
叶舒不为所动:“生他养他?我看是辱他害他!”她面上终于露出一丝愤怒之色,“顾真君,本座敬你是同道中的前辈,方才对你客客气气。敢问小浚修为尽废,被聂家人追杀濒临死地的时候,你这生他养他的亲族又在哪里?!”
她话音刚落,小楼传来的威压尽数袭至她面前。顾真君并未直接压迫叶舒,只是强大的法力悬停在她元神之外,似乎叶舒再敢多说一个字,就要将她压成齑粉。
但叶舒夷然不惧,她冷笑一声:“怎么,被我说破心事恼羞成怒了?看来你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不仅要逼我徒儿给你们顾家做牛做马,还要连我这个师父也一并杀掉。”
“放肆!”
随着顾真君这一声厉喝,那股威压直如狂潮一般,将整片天地元气都搅了个七零八落。顾旭和聂桐娘早就吓得缩在了一旁,威压正中心的叶舒却仿佛一柄挺立的利剑。
不,是她拔出了真正的剑。
古朴的长剑在空气中现出寸寸剑身,一点一点,每现出一寸,那股威压竟被逼得朝小楼的方向退后一步。
叶舒喉间逆血翻滚,五脏六腑几乎都要被绞碎。但她握剑的手坚定决绝,不曾有一丝一毫颤动。
小楼中端坐的顾真君,只看到那一双幽深似潭的黑瞳。她不惧不怒,只有永远无法被击碎的斗志,势必要将天地间所有的桎梏轰然刺破。
他忽而长叹一声,收回了外放的威压:“罢了,是我之过。”他将目光投向顾旭,“大郎,你带着叶掌门去见阿浚。”
“老祖……”顾旭惨白着一张脸,还想再争辩些什么,感觉到顾真君乍然幽冷的气息,终究还是颓然地垂下了头。
“叶掌门。”顾真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若,若阿浚自己不与顾家切割,你意待如何?”
叶舒回过头,声音铿锵有力:“他想留,我自然不会从中作梗。他想走,我也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阻拦。”
小楼重又恢复了寂然无声,不再有丝毫声响传出。
叶舒洒然一笑,又似笑非笑地瞥了聂桐娘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顾浚被囚的地方就在顾元勋生前居住的西峰坞,偌大的一片殿阁楼台中,除了几个打杂的仆佣,竟是再见不到一个多余的人影。
他被阵法困在屋中,如今已枯坐了半月之久。
一开始的悲伤、惊愕、愤怒……纷至沓来,又日渐离去。他心湖中已泛不起一丝涟漪,只余一片冰凉。
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还会对那人抱有期许呢?当那一剑毫不容情地朝自己刺过来的时候,顾浚心中,也好似有什么被彻底斩断。
他元神一轻,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手拭去了道心上那层晦暗的灰尘。
顾浚忆起幼时,外祖父曾为他推演天机。但星盘之上,他的命运却朦朦胧胧,幽暗混沌。最终外祖父只得四个字,执念难消。
外祖父谆谆告诫他:“世间事,终有你求不到的。该放手时放手,方才能有一线生机。”
他求了十几年,不过是希望那个被自己称作父亲的人多看一眼。既然他不给,我又何必再要。
顾浚缓缓睁开双眼,墨色的双瞳中,有莫名的光芒渐渐沉淀,凝成了满瞳冰冷。
咔擦一声,他听到门扉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叶舒推开门,只见黑衣的少年站在屋中。他身姿挺拨,神色沉静,那一泊冷凝的乌墨顷刻间流淌而出,仿佛冰雪初消。
“师父。”顾浚轻声唤着眼前微笑的女人,他忽而又想到了那四个字——执念难消。
☆、106|4。27文|学城
“老爷。”聂桐娘偷觑了一眼顾旭的神情,柔柔地靠在他胸前,“难道,咱们就任由大郎被他师父带走?”
顾旭听聂桐娘提起叶舒,不由打了个哆嗦,没好气地道:“不然你还想怎样,老祖已经发了话,我……”他原想说,我又拦不住那个女人。又觉得这句话太过丢脸,转而道,“我又没有理由拦住那个女人。”
说到这里,顾旭沉下脸:“桐娘,日后你切不可再如上次那般毛躁了。不过是在二郎屋内收拾出了几样魔门的诅咒符篆,又有丫鬟看到大郎曾经去过二郎房间,你就急吼吼地来说大郎要谋害二郎。”
他话还未说完,聂桐娘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泫然欲泣道:“是妾身鲁莽了,若不是妾身爱子心切,也不会一时不察,让老爷您误会了大郎。求老爷责罚,否则妾身无言面对老爷。”
“桐娘,你何需如此。”顾旭立刻心疼地把聂桐娘扶了起来,“我知道你性子纯善,因着事关二郎,才会如此失态。”他拍抚着聂桐娘的手背,“这事不怪你,也是为夫太冲动了。”
可不是吗,聂桐娘在肚里讥嘲,你若是不冲动,就不会被我三言两语挑拨得提起剑就要去杀亲儿子。
可惜顾元勋那老不死的竟然横插一杠子,替顾浚挡下了顾旭的剑。死老头原本就快病死了,顾旭一剑捅过去,他挣扎了不过半刻钟就一命呜呼。
顾浚当场就发了狂,若不是聂桐娘见机的快,用西峰坞里的阵法困住了顾浚,那小子恐怕早就杀出了巨源城。
事情发展到这里,虽然有些许脱离聂桐娘的掌控,但她并不担心。顾旭与顾浚几乎互为仇寇,顾浚又被囚在西峰坞,只要顾旭那边拢住了顾真君,聂桐娘有的是办法慢慢炮制顾浚。
谁知斜刺里杀出个叶舒,将她的计划全盘打乱。
到底叶舒是从哪里知道顾旭失手杀死父亲之事的,顾家内,知道这件事的人不超过十个,且都是聂桐娘的心腹。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个,靠着自己的巧舌如簧再次将顾旭糊弄过去后,聂桐娘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盘算。
她葱白的手指在顾旭胸前画着圈:“老爷,若是大郎就这么离开,那宝贝,可就归潇真派了……”
顾旭心烦意乱:“宝藏的线索在大郎手里,还不是他说给谁就给谁,我这亲生老子如今也支使不动他。”
聂桐娘轻掩小口:“那可是咱们顾家的东西,让潇真派这种外人染。指……”
自从叶舒在诸派面前喝破霍氏陨灭的真相后,聂桐娘不知在顾旭耳边灌了多少*汤。如今在顾旭心里,既然霍家将那宝藏的线索给了霍真,而霍真临终前又传给顾浚,那这就是他们顾家的东西。
他甚至还有点埋怨霍真,干嘛要给顾浚那个不懂事的小子。夫妻本是一体,当然要先紧着他来。
眼下听聂桐娘这么一劝,顾旭本已按捺下去的贪欲又浮了出来。他顺着聂桐娘的话琢磨了半晌,猛地站起身:“桐娘,你说的对。大郎既然要走,我这做爹的强留不住也就罢了,但他必须得把我顾家的东西留下来。”
顾旭心想,自己如此为了家族利益,就算是老祖知道了,也说不出什么二话来。
聂桐娘嘴上赞道:“还是老爷英明。”
心中却是冷笑连连,顾旭的蠢笨程度也真是让人叹为观止了。她当然不指望这个蠢货能把顾浚手中握着的东西留下,此举不过是让这父子俩彻底撕破脸,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以顾浚的性子,是决计不会再踏进顾家半步的,更不用说还有他那个对顾家深恶痛绝的师父。到了那时,顾温的家主继承人位置就可万无一失。
哼,你们不是不稀罕吗?聂桐娘恨恨地想,等到二郎做了家主的那一天,我一定要教你们尝尝顾家的厉害。
#
庄严肃穆的殿堂内,余烟袅袅,气氛沉凝。叶舒站在殿外,余光中可以看到少年跪着的挺拔身形。他的面前,摆放着一面漆黑的灵牌,正是顾元勋的灵位。
当日顾浚回顾家后,顾旭明里暗里几次逼迫顾浚将手中握着的宝藏线索交出来。因着他的身份,顾浚不能反抗,只能暗自隐忍。
顾元勋实在无法容忍这个孽子的贪婪行径,他虽然将家主之位传给了顾旭,但代表家主无上权力的玉牌却还在自己手中。顾元勋动用了玉牌,言道从此之后,顾浚虽为顾家人,但可以不受顾氏的任何驱策。
老人一片拳拳之心,想必是怕他故去后,顾旭便再无忌惮,以家主的身份逼顾浚就范。
叶舒不由叹了口气,只是这样全心全意护着顾浚的人,如今也已经不在了。弥散的烟雾中,顾浚的背影愈发模糊,愈发孤冷。
她心中酸楚难言,终究还是自己没有护好他吧。
“叶掌门。”
正自沉思着,叶舒耳边忽然响起一道醇厚的声音,她转头一看,青袍的俊美男人唇边挂着一抹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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