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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花事记-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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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已经是个四岁多的小男童了,学他的爹,身板儿笔挺条长。
    陆梨答:“他爱吃糖,小脚丫子长胖了,这就长不长了。”
    楚恪听了赶紧捂住蛀牙,说:“甭给他吃糖了,再胖我该抱不动他。”
    话说着,忽听见外头一声轻咳,转头看,看到四叔抱着个小肉团子的弟弟,斜着肩膀站在二道门下。
    穿一袭斜襟蓝缘的宽袖长袍,发戴玉冠,两旁垂束玄色缨带,勾勒着英俊不凡的脸庞。那脸上神情却凝重,仿佛这一路都在凝眉思考。
    陆梨看着他肩头上泼的墨汁儿,就不说话。
    又问:“还抱来做什么?左右是你皇家的骨肉,预备送去的哪家,是要篮子送还是盆子送,只管送去就是,不用跑这为难。”
    这话是在损他,大抵以为他从皇帝宫里出来,这是决定要把孩子送走了。
    楚邹任由她挖苦着,盯着她问:“暴戾专横,阴晴不定,穷奢极欲,恣行乖戾,无所不至,这样的男人你要么?”
    陆梨一怔,楚邹接着道:“要了儿子,就得把儿子他爹也一并要了。买一送一,这笔买卖不还账。”
    陆梨适才明白过来。曾几何时等这话等到心伤,可知道他肩负王朝大任,不得随一己之私肆意妄为,便总在话中推开他鼓励他。今朝听他这般一言,只怕刚才一路都是在想这个了,她便又抑不住心疼道:“爷手上若攥着权,就是个大魔头梨子也稀罕,可爷若是没了权,那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梨子心里可嫌弃。”
    口中说着狠话,眼酸酸地嗔了他一眼,又傲娇地敛回来。
    终究是个算计的女人,拿乔拿得让人想收拾。楚邹气恼又爱得不行,心底却无边开阔。豁出去做魔头倒一身轻了,他便叱了一句“小妖精”,然后抱着小柚子迈步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最折磨是人情。可以毫不避讳的告诉大家,文章的结局早在开文之初就定下了,之后完结前的剧情也都早已搞定,但这人情折磨人。因为要站在每个人物自己的立场上,琢磨他们心底最深处的情感与语言表达,而每个人物的立场却又是互相排斥的(也就是他们各自都认为自己对),代入这个便排斥那个,但必须代入进去琢磨透了,然后自己才能走出来总体编排。这使得有时候心里非常致郁,常胸闷难受。然而,凡事有始有终,付出的心血,总会尽心努力。
   
第207章 『玖玖』忻民之善

那会儿李嬷嬷正在后院小厨房煎茶; 阿云在耳房整理琐碎; 楚邹抱着孩子去到陆梨跟前,看她坐在床沿叠小衣裤。
    占了天时地利人和,这宫中哪个门里都有她结交的贵人,孩子从出生起; 吃的不比隔壁皇十二子差,穿的是上等绸绵,没有哪一样比别人缺。
    裤子也是她亲手做的,麒麟小兽绣得诙谐俏皮。从小李嬷嬷就教她针线,做了没人可送就塞给楚邹; 那时恼她小娘们黏糊样; 而今看她却是这样讨喜和可爱。
    楚邹不自禁捻了捻陆梨的手心。
    分开这么久,起初相爱; 却不敢亵渎,自从元宵夜彼此过了那最敏感的一关,反倒比先前更加坦然了。爱就是爱; 谁也不装不掩。
    陆梨嗔他:“爷在看什么?”
    楚邹便俯在她耳畔轻轻一咬:“要你择日搬去我那住。”声音里敛着霸道与温柔; 精致薄唇含着她的耳垂缱绻即离。
    四岁的楚恪绕着桌腿子玩耍,瞥眼看到这一幕; 不禁有点羡慕又有点甜腻腻的感觉——小四叔与怒泥终于又和好了。
    他的父王和娘亲可没有这样“羞羞”过; 他忽然记起来,已经好几天没想娘亲了,心里空空的。他便蹭到楚邹的膝侧,轻抚着小柚子绵绵的脸蛋; 假装若无其事地和他们腻在一块儿。
    “么、么~”小柚子伸出小舌头舔哥哥,舔得楚恪手背也软绵绵的。
    说搬去东宫,这一搬,可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从此两个人不论遇到什么都该风雨同舟,谁也不允再抛弃谁。
    在楚邹最低迷和最风光的时候陆梨都陪伴在侧,那爱早就已入了彼此骨髓。既走到这一步,没名没分不过都是空的,陆梨权衡了一晚便决定下来。
    是在正月十八那天下午搬去的,楚邹给安置在自己的宁寿宫里。前头的皇极殿依旧如从前一样,用来与东宫的辅臣们议事办公。并没有多少东西,只有小柚子两箱衣服和玩具,陆梨的零碎衣物首饰再装个箱,马太监叫来几个奴才一趟就给拿过去了。
    正经的宫殿可与抚辰院的小厢房太不一样,宁寿宫面阔七间,进深三间,头顶上藻井富丽而高远,陈列器具亦无有不讲究。小柚子显得稀奇极了,楚邹给他在正殿里铺了一层地毯,边上围了一圈小栅栏,里头归他满地儿滚爬。他眨着乌亮的眼睛,时而抬头看看头顶的镞花蝙蝠圆寿字天花,时而又爬到楚邹的铁力木条案下蹭蹭桌腿子,肉团团的盘着腿,小脸蛋庄严又肃穆。
    可把岚姑姑和小翠喜欢得要命,叹陆梨真是能耐,悄不吭声就绷出这么个小人儿。都争着抢着要抱,小柚子脾气好不认生,楚邹也任由着她们抱去哄,正好得空能与陆梨待一小会。
    那一稀奇,到了夜里亥时还舍不得睡。吃太饱尿了炕子,楚邹给兜在床沿叫陆梨洗屁股,棉布手帕抚着水花叮咚响,没洗完就挂在楚邹身上撒娇了,父子两个便就势往身后床榻上一倒。
    小婴孩忘性大,元宵夜才哭得狠,一觉睡醒看见那天那个英俊的爹爹和娘亲都在,转瞬就把什么都忘记。半个时辰后合眼睛睡下,轻轻攥着小拳头,蜷得像一颗粉嫩的土豆。楚邹抓着他的脚丫子亲了一口,把他在床里侧一放,自己便往陆梨身上压过来。
    算算从前年八月分开到现在,得快一年半都没这样亲近过。四角床榻下烛火幽黄,打照着两个人的脸,她越妩媚倾城了,他也更英气勃发。
    楚邹问陆梨:“听小顺子说那天一声没叫唤,生下这么大个小子,不疼吗?”
    问完俯下去亲陆梨的嘴。
    他有着英俊的眉眼,剑眉浓密而凤目深邃,不说话时薄唇略微下抿着,叫人轻易不敢靠近,温柔的时候却又恁地迷人。轻轻叼着陆梨的唇瓣摩挲着,那唇舌浅探汲啄,磨得陆梨的脚尖儿底下都跟着发软。
    陆梨便吃力挣开道:“疼不疼的,那当口卡在半道上,就一个念头要把他落下来。脐带缠着脚丫子,一只小趾头蔫了吧唧的,他倒是不哭也不闹,喂饱了就睡。先还怕不是个傻就是个残,可得天爷爷保佑,养几天就鼓出来了。”
    那纤柔的指尖抚着楚邹的脖颈,语气慢慢轻描淡写,可楚邹却是知道疼的。
    他记忆中的母后生产是在五岁那年,一个人耷着袍子杵在坤宁宫外,看产婆一盆子一盆子往外端着血水,天空也像晕开一幕丹青水墨,光听母后杀猪样的嘶喊都直打哆嗦。更何况陆梨那天晚上生不下来。
    怜惜她为自己吃了太多苦头,拨着她散洒的长发戏谑道:“就是个傻儿也正常,谁叫他娘亲自个就是个蠢瓜子。”
    言毕宠溺地把陆梨刮了一嘴。
    陆梨打他,打得他肩膀骨头响。力气这么大,又该欠收拾了。
    楚邹便抓着陆梨去握自己下面的那个。他的身躯看着瘦,去了外袍里头线条却硬朗,腹胯一靠近她便顶着人疼,汹汹然蓄势欲侵的,叫人顿生出窒闷感。每次都特别坏。
    陆梨便羞红脸:“爷真不要脸。”
    生过宝宝的陆梨,肌肤越发的白皙剔透,因为仰躺着身子,一对儿玉软花红便从细滑的薄衣下妩媚娇挺。是比十四岁的时候又丰盈了,烛火下随着呼吸若隐若现的,只闻幽香沁鼻。
    楚邹便勾落她小衣揉捻着,亲蹭她的耳鬓说:“脸是什么?能吃么?爷打今儿起便是这史书上最不堪的太子,谋逆犯上,失之礼法,无恶不作!”
    他原本是大奕王朝宫闱礼制从小谆谆教导长大的正宫嫡皇子,大概是忽然想起母后临终前的期望又或是什么,俊颜上少许怅然与决绝,顷刻又嘴角一咬敛回心神,然后照着陆梨的颈窝埋了下去。
    深夜烛火随清风摇曳,那锁骨下的风景也在烛影中娇羞摇曳。楚邹宠溺得很深很细腻,不像那天在马车里太急,一向都来不及打量与品尝。那精致薄唇缱绻地汲取着,陆梨只觉下雨了一般,魂儿都轻飘了,却柔软得舍不得匀出手抵挡,忍不住便在他修伟的身躯下轻蹭蠕动。
    青蓝绣花的帷帐下,只见两道年轻的身子勾划着,一上一下纠缠着,不时漫开旖旎的唇齿交响。后来楚邹便问陆梨:“想不想要我?”
    那轩昂的东西抵着她,热烈都灼入了骨髓,说不要哪来得及。陆梨心里也想他,只脸上为难道:“床就这样大,吵醒孩子了。”
    楚邹便堵住她呼吸:“那爷轻着点。”匀出一手去剥陆梨的绸裤。她的腚子也生得娇美而俏,白得晃花人眼睛,楚邹的手划拉开遮挡,然后清俊的脸庞便埋了下去…
    那天晚上的两个人大半宿都没停歇,说好轻轻的,可那刚柔相融,开荒辟地,渐渐却控制不住起来。床架子都跟着彼此的来去而响动,连带沉睡的宝宝小脸蛋也在轻颤。
    羞得陆梨直打楚邹。再不停要人命了。
    楚邹便把陆梨抱去了正殿的桌案上。子时的宫廷已经夜深人寂,那高梁殿宇之下黄灯清幽,陆梨岔着小腿在桌沿一晃接一晃,只是无力地挂着楚邹的颈子随他颠簸。她都不晓得自己有多媚,一声声嘤咛就像小猫一样挠人,直到天空露出鱼肚白,腰骨才像轮子一样被楚邹刹住了车。
    那时候都已经没力气说话了,殿内地暖烧得舒适,她的鬓发都沾湿了细汗。却怕他再退出来,怕那种充满之后抽离的空与痛,只是箍着他不肯松开。
    两个人便长久地厮磨亲昵着,楚邹爱怜地问她:“还好吗?”
    陆梨答:“脚麻了,下不了地,爷抱我。”
    楚邹托住她身子,轻轻擦拭:“舍不得你再受那皮肉之苦,可一沾着你便又控制不住,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什么。”
    “嘤嘤~~麻、麻~”话音未落,却听左边寝殿里传来小儿的细弱哭啼。许是察觉爹爹娘亲不在,小柚子竟不知几时提前醒来了,盘着小短腿坐在床边,看见爹爹竟然把手抚在娘亲喵喵那里,自己都没吃过呢,不禁哀哀地瘪嘴儿。
    可怜吧唧的,一看就是尿炕子了,看得两人又好气又心疼。陆梨嗔怪楚邹:“叫你别要了,瞧把他吵醒来,还不快去抱。”
    自从生了孩子她倒是当家作主了,时时拿乔劳动自己。楚邹偏把她往怀里一紧:“臭小子,由他待着晾干去。”又说该给起个名字了,嫌陆梨起的小名儿像太监。
    起个名字。按制东宫的第一个皇长孙,是要抱去皇帝跟前起名的。楚邹也没去问皇帝,自己给起了个“忻”。
    “善者,忻民之善,闭民之恶。”表阴暗心情如同不见天日的苍天老林,一旦用斧凿破开,便彷如开天辟地、云开雾散。楚忻,却道是个好名字。隔天叫人把消息透去给皇帝,乾清宫里的楚昂却置若未闻。
    皇帝不发话,孩子就进不了皇室的宗谱。楚邹默默等了二天,后来便对着檐脊上的角兽勾唇一哂,父子之间打这儿起便算是正式分道扬镳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短小的一章,下面再开始走剧情,本章也送小红包哦,wuli小伙伴们久等了
  
第208章 『壹佰』无情非欲

一场宫变死伤数千人; 血气充斥着庄严的奉天门场院多日不散; 让楚昂的心情亦诸多阴郁。
    养心殿肃穆黄匾之下,楚昂着一袭玄色升龙袍端坐于龙椅,片金缘的长袖随着笔墨走动微微轻移,那笔尖点在纸上显得沉默而凝重。他的神色是空茫和失望的; 为着从幼年到少年的惶惶隐忍,之后一直想要攥住的人情冷暖却最终无能攥住,这把龙椅终究是把人推向孤寡。
    老太监张福耷着拂尘站在他身后,看在眼里便默默叹气,却不敢出声打扰。他心也是体恤这个从两岁就伶仃出宫; 二十八岁又仓促继位的皇帝爷的; 可这宫里谁对谁错,他活了七十来岁也仍说不出个所以然。
    正月二十那天; 直殿监四个太监八只油靴踩着雪,在张贵妃的景仁宫门前挂起一幕厚重的黑帐。楚昂念着潜邸时的一场相伴,还有她在皇后去世这些年掌管后宫的辛劳; 终究没有太决绝。但是从门前挂黑账这天起; 一直到两年后张贵妃头疼病逝,期间楚昂都没有再踏足过景仁宫。张贵妃虽未废黜位分; 但景仁宫自此门庭寥落; 也形同于冷宫无异了。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一场宫变闹得声势浩大,老二楚邝被关进京都大牢,王府层层把守; 其余同党该斩的斩,抄家的抄家,发配的发配,一些平素与他私交不错的官员也都遭到不同程度的贬谪。可见楚氏皇族的敏感多疑是与生俱来的,隆丰皇帝是,换天钦皇帝依旧是。京城的局势从上元夜起就没有轻松过,官员们每天上朝勾着肩膀,说句话也都是交头接耳浅声嘀咕。
    这时候谁也不好当差啊,怎么劝?劝皇帝饶了他老二?泰庆王可是要篡位夺金銮宝座的,劝饶,说不中听点那就是你不把皇帝当回事。劝皇帝杀了他老二?那可是皇帝的亲儿子,现在杀是杀了解恨,等哪天后悔了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因此只有那么个别的官员敢委婉提出来,“到底多有军功在身,皇上恢廓大度,宽以待人,有容乃大,或将其流放西南海岛开荒是也。”
    楚昂听了也不表态,百官上朝如上枷,郁沉沉大气不敢出。
    听说宋玉妍在家跪求父亲进宫帮忙说情,宋岩不肯,后来不晓得宋玉妍说了句什么,从来宠爱女儿的宋岩竟然打了她一嘴巴子。是在正月二十七那天,叫宋玉柔偷着带进宫来找楚邹的。
    那天天气还算晴,接连几天不下雪,紫禁城里显得庄肃而静谧。东宫人少,青灰石地砖被雪水洗涤得纤尘不染,说话也空灵灵带着回音。陆梨正抱着楚忻在院子里晒太阳,然后就看到宋玉柔领着他姐姐进来了。
    宋玉妍一贯圆润精巧的脸庞显得有些苍白,唇红也不似平日那般明媚,微风打着她的刘海轻拂,眉眼间遮不住几许惘然。
    猜她这些日定然是为楚邝操碎了心的,这京城一块儿长大的几个孩子,还有谁人不晓得她爱楚邝爱到骨头里。陆梨对宋玉妍并无隔阂,照规矩互相表了礼,便问她做什么来?
    那天的陆梨穿着樱色斜襟褂儿百褶裙,上着浅淡的妆容,细节之处总是涂描得那般自然。阳光打着她微卷的睫毛,那笑靥美如春生,给人的感觉甚为舒适。
    说来两人眉眼间还有那么丁丁点的相似,宋玉妍看着,原本以为至少该有点嫉妒或酸涩,可真正见到了,怎的却发现内心却坦阔起来。她想,陆梨能有这般自信面对自己,必是因为对楚邹的爱有十足把握。她忽然通透,想她对楚邹应该从始至终都只是仰望,是一种对天尊王气的崇拜,但这不是情也非欲,并没有如邝哥哥那样的悸动,为他舍了一次,从此便刻骨铭心,时常惦念,扎入骨髓。
    宋玉妍问陆梨:“你可知道太子殿下在哪儿?”眼睛瞧着陆梨,并不别扭。
    陆梨大大方方指给她方向,说:“清早和小榛子去了圣济殿里,这会儿怕是该出来了,宋小姐可自己去寻她。”
    宋玉妍便回了一笑,转身带着丫鬟去,宋玉柔自个儿留下来。
    楚忻抠着椅缝里的一颗葡萄干,抠得十分专注,不时呆懵地抬起头看看。陆梨便趁势把一小勺蛋羹喂进他嘴里。小脸蛋粉扑扑的,两只眼睛黑溜溜,穿着一身青缎的小麒麟袄,一看就是他那个小蠢娘给做的。宋玉柔看着便走过去,两手小心地把他抱起来,问陆梨:“是你生的?”
    陆梨点头:“嗯。还小骨头软,你得托着他后背。”
    宋玉柔算一算出生的时间,一瞬鼻子有些酸,调整了下姿势。
    “吧、吧~”小人儿在怀里轻轻踢腾着,手里抓着木摇鼓隆咚响。那手指头幼嫩得像透明,指节凹进去一个个胖胖的小梨涡。宋玉柔掂起来亲了亲,像是发自肺腑般:“他不傻。”
    “是不傻,学他爹,闷不吭声有主意着呢。”陆梨说着,脸颊有点不好意思的红云。她现在的气色娇妍得如若一朵花,宋玉柔是最知道他们两个的,楚邹根本离不开陆梨,小时候就被陆梨锁着魂牵着鼻子走了,那位太子爷就是嘴犟,心里从来对她搁不下。
    宋玉柔就说:“你喜欢他,就勇敢地喜欢吧,我也不会再替我姐姐阻挠你。”眼睛里有一种哥哥对做妹妹的心疼,但藏得很隐秘。
    他的三角玉佩已经被母亲楚妙藏了,或者是毁了,虽然他从此没有办法再对另一个短命的女人有任何回忆,可毁了也好,很多事儿知道了比不知道更轻简。
    陆梨自是看不懂的,因他这句鼓励心生出感激,问他:“那你和三公主打算怎么办?”
    宋玉柔放眼望去三丈高的红红宫墙,略顿了一顿,应道:“我自个有主意,你不用担心。”说着把小楚忻放回椅子里,缱绻地看了一眼,拂开袍摆出去了。
  
第209章 『壹零壹』正煞入邪

三天后讨梅被送走; 听说是因为与小太监偷好; 被马太监在窗子外头瞅见了,那太监捧着她的脸亲得到处是印子,门被推开了还停不下来。
    说来从皇上把她与小翠派去楚邹身边,楚邹对她俩一贯十分宽松优待; 衣裳首饰的打赏更从来没断过。这才刚封良媛没多久就出这种事儿,确是有些过分了。楚邹念在她与陆梨姐妹一场的关系上,便顺水推舟配给了那太监做对食,把两个打发去浣衣局里当差事。
    是在正月二十九那天傍晚送走的,讨梅被太监脚离地扛着; 黑亮的长发倒垂下来; 俏丽的眼睛里泛着红,边挣扎边哭喊着道:“陆梨; 陆梨,这就是我们当初设想的后宫,这就是你说的姐妹情; 可叹我不懂; 我不服!你睁眼看看你身边的男人,他就是个冷血无情的种; 现年你如花似玉他宠你爱你; 可他朝你红颜渐老色衰爱弛,你逃不过是和我一样的下场……唔!”
    主子爷正在里头听着呢,马太监连忙一挥手,叫人用巾子把嘴堵上。
    陆梨站在廊檐下; 怀里抱着酣睡的忻儿,只顺着风势把声音飘向讨梅:“诸事皆因而果,一报还一报。你是我一道进宫的姐妹,一起吃苦受罚,一起在西二长街上拉过勾,起过誓。苟富贵勿相忘,你想当淑女,我午睡的功夫教你上妆,你喜欢二爷,我硬着头皮帮你给他传纸条儿送吃的。可不知从何时起,你却开始了明里暗中的算计,从天一门的尚食局考试,到后面在贵妃康妃跟前,挤兑我去太子身边服侍,之后更几次三番的来找茬。我不与你计较,反叫…春绿提点你要小心,谁让你是我在这宫里宫外第一次交心的女伴,我珍惜。可今儿恕我没有再大的胸襟,能够容忍一个伤害我儿的恶人,怕我这次再容了你,他日便是郭公与蛇。今后的路,恕我做姐妹的再不作陪,浪里风里各自把握吧。”
    她说着,一双潭井般的眼睛便望向远处的殿脊——“这后宫之中啊,看不见的刀光剑影,杀人的刀子都是不见血的,日后你就晓得了。那些女人能够活下来,手上没有哪个是干净,都得敬着远远的。”陆爸爸慢缓的嗓音遥遥耳畔,老一辈说得对,能活下来的都做不成真善茬。
    她往回走,马太监便让人把讨梅扭拧着扛出去了。
    楚邹端坐在正殿里,手上勾弄着一支毛笔。应该是才从外头回来没多久,头上尚戴着乌纱冠,一袭靛蓝缎刺绣云海团领袍,被他撑得肩展脊直。问陆梨:“你可怪爷太狠么?今后这宫里,谁人但敢冒犯你母子的,下场都要比这还不如。”
    言毕微敛凤目,凝了陆梨一眼。
    他尽做着这恶的遭人诟病韬光养晦的举措,可陆梨知他心底某个深处却抑着一股窒闷。那窒闷是伤,为着正…念的崩塌,而非要用邪煞去固凿那座垒。
    陆梨若是嫁给王世子,那么走便走了。今儿既留下来,心却倒安定了。从私心里,她想她是深深爱着楚邹的,能与他在一起她怎样都愿意。她便也不揭穿他,只把宝宝递去他怀里:“爷想要做什么,尽管心无旁骛去做。没得因为我和忻儿,倒叫你束了手脚。”
    楚邹顺势接过来,捻了捻陆梨的手心,冷声道:“我总要耗到他求我的那一天。”
    听说讨梅不几天就自挂脖子了,没死成,让楚邹给打发去了芜花殿。她那样争强好胜爱攀比的性子,是宁死也决然不甘愿配太监的,打发去冷宫倒反而叫她解脱一些。听人说讨梅被太监扛走的那天,脸红的有些不正常,便有猜度莫不是太子故意使人下了药。但具体是与不是就不得而知了,总之太子爷再次成了这宫里讳莫如深的一道邪煞。
    也不晓得二十七那天宋玉妍与他说了什么,但应该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因为以楚邹这般寡情的性子,是不可能无偿给人提供恩惠的。更何况还是帮一个预谋要杀掉自己的兄弟兼政敌。只是陆梨问楚邹,楚邹不肯说。
    不几天被封的泰庆王府里就传出消息,说二皇子侍妾春绿上吊殉情没死成,被府上大夫一把脉,竟是已怀有一个月的身子了。按说这当口王府被封得像个铁桶,一个侍妾寻死的消息是没意义传进宫里的,可偏偏就越过层层宫墙,传进了同样被封的景仁宫张贵妃耳中。
    张贵妃原本是一直死寂的,心如死灰地枯坐了半个月,在听到老二有后时,眼睛里忽然就带上了活的亮光。
    先是捻着珠子慢慢自语:“楚昂……叫他赐死老二之前,先给本宫一碗鸩酒。”忽然声音就大起来,哆嗦着唇齿近乎是吼:“子不教母之过,叫他杀了他儿子前,先给本宫赏一碗毒酒,我代老二先死!”
    听站门的太监复述,那天的张贵妃叫郑嬷嬷搀扶着站在院当中。她本性泼辣,彼时亦豁去不管不顾,对着隔墙的皇帝喊:“那是生下来就被你抱住的孩子,你曾说他四肢武健必当有作为,他为你在裕亲王府幽困时添过热闹,在你进宫继位当晚抱着我哭、为你担惊受怕,更替你征战沙场豁出性命保卫江山!他为何反你,不是被你逼反的吗?这么多年了,你自以为深情不负,可你又都负了些谁?你用何婉真逼伤了孙香宁与你最爱的第四子,又用第四子伤了踏实本分的老大还有我的老二,现如今你又用这个孙香宁留下的遗骨和那个大宫女,逼反了你最器重的儿子们。要我说,要杀都杀了,早晚都会有那一天,倒不如此刻就把小九儿扶上去,也省得再一步步、一个个的折磨……”
    四十一岁的张贵妃,因为头疼犯病,妆容下的眼睛和脸都带着虚肿和颓败。那番话字句铿锵犀利,回荡在红墙琉璃瓦之下,东六宫静得悄无声息。
    前头斋宫的诚肃殿里,楚昂正在考问皇九子楚鄎功课,楚鄎笔下的字点了点,忽然就崴去了一边。楚昂察觉,便对小路子吩咐:“贵妃神智疯乱,嘱咐陈太医去给瞧瞧。”
    小路子弓腰应声“诶”出去。楚鄎默了默,兀地扑通一声跪在桌前:“父皇在上,儿臣恳请父皇饶恕二哥之过,儿臣业已渐长,过了这月,恳请出宫建府自食其力!”
    楚昂容色沉冷,闻言便是受伤,问:“你也认为朕错了吗?前些时还说要陪父皇终老,现在你也要离开,把朕留在这座宫里孤家寡人。”
    伺候在一旁磨墨的锦秀一惊,连忙跪在地上啜泣道:“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本该早早去死,不该领旨抚养小九爷。因为一心报答皇上与皇后、贵妃两位娘娘的恩德,唯把小九爷捧在手里心不敢出任何差池,只是臣妾真的不明白,为何这抚养好了抚养坏了,在他们眼里都是一种错。而今小九爷聪慧上进,慈孝仁爱,臣妾去了心也安了。恳请皇上赏旨意,赐臣妾削发为尼,枯灯古佛为皇上与九爷日夜祈福,也断不好叫九爷年岁小小就出宫受苦,臣妾罪感深重,无颜苟活!”
    说着眼眶便又委屈地红了。
    陆梨的铜绿上得悄无声息,尚食局宫女每日涮洗也无能发现其诡秘,那食物的毒却是日积月累的,先头毫无征兆,等到累积够了才渐渐现出兆头来。最长不过三年至七载,或神智昏乱失常而死,或苦病拖延而逝,乃是一把看不见的刃,伤人在精髓。锦秀从腊月开始,睡眠与发质便开始变差,尤是最近,楚昂清晨醒起,便总能发现她落在枕边的一两根黯淡发丝。她兀自背着自己叫人炖何首乌,女人的容华易逝,她又何苦这般经营辛苦?
    他以为她是因为这半年性命频频受迫,因而日夜萋惶不成寐。总不过是在深宫里依附自己苟活的宫女子,他便淡淡道:“康妃既尽了责,问心无愧便是。朕并未牵及于你,又何故一番莫名之言?”
    楚鄎扭头看着这一幕,心下便生出纠结。四哥纵有犯上,可有一句他听进了心里,那就是皇子不当与宫妃太过依赖耳。楚鄎也想出宫,出离这个深深的宫闱,想去展望外面的天空和风景。他救锦秀,只是不忍看她死了,可并不想四哥对自己失望。他在这宫里也过得很辛苦。
    楚鄎便低头道:“父皇威仪天下,勤勉为政,受万民景仰,儿臣并非此意。是儿臣贪知外面的世界,愿效仿四哥十岁出宫历练,学以致用,以报效父皇,为父皇分忧。”
    少小男儿,一字一句体贴恳切,听得楚昂心中多为不忍。鎏金壁画下,楚昂板着隽朗的面庞,眼瞧着跟前清俊条长的儿子,便满是怜爱地叹道:“都是十岁,可你与老四当年不同,他那时的身量却比你要宽展许多。你是中宫皇后留下的遗子,朕对你多有偏爱,这原本情理之中,不应成为你心中的负担。你今时才十岁,老二、老三十五出宫建府,老七虽早但也过了十二,便再陪你父皇二年,等宫外府邸布置妥当再出宫不迟。”
    可宫外的府邸已经是眼下京城里最最好的了,父皇剩着谁都没舍得给,从前年开始就命人往里添置和修缮,连大哥住的裕亲王府都没这么气派。
    楚鄎本来想说就这样已经很好,但敛了敛嗓子又吞了回去,双手趴地一伏:“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这之后,那宫外的生活便成了他的祈盼。似遥遥无期却又精确数算着时日,在他近千个心绪困乱挣扎的日子里,殷切等待着一场离开和释放。
    也许本来就没有真的想杀楚邝,只不过是用来威慑一下杀鸡儆猴罢。后来的楚昂便决定把老二关去京郊皇陵外头一个荒旧的府邸里,长期幽禁。
    楚邝是在二月初八从牢里提出来的,陆梨没有看见人,只听说脸庞憔悴,魁梧的身躯看上去也瘦了不少,但眼睛还是亮的,死寂里隐隐还敛着一抹不羁。
    春绿在三天后被送去陪伴,同行的还有小喜子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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