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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花事记-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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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侧。
    楚邹一看,睇见箱子里头一摞陈旧的破碗碟,还有枣木弹弓、糖泥人、发霉的面团子。竟然还看到自己曾经钟爱的一方砚台和狼毫,面上沾着蔫干的冬瓜皮,他便猜着是陆梨小时候的勾当了。
    那砚台与狼毫乃是八岁册封太子时母后所送,一直很得他喜欢,每次练字的时候,还是小麟子的陆梨便杵在他跟前,两眼珠子黑咕噜地盯着他瞧。他先还当是自己的字写得好,叫她蠢瓜子看得崇拜,不料没过几天砚台和狼毫就没影了。抓她来问,手里头卷着一团面粉蛇,光是嘟着腮子不说话。气得楚邹把她架出去,连累宋玉柔一块儿罚站了两时辰,不料真是被她顺走了,躲在那没人的院里做了切菜板子。
    楚邹看了一眼,不禁蹙眉低语:“就搁这吧。”
    太监楞了楞,连忙勾着脑袋答是。
    深夜烛火摇曳,帘帐下不知睡眠,只把那狼毫在手中翻转。笔尖的尾毛被分做两条扎了辫子,底下用刀划了眼睛和大歪嘴,嘴唇上还涂了红。明明分不清自己是雌雄,偏就骨子里喜欢女孩儿的东西。
    楚邹晃着笔管,眼前又浮现出与陆梨在宫中相伴长大的一幕幕。忽而是她扣着顶太监大帽耳朵,懵懂嗫嚅:“太子妃也像柿子爷姐姐一样漂亮?”
    忽而又是她低着头,两手攀着自己的袖腕多少依恋:“主子爷撒谎了,为何要带小碧伢回来……爷喜欢她,眼里不看奴才了。奴才做的不想给她吃。”
    他却冷漠甩开她,屡屡对她绝情怒语——“不过从宫外带进来个丫头,你一个奴才何来恁大脸面,竟敢背着你主子爷赶她走?我东宫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打今儿起就把东西搬走,别在你爷跟前晃眼了。”
    “你与你主子的缘分,说穿了也就是这一桌子的膳食,其余就别痴心妄想。这紫禁城里的诽言能要人的命,你太子爷上头还有父皇与兄弟,你若记着爷这些年待你的不薄,从这里出去后便好生想想……”
    那十四少年的嗓音伴着十岁小奴才的眼泪历历在目,楚邹的心又钝疼。想起晌午在履顺门下看到的陆梨,风吹着她的曳撒那般绮丽,他就把狼毫搁在胸口,轻声唤了一句:“小麟子……”
    想要给她个好将来,自己便先要做到绝情。
    四方院里安静,那帐内的人影依稀朦胧,讨梅站在窗外看着,心里便如同浇了醋一样难捱。这个愈来愈散发出帝王气宇的皇太子,即便与陆梨是堂兄妹了,他也依旧视别的女子如无物,那般高冷倨傲目中无人。做个独守空房的良媛有什么用,不如春绿一个王府小侍妾。
    她便站在外头,吃味地咬了咬嘴唇。
    三日后早朝,建极殿大学士施乃安提议东宫当选太子妃,一则太子年近二十膝下尚未有所出,二则身为皇储本应开支散叶,以兆国运之昌盛。又有宗人府提议,领侍卫内大臣宋岩长女玉妍,容貌佳丽、行性端庄、贞静娴婉,是为太子妃上上之选也。
    楚昂高坐在金銮宝座,抑制着咳嗽,问楚邹何意。楚邹着一袭杏黄蟠龙袍,笔挺身躯立在阶下,只恭声答:“儿臣遵父皇恩典,无有异议。”
    那英俊如玉的脸庞上泰然无波,彼时老二楚邝就站在他对面,冷眼睇着这一幕,只是沉默不说话。老二现已是个不得宠的王爷了。
    皇帝看楚邹这般冷静接受,不由欣慰点头。隔日圣旨颁发下去,宋岩当朝领旨,叩头谢恩。
    消息传到东平侯府,宋玉妍竟也出乎意料的无有吵闹。彼时手上正做着女红,只是不慎把指尖刺了一刺。
    六月清风苑摆宴那天,她才知道楚邝的侍妾怀了孕。大清早的雾气还没散去,便看见楚邝抱着春绿从他的院里出来,春绿柳条儿一样柔弱地倚着楚邝的胸膛,楚邝那般爱护地兜着她,脸庞上写满了熬夜的倦惫。看见自己站在墙根下看他,只自责地紧了一紧春绿,竟就漠然错开了眼神。
    宋玉妍看在眼里,心底便如五味杂陈。想起在林子里的一幕,她俨然可以感受到楚邝的悸动与悍然,可他一直小心翼翼,她先时疼得打颤,后来却淌得像条小溪,可他哪怕到最后的紧要关头,也依然是小心翼翼的保留。她却知他远不止那些。
    待看到春绿她却忽然明白了,想他对着春绿一定是全然的毫无保留,而自己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个开罪不起的千金大小姐。她从骨髓深处眷恋他,心却也认命下来,平静地答应了楚邹的婚事。
    婚期就定在年后的五月,一个姹紫花红的好季节。当年四岁进宫的皇太子,打这儿一纳太子妃,便真真算是成人了。宫廷里眼看将有喜事,奴才们往来间脸上也添了不少鲜活气。

第198章 『玖拾』谁的孩儿

陆梨是在芜花殿里听到的消息。
    讨梅穿着一身艾绿栀子花地对襟袄; 搭着鲜艳的百褶裙; 不知贿赂了守门的太监什么,俏盈盈地走进院里头找她。
    给陆梨捎来了一小篮花生,说是家里母亲亲自晒的。花生花生,早生贵子; 瞧这话应验的。脸上含羞又喜庆,对陆梨说:“殿下年轻气盛,总在跟前伺候着,时日多了难免逃不过。陆梨你不会怪我吧?你也知道的……实在是爷疼人得紧。”
    “还好赶在太子妃进宫前头,说不准将来还能落个东宫的皇长孙。就是最近爷忙得像个陀螺; 不好这关头开口打扰他。嘴里头淡得吃啥都没味; 想来想去还是得求自个的拜把子姐妹。这东三局西三局的宫女加起来,也不敌你陆梨一个小厨娘。”
    彼时刚进宫都才是个青葱少女; 一眨眼都已经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攥着陆梨的腕子,眼里一些讨好几许歉然,像中间未曾有发生过不愉快。
    一边说话一边不自觉抚着细曼的腰身; 双颊十分的好气色; 听说在宫外头楚邹对她不薄,还容她回娘家风光了一阵子。
    陆梨想起去岁讨梅当众扔在自己面前的亵裤; 心里却依旧不太平复。这宫中食物来往皆能成为致命; 不管真假,她不接讨梅这茬儿。
    陆梨便只说:“若真是怀上,那该要恭喜你了讨梅。只我这手艺,虽承了中宫皇后和李嬷嬷的教诲; 到底学不精,一年多过去早就生疏了。既然有可能是太子爷的长子,你该告诉他,正好抢在太子妃前头风光风光,莫要等她进宫来,殿下的心思怕也就分出去了。”
    她言语含笑,虽穿一身灰蓝的大褂子裙,可绾着双鬟髻,明眸澈然,红唇嫣嫣,端的是个天香国色。讨梅听完脸上就讪讪的,说:“那也是,左右花生也捎来了,便归你用吧,瞧这院里头寒碜的,多补补身子。”然后就走了。
    那花生陆梨还没来得及吃,便叫灵妃吞下去大半。先时没注意,过个三五天,忽然手上脸上就冒出来一颗颗红疮子,痒得用手挠,挠完了越生越多又丑陋。陆梨愣生生吓了一大跳,忙叫送膳太监把剩下的交去给大师哥,刘得禄找人一查,乃是浸了毒的,便是不吃,手指头剥多了也都得烂疮子。
    这是要毁陆梨的容貌呢。她必是以为陆梨关在这里头一身寒碜,便毒烂了脸和皮肤,也没有人会细究。讨梅在那之后没有再来过,陆梨想起前年五月,和春绿和她三个人在宫墙下的手勾手,一场姐妹的情分终究耗不过两年,这就算是结束了。后宫女人破不了的交情定律。
    腊月初高丽那边来了信使,说老高丽王病中躺卧,大约王世子不日便将继承王位。未免后宫其余诸子内乱,求请大奕朝赐郡主和亲,以扶持父子平顺交替。
    信中说:“六月殿下在林中遇一女,归国后念念不忘,感叹王朝女子之聪慧端庄,是为世子正妃之佳选也。”
    虽未正面求娶陆梨,但也表明了对陆梨的爱慕,不直言想娶她,只为给她自己一个选择的余地。
    朝臣们及肃王、庆王等几个府上的王爷,这次倒不待皇帝开口,便纷纷提名陆梨。虽然话不说穿,但私底下大家心知肚明,一则陆梨的生母本就出自高丽贡女,二则嫁过去也是当高丽王后,不管是不是隆丰的骨肉,反正是给二哥一个交代了。总不能嫁自个闺女过去吃苦,嫁齐王的女儿也不可能,那是给他老十二留后路,除了陆梨没谁更合适了。
    皇帝对此亦然。壬子日那天大寒,叫人把陆梨从芜花殿里叫来问,陆梨想了想,却没有答应。
    高丽使臣随同带来的,还有王世子给陆梨的一纸亲笔信笺。信上说:“问梨子姑娘安。与卿一遇难忘,也曾试图说服自己放弃,却缕以失败告终。无怪谁人对错,只因相遇晚之一步。但晚一步已矣,只唯这一步,错过却须等待下一世。若能如本宫之愿,平生当以无憾,静待佳音。”
    那笔体劲秀明晰,亦如他给人的温暖照拂,叫人入目舒适。信上还特意提到一句,可望陆梨携亲眷同去。外人看不懂意思,以为说的是吴爸爸,陆梨却知道他说的还有宝宝。
    两三个月加起来也只不过几面的缘分,想不到王世子却能这般大度,陆梨不免讶然感动。
    自楚邹回宫后,朝堂与后宫皆大为震荡,戚世忠左右臂膀被削,许多重要差事亦被楚邹换了岗。倘若中间不生波折,相信戚世忠与锦秀的倒台指日可待,她走亦可走得安心。
    但若是嫁去做了王后,将来与李仁允生儿育女,小天佑在弟弟妹妹跟前便永远成了外人。最多也只能是认个明面上的义子,连叫一声“娘亲”都是恩赐,陆梨得亏欠这个孩子一世。想起小天佑这条命的得来不易,想想怀胎十月的母子相偎,陆梨便不忍心。
    那日跪在养心殿里,求请皇帝另择郡主,自己愿做个陪嫁的女官。楚昂不允,只命陆梨从芜花殿移去萃赏楼后面的公主所,以郡主的身份出嫁,婚期定在三月,大意是要在楚邹成亲前先把她送出去。
    三公主楚湄见陆梨搬出来,高兴得不得了,亲自去求请了父皇,让陆梨和自己住一道院子。
    她和楚池不同,楚池每次一找皇帝都是要求这要求那,楚湄却显少到跟前,便是在跟前也都是轻柔细语的关心问候。楚昂对这个三女多有宽容,偶有请求都是应允的。
    陆梨是在腊八前一天搬出的芜花殿,灵妃在边上涂着她亲自调配的膏药,枯瘦的老脸上别别扭扭,分明颇有些欲言又止。
    陆梨与她告别,问要不要一块搬出去养老。
    她却又不肯了,说出去活不过一天就得死。在这废宫里看多少年和看一天没区别,老得老得都忘记了死。出去了找不见熟悉的人和事,宫墙依旧,皇帝宫妃却早都更替了几代,她便活着也会以为自己是一道老死的魂。
    那精亮的眼睛里颇有些悲凉,都说她是疯子,时不时说出的话倒像个看尽尘埃的正常人。
    陆梨便关照大师哥,让每天多送她两份吃的,将来若是去了,也给送一床好席面。
    都走到斑驳的红门下了,灵妃这才磨磨唧唧地把陆梨喊回来,对她说了一段藏头诗。信誓旦旦叮咛陆梨,说这可不是传说,宫里头她就只告诉陆梨一个,叫她惦记仔细了,保不准将来江山社稷还得靠她来扭转。
    “春望西去,咸阳安在,寿堂宜斋,二十步秋叶徘徊。”——诗词倒是挺美,陆梨猜着她一定在说那个地下金库了,虽不太信,左右不费事,也就记了下来。
    搬去公主所的那天,小翠也一块儿过来帮忙收拾。她一来嘴就停不下,问陆梨廿三那天讨梅是不是有去找过她,说太子爷后来隔天便罚讨梅禁了七天足,说是茶水泼湿了他紧要的公文。可谁都知道,楚邹平素几不对下人发脾气,除非是触碰了他的底线。猜着就是因为陆梨了。
    还说楚邹没有和她们好,一个指头都没碰过,叫陆梨可别被讨梅蒙了。说楚邹在杭州的时候帮陆梨出了小碧伢的恶气,那小碧伢可真不要脸,还当爷跟从前一样心地纯善,一边妄想再跟进宫做娘娘,一边当爷是二傻子想讹五千两替爹还债。亏得爷当年竟能看上她,比我小翠都不如。
    她说得口若悬河,恨不得把这一趟的风光都悉数描绘。陆梨问她怎么知道的当年那些事,蓦地却双颊一赧,红着脸不说话了。不用问都知道是小榛子,也真是奇了怪,小榛子长着一张生人不近的土脸,宫里头奴才们都忌着,偏就只吃小翠这一套,连陈年烂谷子的事都能套得出来。
    陆梨也不多问,只一想到楚邹禁讨梅的足,便知他此时虽风口浪尖,明面上不找自己,暗地里实则还是上心的。可他既知道自己要远嫁高丽,却只言不语,当初还说过的,叫自己再对他勇敢一点,陆梨便不晓得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但好在这一出来,倒是可以借着去看李嬷嬷的名义,时不时地瞧上小天佑几眼了。
    腊八一过,直殿监便要开始扫尘,御膳房打年糕备果盘,各宫里也热热闹闹地开始剪纸贴窗,年味儿一日比一日足。
    陆梨趁着夜里无人时,给小天佑做了一件猴子抱西瓜的新年袍,十五那天便给送了过去。快满八个月的小天佑,已经会爬了,还能扶着东西站一会。男孩子爱淘气,蹭蹭蹭就爬到床沿边,吴爸爸怕他掉下来,学着当年陆安海的做法,给床沿安了个木栅栏。
    似乎因为娘亲的出现,那疹子消退得很快,小脸蛋又变得如瓷玉般粉嫩。每看见陆梨的身影从前院过来,便扶着木头“咿咿呀呀”地朝她蹬腿腿。长出两颗牙,能吃蛋黄泥和鸡蛋羹了,抱起来沉甸甸的一团儿。陆梨叫他小胖柚,他就咯咯地笑,伸出小手八爪鱼一样抚她的脸。每天一到那个时辰就趴着栏杆朝外张望,两眼珠子乌泱泱的,看得可专注。
    这当口李嬷嬷去烘尿布了,就他一个人坐在床头玩着布袋罗汉。用软皮球压着罗汉的肚子,压不下去,倒把罗汉滚去了地上。
    楚恪牵着黄毛狗云烟,巴巴地杵在台阶下看了好半天,看着他腿间的小雀雀,便知道是个小弟弟。
    他就骄傲地扬起下巴:“他没说把木雕给你玩儿,知道该打你板子了。”
    小天佑听闻人声,蓦然抬起小脑袋。看到外头站着一个矮矮的小人,还有一条奇怪的戴花的长毛,他可没见过外人和狗,不禁呆呆地坐在床上稀奇。
    楚恪等不来回应,便不得劲。他本来还占着自己和小四叔亲,颇有些盛气凌人,不禁嘟嘴道:“怒泥是我的好朋友,皇太子是我小四叔,你是他们的谁?”
    他的声儿稚气,板着枣红色的团领小袍服,像个知天知地的大能人。
    小天佑愣了一愣,待听到熟悉的“怒泥”,便扶着栏杆舞小手:“呜呜呜——嘛、嘛!”
    楚恪看他招手,心里便没骨气地一暖。弃了狗跨进门,帮他把地上的罗汉捡起来:“但你若是我弟弟,我就不去告状。我陪你玩儿,你可喜欢?”说着便屁股一滑,刺溜溜蹭上了床。
    因为皇帝有过嘱咐,怕搅扰李嬷嬷清净,这一带少有人过路。晌午宫墙根下悄静,他却未把门关紧,若隐若现的婴儿稚语便从后院里飘出——
    “呐、呐……”
    “你爹爹要娶妃子了,我爹爹也去远方了,我们是一块儿的。”楚恪把一排罗汉叠着长蛇。讨梅站在外头看,便看到他对面一个八…九月大的小团儿。那黑亮的眸瞳、俊俏的鼻子和嘴,分明清晰印刻着陆梨和楚邹的影子。算一算时间,不正好就是李嬷嬷头疼搬进来的那段日子吗?她便绞着手心的帕子,勾唇一笑。
  
第199章 『玖壹』烟花璀璨

“瞧; 这就要倒了。”
    花梨木床榻上; 楚恪把罗汉大仙们一个个往上叠起。才叠三个就开始摇摇欲坠了,他还没来得及伸手扶住,呱嗒一声全倒下来,逗得小天佑咯咯直笑。撅着屁股就往楚恪身边爬; 伸小手儿要摸他。
    那小手暖绵绵,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婴儿奶香,楚恪有模有样地盘着腿,任由着小天佑摸。摸得他小脸蛋和心里软和和的,连父王不在的失落和伤心好像都给抚平了。
    楚恪就说:“他除了会雕东西; 他还会射箭、骑马儿、扎风筝; 在天上呼呼,你想去看他吗?他可厉害。”
    一边说一边舞着袖子挥来挥去的; 看得小天佑眼睛一眨一眨。那个传说中的“小四叔”,这半晌从楚恪嘴里听到了好多,像尊上神似的。他虽然听不懂; 也傻不隆咚地张开小嘴学“嘛、嘛”。
    李嬷嬷烘完尿布; 端了米糊从廊上过来,还以为小东西这么安静应该是睡着了; 不料掀开帘子进门一看; 就看到三王爷的儿子耷着一身小红袍,正把木栅栏打开,拖着软团团的小天佑往床下抱。
    大冬天穿的都累赘,他自个儿也才是个三岁多的孩子; 僵硬地拖着天佑,小半个身子都悬空了。尿布片子都快滑到地上,急得黄毛狗云烟死劲趴在床沿顶。他哥儿俩个却还兀自齐心协力着,天不怕地不怕。
    李嬷嬷连忙几步过去,抻着小天佑抱起来,啧啧道:“哟,这是打哪儿冒出来个小世子,这样折腾宝宝呐。”
    楚恪尚且专注,力道忽然一空,那奶香的身子就从怀里滑开了。仰头看见李嬷嬷一张宁祥的脸,满心里还意犹未尽,就捏着小天佑粉嫩的小脚丫说:“他是我小四叔的宝宝,我喜欢他,带他去找爹爹。”
    小天佑被他捏得痒痒,“呀呀”地晃着两条小胖腿,哈下…身子又想和他玩。男孩子都爱淘气,这哥儿两个一缠上,往后可就扯不开了。
    其实要论私心,李嬷嬷也希望能把孩子光明正大地抱出去。她是从小看着楚邹和陆梨长大的,倆个一块在皇后坤宁宫里读书写字,一个满脸倨傲不爱搭理、却又不时地教她这管她那,一个心儿魂儿都沾他身上,看不懂字一紧张把书都拿倒了,那是真真正正的青马竹马两小无猜,怎么天老爷偏就给了这样一个身份死局。
    当年皇帝在皇后去世后,内心很是孤独消寂了几年,后宫接连无所出,只有一个沈妃能偶得圣眷。锦秀就是在那样一个环境下,凭着一介宫女的身份正好入了皇帝的心。也许并没有几分爱,只不过刚好他在最孤寂的时候填补了空缺。但这些年几经起伏盛眷不衰,父子二个因此生生离心,好容易才有了这个转机,这当口若把孩子抱出去,等于又把太子推上了风口浪尖。甭说那帮损公肥私的朝臣,就是几个王府里的王爷也不可能会容这个孩子好过。
    也不晓得怎么就被老三的儿子撞见了,李嬷嬷怜爱地拍拍小天佑的背,应道:“可不能抱出去,抱出去下回就见不着弟弟了,恪世子可千万要守口如瓶。”
    她保养得宜,言语里总是带着宫廷的持重,楚恪听得一唬一唬的,问:“为什么?”忽而眼珠子咕噜一转,又自顾自道:“我晓得了,因为皇爷爷不喜欢他,还把怒泥关起来。”
    可不是不喜欢么?大奕王朝最忌宫廷秽…乱,这就是他堂兄妹二个乱了常纲生下的孩子,皇帝能容得下?
    李嬷嬷因为皇后的缘故,从来不去说一句皇帝的不是。只疼爱地摸摸楚恪的脸蛋:“孩子的心眼最是明…慧,大人的事儿也瞒不住你。”一边说着一边把小天佑抱坐在膝上,端起碗儿喂米糊。
    楚恪跟着舔了下小嘴,便明白这是个藏起来养的宝宝了。他就勾住天佑的小手,也疼爱道:“我不说,我是哥哥,我保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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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话里唱:“二十四,扫房舍。二十五,糊窗纸。二十六,蒸馒头。”宫里头可比外头要早一步,腊八一过就开始马不停蹄筹备起来。今岁东宫太子复立,江南大丰收,连那十几万匹布的销路都被太子爷搞掂了,年后还有两场大喜事,这个年可要办得精彩一些。
    承乾宫里,康妃锦秀坐在妆台前不高兴。张贵妃自个头疼不济,却把事儿派给咸福宫里的庄嫔孙凡真去办,孙凡真到底大家大户出来的千金小姐,主意多,门路广,出了不少个点子——
    大年三十吃饺子,哪个嫔妃、小主的饺子馅里有福字,谁就得万岁爷三天驾幸;元宵节赏花灯猜谜,各宫门口摆擂台,到那天阖宫的太监宫女都可以参加,哪个宫里奴才打下的擂台多,就可到乾清宫皇帝那头替主子领赏赐。具体赏的什么,就看万岁爷的心情,连着慈宁宫那头的老太妃都有份。这两主意一出,无论主子、奴才、老一辈的,谁都能跟着沾了光,可不,好人全给她一人做了,万岁爷听了还图热闹。可她一个嫔,她够这个格?
    清早阳光融融,锦秀坐在金黄的铜镜前,那篦子梳着头发,怎的一连气梳断下来好几根。扯了扯断发,语气就不友善,问香兰:“皇上这会子人在哪?本宫这一头青丝,从前可最得他喜欢,近阵儿也没少注意保养,倒显枯糙了。”
    香兰伺候在一旁,连忙奉承道:“回娘娘,今儿天晴,万岁爷正在御花园里小憩,几个主位娘娘都在。冬天干冷,都这么抱怨来着,回头奴婢给娘娘加几盆水植养养湿气就好了。”
    锦秀听了便起身往广生左门下出去。
    ……
    难得晴天好,两旁和风暖阳,万春亭里丝竹声轻幽,是乐坊的女工在抚琴。廊下几个年幼的皇子公主在数蚂蚁,时而传来几声稚嫩的笑语。本朝天子广开枝叶,后宫子嗣颇丰,笼统一算公主排到第七、皇子排到十二,加起来得有十九了,都是蓬勃朝气。
    “咳咳……”皇帝端坐在正中的锦椅上,时不时溢出几声咳嗽。过年就四十有四的楚昂,脸庞依旧是那般英隽,骨子里油然而生的清贵,却从肤色里微微显出来几许青灰的倦惫。
    自从去年大病了一场,今年一入冬就咳。
    德妃在旁听了,不由体恤道:“冬日天寒,皇上仔细龙体安泰,夜里头别秉烛太晚,眼下太子爷回来,许多事儿正可以交给殿下去办。”
    张贵妃想起自个的老二,听了就酸溜溜:“倒真是交给太子了,如今这朝堂和后宫,哪儿不是太子的人。进宫禀事的不去养心殿,直往他宁寿宫里拐,本宫这里想换批炭吧,打发人去问,徐太监也不在了,一拨子老人被他换了新面孔,要个炭也不买脸,瞧这差事办得妙。”
    呵,她景仁宫里勾搭柴炭司,每年冬天都合伙克扣贪赃,这事儿也好在这叫冤。
    锦秀一袭玫紫宫裙款款而来,听了这话不由扯嘴角。但也唯有在对待太子的事上,她和张贵妃才能够站到一致了。她是没想到楚邹去一趟浙江回来,手段竟能犀利如此的。当初借着滑胎谋算了一把,原只当他必将又一蹶不振,不料小子竟是破釜沉舟青云直上,更把陆梨丢去了一边,这是她所没有想到的。
    人最怕的就是心无挂念,一无挂念便意味着捏不着软肋。
    想到戚世忠连日的要挟与抱怨,锦秀眼底一暗,偏含笑启口道:“贵妃姐姐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太子爷如今一改往日消沉,能这般力挽狂澜,本应是件值得高兴的好事。这是中宫的恩惠普照,皇上也算对皇后娘娘当年的遗嘱有交代了,皇上您说是与不是?”
    小九楚鄎一直屏着呼吸坐在一旁,最怕就是四哥与父皇的关系又被挑唆,听锦秀这般圆场顿时舒了一口气,附和道:“四哥一直很努力。”
    哼,中宫,她一个宫女上位的也好意思提点中宫。张贵妃看得不舒坦,便揩着帕子道一句“臣妾累了,回去歇歇”,楚昂也没开口留。年轻时多少爱眷,现已与他淡漠到心有结怨。
    锦秀便旖旎地坐去楚昂身旁,弯眉眼对楚鄎宽慰一笑。楚昂未置可否,只淡漠道:“这碧螺春近日总不对味,去把老刘子给朕叫来问问。”
    锦秀端起来一闻,见张贵妃走远,便做了然大度:“哟,臣妾这才想起来,八局里有四个掌事都被换人了来着,泡茶的半月前就不是老刘子了,难怪皇上喝着不对味。新来的方太监技艺是好,到底奉承的是东宫的口味,回头臣妾得去提点提点,大抵是还没熟悉皇上的喜好。”
    说着便把茶水泼开,自己掂起帕子为楚昂沏了一盏。
    东宫、东宫……
    楚昂的容色便微现不悦,但他本是深谙楚邹的本性的,那小子四岁时便已展露锋芒,性情乖僻且不驯服,倘使不沾权势便罢,一站到高处便不由衷地露出那锐利之势。当年自己选他,不也正是因为看重了这点么?
    但好在如今还是对自己恭顺的。他便轻蹙眉宇,像是在对自己说:“他这样也很好。”
    ~~~*~~~*~~~
    腊月初高丽使臣归国,皇帝钦点陆梨等十余名青春美女之像,由使臣带给高丽王阅之。那画像上陆梨排第一,虽未正式赐封她为郡主之位,但一桩联姻之事便算是定下来了。
    热热闹闹的年味儿充满着紫禁城的每一个角落,十七那天楚邹在焕章殿审阅初一大典的物事所须。
    高旷的殿脊之下,他一袭玄色常袍在漆红大柱旁行走,小路子跟在身后,指着几个忙碌的太监汇报:“那边是宝案、香案和明扇,初一拂晓锦衣卫会在奉天殿里陈列好;这块是钟鼓器乐,除夕前夜仪礼司就让抬走了;还有骏马、犀牛和大象,典牧所过几日便能牵来,殿下宽心,奴才们没有不仔细的。”
    楚邹颔首点头,凤目扫过角落一簇箱子,那箱木朱漆,裱有红绸,还有几盒首饰与布匹压在上头,隐约几行外藩文字。不禁蹙眉问:“那些是什么?”
    小路子一愣,勾头答:“哦,是高丽使臣求亲的贡礼,这才是一小部分,其余的年后还要大批送过来。皇上说这些既是给梨子姑娘得的,届时便还归她随着嫁妆送过去,清点完就暂时搁这了。”
    楚邹听得薄唇一咬,心里泛酸涩。
    在最初知道陆梨是自己的堂妹时,他确因自己对她所做的那些霸道占有而自罪自责,但后来都没有放弃过打听沈嬷嬷的下落。这是当年东筒子闱院里除了锦秀之外的唯一一个知情人,只是都没有再捕见她的任何消息。听咸安宫守门老太监说,沈嬷嬷有提过张贵妃或能赏她恩典出宫,但楚邹出宫办差后托人去她的老家找,也没有踪迹。倘使沈嬷嬷已经死了,自己与陆梨的身份这个局便解不开,陆梨既不肯抛弃一切随自己走,那么便免不了父皇安排她婚配。
    但他在得知陆梨的亲事后,还是接连七天夜里都难以阖眼。只是忍着没有去找她,怕一见到她,先前所做的一切坚持顷刻便都要崩盘瓦解了。
    楚邹问:“那个人,你见过么?”
    小路子默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说的是高丽王世子,连忙答:“见过,和太子爷差不多的年岁身量,甚为谦和明朗的一个人。先前在西苑林子里曾救过陆梨一回,听说这次求亲,还专门给她捎了一封信,奴才瞧着他两个挺般配的。”
    最后一句话是真心的,但话还没说完,楚邹一双锐利的凤目便瞪过来,唬得他忙又把尾音噎下去。
    何用他多说,楚邹也已间接地和这位王世子打过交道了。
    似是因着那春花门里搅扰了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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