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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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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鬟扫了崔钰一眼,并不做声。
    崔承因心爱之物不见,哪里肯放手,便道:“纵然不是她,她的丫头呢?”
    露珠儿想不到崔承竟说自己,忙道:“小少爷,我们并没有偷什么麒麟……都不知是什么东西。”
    崔承索性上前,因他个子小,便踢了露珠儿一脚道:“你们只不认,看我去告诉老祖宗。”
    云鬟见他如此无赖,便喝道:“休要放肆。”
    崔承听她声音里透出一抹严厉,忽然想起上回被她掴了一掌的事儿,不觉有些害怕,忙后退一步,又拉着崔钰,求助般道:“哥哥,你如何不帮着我?你瞧她又要打我呢!”
    崔钰看一眼云鬟,只苦笑道:“罢了罢了,若再闹到老祖宗哪儿,又不知怎么样了。”便低头看着崔承道:“好兄弟,你别闹,我带你出去,再给你买一个更好的可好?”
    崔承从来任性,哪里肯答应,便道:“我就要那个!”
    云鬟懒得理会他,然而任凭他闹,自然又把一个偷窃的名声加在自己头上了,她虽不怕,却也不愿平白被人污蔑,因瞪了崔承一眼,不料还未说话,就看见崔钰腰间悬着一物,只是个寻常的浅色荷包,瞧着还是新的。
    云鬟扫了一眼,忽地皱眉,崔钰察觉她的目光,顺着低头也看了一眼,一时色变,便举手在荷包上一按,又侧身避过。
    此刻崔承还在撒泼,露珠儿从未受过这样冤屈,脸早红了。
    云鬟却一言不发,抬眸看向崔钰脸上。
    崔钰同她目光相对,眼底掠过一丝张皇之色,却仍镇定,道:“姐姐不如且先回院子罢了,我再劝劝承儿。”
    云鬟看似平静,只盯着他瞧。
    崔钰咽了口唾沫,便低头道:“承儿,我昨儿看到一只会唱曲的鸟儿,带你去看可好?”
    崔承听了这话,不觉有些心动,崔钰拉着他正要离开,却听云鬟道:“钰儿。”
    崔钰脚下一顿,慢慢回过身来,飞快看了云鬟一眼,竟不敢跟她对视。
    崔承却道:“你做什么?”
    云鬟盯着崔钰,又扫一眼崔承,道:“承儿,想知道你的麒麟在哪里?”
    崔承蓦地睁大双眸:“你终于肯认了么,快给我!”
    云鬟道:“虽然不是我拿的,不过我知道在哪儿。”
    崔承疑惑地看着她,崔钰在旁,额头上微微有汗渗出,忙道:“承儿,咱们还是……”
    崔承却不理他,只对云鬟问道:“在哪儿?你快拿出来给我。”
    云鬟只淡淡地盯着崔钰,此刻崔钰眼神四散,越发不敢跟云鬟对视,双手垂着,微微发抖。
    云鬟才道:“钰儿,你这个荷包看着是新的,哪里得来的?”
    崔钰的脸腾地通红,惊慌地望着云鬟,云鬟慢慢说道:“是不是哪里捡来的呢?”
    崔钰瞪大双眸,他毕竟不是那种痴傻之人,呆了呆,便结结巴巴道:“是……是方才在山子石那边捡来的……还、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呢,就被承儿拉着我来了……”
    云鬟不言语,崔钰同她目光一对,忙手忙脚乱地把荷包摘了下来。
    崔承微有些好奇,便仰头道:“是什么?”
    忽然见崔钰把荷包打开,崔承大吃一惊,却见里头竟是个黑曜石的精致麒麟,崔承忙取来拿在手中,喜的叫道:“原来是给哥哥捡了去的,如何不早说!害我好找。”
    崔钰略松了口气,又看云鬟,眼底滋味莫名。
    云鬟淡看他一眼,又望着崔承道:“承儿,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崔承虽然任性,却有些聪明,眼睛骨碌碌地,捂着麒麟不答话。
    云鬟道:“你方才诬赖我偷你的麒麟,如今又怎么说?”她回头对露珠儿道:“咱们回去,跟母亲说明此事,看母亲是怎么说。”
    崔承最怕罗氏,见云鬟作势要走,他忙上前来拉住云鬟道:“等等!”连崔钰也急得拉住了云鬟,道:“姐姐别去!”
    两个人一左一右拉着云鬟,崔钰就看崔承:“承儿……快向姐姐认错儿!”
    崔承脸上也微微有些发红,撅着嘴嘀咕道:“是我错了……错了还不成么?又要向母亲告状。”
    云鬟哼了声,道:“你们且记住,别再有第二次,若有,我一个也不会饶。”
    崔承的嘴嘟的越发高,崔钰红着脸,垂手小声道:“知道了。”
    云鬟当下不看两人,便同露珠儿走开,露珠儿十分不解,便问道:“姑娘……如何知道钰少爷的荷包是捡来的?且正好儿有那麒麟呢?”
    云鬟也不答话,正要过角门,忽然听到有人唤道:“阿鬟!”一边儿叫着,一边儿就探头出来,却正是季陶然。
    露珠儿忙行礼,云鬟因对他避之不及,便不想同他多有接触,只当听不见的,低头就走,季陶然走上几步,道:“你要回房么?先前我去探你,总不得见,今日可叫我过去坐坐么?”
    云鬟见如此说,方止步道:“表少爷怎么不去母亲那屋里?”
    季陶然见她终于肯说话了,便笑吟吟道:“我方才本是要去,不料中间看了一场戏……你是怎么知道黑麒麟在钰儿那里的?”
    原来方才季陶然过来,远远儿看见崔承扑过去质问,他本想出面解围,谁知看云鬟始终云淡风轻地,跟对自己时候那种刁蛮无礼大为不同,他想着白清辉所言,因此索性不露面,只看她如何答对……谁知竟峰回路转,看了一场好戏。
    云鬟皱了皱眉,不愿答此话。季陶然道:“你好歹跟我说呢,难不成是钰儿偷了去,却反而跟承儿一起冤枉你?”
    露珠儿在旁听见,大惊失色:“姑娘,果然这样吗?”
    云鬟只得咳嗽一声,便叫露珠儿先去,露珠儿不情愿去了。
    云鬟才正色对季陶然道:“我当时不揭露此事,便是想保全彼此颜面,免得撕破了脸,都是手足,将来不好相见,你若嚷嚷出去,钰儿只当是我透露的,必然仍要仇视我了。”
    季陶然捂住嘴,又道:“我不说就是了,然而你到底是怎么知道麒麟在他那儿的?”
    云鬟知道他的性子,虽看着笑嘻嘻的,实则也十分倔强,若不跟他说明,只怕他更死缠不放。
    因此云鬟叹了口气,便将内情解释给季陶然听。
    原来先前,在罗氏房中之时,丫头小慧来奉茶,云鬟曾见过小慧腰间缀着一个香囊,她虽只扫了一眼,却看得很是分明。
    方才崔承过来兴师问罪,她因也见了崔钰腰间这香囊,原本这种香囊,毫无花色,亦不名贵,自是随处都有,可云鬟却一眼便认出来,这正是小慧曾佩戴的那个。
    因香囊的一角儿,尚有一处白色线头未曾铰了去,直直地戳着,寻常之人自不留意,但对云鬟而言,简直如一张名刺般鲜明打眼。
    只有一点不同的是,当时小慧戴着的时候,还是空着的,此刻在崔钰身上,却是鼓起来,看着沉甸甸的。
    因此云鬟只一诈,果然崔钰撑不住,自己摘了香囊,露了出来。
    季陶然听了,喜不自禁,又看云鬟,又喜又笑,道:“好妹妹,你怎地这样厉害?”
    云鬟虽不愿跟他多有接触,然而见他这样喜笑颜开的模样,这笑容堪比太阳之光,云鬟心头微酸,便也一笑道:“这算什么?”
    季陶然兴高采烈,忽然说道:“你这能耐,竟跟清辉不相上下了。”
    既然开了头,云鬟也再难硬装下去,便问道:“什么意思?”
    季陶然好不容易同她说上了话,当下便把前日在刑部时候,严大淼说清辉极有“天赋”、“万中无一”等话一概说了,因道:“我瞧你们两个这能耐,倒是异曲同工的。你觉着呢?”
    季陶然感慨了一句,忽然又道:“不知严大人见了你……会觉着如何?”
    云鬟见他抓耳挠腮,没个停歇,便笑了笑:“罢了,别在此手舞足蹈的,让人看了成什么样子。”说了一句,低头往回而行。
    季陶然忙跟上,因听了云鬟这句,虽然听着淡,可隐隐地有些柔和之意,季陶然心头一阵恍惚,不由想道:“怪不得清辉说她不是那样的……原来清辉说的果然至真,只不过,先前妹妹如何那样待我呢?”
    然而季陶然心中虽然存疑,却不敢立刻就问,生怕再惹了云鬟不喜。
    顷刻两人回到云鬟住的院子,进了门,入内落座,季陶然打量周遭,忽然见里屋帐子底下枕头边儿上,有一只小牛犊,若隐若现,如斯眼熟。
    季陶然一见,想到她说“早不知扔到哪里去了”,可见又是口是心非。
    云鬟回头看见,面上微红,只做若无其事状,回身到床边儿,甩手把那小牛扔到枕头后面。
    季陶然只顾呆看,一时并没说话,云鬟叫丫头上茶,季陶然慢慢吃了口茶,才回过神来。
    云鬟打量季陶然,此刻才肯认真地望着这旧时相识,然而望着他时,不免便想起那些不愿回忆之事来,便又转开头去。
    两个人一时都不曾言语,屋内格外静谧,只听见外头风吹竹子,时而是小丫头说话的声音悄悄传来。
    云鬟因心里微乱,便不欲如此尴尬面对,想到方才季陶然说起白清辉来,她便也想到一事,因问道:“如何你们常去刑部么?”
    季陶然正满心空茫,不知说什么好,听了这话,便捉到了救命稻草,忙道:“不是我肯去,是清辉一直拉着我去。”
    云鬟笑道:“这可奇了,总去刑部做什么?难道是去见……”
    季陶然猜到她的意思,便道:“并不是去见白四爷的,清辉同四爷两个……不大好呢。”
    云鬟抬眸,季陶然却咳嗽了声,不好背后说人家的闲话,就道:“清辉拉我去,是找严大人的,今儿去,却是叫我看那劳什子尸首。”一时之间愁眉苦脸,仿佛回想起先前那不堪回首的情形。
    季陶然本担心云鬟听了“尸首”,必然害怕,不料她竟问道:“是因什么缘故呢?”竟满是好奇似的。
    季陶然见状,才又放心地一一说来。
    先前清辉拉了季陶然前往刑部,正严大淼不在,清辉问明上回带来的那当铺的尸体在何处,便拽着季陶然前往查看。
    因清辉来过两回,严大淼对他又另眼相看,且又是白樘的公子,因此众人都不拦着,反是季陶然,咬牙抱着柱子,并不肯前往一步,道:“你要看则自己看,拉我做什么?”
    白清辉见他死抱着柱子,忍笑道:“我怕我见血晕了,自然要你帮手。”
    季陶然索性抖开他的手,一发用双手抱紧柱子道:“你见血晕了不打紧,我若看了那劳什子,回头晚上做噩梦如何是好?”
    白清辉道:“大不了我陪你睡。”
    季陶然回头看他一眼:“那更睡不着了。”
    行验所的几个人看见这般情形,都嘻嘻哈哈地站远了看热闹,季陶然叫苦连天,嚷道:“你随便叫个验官随你去就是了,何苦只赖我。”
    清辉好说歹说,终于劝他放手,到了屋里,战战兢兢把那尸首看了一回。
    因死了多日,死者又是干瘦老者,伤口且又狰狞可怖,季陶然看了片刻,几乎窒息晕厥,最后连滚带爬跑了出来,扑在柱子旁边,大吐特吐。
    清辉却仍又看了会子,才踱步出门,面上神色如常,就仿佛闲坐厅内喝了一回茶一般。
    因毕竟死了甚久,伤口又且处理过,血渍早就干了,是以清辉看了无碍。
    清辉又叫了那仵作来,便问起冯贵的伤,那仵作因见了他行事做派,不敢把他当寻常小孩儿看待,便拿了记录册子来,道:“那人因在京兆尹疗伤过,记录的很是清楚,他的双手之上有伤,肋下两处,胸前三处,大腿上也有一处划伤,胸口那两处伤的最重,若不是发觉的早,也就因失血过多救不得了。”
    清辉问道:“脖子上呢?”
    仵作仔细又看了一回,摇头:“不曾有。”
    仵作说罢,便问道:“小公子因何问起这些?”
    清辉不答,只问:“昨儿那个粱哥儿的尸首可在行验所么?”
    仵作道:“不曾来,此刻还在京兆尹。”
    清辉点头,便叫了季陶然要去,季陶然才有些神魂归位,鬼使神差问道:“你又做什么?可别说是要去京兆尹。”说完之后,猛对上清辉的眼神,季陶然立刻握住自己的嘴,暗觉自己真真儿的是一只乌鸦一般,一言中的。
    季陶然因绘声绘色地说了被清辉押着去各处“验尸”之事,云鬟听得又是紧张,又觉好笑,可听他两个人如斯相处……又有几分感慨。
    然而对季陶然而言,这记忆却早不是一个“不堪回首”可以形容。
    他原本以为在刑部行验所那经历已经算是地狱一般,不料来至京兆尹,却更叫他觉着如进了地狱十八层。
    只因这小伙计粱哥儿死的不长,伤口开绽,自有些血迹未干,清辉只看一眼,便别过头去。
    季陶然被他推了两把,浑身颤抖,硬撑着看了一回,便又狼奔豕突似的跑了出来,就在屋檐下喘息,如自己也死了一回般。
    正此刻,忽听得刑部来人,要带走这粱哥儿的尸首。当下里头一番忙碌交接,两人就趁机离开了。
    云鬟听了一通,倒是觉着颇为有趣,因见季陶然兀自一脸痛不欲生,她忍着笑,就捡了两颗榛子糖,拨开了给他吃了压惊。
    云鬟又问道:“不过,我并不懂,为何要跑这两个地方,看这尸首呢?”
    季陶然吃了糖,觉得甚甜,见她非但不怕,反而问得仔细,便道:“清辉觉着,这案子有蹊跷,比如掌柜是一刀断喉,但那冯什么贵的却只伤着身上,他还说……这粱哥儿跟那掌柜的,喉头的伤口是一样的!”
    云鬟一愣,季陶然滔滔不绝道:“我说他真是古怪之极,那两道伤口,我一看就已经晕了,哪里还能认得出什么一样还是两样呢?他却认认真真同我说是相同的,妹妹你看,若真个儿一样,那岂不是说,杀死了那掌柜之人,跟杀死小伙计之人是一个?哪里能说得通?”
    云鬟凝视着他,季陶然对上她的目光,不知如何就想继续往下说,因又道:“我看他坚持这般认为,倒也不好多跟他犟,便想回刑部告诉白大人,不料清辉执拗,竟不肯跟白大人说……”
    云鬟忙道:“为何不肯说?这是极重要的线索,自要告诉四爷……”
    季陶然眨了眨眼:“只怕是因蒋勋之事,清辉心里暗暗地有些记恨四爷呢。”
    云鬟听到“蒋勋”两个字,心中一动,就说:“使不得,这不是该意气用事的时候,毕竟人命关天的大案呢。”
    想了想,又笑说:“你不要只听清辉的话,他兴许只是面上下不来,实则不会真记恨了四爷的,毕竟父子无隔夜之仇,你只背着他,把此事跟四爷说知就是了。他必然不会怪你……要知道他如此费心查看尸体,不也是为了破此案么?且四爷毕竟行事方便,心思又更缜密,你告诉他,他会举一反三也说不定的。”
    季陶然见她认真如此说,心里有些诧异,又觉着有理,便点头道:“很是,既然如此,待会儿我便去刑部找四爷就是了。”
    云鬟莞尔,便催促道:“破案如救火,就别待会儿了,且快去罢。”
    季陶然本想再坐会子,见云鬟这样,就有些不好意思,因起身道:“那……我改日再来找妹妹?”
    云鬟含笑点了点头,季陶然心花怒放,这才心满意足,自出门去了。
    季陶然去后,云鬟倚在门口,想着方才他的话,默默出神。
    终究还是遇上,终究也避不过……可是方才季陶然坐在对面,那样言笑晏晏、眉飞色舞的模样,如此相处,竟何其之好?
    云鬟平定心绪,转身回屋,先前从蓝府出来,见白樘起轿回刑部,那时候有人来报说“一刀断喉”,必然就是说的此事,只愿季陶然传的信儿于他有助。
    不过按照季陶然所说,倒的确是怪异起来:明明众口一词指认粱哥儿是真凶,可真凶忽然身死,据白清辉所言,被害的手法竟跟老掌柜是一模一样的。
    难道凶手……竟真的另有其人?
    云鬟思来想去,并不明白,正欲抛开这些,去书架上拿一本书,不料刹那间,“一刀断喉”四字,忽然自脑中闪过。
    与此同时,竟又有一道旧伤,如此清晰地就在眼前,是那衣衫华美的贵妇,高高领口竭力遮掩……却仍旧掩不住底下那狰狞可怖的伤处。
    云鬟扶着书架,才抽出的一本书“啪嗒”落在地上。
    
    第74章
    
    且说云鬟正欲取书来看,因季陶然说了“一刀断喉”的案情,不由令她记起心底那未解之谜——宣平侯夫人颈间那狰狞的伤痕清晰在目,底下究竟掩藏着何等可怖的真相,尚未可知。
    云鬟怔了会子,心中疑惑:如何会无端把当铺案情跟蓝夫人之伤连在一块儿?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何况此事既然由白四爷经手,那自然是不必操心的。
    当下只勉强按捺住心头惊跳,只俯身捡起书,自看去了。
    不提云鬟府中心头不安,只说季陶然因听了云鬟劝说,出了侯府后,便忙忙地往刑部而来,刑部的侍从见了他,忙迎了入内。
    季陶然虽跟清辉交好,然而面对白樘,却委实大气儿不敢乱出一声,站在门口往内一看,见白樘端坐案后,低头正看卷宗,他便有些不敢乱动。
    那侍从进门禀报了,白樘不答腔,只仍低着头看卷,侍从自知道此刻他多半沉思案情,因不敢打扰,就悄悄儿地退了出来。
    门口陪着季陶然略站片刻,白樘才说道:“进来罢。”
    季陶然忙才入内,一时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白樘抬眸扫他一眼,问道:“是有何事?”
    季陶然把心一横,便道:“陶然此次过来,是有话想跟白叔叔说明……先前我跟清辉无意查探过两具尸体,清辉说……说那两个死者的伤……”
    当着云鬟的面儿,季陶然还可百无禁忌、畅所欲言,然而此刻在白樘跟前儿,却无端心头发紧,嘴角声涩,竟不敢随意说出口,生怕清辉判断的有错儿……那可如何是好?
    白樘见他迟疑,便抬头道:“是不是,那两人的伤有些相似?”
    季陶然睁大双眸,脱口说道:“可不是么?莫非清辉已经向白叔叔说了?”
    白樘见他眼睛骨碌碌地,因一笑,摇头道:“并不是。”
    季陶然纳闷,白樘道:“第二具尸首先前从京兆尹那边运了回来,严大人亲自检验过的,说是两个人颈间的刀伤有些七八分相似。”
    季陶然张口呆道:“原来清辉说的果然是真!”又想起他跟清辉在京兆尹之时,果然是刑部的人来带了尸首去,原来是为了让严大淼亲验一回。
    白樘慢慢问道:“你可还有别的事么?”
    季陶然想了一想:“另外,另外清辉说那当铺内的伤者颈间无伤……”
    白樘道:“此事我也已留意到了。”
    季陶然便应了一声“是”,不再说话,虽心里对此案有无限疑惑,然而对方是正经的刑部官儿,他自然不敢多打扰的。
    正欲告退,忽然白樘道:“是了……是清辉叫你来说的?”
    季陶然道:“并不是……”话一出口,有些讪讪地。
    幸而白樘并未多问,只道:“我听说他十分胡闹,非要拉着你去殓房看尸首,难为你了。”
    季陶然脸上微热,忙说:“并没有,是我、是我乐意的。”
    白樘也并不说破,只淡淡点头,季陶然见他甚忙,便趁机告退出来,走到门外,才摸摸头,心道:“原来白叔叔都已经知道了……唉,要不怎么是明察秋毫呢?”
    季陶然去后,白樘看着手上的尸格,半晌沉吟。
    其实白樘也并不是未卜先知,之所以请了严大淼来查验,却正因为底下人向他禀告了清辉跟季陶然去行验所看尸首之事。
    白樘又听他们说清辉问起伤者颈间是否有伤……以他的心性,果然就“举一反三”,窥破端倪。
    严大淼亲看过了两具尸首,便道:“果然有些异样,据我看来,这两尸上的伤,有七八分相似,且都是这匕首所留。”说着,便指了指放在旁边的那沾血的凶器,——正是在小井胡同粱哥儿身边发现的那把。
    白樘问道:“何以见得?”
    严大淼道:“尸身上留下的伤痕,同行凶者的身量,力气,手法等息息相关,行凶之人虽不自知,可出手之时,却带有不自觉的相似性,两具尸首,都是从左边入刀,右边斜出,伤口长短、深度均相差无几。”
    白樘点头,严大淼又道:“老掌柜跟粱哥儿身材差不多,致命伤都在颈间往上,可见行凶者是比他们高之人,且我已经验过,伤痕都是这把凶器所留无疑,再加上先前所说的手法、痕迹、力道等,十有八九,是被同一个人所杀。”
    严大淼说完,便把完整的验尸卷册合起交付。
    白樘接在手上:“劳烦老大人了。”
    严大淼笑了笑,忽然说道:“我听闻令公子近来正也忙于此事?以他之能,只怕早发现其中端倪了,可是他跟你说了,故而你才有意叫我再查验一遍?”
    白樘摇头,严大淼挑了挑眉,他自不知两父子之间的种种,便只叹道:“甚是可惜,令公子竟有晕血之症,不然……”想到叹息无益,便打住了。
    此刻,白樘看着有严大淼盖了印章的尸格,复又转神到此案上。
    既然连严大淼都如此判断,那么杀死掌柜跟伙计的凶手是一个人无疑了。
    但那乞儿跟冯贵都供认说,是伙计粱哥儿杀死的掌柜,且还要对他两人行凶。
    难道乞儿跟冯贵都说了谎?
    白樘起身走出外间,坐在榻上,小桌几上放着一盘残棋,白樘信手将黑白子拨开,捡出那白子两颗做小伙计跟掌柜,又捡出黑的两颗做冯贵跟乞儿,在棋盘上模仿当日案发之时的情形,一边儿排列演练,一边儿在心底默默寻思。
    首先:当乞儿来至当铺之时,掌柜已死,乞儿目睹粱哥儿刺杀冯贵,这一节,冯贵醒来后亦佐证了,因此乞儿并未说谎。
    但冯贵说:粱哥儿先杀掌柜,后要杀自己灭口——这一点,却并无其他人目睹。
    根据尸格所证,倘若杀死掌柜的跟杀死粱哥儿的凶手是同一人,那么……真相仿佛只能是——冯贵说了谎!
    可是冯贵因何说谎?白樘想起冯贵欲当的那块廉价玉佩,又想起他脖子上无伤的说法,隐隐有个大胆的揣测。
    然而这一切,都必定要有个因由才是。
    白樘唤道:“来人。”
    外头书吏进来听命,白樘道:“通知京兆尹,派人再去当铺,仔细查看在场有无任何可疑物证。”
    书吏答应了欲走,白樘心头一动,又道:“等等,另外,把店内的账簿取来。”
    将近一个时辰,京兆尹之人才匆匆来到,捕头面色忐忑,道:“属下等奉命再往当铺去,并未察觉其他可疑之物,只找到了账簿。”说着将物证呈上。
    白樘见他神色有些不对,便翻开那账簿,因问道:“可还有其他事?”
    捕头满脸苦色,终于道:“属下罪该万死,属下等赶去当铺之时,发现……好似有被人闯入的迹象。”
    只因当时勘查过案发现场后,将尸体等运走,便由官府将当铺贴了封条,意思不许任何人出入,也并未安排专人看守,更想不到上头会叫他们再次返回。
    今日捕头带人前去之时,才发现封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问起周遭众人,都说不知,如今已经拿了周家几个邻居在京兆尹衙门等审。
    白樘手上一停,双眉骤然皱起:“现场可少了什么?”
    捕头听他声音沉沉,心慌之际,便跪地下去,低头道:“请大人降罪,属下等并没发觉少了何物……”
    白樘扫他一眼,欲言又止,便低头看那账簿,只从最后面的一页往前看,主要便留心那案发之日跟前两日的记录,看了片刻,便问道:“如今可安排人看紧了么?”
    捕头道:“是,已经派人看的牢牢的。”
    白樘便不再问,只细细地把那账簿上近两日记载通看了一遍,终于发现就在案发前日,曾有个叫做“冯爷”的,来当了一件衣物,老掌柜的记载是:破旧银红色蔷薇纹蜀锦大袖衫襦一件。
    看标记,且是尚未取走了的。
    白樘眯起双眸,盯着这一行字看了半晌,便叫那捕头靠前,说道:“你且再去当铺,按着这上头记载,把这三日来当铺内交易的一一查证,但凡是上头记载的,务必见到实物,若缺失的,仔细记录明白,不得有误,去罢。”
    那捕头见他并未降责,暗松一口气,忙捧了账簿,转身便带人去了。
    如此一来,一直到了黄昏掌灯时分,捕头才带人回来,报道:“大人,都已经查证明白了,这上头记载的,有来有去,并无差池,只除了这一件不在。”说着上前,把账簿放下,手指一点。
    白樘垂眸,见他所指的正是那件“破旧银红蔷薇纹蜀锦大袖衫襦”。
    捕头因不明所以,只等白樘示下,白樘道:“你们今日过去查证,可见过现场有什么可疑人员出现不曾?”
    那捕头愣了愣,竭力回想了会儿,便道:“属下又看到小公子跟季公子……”说到这里,忙打住,白樘问的是“可疑人员”,白清辉跟季陶然又哪里可疑了?
    捕头讪讪止住,却想不出其他人来。
    白樘见他们行事如此糊涂,心中微微愠怒,面上却仍不露,捕头自知道他不悦,却也毫无法子,正不敢出气儿,忽然想到一事,忙道:“属下虽未看见什么,不过曾听小公子说,仿佛看见了那差点儿被刺死的冯贵来过。”
    当时盖捕头正忙着在屋里搜寻证物,因听见手下招呼白清辉跟季陶然,他才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无意中听白清辉对季陶然说了句:“那个姓冯的也在。”
    季陶然回头四处打量,口中问道:“你说差点儿被刺死的冯贵么?在哪里?”
    盖捕头顺着看去,却只看见一个人影正缩出人群,却并没看见正脸。
    白樘闻言,便定睛看他,捕头只觉他双眸极亮且锐,叫人无法直视,便惴惴低头。
    白樘端详他片刻,终于说道:“你即刻去冯家,只说有事要问冯贵,再请他去京兆尹衙门。”
    捕头忙答应了,白樘又道:“另外……”便叫他上前,这般如此吩咐了一通,捕头虽面有疑色,但上司吩咐,便立即答应,也不顾天色已晚,匆匆地带人出门。
    盖捕头出了门,便叹道:“好怕人的主儿,亏得我不在他手底下,不然只怕活不了几天。”
    又抱怨说:“入夜了,连口饭都来不及吃,偏又要跑……明明都要结案了,又找什么劳什子的蔷薇衫呢?”虽如此,却不敢耽搁,略发泄两句,便忙带人一溜烟去了。
    且说是夜,因明儿一早要去宣平侯府,崔印知道了,便来看云鬟,却正好见到薛姨娘也在。
    崔印便道:“你们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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