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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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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头的烟雾越发浓烈,赵黼才上来,便窒息似的,忙屏息眯眼地去找。
    幸喜天可怜见,便让他在旁边墙壁上发现了一处机关,忙按下,悬心之时,便听得底下轻微发声。
    此刻赵黼虽然在烟雾里头,目不能视物,听了这声响,却仿佛有光明乍现,忙飞身跃下,却果然见那铁栏往上吊起了些许,虽然窄,却也可以一试。
    赵黼忙拉住云鬟,小心从底下拽扯出来,果然奏效,忙把人紧紧地抱在怀中,因察觉了她复又失去知觉似的,当下不敢耽搁,扭身冲到那密道口上,打开机关,便掠了出去。
    地道之中虽然气息难闻,终究比那地牢里好许多,赵黼一手抱着人,一手捏着下颌,又运气给她度过去。
    如此两三回,云鬟有些醒觉,连连咳嗽了几声,却因为被烟熏得久了,仍是无法彻底醒来。
    云鬟虽然无法清醒,其实意识却是有些明白的。
    先前赵黼跑到铁栏杆外头,便催促云鬟打开机关,云鬟依他所言,便欲去扭那开门的把手,谁知连连用力,竟纹丝不能动。
    云鬟诧异,双手且都用上,用尽了浑身气力,仍是半毫也动不了。
    原来,因被那饕餮乱撞了几回,巨力所致之下,铁笼虽然坚固,却把那机关撞的卡住了,别说是云鬟,连赵黼也是扳不动。
    这会儿,白樘跟巽风等已经入了密道,赵黼又在催促,云鬟本想告诉他这机关打不开,话到嘴边,忽然又收住了。
    她自然很明白赵黼的心性,倘若告诉他机关坏了,他又有什么法子?
    这铁囚笼,纵然是饕餮都无法撞开,若是告诉了他,以他的性子,必然是不肯就此离去,必然要留在这里再想法子。
    然而此刻烟雾越发浓烈,呼吸都有些艰难,哪里还能再撑多久?
    难道真的要他留下来,跟她一块儿死么?
    云鬟心中转念间,便索性只字不提机关之时,反而引他说起那些别的。
    果然,最后便激的他一怒去了。
    云鬟跟他说话的时候,本就是强撑了,见他进了密道,整个人再也撑不住,便跌在地上。
    心中一片空白,也不知是绝望,还是解脱。
    只是本能地又往牢笼旁边爬了一会儿,渐渐地,浑身力气不济,头脑也更昏昏起来,自忖必死。
    不知过了多久,浑浑噩噩里,便又听见撞击栏杆的声音,云鬟神志不清,只以为是饕餮又来了,因自觉将死,却也并不怕。
    谁知又听得有人叫她的名字,依稀辨认出是何人,胸口那口气盘旋来去,便轻咳出声。
    其实就在赵黼离开后不多久,云鬟便想起来,这外头其实也是有开门机关的。
    当时蔡力人在笼子顶上,威胁卫铁骑的时候,曾提过一句:“你若不选,我便替你选了。”
    蔡力之所以这般说,自然是因为笼子的机关对他而言,触手可及。
    云鬟失去神智之前,仔细回想,便想起当时蔡力手指的方向。
    只可惜,却已经晚了,纵然记起来,却再没有人在旁边行事了。
    可是心中虽有一丝遗憾,却也……并不觉着后悔。
    一阵清凉的风拂过脸颊,胸口挤压欲死的那团迷雾慢慢地消散,云鬟慢慢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却是赵黼的脸,一双眼睛炯炯然地正盯着她,见她醒来,那眼神才露出几许缓和之意,眼尾也略细长了些。
    云鬟张了张口,口中却干涩的很,仿佛喉咙口仍有烟火气冲出来。
    正欲咳出声,赵黼回身,不知怎地,待又回头,却捏着她的下颌,不由分说地将唇凑了过来。
    云鬟一愣,还未反应,口中已经度过来一口极清冷的水,她不由自足地吞了下去,心底郁积的那股烟火气才似被浇灭了。
    目光从他面上转开,看向周遭,却见竟是一片林子,秃枝乱桠,映衬着苍凉的天色,仿佛是个荒郊野外,又像是世人遗弃的所在。
    云鬟几乎疑心自己已经死了,此间的光景,却似黄泉。
    还要再看,赵黼已经又握着下巴,令她看着自己,问道:“觉着怎么样?”
    云鬟张了张口,虽有疑问,到底才醒过来,神智难明,竟不知要答什么,要问什么。
    赵黼有些着急:“崔云鬟,我是谁?”
    云鬟咳嗽了声,才哑声道:“世子……”
    赵黼眼睛一亮,用力把她抱入怀中,因勒的太紧,云鬟呼吸又困难起来,身子发抖,乱咳了两声。
    赵黼忙将她松开,又见她脸上沾着血跟些烟灰,狼藉一团,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只有两只眼睛依旧灿若星辰。
    他忙又抄了一把水,给她把腮边的血跟灰都抹了抹。
    冰凉的水泼在脸上,云鬟方又清醒了几分,便问道:“这是哪里?”
    赵黼道:“是那密道的出口所在。”
    云鬟道:“侍郎……他们呢?”
    赵黼眸色微沉,并不回答,孰料云鬟目光转动间,忽地看见他的右手上满是鲜血,仔细又多看两眼,才见皮开肉绽,指骨都有些透了出来,显然伤的非轻。
    
    第322章
    
    云鬟双眼发直,本以为是跟饕餮相斗所伤,转念之间,耳畔忽地响起在地牢里那“铿铿”的声音。
    赵黼见她留意盯着,便将手垂到旁侧去,淡淡道:“劝你不必操心别的,那兽受了重伤,白四爷那种人,自知道该如何将它拿下,何况还有两个好手跟着。”
    终是忍不住,便哼了声:“你怎么不替你自己多想想。”
    云鬟道:“世子的手……是如何伤了的?”
    赵黼沉默,过了片刻才说道:“是为了救你出来伤了的,所以……你又能怎么样?”
    目光相对,云鬟慢慢想起先前,她激他离开之时、两人的种种言语,便转头看向别处,道:“只怕无以为报。”
    赵黼将她的下颌一抬:“不必含糊其辞,你知道怎么‘报’。”
    云鬟轻轻地推开他的手,便坐起来。
    却见旁边正是一条小小溪流,水流潺潺,倒是极清澈的。
    她勉强起身凑了过去,自己掬水洗了一把脸。
    赵黼在后看着,见她行动无碍,倒也罢了。
    此刻才低头看自己的手上,见果然是难看的紧,便不欲她再看见,正忖度着想掏出汗斤子绑起来,却是云鬟走了回来。
    赵黼只得停手,佯装无事。
    云鬟看他一眼,却走到跟前儿,单膝跪地。
    赵黼诧异正看,见云鬟手中竟拿了一方帕子,原来方才借洗脸的时候已经浸湿了,这会儿一手托起他的手,一边用那湿了的帕子,轻而小心地给他擦拭那边上的血渍。
    赵黼通身微震,却见她眉尖若蹙,望着自己手上那伤,小心翼翼避开那伤口之处擦抹,如呵护至宝。
    她毕竟极少目睹这般皮开肉绽的伤处,长睫轻轻忽闪,唇角也时不时地抿一抿,不忍之色,难以遮掩。
    赵黼只顾看,几乎忘了痛。
    才清理了一会儿,那帕子早就染的血红。
    云鬟难以遏制地手抖,竟难以为继:“毕竟是血肉之躯,怎么做那种莽撞之举,若是……这手从此有个妨碍,却如何是好。”
    赵黼也不知如何回答,只说道:“当时着急起来,谁还在意这些,自然有什么就使什么。”
    云鬟也无法应这话,又见帕子都被血浸透了,便起身欲去再洗一洗,不料赵黼拉住她,道:“阿鬟。”
    云鬟双眸泛红,眼中隐有泪光,却只忍着,轻轻地将他的手拨开,又去洗了帕子,如此两三回,才总算把血擦净了,只是伤口仍是渗血。
    那些支棱着的骨头,却叫人难以料理。
    云鬟心惊肉跳,又着实不敢碰,只看着就觉得眼睛心里难以承受了。
    赵黼看出来,便道:“不妨事,你不用管,回头叫太医处置就好了。”
    云鬟默然垂头,自把官袍撩起来,将里头中衣掀起,咬破了一角,撕开数根长条,才慢慢地给赵黼将伤口轻轻地扎了起来。
    雪白的绢丝料子很快被血染红,却终究比那些骨头也露在外头要强许多了。
    云鬟见赵黼始终不发一声,便问道:“是不是极疼的?”
    赵黼本摇头,忽地又道:“疼。”
    云鬟也知道疼,上回她的额角被他误伤,后来季陶然说什么要缝起来,她只想想,就已经浑身发抖似的疼。
    如今看赵黼伤的如此……他却自始至终都不哼声,她却感同深受,几乎替他疼得钻心彻骨。
    只是听他忽然承认了,便道:“那以后,不要再如此了。”
    赵黼不答。云鬟见他又不做声,道:“世子这一次过来,真的是为了我,是不是?”
    赵黼“嗯”了声,目光乱转,才移开去了。
    上回因白樘夜宿之事,惹得他心中怒恨交加,发誓绝不会再理她,所以从来见了也“冷冷”相对,更不肯承认这一次来也是为了她。
    谁知道……
    云鬟道:“如此心软,这不是六爷的性子。”
    赵黼哼道:“我又何尝不知。”
    云鬟道:“如今既然蒙了圣上赐婚,以后……”
    赵黼不等说完,便道:“你要说什么?”
    云鬟打住口风,摇头道:“没什么。”
    赵黼却如何不知,当即怒视着她,道:“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答应皇爷爷所说,我都不能在你府中留宿,怎么偏偏白樘就能了?”
    云鬟本不想跟他辩,然而已经走到如此田地,便说道:“那夜本是凑巧,侍郎毒发了,才留他照料,何况太医也在。”
    赵黼道:“我当时并不知太医也在,所以才……”目光掠过她额头的那伤,咬了咬牙,又说:“所以我最痛恨那多事的薛君生……那么多地方人家,为什么只送你那里去,难道多走两步路去静王府……就会死了么!”
    云鬟轻轻道:“世子。”
    赵黼即刻抓住:“怎么,我说了他一个’死’字,你就立刻不受用了?”
    云鬟道:“你恼我就是了,何必迁怒于人,逞这口舌之快……”
    赵黼笑道:“我不逞这口舌之快,还能逞什么只快?对着你,打又打不得,骂又不能骂的狠了,又偏不能动……你说我还能怎么样?”
    云鬟袖手低头,只好说道:“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去可好?”
    赵黼愈发恼怒:“你还惦记着他?那你自己回去就是了!”
    云鬟眉尖蹙起,才温声劝说道:“六爷,咱们回去罢……你的伤要及早料理才是。”
    赵黼听她的声音变得温和,心里不禁动了动,忽又恼道:“你又哄我?我偏不上当。每回你说三两句好话就赚了六爷……我难道就这么好被你糊弄?”
    云鬟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走到跟前,抬手将他衣袍上的一枚枯叶片摘下,道:“你虽然不声张,可是这种伤,就算是我看着,都受不得,何况伤在你身上。你虽然自来英雄,但也仍是有血有肉,难道真的就不疼么?又何必在这里空说赌气的话,早些叫太医疗治,便早一分好,倘若果然耽搁出什么事来,我才是万死莫辞了。”
    这几句,却说得郑重端肃。
    赵黼抬眸看她,却见明眸之中,水光氤氲。
    赵黼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是担心我受伤受苦,于心不忍呢。还是担心我的手坏了,你从此会欠我的情分?”
    静寂之后,云鬟轻声道:“谁欠谁多少,我早就分不清了。”
    赵黼目光闪烁:“这是什么意思?”
    云鬟对上他的眼神,她的记忆力自然是举世无双,同他一路而来的种种,也自然记得历历分明,只不过,前生今世,纠缠至今,那其中的恩怨情仇,心中的所知所感,却并不像是每一件事一样历历分明。
    这世间也并没有一杆秤,可以将所有的情分、仇怨、心底的酸甜苦辣等,一一仔细,量出个高低。
    云鬟将那许多思绪压下,抬手轻轻地握住赵黼的衣袖,道:“咱们回去吧。”
    将转身之时,赵黼左手一转,反将她的手腕握住,右手虚虚地在腰间一照,往前一步逼近。
    云鬟尚未知道如何,身后顿住,却是挨在了一棵树身之上。
    耳畔听赵黼问道:“还疼么?”手指轻轻地从她额角的伤旁边抚过。
    云鬟怔怔道:“不……不疼了。”
    赵黼道:“虽是我脾气急,只不过也不能全怪我,你方才说,看着我手上的伤,自己也受不得,可知当时伤了你,我心里懊悔的什么样?”
    ——那天的前夜,他本来想留在府中陪伴她,只不过晏王府中,王爷派人来传他回去,二来云鬟也坚持不肯让他留下,赵黼知道她的性情,不愿让她为难,便依依不舍的自回王府了。
    次日一早,他绝早起来,盛装出门,正是想要来陪着她去刑部,谁知道偏偏看见白樘从府中出来。
    如果是别人,只怕赵黼也不会这般震怒。
    但那是白樘……在她心里,一万个人也比不上的白樘。
    偏偏同时也是他心里……隐隐敬重的那个人。
    故而妒怒交织,几乎失控。
    云鬟缓缓吸了口气,觉着两人相对的这个姿势有些危险,便道:“不打紧,现在已经好了。”
    赵黼看出她强忍的战栗之意,便低下头来,在她伤处轻轻地亲了口,低低说:“你在怕什么?终不成……我会吃了你。
    云鬟道:“世子……”
    正觉着不妙,赵黼果然俯身低头,便压了下来。
    云鬟才挣了一挣,蓦地想到他手上有伤,生怕妨碍着,顿时便停了下来,赵黼察觉她一挣却又静止,越发欺身而为。
    先前他为了救人,不知度了多少回气,也喂她吃了几口水,然而当时心无旁骛,却不似现在。
    舌尖启开那柔嫩的樱唇,不由分说地直闯而入,勾住他朝思暮想的香舌,抵死相缠。
    他就像是渴久饿极了的人,不管遇上什么都要扫荡一空,都想要占为己有。
    两世为人,独独对眼前的这个人,有一种无法自拔的迷恋之感,赵黼自己也不懂,为什么这看似瘦弱的身躯,每每冷清漠然的容颜……却竟有他所想要急于得到的一切。
    甚至,有他急于得到、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一切渴求。
    纵然寒风凛冽,此刻赵黼却觉着身如炭火,咻咻地散发着热气,几乎有些难耐地贴近怀中的人,想要同她靠得近一些,再近一些,最好到毫无间隙、彼此融合的境界。
    云鬟因先前被那烟气熏蒸,才好了几分,又被他如斯相缠,竟又有些喘不过气来。
    又觉着他果然是要真个儿吃了自己一样,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那唇齿吸去殆尽,身子一个劲儿地欲往下滑去。
    正在此刻,耳畔忽地听见“啪”地一声,就仿佛有人不小心,一脚踩断了树枝般,隔着不甚远。
    混沌之际,云鬟心头一惊,忽然想到了白樘等人去追踪饕餮之事……顿时浑身绷紧!
    而赵黼的动作也停了停,双眸微微睁开,向着旁侧瞥了开去。
    却仍不曾放开云鬟,只淡扫了一眼,复低头继续。
    直到云鬟举手,勉强在他身上推了数下,赵黼才住了。
    云鬟睁大双眸,转头看向旁侧,她记得那声响就是从左手方向而来,然而此刻,那边儿却空空如也,并无人踪。
    赵黼看她面上惶惑,便道:“在找什么?” 目光逡巡,却见因一番厮缠,樱唇娇红,水色宛然。
    云鬟仰头:“方才、方才……”心中却有种莫名恐惧,无法问出。
    赵黼道:“方才怎么样?”意犹未尽地俯身,衔住她的耳垂。
    云鬟窒息:“世子!”
    赵黼才又停住,又端详她的脸色。
    却见云鬟仍是惶然四看,赵黼道:“难道你怕被……什么人看到么?放心……并没有人,我听得清着呢。”唇角微挑,透一抹笑。
    
    第323章
    
    且说赵黼同云鬟回至御苑,远远地就见门口上许多公差守卫。
    夹杂服色中,看着竟还有王府中人。赵黼却是熟悉的,当即认出乃是静王府的府兵。
    不待他开口,那门口的侍卫们早已经看见了,忙上前见礼,惊喜交加问道:“世子这是打哪里来?王爷先前听说里头失火,世子却在地窖之中,正急得不知如何呢。”
    赵黼道:“不打紧,我进去瞧瞧。”
    云鬟见此处的公差都是先前随着而来的,待要问问白樘回了不曾,赵黼已将她一拉,双双进了门。
    往内而行,却先听见虎啸狮吼,原来那些野兽最怕火,虽说火势不曾蔓延,却也察觉到那烟熏火燎之意了,因此均都躁动起来,把御苑的上下众人急得亦团团乱转。
    赵黼悄悄地对云鬟道:“你怕的话,靠我近些儿无妨,须知我不会吃了你,他们可不认得人。”
    云鬟心中有事,全不理他的玩笑言语,目光却不禁掠过他的手:“手可还好么?可万万不能耽搁,世子不如先回去,寻太医医治可好?”
    赵黼见她这般询问,心神便有些飘荡,也忘了玩笑,说道:“这点伤其实不算什么。你别忧心。”
    云鬟默默地看他一眼,自己摇了摇头。
    进得里间,里头那二层小楼早已经燃烧殆尽,毕竟是座年久老朽的废屋,干燥易燃,呼啦啦地火头四窜,幸而周围的房屋隔得远,才不曾波及。
    饶是如此,却也不可轻视,众人如临大敌,周围围着足有数百的御苑守卫、侍从,公差,以及王府的府兵,一个个提着水桶,正在救火。
    纷杂之中,却听有个人失声叫道:“快快找寻,掘地三尺也要找到!”
    旁边有人劝道:“王爷莫惊,万万不可以身犯先,让我们去就是了。”
    赵黼仰头看了一眼,他生得高挺,便见里头众人拽着一个,却是静王爷赵穆。
    赵穆死死地盯着那火烬未全灭的楼址,踉踉跄跄地,正欲奔上前去,因情急之故,又靠的火近,脸都通红了。
    赵黼见状,便叫道:“四叔!”
    静王正伤若自失,心乱如麻,闻声回头,却见是赵黼回来。
    他一惊之下,忙自人群中快步而出,竟不顾所有地将赵黼一把抱住,又上下飞快地打量了一番,却见他面上虽有些灰尘,身上沾着血迹,只并无大碍,——除了手上缠着雪白的布带。
    静王顾不得问他何以脱险,便小心抬起手来,细看着问道:“这是怎么了?”
    赵黼道:“不碍事,不留神伤着了。”
    静王呆了呆,又将他通身扫了会儿,问道:“是了,白侍郎可是跟你一块儿的?”
    赵黼略觉意外:“先前是在一块儿的,后来便分头行事,怎么……侍郎还未回来么?”
    静王道:“尚未见到他,不过既然你无碍,只怕他也会逢凶化吉。”忧心忡忡,又看了看他的手,回头吩咐道:“快叫太医前来。”
    云鬟在旁听了,也有些忧心,扬首左顾右盼里,蓦地看见那小楼旁有两个熟悉的人影,正欲跑过去,却给赵黼一把拉住:“别靠那火!”
    静王并不在意别的,只道:“你怎地这样不听话,我说了此事侍郎自有安排,谁却让你私自跑出去的?倘若有个闪失,可要怎么样?”
    赵黼轻咳了声,偷偷地瞥向云鬟,却正同她清澈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想到先前那些赌气的话,赵黼略觉尴尬,却笑道:“原来四叔担忧我,我还当你是恼我偷拿了你的宝刀呢。”
    静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不用笑,今日的事,我要跟你父王说知。”
    赵黼忙道:“我已经全头全尾地出来了,何必又告诉父王,让他后怕忧心呢。”
    静王忧虑道:“这事闹的如此之大,迟早晚要传到他的耳中,别说是他,圣上只怕也会知晓。”
    两人正说着,忽然云鬟急急走了开去,赵黼一时未拦住,忙回身时,却见是巽风从门口走了进来,同云鬟对面低低说了几句话。
    顷刻云鬟回来:“王爷,世子恕罪,侍郎已经先回了刑部,我也要回去了。”
    静王忙问:“怎么白樘已经回刑部了?可安好?”
    巽风也上来道:“王爷跟世子且放心,侍郎无碍,那兽也已经伏诛了。”
    赵黼听闻饕餮伏诛,笑说:“我就知道,有你们四爷出马,哪里还能让它再逃了。故而我一点儿也不忧心。”
    虽是对巽风说的,眼睛却瞥着云鬟。
    因那小楼被烧得几乎干净,只剩下几根大梁同柱子撑着,摇摇欲坠,众人大叫危险,便有几道身影从里头闪了出来。
    巽风转头看去,却见竟是阿泽跟任浮生,并两名铁卫,那几个人被火烧得衣裳破损,头发蜷起,满面灰尘夹杂泪痕。
    巽风忙叫了声,那边儿听见,才纷纷地跑了过来。
    阿泽便拽着巽风道:“哥哥从哪里跑出来了?”
    任浮生道:“四爷呢?”
    巽风见他两个狼狈非凡,便道:“我们都无碍,底下另有出路。你们却是怎么样,如何叫这楼烧了起来?”
    阿泽一则因以为白樘等被埋在底下,难过流泪,二则也是被烟熏火燎,那泪水便簌簌地落个不停,任浮生揉着通红的眼,哽咽道:“我们先前上来后,本是在这里守护的,不料有个御苑的人匆匆来到,说是听见虎园那里有些喊杀之声,我们以为出了什么意外,便留了两个人在此守候,自己便去了。”
    两人同几个铁卫来至虎园,谁知却见也有一名侍者死在地上,几只老虎逡巡左右,见了他们,便冲了上来。
    阿泽跟任浮生不知如何,跟铁卫同老虎厮斗片刻,好歹等了御苑的驯师来到,正齐心协力将虎群控制,便见身后已经火光冲天!
    两个这才知道不妙,忙飞奔回来,火却已经无法控制。
    他们毕竟是其中最年轻的,遇见此事,便都慌了,几次欲冲进火里,又给旁人拼命拉住,到火势终于停了些后,才又进内搜查,却见那地道入口早就给压得不见旧踪,又依稀看见原本守卫此处的两名铁卫的尸身。
    此刻见巽风说无恙,阿泽先张手抱住,又哭了两声。
    巽风也不忍再苛责:“行了,此情回去再跟四爷禀告。我还有正事。”
    巽风又叫了几名铁卫,前去将这御苑的主事等人看押住了,不得走脱。
    谁知来到那主事的房中,却惊见此人竟已经在屋内自缢身亡了。
    不提巽风处理御苑之事,只说云鬟同阿泽任浮生先回刑部而去,那赵黼见她走了,才觉得手钻心地疼了起来。
    静王见他脸色不对,便道:“可是伤口疼?先同我去王府。”
    两个转身而行,静王却又端详着他手上包扎的模样:“这是谁给你裹的伤,倒也细致,这用的是什么?”
    赵黼忙抽手,手指轻抚那绢面,又抬起在鼻端,竟似嗅到一股很幽淡的香息,若有若无,令人魂消,一时便也有些失神。
    静王皱眉斜睨,道:“你怎么了?”
    赵黼道:“没什么。”
    静王疑惑道:“是了,你先前为什么跟那谢推府一块儿回来?莫非你的伤是……”
    才说到这里,赵黼蓦地停了步子,竟叫道:“不好。”
    静王吃了一惊:“什么不好?”
    赵黼急急匆匆地说道:“四叔,我想起一件事来,要先进宫去趟才好。”
    静王忙拉扯住他:“手上有伤,又忙什么进宫?先料理了妥当。”
    赵黼却道:“顾不得了,有比这伤更重百倍的事呢。”扯出袖子,转身往外风一样而去。
    静王顿足:“你看你的模样,怎么能进宫里去!”
    毕竟在地牢里熏了那许久,又从密道而出,树林而栖,身上烟尘泥土、鲜血枯叶皆有之,实在狼狈不堪。
    然而赵黼哪里是个肯听人说的,这刹那间,早走的无影无踪了。
    静王目送他去了,身后巽风因见了那主事身死,便复回来在小楼旁边勘查,静王回身端详,渐渐地敛容静默。
    巽风因看了一番,便行礼欲去,静王道:“方才并未问的详细,白侍郎可无碍么?”
    巽风道:“劳王爷惦记,侍郎并无大碍,只是跟那兽拼斗的时候,耗多了内力,是以才不曾亲来。”
    静王揣着手,仰头吁了口气,点头道:“且让他多保重身子。我如今要先去一个地方,回头再去刑部探望他。你且忙去罢。”
    巽风道:“是。我自也回向侍郎禀报王爷惦念之意。”
    巽风先带人而去,静王在后,徐步出了御苑,侍从问道:“王爷可要回府?”
    静王蹙眉道:“去恒王府。”
    这一行人径直往恒王府而来,正行之间,便见天际彤云密布,纷纷扬扬飘下雪来。
    静王因先前往御苑赶得着急,竟并不曾乘轿,只是骑马而来,此即见风大雪急,便把风帽兜起来,只顾赶路。
    经过十字街的时候,目光转动间,却见先前离开的巽风拉着马儿,就在左手侧路边儿站立。
    在他之前,却是两个人站在一起,一个身形卓秀,看绛红的官袍跟姿态,竟是先前离开的谢凤。
    另一个,起初因离得远,并不曾看的真切,直到马儿要掠过街头的时候,才看的清楚,只见人物端庄,容貌秀隽,气质若天上冷月,飒飒然于飞雪之中,更见出色。
    静王蓦地认出此人,心中又惊又喜,竟挑眉笑了声道:“呀,是他回来了。”
    本想勒住马儿,过去说上会儿话,然而看那几个人此时仿佛正在诉说别情似的,倒是不便此刻打扰,何况他心中也自有事,因此只得按捺,仍是纵马而过罢了。
    
    第324章
    
    话说静王来至恒王府,恒王爷听说,亲自出迎。
    两人便在厅上对坐,宫女奉茶,恒王爷吹着茶,淡淡问道:“你今儿怎么得闲来了?”
    静王见恒王似有些醉意,便道:“二哥今日不曾出门么?”
    恒王道:“天冷的这般,谁耐烦往外走。”打了个哈欠,又问:“你这般顶风冒雪的,敢情是有急事?”
    静王见他懵懵懂懂,仿佛全不知情,心头瞬间犹豫。
    厅内一时静默,恒王吃了口茶,略清醒了几分,打量静王的神情有些不对,便道:“说罢,到底是有什么事,你总不至于是特地找我来静坐的。”
    静王才说道:“二哥难道不知道,今日御苑那边儿失了火?”
    恒王挑了挑眉,道:“我才醒了酒,果然还不知道,怎么那些人这等不小心?”
    静王道:“二哥果然不知道,其实失火的地方倒也罢了,要紧的是,失火当时,刑部的白樘正带人于那里办案,而且黼儿也正在场。”
    恒王原本一脸轻慢,直到此刻,才把手中的茶盏放下,惊疑交加地问道:“你说什么?”
    静王便将白樘查到蔡力之事,循着而去御苑,遭遇饕餮,又遇上火袭、性命攸关的事一一说了。
    恒王怔忪,眼神闪烁不定,听罢静王所说便问:“你特意来,就是为了跟我说此事?”
    赵穆垂头不语。
    恒王不由冷笑道:“我知道了,你莫非以为,这件事跟我有关?”
    赵穆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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