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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妆-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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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日,延安大惊失色的来跟他说,府中上万的现银几乎所剩无几,他这才兴起心思转道过来瞧瞧,不成想竟见到这样一番光景。
在院中赌在兴头上的各家夫人并未注意秦寿的到来,他分花拂柳直接进了花厅,才见厅中居然也是摆了好几桌的牌九,一些他见过的没见过的妇人玩的正快活。
他皱眉,越过去就见雒妃衣衫不甚整齐地趴在黑漆三围罗汉榻上,枕着紫罗兰色的牡丹迎枕,醉醺醺地摸着手里的马吊牌。她脚边还空了好些长嘴酒壶,分明是既赌了又喝酒了。
他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鼻端嗅到一股子莲花酿的清香,他眉头皱的越发紧了。“息宓!”
这声音低沉而隐忍,然厅中喧哗更甚,故而雒妃睫毛只微微一动,还举着手里的那张牌凑到眼前看了半晌,好似没认出。她恼的一甩手就扔在了秦寿的脸上。
秦寿眼底幽光划过,面色发沉。
许是喝多了酒,雒妃一身没力气,她软趴趴缩在榻里,小脸薄粉,那粉色一直蔓延进她脖颈深处,最后没在松垮的衣襟中。
秦寿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蓦地端起案几上的凉茶,沾湿了修长五指,然后朝着雒妃脸上一弹。
冰冷的茶水激的雒妃一个颤,她猛地睁眼,就见秦寿面无表情地站她面前,她一怔,反应过来,又懒懒地趴了回去,并撇开头,给他一个后脑勺。
秦寿冷哼一声,将那茶盏搁回案几,发出啪的声响,他清冷如冰的道。“公主可真是好能耐,不过区区数日,就将府中一年的用度花的一干二净。”
雒妃反手将迎枕砸他身上,坐直了身子,双眸晶亮如火地望着他,同样冷笑道,“驸马自个将银子送到本宫手上,现在倒来向本宫兴师问罪了,驸马可真让人看不起。”
秦寿瞥了眼厅里厅外赌的正欢的众人,勾唇就是讥诮,“你就这样掌中馈的?你若当不起容王妃的名头,趁早退位让贤。”
他也是被气狠了,原以为她上次得了教训,自此就安分了,可不想这才一月不到。反而还变本加厉了。
雒妃整暇以待地伸了伸腿,她闲适地手肘撑起身,滟潋桃花眼一眨之间,就是勾魂的慵懒多情,“本宫堂堂大殷长公主。还稀罕你这破王妃名头?谁喜欢谁拿去,本宫还能早点回京城,省的整日对着驸马这张脸,腻的慌。”
要比谁的嘴巴毒,雒妃并不输任何人。
至少让秦寿心里的怒意又多增加了几分。他一把将人拉起来,就像是提拎奶猫一样轻而易取,“听着,本王不管你是要死还是要活,但只要你息宓还在容王府,就得规规矩矩的,莫惹本王下狠手,相信本王,息宓你承受不起的。”
雒妃眨了眨眼,酡红的双颊,水洗的眸子,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覆上秦寿的手背,微微踮起点脚尖,凑到他面前,呵气如兰地轻吐。“好啊,你连白夜都弄走了,本宫身边再没人是你对手,你不也是早就想本宫死么?”
她见秦寿凤眼如墨,不见日月点光。便继续道,“你我心知肚明,早晚生死相见,是以秦九州别假惺惺的,明知本宫不会领你的情。还装什么好人哪,本宫最是讨厌。”
她觉得自己兴许是真的喝多了酒,前世光景纷沓而来,与眼下重合在一起,她伸手掐了他淡漠的面皮一把。眯着眼自晒一笑,“秦九州啊秦九州,最后不过就是一个死字,你还能将本宫如何?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此而已……”
秦寿放开雒妃,他那张俊美如玉的脸上,清清冷冷的,唯有雒妃掐过的那一团是薄红。看去便有几分的滑稽。
酒意上涌,雒妃困乏的厉害,她也不理会秦寿,自个窝进榻里侧,手脚蜷缩起来。不一会就打起了熟睡的小鼾。
秦寿目色复杂地看着她,那双凤眼冷清又深邃,仿佛什么都在眼里,又好似什么都入不了他的心。
良久之后,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延安在院门口候着,见他出来,赶紧迎了上去,“王爷,公主可是拿了现银出来了?”
秦寿瞥了他一眼,“从前院的公中拨一笔现银过府。日后不必在意公主。”
即便是,她所花不菲。
就像她说的那般,已经认定早晚是你死我活的局面,目下多花一些及时行乐,他又何须计较。
延安吃惊地望着秦寿。似乎并不明白自家王爷是怎样考虑的,要知道那可是上万的银子,不是一两三两的,且前院公中的银子,那是有更重要的用处。如今一句话,就划到了后宅中馈,他可以想见,这笔银子应该也是花不了几日的。
雒妃自然不晓得秦寿又已经拨了银子过来,实际上秦寿一走。她就清醒了。
原本有点的微醉,也消散的干干净净,她睁大了眸子愣愣看着罗汉榻镂空围栏,就着蜷缩的姿势动也不动。
直到暮色时分,过府聚赌的那些夫人三三两两地离去。槐序捧着账本进来,她才缓缓坐起身。
“公主,婢子以为,这些日子偷换的银子不过驸马所有现银里的五之一二,”说道这里。她叹了口气,“驸马是聪明人,从来不留过多现银在府里,婢子觉得驸马多半是将银子投到了秦家军中了。”
雒妃粗粗看了看那账本一眼,尔后一挑眉,扬着下颌道,“既然现银不多,那明个本宫就去赌坊,库房里多的是能值当的玉器字画。”
闻言,槐序眸子一亮。“甚妙,容王府出去的物什,怎么也是能换银子的。”
雒妃微微笑了,她觉得自己还得再小心一点,今个在秦寿面前蒙混过去,约莫下一次就没那么容易了,且她嫁妆里那台海贝壳镶的十二幅屏风,估计也拆的差不多,日后想用海贝壳充当金错刀换银子,就不是容易的事了,毕竟容州并不近海,且世间从不乏聪明人,约莫很快就有人能看出她的伎俩。
这种事,得趁时尚早的时候干了就收手!
第061章 公主:本宫才不是路痴
最近,容州城都在传,雒妃公主可是个善财菩萨,但凡是能得她一分半分欢喜的,就能得一锭银子的封赏,为此每日都有无数投机取巧的人在容王府外溜达,指不定就能与公主来个偶遇,然后博她一笑,给赏银子!
高门各家夫人之中,传的更为真。诸如只要是与公主小赌一把,就能挣百两金银,真金白银的谁不喜欢呢?
而近日,容州最大的赌坊。。。。。。四方门却是喧哗了起来。
雒妃公主日日上门,所带金银,皆是用箱子抬进门,叫那等搏命赌徒顿时就红了眼,争相与公主赌上一把。
然并不是谁都能成为公主的对手,她若看你上眼了,自会耍上几次,无论输赢,她都高兴,若看不上眼,还没等近身,就被侍卫叉了出去。面都见不到。
公主时赢时输,可她好似全不在意,没了银子,她身边的宫娥总是能拿出一些珍奇玉器字画,价值不菲。可在公主眼里约莫还比不上牌九好看。
也有赢了玉器字画的人,初时还担心被容王捉了收回去,然好几日过去,未见容王有何动静,遂四方门的庄家都坐不住了。只因公主出手阔绰不凡,此等千百年难遇的赌徒,如不趁机赢点银子,定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这些人,却是不知,到底最后谁才是赢家,谁又是输家。
雒妃手里转着一帝王绿的玉扳指,翠滴滴的颜色在她白皙粉透的指间,煞是好看。
她意兴阑珊地倚靠在圈椅中,瞧着底下越见疯狂的赌徒,男男女女丑态毕露,她就觉无趣,毕竟她不是真正的赌徒,对这些玩意难以生出戒不掉的兴趣来。
槐序又去庄家那当掉了一副前朝名画,她抱着银子回来,冲雒妃点了点头,然后将那银子换成了不值钱的海贝壳,瞅着常与公主玩几把的赌徒今日也在,便将海贝壳分发给侍卫,让他们尽管耍去。不论输赢。
起初这四方门的庄家自然是不同意雒妃使海贝壳换银子的,可架不住雒妃能拿出不少的玉器字画,又要价不高,如此不亏本的买卖,总归雒妃换的又是旁人口袋里的银子,庄家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雒妃用这样的手段,换的最多的银子,自然是秦寿库里的,以及还赢了一些。
她换的银子也没放在院子里,而是直接在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让顾侍卫悄悄填进毗邻的荷花塘,有接天莲叶的荷花遮挡,加之银子陷进淤泥里,根本就没人想的到,那塘里至少填了好几万的现银。
且免得让秦寿抓着证据。槐序连账都没做,一应全记在她脑子里。
眼见时辰差不多,雒妃起身,她拍了拍裙裾,摩挲着玉扳指。便准备与宫娥先行回府。
但她才走到楼梯口,赌坊正门就呼啦涌进来一群赌徒,并有人高喊声,“官爷抓人来了,快跑啊!”
一瞬间。众人四散而逃,慌乱推嚷,有人跌倒,有人踩踏上去,就再不见人爬起来。
而门口逆光处,一队身穿软甲腰跨大刀的官差扑进来见人就抓,鸣蜩与季夏一左一右护着雒妃步步往后退。
雒妃眯眼,恰好看到走在光影之间,在官差之后进来的秦寿。
她一把拽住季夏的手,心头一惊,想也不想转身就要逃。
哪知秦寿目若鹰隼,一眼就看到了雒妃,他脸上蓦地浮起冷笑,大步向她走过去,那架势分明就是故意来捉她的。
鸣蜩与季夏对视一眼。季夏带起雒妃,转身就往二楼冲,鸣蜩则劈掌朝秦寿攻了过去,再是打不过,也要拖住一时三刻。
秦寿瞥了她一眼。长袖一翻,格挡开鸣蜩,吐出一个字,“滚!”
尔后追着雒妃上了楼梯。
眼见越来越近,季夏一咬牙。将雒妃推出去丈远的距离,转身就与秦寿打了起来。
雒妃提着裙摆,顺着弯弯曲曲的游廊一直跑,她跑出不远的距离,失了方向才猛的想起。她为何要这样狼狈逃窜?
这逃的了一时半会,可到底是要回容王府的,秦寿哪里会逮不到她,原本还不是什么大事,她这一跑。反倒率先显得心虚了。
她与秦寿本就闹僵的厉害,也不差今日这一遭。
想到此处,她四下一望,这四方门二楼颇为宽敞,又尽是曲曲折折的回廊。此刻一模的景致,她压根就分不清东西南北。
“公主这是……迷路了?”
倏地身后响起不甚熟悉的声音,雒妃回头,就见一身青衫素袍的矮个少年解凉毓悠悠地看着她。
她一挑眉,如果没记错。上次除了解家,解凉毓是唯一留下性命的解家男丁,后来她依着他的意思,给容州的青山书院去了封信,自此解凉毓便安心呆在书院,也没说日后学有所成后要回报她的话。
她以为,他给她解家服罪的证据,她给他一条出路,就是两清了。
看出雒妃在想什么,解凉毓微微一笑。养出了小肉的脸上竟显出几分清秀来,“解家曾有恩于四方门的东家,故而听闻公主近日在此,小子便与书院先生告了假过来看看。”
雒妃不以为然,毕竟解凉毓上一世可是为秦寿做事的。她对他可没好感,便不客气的道,“现在看到了就别碍着本宫。”
解凉毓笑的腼腆,他也不介意公主这性子,“公主可是在躲驸马?”
解凉毓是聪明人。雒妃与秦寿之间的古怪,他哪里看不出来,遂又道,“公主还信的过小子的话,就随小子来。”
话落。他虚抬手做了个引,自个转身就往一个方向去。
雒妃随后跟上,她虽是一人,可也不担心解凉毓能干出什么来,毕竟他还没她高不是。
解凉毓带雒妃走的是二楼一个暗阁下的狭窄楼梯。那楼梯径直通到四方门后门,甫一跨过那道门,便是条幽静小巷,小巷尽头是容州城北门宽阔的朱雀市。
雒妃站在日头下,举目四望。身边没宫娥和侍卫跟着她还真不习惯,更不习惯的是,她根本不晓得朱雀市离王府有多远,又该走哪条道回去,纵使她来过这边,可那是坐在金辂车上,这和走回去,根本就是两码子的事。
解凉毓心头暗自发笑,他摇头叹息道,“还是小子送公主回去吧。”
他也担心以公主这样的相貌。堂而皇之地走在大街上,分明就是要惹出祸事来的。
雒妃横了他一眼,勉为其难的扬着下颌道,“既然你要求,本宫就给你这个机会,还不快前面领路。”
见她那色厉内荏,又暗藏窘迫的模样,解凉毓这下真的笑了。
雒妃板着脸,努力维持自己的威严,“哼,胆子大了,竟然笑话本宫?”
解凉毓摆手,“没有,小子是见公主十分貌美,见之心悦,故而欢喜。”
这等油嘴滑舌,雒妃都要怀疑他到底在青山书院都学了什么圣人之道,“你当真去了青山书院?不是……”
她这话还没说话,斜刺里一道暗影忽然迅疾如风地撞了过来,正正的就是她的方向。
第062章公主:易三,干的漂亮
雒妃只觉一股劲风拂面,她眨了眨眼,耳鬓碎发拂过她的脸,她就看到面前秦寿那张冷凌的脸。
他抿着薄唇,蜜合色宽袖斜襟长衫猎猎作响,长袖不断拂动,带着一种云卷云舒的优雅,尔后一个旋身站定,雒妃跟着脚尖落地。
她这才发现自己是在他怀里,而她起先站的地方,一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粗野汉子正单膝跪地。
显然在这人向她冲来之际,秦寿突然出现救了她。
雒妃忽的睁大了眸子,难以置信地望着秦寿,他竟然会出手救她?莫不是她在做梦,亦或面前的这人根本就是旁人假扮的?
然而秦寿冷冷地低头瞥了她一眼,叫雒妃一下就确定了,此人正是秦寿本人无疑,刚才那瞬间定然是他脑子坏了。
雒妃的那点心思。秦寿哪里看不出来,他嘴角暗影深了一分,若无其事地松开她,目光锐利地看向那汉子。
哪想那汉子直勾勾地看着雒妃,散发后一双铜铃大眼十分晶亮。
“公主?雒妃公主?”出奇的,那汉子缓缓站起身,对着雒妃问道。
雒妃拧眉,只觉那嗓音实在难听,就像是被烟熏火燎过一样,哑的厉害,不过她还是骄矜地点点头。
闻言,那汉子竟面上一喜,竟又要冲将过来。
秦寿冷哼了声,双手背剪身后,一身气势锐利逼人,“放肆!”
那汉子忌惮地盯着秦寿,目带赤红,竟是有刻骨的仇恨一般。
雒妃心头诧异,她细细地打量了那汉子相貌,确实又是不认识的,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你是何人?既晓得本宫身份,还敢冲撞?”雒妃开口道。
那汉子视线一落到雒妃身上就隐有激动,他不敢靠近,便站那扑通一声跪下了,“我烧了廊城几乎半个粮仓的粮食,公主可要治我的罪?”
又是廊城!
雒妃与秦寿不约而同地皱紧了眉,雒妃又问。“此等大罪,若是信口雌黄,本宫就是仗杀了你也是使的的!”
那汉子咧嘴一笑,嘲讽地看了秦寿一眼,“草民句句属实,廊城的粮是我烧的,我足足堆了八方草垛,才将半个仓的粮食烧的干干净净。”
听闻这话,雒妃眸色一厉。她还想继续问一些,岂料秦寿一挥手,对不知何时到来的官差下令道,“带回去,本王亲自审问!”
变故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汉子爬将起来,一个转身冲进同样来寻的顾侍卫等人的包围中,还大声的吼着,“我不仅要烧粮。我今日还要刺杀雒妃公主!”
顾侍卫原本准备让开的脚步一顿,铿的刀剑出鞘,锋锐刀光闪过,当先就将人给架住,随后的侍卫一拥而上,将根本就没反抗的汉子捉了起来。
“绑回府,本宫倒要问问,因何刺杀本宫!”雒妃哪里看不出那人的蹊跷,她当场抢人。
秦寿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没在说什么,算是退让一步。
鸣蜩与季夏并槐序这会也找了过来,雒妃四下看了圈,起先还在的解凉毓这会却不见人影,她也没在意,领着自个的人马径直回府。
至于秦寿好似也忘了来赌坊逮人的事,他挥退一众衙役,竟跟在雒妃后头一道回府到安佛院。
那汉子披头散发,一身都是污垢,雒妃嫌弃,遂在院子里摆开了架势审问。
但谁也没想到,那汉子当下第一句话便是,“公主,容王与秦家军已生叛心,与西突勾结,在廊城属地内,屠村屠城,望公主明察!”
此话一落,雒妃与秦寿齐齐面色一变。。。。。。
“一派胡言!”
“此事当真?”
两句不同的话一同说出,秦寿面色黑沉如渊,那双深不见底的烟色凤眼酝酿出骇人的风云。
雒妃努力回想了下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仿佛是七月,廊城那边好似确实有几个镇子突发时疫,死了不少的人,旁的诸如西突,她那会倒没听说,也可能是她并不关心。所以不知。
她还在思量间,那汉子忽的上前一步,猛地咳了一声,竟往秦寿身上啐了好大一口浓浓的唾沫,干了雒妃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实在是……
大快人心!
整个安佛院顿寂静无声,唯有槐树枝叶沙沙作响。
秦寿垂眸看着袍摆上悬挂的脏污,他面无表情,可浑身上下都是浓郁到几乎成实质的杀意。
“呵,”雒妃幸灾乐祸地笑了,她还对那汉子道,“此等作为,当为大殷第一勇士!”
可不就是,约莫整个大殷也找不出第二个敢啐秦寿唾沫星子的人了。
那汉子该是早就豁出去了,也不在意秦寿是何反应,他鄙薄地瞥了秦寿一眼,转而看向雒妃的时候,却是温和似春风化雨,“草民说的句句属实。”
紧接着,他就娓娓道来所有的事,“草民姓易名三,廊城望陇村人士,去年年底,草民在村头不远处,偶然发现蛮子突厥的痕迹,便将此事上报官府,但当时的官老爷并未当回事。认为草民是无中生有。”
“后来,草民回到村里,当晚村子里就杀来一小队蛮子,整个村足足十八户人家,连同牲畜无一生还,草民幸得还有把子力气,躲过这一劫……”
再后来的事,说来就让雒妃气愤难当。
死里逃生的易三怎么也想不通那队蛮子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村里的,是以他多留了个心眼。跑到廊城直接拦参政使的官轿,他也确实见到了参政使,还将望陇村被屠之事一一告之。
那参政使当时就气的发狂,但还是安抚了易三,哪知等易三前脚出参政司的大门,后脚就有官差说他是蛮子细作,企图刺杀参政使大人。
他在友人相助下,好不容易逃出城,可自此却是哪里都去不得。大街小巷尽是缉拿他的画像。
至此他辗转城郊,才发现好些偏僻的村落竟悉数不存,如同昔日的望陇村,空村空寨,无一人烟。
到今年四月,他再次亲眼看到蛮子突厥屠村的场景,这次他悄悄跟着,岂知那些蛮子屠村后,换了身行头,居然大摇大摆地进了廊城。
易三那刻就什么都明白了,定然是廊城上下官员已与突厥勾结,故而望陇村才会因着他的上报而招来灭顶之灾。
再后来更让他倍感绝望的还是秦家军进到廊城,分明是素有美名的秦家军,可自打进了城就再没出来过,而那些蛮子一如从前的猖狂,甚至更为变本加厉,不仅屠村,还掳掠活人,妇孺老幼皆不放过。
秦寿神色出奇的难看,他斩钉截铁的道,“绝不可能!”
易三恨毒了他,他只对雒妃道,“草民实在没法,在秦家军去之前,草民还抱有一丝的希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草民便烧了半个粮仓。烧了粮,廊城拿不出今年该上的赋税,容州这边就总是要查的,届时廊城那帮畜牲定会遭到报应。”
说到此处,易三人高马大的一个汉字,竟是红了眼。
“可你却是不知,廊城上奏请,只说是新粮被突厥所截,还要本宫给他们减免三年的赋税。”雒妃气极反笑。怒不可遏。
易三目瞪口呆,他哪里晓得里还有这样的缘故。
雒妃继续道,“本宫是差了人去查,可也只查出廊城的贪官污吏是要中饱私囊,私卖新粮,粮仓里粮食一颗不少,哪里像是被烧毁过的。”
易三笑的凄厉,他嗓音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那是石头。全是石头,草民一直躲在粮仓里,亲眼所见,他们将一摞一摞的石头往粮仓里倒,面上洒了层粮食盖住罢了。”
“草民的喉咙就是那个时候灼伤的。”易三满目悲凉,他深深地看着雒妃,双膝一屈,额头触地,“草民不是真的要刺杀公主。草民只是谁都不敢相信……”
“公主,请为廊城百姓做主啊……”
嘶声竭力的喊声叫院中听闻的人心头泛酸,雒妃更是觉的肩上沉甸甸的,这样悲苦祈求她的,是她大殷息氏皇族的子民,是列代先帝一心庇佑的百姓。
从未有过任何时候像眼下这样,让她真切的感受到作为息氏子孙应抗的责任。
从前的她还是想的太过狭隘了,她不应只给予身边的人以庇护,而该是但凡需要她的人。都当等同视之。
不为别的,只因她姓息,她是大殷长公主!
“快快起来,本宫定然会为所有死去的廊城百姓讨回公道,”雒妃伸手虚抬,此前的怒意已经沉淀为雍容的贵气,“不论那人是谁,本宫向你许诺,必然用他项上人头祭奠英灵。”
易三感动的无以复加。他动了动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唯有不断的向雒妃磕头。
雒妃示意顾侍卫将人扶起来,她这才对秦寿冷笑道,“日前,本宫还以为驸马的秦家军将廊城之事解决妥当了,不想竟是早已投敌,驸马如此的迫不及待,不然目下就杀了本宫揭竿而起。”
秦寿不为这话所怒。他笃定的道,“秦家军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更勿论投敌!”
说完这话,他瞥着易三又道,“公主不该轻信此人。”
雒妃微微勾起嘴角,就是一脸讥诮,“本宫不相信他,莫不是相信驸马不成?哼,真是可笑!”
秦寿抿起唇,冷冷看着易三,“你没尽说实话。”
易三怒视着他,“与蛮子勾结的畜牲,尽是巧言令色。”
一句畜牲,终于让秦寿动怒,“本王再说一次,秦家军绝不会叛变投敌!”
接着他飞快的又道,“你不是普通的乡野之人。你右手虎口有茧,掌心指根处厚茧均匀又分明,且左手只指尖才有同样厚的茧子,本王没瞧错的话,你应该上过沙场杀敌。”
易三沉默不语,他神色莫辨地望着秦寿。
秦寿道,“身高八尺,下盘稳健,行走之际。习惯右侧身躯微倾,这般身强力壮,毫无暗疾,上了沙场,若不是做了逃兵,军中岂能放你归家。”
这番话说的雒妃将信将疑,顾侍卫顺势翻起他的手看了看,果然如驸马所言,分毫不差。
“我不是逃兵。”易三忽的平淡的道。可任谁都能听出那平淡之下的汹涌澎湃。
“哼,”秦寿眯起狭长的凤眼,以更蔑视的眼神看他,仿佛看的是只蝼蚁,“廊城官吏勾结突厥,本是事实,突厥屠村,也多半不假,可事关你自己的却是半句都没真话。”
“我不是逃兵!”同样的话。易三又说了次,这一次他稍显激动。
秦寿咄咄逼人,“是或不是,不是靠嘴巴说,而是狭路相逢,你却连战的勇气都没有,那就是逃兵、懦夫!”
“我不是逃兵!”易三猛地高声道,那本就伤了的嗓子这一喊之下,更是沙的犹如老破风箱。吱嘎吱嘎的不堪得用。
秦寿只看着他,眸色清冷如霜,雒妃举棋不定,她原本是信了易三,可经秦寿那一逼迫,易三的反应又叫她不确定了。
“我不是逃兵……”易三喃喃说着,就那般无声无息地哭了起来,顶天立地的一个汉子,此刻却伤心的像个孩童一样。“我没有做逃兵,我也杀过很多蛮子,很多袍泽都死了,可我不能死,蛮子不绝,岂敢就死……”
雒妃微微转头,就见秦寿背脊笔直,他俊美无双的脸沿平波无澜,显得无情至极,他甚至还在逼问,“蛮子不绝,岂敢就死,目下蛮子屠了你的村,而你都干了些什么?”
易三虎躯一震,他盯着秦寿,满是污垢的脸上布满痛苦之色。
“我本是廊城巡防军,一日乡中老母病危,我便与上峰告假回乡。老母弥留之际,想要见嫁在邻村的小妹一面,是以,我天不见亮就去邻村接人,哪知到了地头,见到的却是哀鸿遍野,整个村的人没个活口……
“草民那小妹,不足双十年纪,肚子里还有着五六月的身孕,草民从尸堆里将人刨出来,才发现她肚腹被剖开,未足月的孩子被生生剜了出来,可怜草民那不曾睁眼的外甥……”
“我一怒之下闯到府衙,府衙大人问询后,匆匆报与参政司,我本预回乡安置了老母,就回军营,将此事密报上峰,哪知我才前脚一走,后脚整个村就遭了蛮子洗劫,我行至半途,还被一小队蛮子埋伏,至此我才晓得廊城上下早和蛮子勾结在一起。”
“从前我与袍泽每日深入突厥几十里腹地巡防,为的是保家卫国,为的有一日将蛮子彻底赶出大殷,可廊城那群畜牲反而引狼入室,我与袍泽不要命的征战沙场,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如此,我保的是什么,卫的又是什么……”
第063章 公主:谁和你是小夫妻
雒妃没办法回答易三的问题,一样米养百样人,她又能跟他保证什么?与其给他虚幻的许诺,不若从一开始就让他认清事实。
然而秦寿却道,“没人能懂你想保卫的是什么,但男儿立有天地,当是无愧于心。”
这般空泛的话在雒妃看来,也不过是秦寿惯常的手段。最擅拉拢蛊惑人心。
但易三却是沉默了,乱蓬的披发之下,那张满是污垢的脸怔忡莫名,还带着前一刻痛哭流涕的狼狈,倒从他身上瞧出委屈来。
雒妃示意顾侍卫将人带下去拾掇一番,她顿了顿,对秦寿冷言道,“前几日,驸马的长随还对本宫回禀说,廊城之事已派秦家军前去解决,可这才多少时日,驸马的秦家军就是眼下这样解决的?”
秦寿眉头紧皱。眉心丹朱色艳丽绯红,引人注目的很。
要说秦家军转头就背叛秦寿,就是雒妃都不相信的,但是廊城的事又赤裸裸的摆在眼前。让人忽视不得。
秦寿让延安取来一叠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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