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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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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青忍不住问:“皇上要动中宫?”
  陆晟睨她一眼,仿佛在看个不懂事的孩子,“朕与她是结发夫妻,朕如何动她?自然要与她同寝同穴,只是不过至亲至疏夫妻,有时枕边之人也不得不防。不是人人都像你,满脑门子心事都写在脸上,让人不想知道也难。”说着还伸手敲一敲她额头,跟方才敲桌子似的,敲出乒乓响。
  青青向后一躲,嘀咕说:“到底是只有四叔看得出来。”
  陆晟沉吟道:“确实如此,朕阅人无数,讳莫难解之人尚未见过。”
  青青心知从他口中问不出结果,也得不到承诺,沉湎中无不失落,陆晟却又提醒她,“不要去想不可能之事,太重的话朕不愿与你说,你自己要知道分寸。”
  等了一等,见她仍然望着脚尖不说话,他再补充道:“外头的人往后都不比见了,回宫之后若觉着寂寞,朕将你两个姐姐接进来陪你说话。”
  青青适才抬头,一双水润清澈的眼睛,仿佛要将来人的魂魄都吸进去,“我是不是应该起身谢恩?”
  “不必了。”他先她一步起身,捏着她的下颌,轻笑道,“朕这几日总想着如何才能对你好,想来也不过是如此了,你放心,朕不会教你委屈,等孩子生下来,你就是俪妃,你与朕,伉俪情深,无人能比。”
  他情深似海,她却挤不出一丝丝笑意来,“不稀罕”三个字挂在嘴边,愣是让她咽了回去。
  她有了顾忌,便也不得不收敛。

☆、第59章 59章

  青青第五十九章
  或是因为饮过酒的缘故; 陆晟这一夜睡得极其安稳,连呼吸声都比往常稍重一些。
  青青满腹心事,自然是彻夜难眠。期间偶然注视他睡梦中双眼合拢嘴角放松模样; 大约这才遇见一个真正不设防的陆晟。
  但她心中未见涟漪,她是卑微的卑微,低贱的低贱; 她因他的强大、冷酷; 无所不能才弯腰低头,为他跪服; 有时连她自己也分不清; 她所仰望的到底是陆晟,还是他背后至高无上的皇权。
  她就这样看着看着; 不知不觉半趴着睡了过去。醒来时人已经落到他身边; 额头靠着他肩膀,感受着这一呼一吸之间难得的静谧安宁。
  也不知什么时候; 他已经醒了,伸长手来绕着她瀑布一般铺了满床的长发; 开口时声音里带着晨起的沙哑,“还是在外头好; 不必天没亮就起身。”
  青青闭着眼睛装睡; 不肯答他。
  陆晟也不在乎她是醒是睡,自顾自说自己的,“昨儿酒后糊涂,与你说过几句重话; 实在不该,趁早上鸟语花香,想来气也消了大半,朕与你陪个不是,还望娘娘大度。”
  他说话时语调轻柔,与往常精于算计、讳莫如深的态度全然不同。
  也许是关外的山和雪令一颗石头心,也有片刻软化。
  她的心软到了极点,一双睫毛轻颤,却偏要用力闭紧了眼睛,唯恐被他瞧出星点破绽。
  却谁知忽然腰间一紧,是他伸手环住她腰肢,一把握在侧腰上,“养了这么些天,怎么还是不见一点儿肉,你这身子,金山银山吃光了都不见肉。”
  “这么喜欢见肉,怎不见你养只猪来玩儿?”青青闷着气,一下拉开他的手,转身便坐了起来。
  “醒了?”陆晟侧身往她背影,嗤笑道,“已养了一只,年纪小、脾气大,实难伺候,不敢再养了。”
  “你——”她回头,眉毛一拧,瞪他,“你骂我是猪?”
  陆晟眯着眼,好整以暇,“世上岂有如此凶恶之猪?见所未见。”
  她气得攥紧了拳头,可怜打小儿在宫里养着,小半辈子未同人吵过嘴,哪里敌得过陆晟这类市井军营里混过的?只晓得咬紧牙,瞪大眼,气得眼睛都红了,好一个可怜又可爱的小娇人,让陆晟一大早看得心痒痒,实在忍不住一把勾住她后腰,再往床上一带,将她整个人都囫囵塞在怀里,好生揉搓一番才放过,更凑在她耳边调笑道:“朕还盼着你赶紧为朕生个小猪仔呢。”
  青青气坏了,张嘴就咬在他手腕上,没敢用力,只留下浅浅一串压印,“等我饿了,一口吃了你!”
  陆晟道:“你若想吃,朕割肉喂你。”
  “我才不信,放手,我要起来了,一大早打打闹闹成什么样子。”
  “原你也知道不成样子……”再要调侃,却瞧见她绯红的脸,显然是真动怒,便停下服软,“是,全凭娘娘吩咐,这就伺候娘娘起身。”
  他撩起帐子,不必开口,已见一群宫女鱼贯而入。
  因着青青是从来不亲手伺候他的,两人便分开两边,各自洗漱。
  窗下,陆晟正展开双臂,任由宫女替他穿衣。周英莲这时跟上来,细声说:“皇上,中宫来人了,怕是为了娘娘有孕之事。”
  “嗯,知道了。”陆晟轻哼一声,转过身看青青满头乌发落在鹅黄的缎子上,显得明艳而张扬,忍不住上前几步,在满屋子太监宫女面前从身后抱起她,令她双脚离地,吓出一句惊呼,“你做什么!”
  陆晟抬高她又放下,只当是无聊时的恶作剧,“因你有了身子,草原是去不成了,等明年生了孩子养出肉来,再去不迟。”
  青青问:“草原上有狼吗?”
  “有。”
  “那好,到时将你送去给它们加餐。”
  “啧,好个心狠手辣的小猪仔。”说完不等她再瞪眼捏拳,便快步走向院外,留她在屋子里摔了手里的玉梳子撒气。
  周英莲在陆晟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一出门他当即变了脸色,又是个冷肃模样,周英莲瞧出他心有忧虑,摄手摄脚不敢出声。
  直到走出长廊,陆晟才停下,望着石屏风上一株万年竹问道:“人呢?”
  周英莲连忙应,“已经安顿在外头,皇上若要见,奴才这就将人领来。”
  “嗯,到正厅去。”
  周英莲当下打发小太监去提人,自己个儿还跟在陆晟身后连声问:“皇上,先用早膳吧。”
  来的人是满福,她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了,知道规矩,动进退,也早在陆晟跟前混了个脸熟,因此她一屈膝,就让陆晟抬手止了,吩咐她,“皇后有话要说?”
  满福连忙堆起笑,“娘娘听说皇上前些日子有些波折,实在放心不下,便差奴婢来看看,顺道也将胡太医带来,他是宫里的老太医了,正好给皇上请个平安脉。”
  陆晟脸上的表情不变,任谁也猜不透他此刻所想所思,满福的笑停在嘴边,仍旧低着头不敢有丝毫冒犯。
  他耐着性子,“还有呢?”
  满福道:“皇后娘娘有一句肺腑之言,不知皇上愿不愿意听。”
  满福身前传来一声轻笑,全然是轻蔑之音,“皇后是朕的结发妻,她有话,朕自然要听。”
  满福未察觉弦外之意,当即心上一喜,开口道:“皇后娘娘说,俪娘娘身份特殊,乃狐媚之女,若让她腹中之子出世,恐要祸乱朝纲,动摇国本,故此娘娘恳请皇上,当断则断!”
  她字字铿锵,落地有声,倒真似节烈之士。
  陆晟仍是不紧不慢地姿态,随手拨了拨碧玺珠子,似探究一般问:“何谓当断则断?你们娘娘没有与你明说?”
  满福道:“回皇上,胡太医擅妇科,一帖药便可断了祸根,皇上若仍怜惜俪娘娘,再多服一帖药即可永绝后患。皇上,娘娘同奴婢说过,她宁可玉碎,也不愿见祖宗江山毁于一女子之手。”
  她说完才发觉自己竟在发抖,喉咙眼儿里打颤,连带着声音也都是颤的,一把骨头崩到了极限,背上也都是虚汗。她等了又等,也没听见高座上传来半点声响,直到她开始怀疑屋内根本没有第二人时,陆晟却发声了。
  他感慨,“还是皇后想的周到…………”

☆、第60章 60章

  青青第六十章
  王府正厅四面透亮; 日光渗透着每一个角落,几乎让暗影无所遁形。
  满福听完陆晟如了悟一般的感慨,自觉已将差事办好; 适才暗暗舒上一口气,正琢磨是该明日启程还是留下与圣驾一道回京。忽然间门开了,周英莲弓着腰进来听吩咐。
  “舌头拔了——”
  这声音仿佛从满福的脚底板传上天灵盖; 沉得像一座山; 瞬时便能将她压成齑粉。她是宫中侍奉多年的老人了,这会子也彻底慌了神; 不管不顾地就要冲到陆晟脚边去求情; 好在周英莲反应快,半道儿就被拉回来; 外头再进来两个年轻力壮的小太监; 将满福一左一右拖尸一般拖出去,隔了老远还能听见女人尖利的哭声; 刺得人耳根子生疼。
  陆晟皱眉吩咐周英莲,“回头你亲自将她送去长春宫; 若皇后有话,你务必一字不落地回给朕。”
  周英莲深深一鞠; “奴才遵旨。”
  陆晟扶着椅子站起来; 面上阴云未散,仿佛仍然思索皇后破釜沉舟的胆色有几分真几分假。如今朝中将将平静,他实不愿后宫再起波澜,尤其是在子嗣一事上; 绝马虎不得。
  日头转眼升高,阳光下积雪融化,屋顶、树叶次第露出本色。
  青青早上吃得好,比往常进得多些,尤其是一碟子匙子饽饽红糕,几乎都吃得干干净净,要知道若依照她的口味,这些关外的点心是一律不碰的,如今也不知道是厨子手艺太好,还是肚子里那个就爱吃北方味儿,连带着她的喜好也走偏了。
  因吃得多了,便更要走一走好消食。
  喜燕扶着青青出门,轻声细语讲着旧都风物,她说得口干舌燥,听的人显然心不在焉,只偶尔点一点头,却又不肯开口喊停,她便只得一直不停说下去,没个尽头似的。
  英王府不大,出了院子就能瞧见大厨房,青青提步向前,喜燕这时劝说:“娘娘,前头油烟重,闻多了怕是要反胃。”
  青青却不理会,反而加快脚步上前,越过门槛就撞见灶火旁一道修长身影,一袭青色的袍,与油星子满桌的厨房衬在一起,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他回头,平静地低头、行礼,“奴才见过娘娘,娘娘万安。”
  灶头上还有煮沸的水,正咕咚咕咚冒泡,他身后三五帮手也都停了动作,一个接一个跪下磕头。
  喜燕站在青青身后,想劝,又不敢开口,
  气氛冰冷,沉默让人如鲠在喉。
  到底是青青无奈,气消意平,“我知道是你。”
  元安道:“娘娘英明。”
  “我哪里英明?”她自嘲似的一笑,目光落在他肩上一丝柴火灰上,“你们个个说我聪明,其实句句都是哄人的鬼话,我只是个再愚笨的了,再怎么教也学不好。”
  元安仍然垂目看脚尖,只是言语当中多了些温柔,“娘娘太过自谦,前些日子听说娘娘胃口不好,这几日可有好转?”
  青青道:“我总归是不敢不吃饭的。”
  元安怅然,“那是便是好了。”
  到此又是一静,她看他,既熟悉又陌生,如慈父,又是仇敌,最终余下一句,“你今后都不要再管我的事。”
  “娘娘……”
  “我遇上你,回回都要伤心……”
  她眼底浮现出哀愁与落寞,她的感情如此复杂,在对陆晟的爱恨之外,仍然对另一个陪伴她半生之人保留着贪婪的不愿付出便求回报的感情,她是一名卑微的偷窃者,始终在暗处偷光。
  唯独陆晟不给她犹豫的机会。
  不知何时,他已出现在园中,隔着一段石子儿小径,周英莲喊上一句“娘娘金安”,这原本就紧张的厨房,一时间连石墙根儿都要抖起来。
  青青神色如常,转过慢慢走到陆晟身边。
  “四叔今日怎回得这样早?”
  陆晟牵了她的手,视线并未在厨房方向停留,他眉间郁色已散,说起话来语气轻松,“过几日便要回京,朕也趁着行幸在外,躲些懒罢。”
  青青弯了弯嘴角,“我以为四叔管的事越多,心里越是快活。”
  陆晟道:“有时如此,有时又不如此。”他牵着她,两人一并往内院走,只是时下还冷着,花草都哆哆嗦嗦,不见红绿,放眼去大多萧索。
  她停在一排石阶底下,网上接一座小红亭,“我方才听见哭声,是前头又发落人了?”
  “确有其事。”陆晟深深看她一眼,一手环她后腰,几乎是半抱着将她扶上小亭。
  周英莲惯会看脸色,早早将蒲团、风帘子、茶水点心都铺陈好,亭子里能赏景能饮茶,倒也是浮生偷闲的好去处。
  陆晟抬手揽住喜燕,亲自给青青沏茶,口中说:“你既要问,朕与你说了也无妨。”
  她抿嘴一笑,“谢皇上恩典。”这一歪头的功夫,倒让一旁的周英莲看得晃了神,几乎没念过书的人,脑子里也琢磨出一个词来,叫人比花娇。
  也难怪皇上紧着她,这样的好颜色,就连没了跟的太监也瞧着眼热。
  实际陆晟也被她这句俏皮话逗乐,略笑了笑,说起长春宫,却又是眼色一黯,面沉如水,“皇后到底容不下。”
  许多事点到即止,聪明人自然领会。
  青青已晓得背后杀意,皇后不喜欢她,或者说是厌恶她的模样,痛恨她的出身,但从前只当她是个给陆晟解闷的玩意儿,很快新鲜劲过去,自然会有新人代替,可一旦怀上了,便成眼中钉肉中刺,不可不除,更何况陆晟子息缘浅,万一……
  “四叔怎么想的?”
  “朕怎么想?你不是都替朕想好了吗?”
  青青道:“四叔冤枉我,我可没有那样大的本事。我只晓得,今日不杀,明日、后日也要动手。四叔虽有心力保,恐怕也是投鼠忌器,怕一个不慎,激得她破釜沉舟。因此,要敲打,也要退让,最好的法子,想来就是……”
  她还未说完,陆晟已握住她的手,她之间已被茶水的温度烫暖,生生一块暖玉。陆晟开口时带着几分无奈,“孕期最是凶险,才整治了俄日敦及旧都一群老东西,实不宜在这个档口再对皇亲下手,你先一步想明白了,那也很好。”
  青青听得厌烦,正想收回手,没料到陆晟不肯放,忽然加重的力道中暗暗透着他的焦灼,“不过是为稳住她。妃嫔有孕,出宫休养不成体统,但倘若在宫里,再是如何防备,朕心中终究难安,这是为你,也是为你腹中孩子。”
  “多谢皇上恩典。”前一句是俏皮,这一句变山中凉风一样冷。她甚至侧过身,垂下眼盯着亭下石阶,偏不肯看他。
  她的心比话冷。
  陆晟无奈,甚至是焦头烂额。
  皇后从来不是急躁冒进的性子,她虽沉闷些,但一贯是大气贤淑,进退有度,现如今却连“玉碎”两个字都说出口,显是逼急了,要为江山后继与他抗争到底。而一旦牵涉到子嗣一事,皇后背后便绝不止是皇后而已。
  他不能拿眼前人的性命冒险,必求万全之策,但万全之策往往是平衡之法。
  “等孩子生下来,朕自然替你做主。”
  “可是皇上……”她回过头,冷冷盯住陆晟,“君无戏言。”
  陆晟依旧坚持,“届时朕自然有法子让她放手。”
  “我不信。”她心中一阵锥心的疼,她虽然对孩子还没有具象的情感,但骨肉亲缘天生有之,一想到他出声便要与她分隔两地,她便痛不欲生。
  青青红着眼睛,狠狠甩开陆晟的手,一字一顿道:“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这时陆晟却也压不住火了,哄女人从来不是他的强项,“由不得你不信!”话一出口便知后悔,自端起茶来送到嘴边,滴水未沾又放下,犹豫三番才开口,“朕也有朕的难处,中宫不可轻易动摇,却也绝不能将你母子二人立于危墙之下,望你能多多体谅,与朕一道度此难关。”
  作者有话要说:  头痛,越写越多,超篇幅了。

☆、第61章 61章

  青青第六十一章
  一只乌鸦落在亭子顶上; 四下逡巡,张嘴发出“呜哇呜哇”的凄鸣,仿佛身边坐一六十老妪; 正低眉耸眼为她流泪痛哭。
  她看陆晟,似金尊佛陀一般喜怒不辨的脸上未见不忍之色,她心上一酸; 堪堪便要落下泪来; 然则强撑些许,终究忍住; “我累了; 便不陪皇上逛园子了。”说完便起身要走,喜燕迎上来; 她却不肯去搭喜燕的手; 喜燕回头看陆晟,陆晟略抬一抬手; 并不计较她如此知会一声抬脚便走的态度。
  只是方步下阶梯,青青却突然回头。
  她身后是绿荫捧雪; 身前是深渊难越,她看着陆晟说:“其实……皇后如此决绝; 也正顺了皇上的心意不是?四叔到底是防着我的。只是这也难怪; 我本无心,又岂能苛求他人全抛一颗心?终究是我愚昧,害人害己。”
  她莞尔,留一道纤薄薄侧影; 亦为眼前肃杀萧索的景色多添一抹浓的化不开的朱红。
  陆晟忽而皱眉,青青转身走,两个人各有心思,也各有各的愁。
  乌鸦还在亭子顶上“哭”,寻不到吃的不肯走。
  亭内只剩下陆晟一人,他这会子已不似先前疲惫,大约是话说开了,彼此反倒轻松,能闲下心来为自己倒一杯茶,嗅一嗅茶香,慢慢品。
  孩子大了,宠坏了,终究不听话。
  但要下狠手却又舍不得,这拖泥带水的终究酿出连串的麻烦,让人连饮茶观景的心思都不能有。
  他慢慢放下茶杯,眼前再度浮现出青青与他吵嘴时拧着眉毛却又忍者脾气的小模样,禁不住弯了弯嘴角。
  他中意的,大约就是这股不肯低头的鲜活劲,连带着仿佛自己也回到少年时,莽撞多情。
  罢了,他召来周英莲,“叫元安前头问话。”
  周英莲应声下去,等他的茶剩半盏,元安便已整齐服顺地到他跟前。
  乌鸦再叫一声,陆晟略一皱眉,周英莲不必吩咐,已经拉上两个小太监去赶鸟。
  陆晟撂下茶杯,听见乌鸦扑腾翅膀望高处飞,他讲元安上下打量一番才开口,“今日与你说什么了?”
  没提名字,连个称谓都没有,但元安知道分寸,“奴才在跟前伺候,始终不妥,不如在宫外听差,皇上有召,奴才自当奉诏入宫。”
  陆晟没出声,元安也不敢多说,等一阵风过,树影摇晃沙沙响。陆晟适才松了口,“也罢,你便先留在京里听差吧。”
  元安磕头谢恩,陆晟低头理了理袖子,起身走下阶梯,周英莲立马一溜烟跟上去,留下元安缓缓从冰冷的石头地上爬起来,他扶着一旁朱红的柱子,一股子酸疼在心底里一下接一下地翻腾,难过也说不上,轻松也说不上,但大抵是不好过,他离她远一些,或许是好事。
  太阳落山,一场风波如同石头投入湖底,寂寂无声。
  约莫是青青临走时的话太过尖刻,刺得陆晟下不来台。之后一连五日,陆晟都未再出现。青青一个人写写画画倒也过得轻松,只是孕期反应愈演愈烈,起先不过是发懒爱睡觉,眼下只孕吐这一条就能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因此陆晟再度出现时,又发现她瘦了,瘦得一张笑脸几乎只剩下一对水亮溜圆的眼睛。
  这下再有天大的火气也烟消云散去,何况他忙忙碌碌中已将心情调整到最佳才来见,当下便只剩下怜惜,捧着她的脸左右端看,最终无奈,“朕听太医说你吐得厉害,却没想到几日不见,竟瘦成这幅样子,你这丫头,存心要让朕不安生是不是?”
  青青偏过头,避开他的手,自己个儿精神也不大好,更加懒得应付他,“是肚子里这个闹腾,又不是我存心饿自己。”说话时身子一歪,倚在春榻上,她脸上无妆,身子纤细,倒真是个十足十病美人,“再说了,我连自己都顾不上,谁还管你安生不安生……”
  陆晟笑,“好些日子不见,如今刚一见面你就给朕吃一顿挂落,这天底下再没人有你大胆。”
  他拿手心贴住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仿佛真能摸出门道来,好半晌都不见说话,隔了一阵,他到底是什么也没感受出来,便还是说正事,“在这住了快一个月,朝中事忙,也该是时候启程回京,只是今日瞧你这身子,朕仍是放心不下,再多留几日也好。”
  本是替她着想,谁知青青并不领情,反而说:“回便回吧,我这毛病一时半刻也好不了,这王府里什么都没有,我可不愿受这苦日子,再说了,有些事情,早回去才能安心,您说是不是呢?”
  她一双眼横过来,秋波流转,将人看个通透。陆晟却伸手将她双眼盖住,口中说着敷衍之词,“你这一问,朕哪里敢答?是与不是都怕惹娘娘生气,不说也罢。”说话间一低头,吻住她略显苍白的唇,于初春午后递予她一段缱绻缠绵的吻,却也隐隐透着不安。
  但这一回,不安的却不是青青。
  陆晟照原计划启程回京,路上不顾劝阻非得与青青同乘一车,她身子不爽,脾气就越发地大,陆晟根本不会照顾人,一路被她嫌弃得连话也不敢说,只晓得躲在角落里翻折子,气都撒在这几日上折子的大臣身上,实在可怜。
  圣驾行至京郊附近,青青又忍不住狠狠吐上一回,这次搜肠刮肚的,陆晟都瞧不下眼,难得能伸出手来在她背后顺一顺,口中说:“这孩子是怎么一回事?朕从未见过吐得这样厉害的,还未出生就这样折腾母亲,等他大一些,非要狠狠罚他不可。”
  这话听得青青要翻白眼,好不容易吐完了,饮过茶睨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他才丁点儿大,四叔这套威胁人的法子他恐怕是不受的,再说了……”
  “再说什么?”
  再说孕妇你又见过几个?恐怕从前也只皇后而已,现如今才当真瞧见女子怀孕是多大一件苦差事。
  “没什么。”她不愿说,让陆晟迎头碰上个软钉子,生生把那些个从前的坏脾气全都憋了回去。
  没辙。

☆、第62章 62章

  青青第六十二章
  按说圣驾回銮应当是喜事一件; 宫里早早准备起来; 各宫主位争先恐后要在皇帝跟前露个脸; 毕竟小别胜新婚,离了这么些日子,谁知那皇帝忘性大; 捡着谁又惊艳一回。
  唯独长春宫静得离奇; 皇后在这个档口告假; 实在不大体面。但上头的事谁也不敢打听,只当是皇后知难而退; 下头的只管打扮自己,恨不能天上采花地上踏月,做个出云仙子才好。
  但倘若推开长春宫的门; 便能听见细细长长的哭声;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拉扯着女人的声带; 将那哭声硬生生扯得老长。
  厅内,满福大约是被惊走了魂魄; 双目无神; 面似金纸,见了皇后也不知要跪,反倒软泥似的瘫在地上; 口中呜呜咽咽的全是人听不明白的字句。
  周英莲立在一旁,半眯着眼,老神在在,决计是个最讨人厌的模样。“皇后娘娘; 圣上吩咐,满福此人面恶心毒,口中尽是大逆之言,圣上念皇后辛苦,难免有疏漏之处,便替皇后娘娘处置了,六宫之事繁杂纷扰,还请娘娘谨慎为之。”
  周英莲说得平常,皇后却听得惊心动魄,这是头一遭陆晟这样明着打她的脸,不仅要她低头咽下这口,还要将她的人都折了进去,满福跟了她多年,是从关外一路伴她入主中宫的情义,现如今她瞧见满福张嘴时那空洞洞的口腔,仿佛一只黑漆漆洞穴,自喉咙眼儿里养着鬼怪,吓得人浑身汗毛倒竖。
  满福转过头来,皇后差一点儿惊叫出声,好歹捂住嘴,没在周英莲那起子小人面前失态。
  她勉强稳了稳神,挺起背来看向周英莲,“皇上既然如此执迷不悟,不顾江山社稷,只为讨好一女子,那本宫也再无顾忌,本宫拦不住他,自然有能拦得住他的人,一个不成,两个三个十个二十个,要有尽有!”
  她说到激愤之处,胸脯起伏,双眼泛红,仿佛自己真是大公无私为社稷的千古奇女子,愿豁出一条命去,向今上死谏。
  周英莲顶一张万年不变的木头脸,还是捏着那太监嗓子说道:“娘娘稍安勿躁,圣上晚些时候要来长春宫里坐一坐,娘娘有话可与圣上当面说,有些话……是不好从奴才嘴里传的。”话说到末尾,他低头,嘴角挂一丝轻蔑的笑,似乎从旧都回来,天地都变了样,连中宫皇后都不必放在眼里了。
  皇后忍了又忍,才没把从前在关外的彪悍脾气撒出来,生生吞下一个“滚”字,令周英莲回乾政殿候着。
  前厅空下来,眼前只余一个痴痴傻傻的满福,让拔了舌头,也抽了魂魄,行尸走肉一般。她看不下眼,受不住陆晟的铁腕无情,竟有些欲哭无泪的意思,自掩了面闭上眼,在满福的呜咽声中冷透了心。
  女人的脾气是春天的云,瞬息莫测。
  尤其是怀了孕的女人,脾气心性更是水涨船高控制不得。
  一路上没给过好脸色不说,进了宫原总得应酬应酬,面子上图个和美吉祥。谁知她一落轿,见了宫门口一列排开的莺莺燕燕粉蝶,连个好脸色也不肯给,开宴接风一律就当没听见,只与喜燕说一声,“累得很,不奉陪。”转过身便要走,喜燕为难地抬头去看陆晟,谁知他一挥手,全都允了。
  大约他如今只想躲一躲清净,省的又被她三句两句刺得浑身血淋淋。
  华灯初上,月夜如水。
  接风宴只开短短半个时辰,陆晟便称路上劳累,先一步退席。
  如今开春,他穿得少些,一件绛紫色外袍,头戴玉冠脚踏皂靴,初春时节到这有些风流公子的气韵,一个不慎,便让一旁当差的小宫女羞红了面颊。
  而他大步在前,周英莲紧跟在后,把今日在长春宫的所见所闻一字不落地讲给陆晟听。陆晟听皇后要“以命相谏”时勾起唇来冷笑说:“她倒是刚烈,进了宫旁的没学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倒是学了个十足。”
  周英莲陪着笑,“皇后娘娘也是见了满福那丫头,给吓着了。”
  “她?她什么没见过,怎会被一个拔了舌的宫女吓住?”
  他一甩袖子,双手负在身后,抬腿跨过长春宫门,太监细长尖利的声音飘荡在宫门口,昭示着“皇上驾到”。
  皇后重新梳洗过,上过妆,也依旧是憔悴面容,更不要说笑,忍住不哭已是难事。
  她这一回跪在厅内,大礼相侯,全然是舍生忘死气势,但一抬头,却撞见陆晟满脸含笑、如沐春风模样,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全然僵着一张脸,等回过神来时,竟搭着陆晟伸来的手,缓缓起身。
  他一甩袍子转身上座,再转过脸来时笑容不减,令在场所有人都满心疑惑,停一停,又听他说:“你我夫妻之间不必讲究这些。”
  他一开口全是软和话,皇后预备了满腔愤恨,这一时竟一句也发布出来,只得喏喏应一句“是——”由身边的容福扶着,犹犹豫豫坐下。
  陆晟环顾四周,将屋内个个表情尽收眼底,继而勾一勾嘴角,再看皇后,“朕知道你这几日心里难受,但到底是朕的骨肉,亦是你的骨肉,怎么能如此随意为之。未免伤了咱们夫妻感情,传话宫女朕已替你处置,皇后不会怪怨朕吧?”
  话说到这一步,分明不给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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