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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客的娇养日常-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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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聂当即就地与山秋暝改换行头,山秋暝将斗笠重新戴在头顶,亦给卫聂置备了一只帷帽,两人换成汉人服饰,牵着马又慢悠悠地踱回了汴梁城内。
当晚卫聂悄然潜入驿馆,脱了衣裳下了热汤,沐浴净身。
跟回来的两名随从,将热汤泉的雕花木门拉开,一股浓如烟霭的水雾扑面而来,水雾之中间杂着零陵香与白芷的清芬。
卫聂趴在池壁边缘,精瘦的胸膛半没于水中,热血沸腾地喊了一嗓子:“美人儿来了!过来伺候本王沐浴!”
水雾是山秋暝让人布置的,听说可增加情趣。
卫聂没尝试过汉人玩意儿,觉得入乡随俗体验一番未为不可,何况确实如山秋暝所言,如此雾里看花,花朵更娇更艳,尤其三美中间那位,骨架修长,瘦弱高挑,云髻峨峨,肤色雪白如凝脂。
他眼睛一直,心道这确实不输公主貌美,喉咙嗓子,连同全身上下都一道痒痒了起来,忍不得出声唤道:“美人儿,你过来。”
一身粉红牡丹纱衣钗裙,立在中央的杀砚,闻言身子轻轻一抖。他缩了缩脖子,将初露端倪的喉结以及冒到喉咙尖的恶心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学着今日公主给他恶补的微风摆柳态款款而去。
第81章
杀砚披着那身宽幅大袖的藕荷色纱衫; 白皙的嫩肤藏匿在半明半隐的水雾之中,挑起一双妖媚如狐的眸子; 水波潋滟; 两腮描粉红,额间点鹅黄; 脸颊比女子还嫩,美得迷熏人眼。
卫聂被热汤熏了这么许久; 一时眼花本来正常; 但见了杀砚还是舍不得移开眼睛,“你过来; 下水来。”
说罢又朝杀砚身后两名女子道:“都过来; 伺候本王; 捏肩捶背。”
那两名女子本是秦楼出身; 收了钱自愿来的,也晓得厉害,服侍这个王爷可不比汴梁的达官显贵; 需谨慎再三,故此不敢违背卫聂的话,轻手轻脚地下了水。
只有杀砚迟钝地顿了一会儿,停在水池边。
卫聂见他磨磨蹭蹭的; 伸手帮了他一把; 拽着杀砚的一截纤细白嫩小腿将人拉下热汤之中,水花四溅。头晕脑胀的杀砚,被卫聂一把推到了池子边缘。
杀砚事先不知道要下水; 胸前两颗馒头被温水一泡肿胀起来,要是卫聂下手一捏必定露馅。他屈辱地阖上了眼睛,纤长的凤眸睫羽微微颤抖,宛如花瓣。
这下教卫聂连由人服侍捏肩都不行了,虎着脸将身后两个同样美艳的女人滚远些,他们瑟瑟缩缩地避开了,逃到了另一边,卫聂心满意足地掐住杀砚的下巴,“你多少岁了?”
杀砚轻轻颤着,“年底,满十五了。”
卫聂轻浮地笑,“确实是好年华。”
他比杀砚高出整整一个头,将目光往下一探,荷色衣衫若以若无地勾勒出玲珑曼妙的轮廓,肌肤又娇又白,宛如裹了层甜蜜莹白的糖霜。他忍不住伸手要将那两颗小馒头拢住……
“王、王爷。”杀砚猛然睁眼,娇喘微微,“你、不能……”
卫聂被扰了兴致也不恼,粗厚的墨眉上扬,“不能怎么?”
那手指还真顿在半空之中,他觉得面前娇美的人儿这么一副宛如受辱的模样真是有趣。
杀砚躲闪着嘤咛一声,将声音挤得又尖又细,又颤抖,泄露出他半真半假的恐惧:“王爷,你、你不能穿着衣裳要我。”
“原来是要我脱了衣裳要你?”卫聂大喜过望,“这有何难。”
美人心甘情愿跟着他,别说脱一件衣裳,便是要他屈居人下也甘愿。
卫聂熟练的脱去衣衫,任性地将那件名贵的薄如蝉翼的黑绸衫往岸上甩开,脸顿时放得更近,“美人儿,让本王先香一个。”卫聂从来就不是君子,尤其是美人在怀该享用了之时,这张色眯眯的黝黑大脸越来越近,杀砚思忖着如何一招之内摆脱卫聂,跳到池边上捡走他的里衣。猝不及防之下,那双大掌罩住了他的馒头……
那是货真价实的馒头。
杀砚怔了怔。
卫聂亦怔了怔。
……
就在辽国靖南王去而复返,在驿馆与三名美人戏耍时,未知何故竟将驿馆的热汤房烧起了一场大火。
烈火熊熊,卫聂身边没有救火的人,只剩两个贴身之人闯入寝房。
门乍一推开,便见一个身子如柳的少年窜了出来。
是少年。
他披散着一头如墨的湿漉漉的长发,衣衫被撕成了碎布,从正门一跃而出,手里攥着卫聂那条珍贵的黑绸衫。随着门被推开,猛然一个冲撞,两人被少年的掌力掀翻在地。
“王、王爷!”
他们往里招呼了一声,俄顷,光裸着上半身提着刀咬牙切齿的卫聂也一个纵身跳出了门。
陆陆续续回来的鱼鹰骑亲兵被卫聂长声一喝,举着刀便要围剿杀砚,杀砚信手将黑袍子拴在腰间,抹了脸上的胭脂水粉,严阵以待。
“不许伤人,活捉他!”
鱼鹰骑十三名亲兵一哄而上,七手八脚地便围攻杀砚。
杀砚有武艺傍身,但毕竟年岁尚幼,也就这群人顾忌着卫聂的命令不敢下狠手,这才教杀砚有了周旋的机会。
方是时,两名美人被山秋暝趁乱从后院送走之后,他提着剑步子一滑,便滑入了驿馆兵荒马乱硝烟四起的院落,一年相处,卫聂对山秋暝十分信任,见他来此一时之间没想到杀砚是他举荐过来伺候他的,大喊道:“拿下他!”
卫聂亦提着剑,山秋暝并不愿意两头拿了人质互相威胁,何况此法冒险。他举剑窜入阵中,运起剑气,一剑西来劈翻两人在地。
鱼鹰骑的亲兵皆以为山秋暝是“自己人”,万不曾想到他竟会临阵倒戈,上当受骗者顷刻之间从两人增至五人。
卫聂这才想透,原来山秋暝一直以来都在算计自己,跺脚暴吼,“本王杀了你这小人!”
山秋暝自仗剑术精湛,尚能周旋,但杀砚这小朋友却万万不能拖延,何况他腰间围着卫聂的绸衫,这是重要信物,不能有闪失,山秋暝一剑逼退两人,将杀砚的后领子提出纵身蹿上房檐,在杀砚还待再杀一人之时,伸手将他推下墙外,“不许恋战,先回去。”
鱼鹰骑追了上来,被山秋暝拦住,为了保住杀砚和那条绸衫,山秋暝长臂一伸截住一人,后方不慎被砍了一刀,幸得反应及时只伤及一层皮肤没看到脊骨,山秋暝将人踹倒在地。
耿直率领着的禁卫军一时乌泱泱地闯入驿馆,本来捉贼拿赃,但那卫聂跑得却快,前后火速巡视一番之后竟不见踪影,一人回禀道:“坏了,恐怕那卫聂追着杀砚小郎去了!”
“杀砚!”耿直惊得眼睛一直,立时火大,“将这帮人给我拿下,剩下的随我来!”
杀砚的轻功并不一流,但借着夜色沉沉及汴梁繁华熙攘的街市掩蔽,也轻易甩脱了卫聂的纠缠。在汴梁,杀砚是熟手,卫聂却是生人,街道错综复杂,如九曲连环,加之商埠形式规格都极为相似,卫聂像只没头苍蝇在街道上乱撞乱打,竟迷了路。
再加之,卫聂眼下裸着上身,拎着一把大刀,唬得百姓讪讪不敢言纷纷退避奔逃,卫聂便是想抓个人来问问也问不出。
若不是顾及身在异乡,就他在辽国的暴脾气,上街至少砍杀七八人了。
辽国男人赤露上身司空见惯,汉人没见识,被他身上的青龙纹身吓得屁股尿流,教卫聂又气又急,“敢骗我,小东西敢骗我,莫教我抓着你!”
他环顾四周,除了避远的行人,便是几个地摊,卫聂信手从一个摊贩手中抢过来一匹黑绸裹在身上,赤着脚擦着房檐蹿上屋顶,如夜猫疾行,在屋顶上踩着瓦砾飞走。
但汴梁多得是重楼叠阙,一眼望到尽头都是气势恢宏的建筑,甚至巍峨的宫墙都被掩在其后。卫聂此时方知跳上屋脊寻人是一个笨法子,他既暴躁又气馁。
“小东西!给本王滚出来!”
杀砚从北门一路窜到公主府,他身上多了十七八道伤口,剩下的半件女装只能勉强裹住重要部位,胸口的两只馒头早被卫聂揉掉了,他伤痕累累地撑着一口气去扣公主府的大门。
杀墨急促地开门,将倒下的小四一把抢入怀里,“小四!”
混乱之下他碰着了杀砚淌血的伤口,疼得杀砚惨呼一声,杀墨急急地将人往里拖,一面拖一面喊“公主”,赵潋一直等在门内,见状,忙又喊了柳黛,去取了伤药来。
杀墨还不明白杀砚这是去做了什么,“小四,你做甚么去了,怎么受了这么多伤?谁欺负了你?”
一想到有人欺负小四,杀墨便坐不住了,“二哥替你把债讨回来!”
杀砚靠在怀里直摇头,将腰间的黑纱绸解了下来,往赵潋手中一塞,“公主,杀砚幸不辱命。”
赵潋眼眶滚热,咬着嘴唇道:“别说太多了,当务之急是带你去治伤。”
杀墨四下将小四的伤口瞧了一遍,“没有重伤。”他松了口气,“只是受了些皮肉之痛。”
杀砚道:“公主找找,混乱之下我没瞧明白,断雉尾可在里头?”
赵潋将黑绸衫翻了过来,果然便摸到一只暗缝着的荷包,她拆开来开,一截五色斑斓的如蝎子尾的草药被取了出来,果真是在的!赵潋欣喜若狂地将绸衫扔在一旁,用力握住了这根救命神草。
听如此说,杀砚便放了心,脱力地晕死在了二哥怀里,晕之前留下四个字“那便好了”。赵潋抢了一步,但没捞着,少年便被杀墨一把护犊子地抱在了怀里。
柳黛取了金疮药赶来,见他着护崽儿的举措,反倒不大好意思了,“杀墨,是我给他上药还是……”
“自然是我来。”杀墨直撇嘴,心道男女有别,哪能让柳黛一个姑娘家看光了男人身子,虽则眼下杀砚已经算是衣不蔽体的,他仔细一瞧,杀砚的腰上还有一个爪印,像被谁轻薄掐过的。
他咬了咬牙,将金疮药一把抢入手中,“公主,杀砚到底是做了什么被伤成这般?”
这便像是人家孩子受了伤,人家来讨债要说法的,本来赵潋便心虚,眼下更难说,目光往外头瞟了瞟,“咳咳,杀墨你赶紧带着人回去上药,虽只是皮外伤,但痛起来也是要命的。”
杀墨只得咬住牙,一手攥着药瓶将小四抱了起来逃回了粼竹阁。
赵潋攥着那截断雉尾,心道这下都有救了,她亦喜不自胜地往寝房而去。山秋暝留下的手札记录了这药的用法,便是以防不测的,赵潋回去找手札,顺带便将这好消息带给君瑕。
君瑕睡了近十个时辰了,始终未醒,赵潋怕睡出什么变故,没想到等她兴高采烈地推开了寝房大门,里头竟空空如也,哪里来的男人!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攥着断雉尾往里头走,掀开帐帘,里头没人,确认是没有的。
“君瑕……你、你可是在同我玩躲猫猫?”
赵潋幼年时喜欢玩猫捉耗子的游戏,有一次把自己藏进了竹楼的藏书柜子里,差点将自己闷死在里头。她狐疑地走到柜子前,伸手猛然拉开衣橱檀木门,衣衫悬挂着好生的,没有人。
她脸色雪白,此时身后传来吱呀一声。
赵潋回头,以为是君瑕,但见到来人是捧着药膳的柳黛,一时急得不成声了,“君瑕什么时候走的?”
柳黛也困惑,吓了一跳,“先生不在?不可能的啊,我一直在屋外,从没见他出来过。”
赵潋攥紧了断雉尾,娥眉紧攒,草药尾端那倒刺险些刺入自己的手掌肉中……
第82章
夜色渐浓; 卫聂从房檐蹿下来时,当头撞见带领着一队卫兵缉拿他的禁军统领; 于是提着刀张皇踅入深巷。
这里看似漆黑隐蔽; 但四处死胡同多,卫聂被堵死了几条道; 兜兜转转奔到十字巷口,他喘着气站在迷宫交通处比划了一番决意往北; 一扭头; 黑魆魆的深巷里匿着薄薄一层夜色走来的黑袍人。
卫聂眯了眯眼睛,将人看清了; “是你?”俄而暴怒; “吃里扒外的东西; 本王待你不薄!”
山秋暝皱眉道:“兵不厌诈这套不是同王爷你学的么。”
卫聂最沾沾自喜的; 便是将汉人的兵书学来用于对付汉人,美其名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若单论兵法,其实大周的多数将领也并不输他; 只是两军实力悬殊,周人怯战,反而屡屡让卫聂钻进空子。
卫聂长刀一划,“告诉本王; 那个小东西是你找来的?他是你什么人?你养的男童?”
山秋暝清清白白被人诬了一口; 老是不爽,“胡说八道。小可爱确实是我老夫我养大的,但可不是你嘴里那不清不白的男童。他可乖了。”
“哼。”卫聂这一哼; 也不晓得是嫌弃什么,与山秋暝以嘴皮周旋一二之后,他提着刀折身要逃。
南面,耿直率领一伙人堵死了出口。
兵器铠甲的摩擦声规矩严整,唬得人一跳。
卫聂虽惊不乱,欲从西面突围。
但又是一队人冲了出来,仔细一辩,原来竟是于济楚率领的巡御司人马。
卫聂此时方知,自己从头到尾在山秋暝的算计之中。
他猛然回头。
果不其然,自黑夜的阴翳之中溢出一丝雪白。君瑕一个人便堵死了东面。
但这是唯一的突破口,卫聂沉下脸色提刀杀将而去,“上次不慎输给你,这次可不会了!”
卫聂轻功极好,刀势凌厉,劲风如游龙吐信。
君瑕手无寸铁,看似全然落于下风,岂料,他与卫聂之间相隔甚远,即便卫聂再是轻功卓绝,君瑕也留有余地,长袖一振,手腕上赫然亮出一架连弩。
这改造精良的连弩去势极快,不消施力便是三箭连发,而且君瑕准头极高,几乎是例无虚发,这三箭虽没伤着卫聂,却教他步子一顿,一个后空翻避过一箭将之叼在嘴里,嘴唇擦破了一层皮,血液的腥味在嘴里蔓延。
君瑕朝他举起了连弩,手指缓缓扣住了机关。那双眼眸澄明如远空,呷着一丝笑意。
“对不住,上次是公平较量,这次可不是了。”
四面门路皆以堵死,卫聂是上天入地也逃不脱了。
巡御司的指挥使大人官威级重,这一回由他动手了,“请阁下随我到巡御司走一趟。”
卫聂闻言冷笑,“本王乃辽国靖南王,乃是使臣,你们有何名目敢对本王动手?”
于济楚:“对不住了阁下,众所周知,辽国靖南王今早已离开了都城汴梁,眼下的这个,本官怀疑你与秋来别馆的火情有关。来人!”
卫聂是个有骨气之人,但不用在负隅顽抗之时他绝不苦撑,四方合力,一个君瑕已让他自忖没把握取胜,山秋暝深藏不露,禁卫军和巡御司又人多势众,顽抗的下场是拖着一身伤下牢,他选择投降。
但卫聂被五花大绑,于济楚压着人要回审死堂,在山秋暝身后又是一队人马出没,直将巡御司的人马团团围裹。
刑部张春水疾步赶至,众人一手持刀,一手举着火把,将漆黑狭窄的巷道映得通红。
张春水作揖赔罪举着笑脸道:“对不住了于大人,非是下官与您过不去,下官方才从秋来别馆赶来,火势扑灭,伤者有二,死者有三,此事已越过巡御司监察都城治安本职,乃是我刑部要案。”
卫聂呵呵直笑,“你们汉人就是麻烦,本王同谁走?”
张春水歉然施礼,“对不住了靖南王阁下,您恐怕是要同在下走一趟。”
说罢张春水做了个“请”的姿态,让于济楚放人。
于济楚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而是押着卫聂淡淡道:“此时乃是重犯,不容有失,交给巡御司的监牢最为稳妥。”
张春水笑道:“于大人说笑了,此人乃是辽国王爷,怎能说是重犯,审死堂堂下冤魂无数,我大周天。朝礼仪上国,对来使岂可失了礼数。待我查明火情,禀明太后,再做处置,于大人也可撂开手免惹是非,岂不两便?”
若于济楚还在那个任性使气的年纪,冲着张春水这番假笑和这番话,定敲碎他一排大牙。
但张春水身为刑部侍郎,职责所在,他要强拉走卫聂是越俎代庖。
对方所言不错,处置卫聂谁也没有资格,连太后也要再三思量,况于一个从四品小官。
张春水见于济楚不再有异议,便笑容敛住,直起腰背,差人将卫聂拿下捉回刑部。
于济楚皱着眉一言不发。
没想到就这么让卫聂走了,那两个得意的白眼翻得人老不大痛快,山秋暝更是提剑走来,“怎的放他走了?刑部一群老不死的祸害,迟早要坏大事。”
“师父。”君瑕自身后扯了一把山秋暝的衣袖,微微摇头。
朝廷的事,山秋暝早就不管了,遁世二十年也修得一副蔑视功名的好气性,可这也压不住对那群狗马之徒的鄙夷。他叹了一声,君瑕松开手,“师父受伤了。”
山秋暝扯了扯被划破的衣裳,哈哈一笑,“算你有良心,知道关心师父,唔,还有点儿疼,我得回去擦点儿药。”
“还有一事,卫聂的一帮属下被我诓了还留在城外,他们恐怕要乔装入城。汴梁乃皇都,锁城是不行的,教一些人擦亮眼睛,别放了那帮人进城,卫聂这回是别想完好无损地回北辽了。”
君瑕听不得山秋暝乱夸海口,微微头疼地拽着人往回走。
山秋暝那牛不吹完,哽在胸口出不得,难受,将君瑕手背一打,虎着脸道:“谁准你跑出来的?”
君瑕碰了碰额头,“师父。”
山秋暝自己念念叨叨几个时辰,说要万全,要生擒卫聂,他助力一把却成了有错的了?
“是是是,我没资格过问是吧?”山秋暝哼了一声,“那莞莞还没资格了?你自己交代!”
他嘴巴往前一送,微笑得颇有几分神秘和得意。
君瑕微微一怔,只见赵潋正提着一只杏黄宫灯立在檐下,不知不觉已到了公主府门口。
灯火熠熠,微风徐徐,吹得灯罩下里头的蜡烛晃了晃,一阵风乍起,山秋暝便步子一滑走了几丈远,溜进了大门。他得去瞅瞅断雉尾。
赵潋那张明媚的脸颊不辨喜怒,细眉轻颦,朱唇微抿。
树梢上离了一只乌鸦,惊起月色窜到西厢。
君瑕停了许久,才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赵潋轻轻一笑,“回来了?”
“嗯。”
赵潋从不这么笑,倒让人怪是难安。
她将六角杏黄莲花灯塞到君瑕手中,云袖挽起,露出一截小臂,君瑕讶然地接了过来,只见赵潋一只手作势要捶自己的肚子,往下狠狠一砸。“莞莞——”
君瑕身手快,将灯撒开手,抢住了赵潋的手腕,卷入掌心。
再一抬头,赵潋眼眶红了。
宫灯被一阵风卷下台阶,噗嗤一声随风灭了。
君瑕微微松口气,“莞莞,你这是要做甚么?”
赵潋那下其实并不用力,君瑕紧张地抓住她的手往回带了一下,一拳头正好结结实实砸在他的胸口,赵潋这回可没心疼,“你要再顽皮,我打你的娃!”
“我……”
赵潋又哭又笑地将他脖子搂住,踮脚咬了一口他的耳垂,“不说一声就走了,你不知道吓死我了!你怎么这么可恶……我真要折了你一双腿才好!坐轮椅倒还好了,起码不乱跑。”
若是寻常,赵潋不至于如此紧张。但这人仿佛忘了,他还有剧毒留在体内,只是暂时压制没能拔除,就这么乱跑乱走,难道她不会担忧么!
“我的错。”
君瑕说不上别的,只有全盘接受指责。
“总是这样,认错比谁都快,可就是不改。”
赵潋又一口咬在他的肩头,“等你的毒清出体外,你爱去哪我都不计较!”
“是,我不对。”
赵潋这才松开手,将红肿的眼眶揉了揉,扯出一点点笑意。“杀砚将断雉尾拿回来了,我们去找师父,看这药该如何用。”
“嗯。”她的右眼眼尾还坠着一颗清露,君瑕应了声,用食指拂去了她的泪珠。“我总是这般不听话,任性胡为,辛苦你了。”
赵潋哼哼一笑,对他这番自我检讨很是认同,“你要是听话,那便不是你了,谁让我娶了你,活该我倒霉一辈子替你擦屁股!”
“赵潋……”他无奈地咬了一嘴空气,真想捂住她的嘴。
赵潋占尽便宜便不说话了,好歹没出事,赵潋将他的手掌扣住反转一圈,紧紧揣进自己怀里,拽着人往前院离去。
花影婆娑没入溪桥。
赵潋拽着人在粼竹阁才找到那个不靠谱的臭老头,他正对着月色瞅那根五彩斑斓的断雉尾。
赵潋见他神色有异,一颗心又刷地提到了嗓子眼,“师父,怎么了?难道这不是断雉尾?”
“是。”山秋暝正奇怪,比划了许久,指尖又碰了碰草药尾端的倒刺,“这倒的确是断雉尾,也是三年用人血浇灌而成的,但是——”
话说一半最是致命,山秋暝道:“好像只有半截。”
“半截是什么意思?”
山秋暝皱眉道:“不知。也许是这些年卫聂南征北战,受过重创,将这根断雉尾消耗了半截?”
赵潋不关心怎么缺了半截,她只关心,“那——那还有用么?”
山秋暝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今日卫聂落了网,不如先试着从他嘴里那另外半截的下落撬出来?不得不说,杀砚得手得太轻易,让我也有点儿慌张,此时不能急。我给君瑕的药丸还能撑个十天八天的,这半截断雉尾得弄弄清楚。莞莞,你也上太医院找两人问问,看有没有谁知道这草药的。”
赵潋一颗心早已七起八落被抽干了血,咬着嘴唇将君瑕一看,他不动声色,将赵潋眼角的湿润一擦,才笑道:“不是还有希望么。”
“我、我真的很怕……”从一开始便濒临悬崖,这不是人生最绝望的,最绝望的,是教你有了逢生的希望之后,却又将你狠狠推下深渊。赵潋怕得发抖。
山秋暝挥了挥衣袖,“莞莞,你也不用太过担忧,半截即便能解一半毒,我也能想法给他延寿十年。别哭丧着脸啦,明日一早到宫里头去问问。”
赵潋忍着啜泣,缓缓点头。
十年,也不够,她贪心,要他一生。
第83章
任山秋暝再三盘问昨夜里杀砚是如何取得断雉尾; 他也垂眸不言。
自然杀小四从小便寡言少语,如此也是常态; 想必对卫聂虚与委蛇时不慎被卫聂占了什么便宜; 以至于卫聂发觉他是男儿身时心头火起,却仍不依不饶想要他。
只是杀墨抚着他的背; 似也好奇,等待他开口。
杀砚便愈发说不出来; “老先生可以别问了。”
杀墨心疼不已; 叹了口气,“杀砚不想说; 您别逼他了; 不管如何那药找回来了; 难道没有用么?”
“这倒也不是。”山秋暝瞅了眼气若游丝的杀砚; 替他搭了把脉,“卫聂那混账玩意儿竟伤了你的腹间丹田,我去给你弄个方子抓点药来; 单是外敷没用。”
“嗯。”杀砚乖巧地应了,困在二哥怀里又沉沉睡去。
……
赵潋从宫中归来,数十名太医,竟无一人知晓那断雉尾的来历。
其实她早有预感; 若他们也知晓; 哪会对着销骨束手无策,说到底还是见识浅薄。
她回宫路上,将马车行到于府; 将此事托付给于济楚,寄希望他能潜入刑部弄明白情由。
但于济楚也被张春水拦下了,刑部重地,没有太后吩咐,闲杂人等不得提人审问。
赵潋心道母后畏战,她若是得到了风声,只恐怕一早便下令将卫聂无罪释放。可人已然是抓了,无论如何,周辽这场仗是免不得的,放卫聂回国那是纵虎归山,更要不得。
怎奈张春水是个腐儒,满肚子陈规旧条,便依照律法将卫聂扣押三日审讯。
见不着卫聂,那剩下半截断雉尾便无从得知下落。
先前山秋暝弃了竹楼带着君瑕隐居姑苏,后来竹楼里的一应藏书都教赵潋收拾好了,除了衣柜里压箱底的重要典籍,另有一单独的储物间,赵潋命人都搬了出来,为山秋暝辟出了一间厢房,他便一头扎了进去寻找记载。
赵潋偶尔也帮山秋暝找找,但君瑕要搭把手之时她却不让。
赵潋给君瑕单独设了一方棋桌,两盒棋笥分别铺满了黑白子。但还是山秋暝说不许他劳心劳力,君瑕记着赵潋的转述,落子非常随意。
偷得浮生半日闲,赵潋也坐在棋桌另一头,拿本子和狼毫开始记。
他落一颗子,赵潋便在棋谱上画一个圈标注。
隔一个时辰,一局棋优哉游哉地下完了,赵潋让柳黛将废纸拿出去扔。
柳黛回来的时候,说公主府外齐聚了一大波人,都争先恐后要图纸。
赵潋眼睛一圆。
柳黛抿嘴儿偷笑道:“价都开到一百两一张了。”
赵潋睖睁着扭头,见君瑕不以为意,淡淡地勾着嘴唇,从容地黑子打吃。
她便喟然道:“我可算知晓你用什么赚钱了。”
不过外头那些人为着是谢珺的名气,不是为着他这个人。赵潋也心知肚明。
君瑕的白子拈在指间,朝棋局观摩许久,他性喜洁,偏爱白子,这还是头一回他用黑子胜了白子,悄然微笑,将白子掷回棋笥之中。
赵潋便道:“再来一局罢。”她扭头将手中剩下画完的一沓纸放到柳黛掌心,“你同他们说,这全是谢珺的手笔,价高者得。”
“是。”
见柳黛消失门外,君瑕沉吟道:“这几局棋平平无奇,公主可真会发横财。”
赵潋撇嘴,“好棋如好色者,在汴梁只有那堆不学无术吃饱了撑的纨绔膏粱,我让他们出点儿血怎么了。你继续,我拿笔记着。”
这倒不失为一个磋磨时光的好法子,君瑕摇头失笑,不多时又是一局终了。
这局棋比方才下得快了些。他素来落子如飞,棋风飘逸,若是捻子细想,难免瞻前顾后,反倒没多出彩之处。这局棋下得快,门外那帮人已经差遣家丁小厮搬了棋盘棋子来,就近席地而坐。
柳黛报子,他们便开始落子。
不疾不徐地,一颗一颗地往下落。落完还得摇头晃脑思转一番,愈发觉得精妙绝伦,实在是天才之举,偶尔也碰上不解的,直至棋局一半也没挖出谢珺那颗玲珑心,便一个个抓心抓肺地朝柳黛求助。
柳黛只演绎了半局棋谱,搬出生意经来,故意吊着人胃口,这下将价格炒得火热。
但外头闹得沸反盈天的,里头却充耳不闻。
赵潋一边记着,与他插科打诨。
“在姑苏之时,你会不会想我?”
他原本垂着眼眸思量,不经意地一顿,为这话抬起头,撞进赵潋如春暖泥软香草生的目光,那笑容如切开了一束阳光,灿烂耀眼得紧。君瑕但觉喉咙微微泛痒,仿佛被她不规矩的爪子挠了两下,“会。”
“想我什么?”等他落了子,赵潋手下不停地记录在册,抬起脸颊便笑靥如花,一丝丝秋晴的光,漫过尖细且长的花叶,扶疏交织,衬得赵潋眉目暖明,他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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