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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墙真高-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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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那件事,根本不是你所知道的那样简单。”他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是谁给你买的莲藕絮絮汤?”
  “一个老叟,很好很好的老叟。”
  他苦笑一声,“看吧,你现在还以为他是好人,其实他是专门诱拐童女的人贩子。当初你才十岁,又长在深宫什么都不懂,他见你姿色绝佳,便哄骗你喝了带有迷药的汤,想要把你拐卖到青楼……”
  我倒吸一口凉气,那个老叟,那个看上去慈蔼可亲的老叟竟然是……竟然想要害我,难怪我当初喝了汤不久就睡得昏昏沉沉,连苏行止怎么找到我的都不知道。
  “你以为我真是在莲藕汤店那儿找到你的?我其实是在当时最大的青楼——群芳苑找到你的,好在你只是被迷晕了丢在柴房,没出什么事,否则叫他们直接打死我算了。”
  他说得轻巧,我却听得触目惊心。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还记得出宫事件发生后,苏行止好久都没能进宫,我还当母后生气了不准他再进宫陪我玩,就自个儿跑去苏府找他。他昏睡不醒,背后好多伤痕,整个屋子里都是药味,苏夫人坐在榻前抹眼泪。
  我当时也很慌张,以为是母后瞒着我责罚他了,在苏府哭得伤心欲绝。苏太尉摸摸我的头劝道:“不是皇后娘娘,是行止自己摔成这样的,公主没事就好。”
  苏行止背后皆是棍棒打出来的淤青和划痕,摔能摔成这样?当时我认定是母后派人责罚,为此好久不愿搭理母后。
  却原来,原来是在青楼受的伤。
  也是,京城最大的青楼,又怎么会没有打手,怎么会轻易让人闯进去?就凭苏行止十三岁时那三脚猫的功夫,想要把我带出去是何等艰难。
  我气的浑身乱抖,“这个群芳苑在哪里?我要告诉太子哥哥,派人清查!”
  “早就抄了。”苏行止淡淡地说,许是他觉得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也不差这一桩,他捞了一只梨又坐到我身边,啃得跟只老鼠似的:“单手不敌双拳,我虽然武功盖世,但也顶不住那么多人围攻呀,就在我俩差点被那群人‘咔嚓’的时候,我爹率金羽尉找了过来,我俩就得救啦。你说你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后娘娘能放过?于是第二天,陛下就派人抄了群芳苑,顺带牵连了十几名朝臣。”
  “……”
  等等,这消息量有点大,我需要消化一下。
  宣平十年的确发生一次大批量朝臣更洗事件,贬谪的皆是品行有失,骄奢淫逸之辈,史书称之为“整肃宦风”。苏行止的意思是,那次清洗事件的导火线……是我?
  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怎么回事,只能眼巴巴地望着苏行止。苏行止恨铁不成钢地剜了我一眼,“你呀,你脑袋里除了吃喝睡,还有别的么?”
  “还有柏屿。”我老实回答。
  苏行止气坏了,直接上手扯我耳朵,然后他道:“你以为群芳苑就单单是个青楼?”
  “不是青楼它还能是什么?”
  “你再插嘴试试?”苏行止朝我斜了一眼,那双桃花眼真真是风流倜傥,魅惑心神……如果忽视他眼底的杀气的话。
  我果断闭嘴。
  “群芳苑名义上是座青楼,实际上还充当着向朝中权贵贩卖美姬及情报的角色,这一来二去的,皇上能忍?”苏行止撇撇嘴,似是不忿:“你总埋怨我当初把你弄丢了,其实我也是被人使计引开。何况你身边还有两个孝贤皇后钦点的暗卫,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我诧异,“我身边有暗卫,那他们为什么不在我被迷倒卖到青楼的时候出来救我?”
  “死了,他们死了,不知道被那老叟用什么方法杀死了。”苏行止淡淡道:“这也是事态严重的原因之一,区区一个人贩子,竟能杀掉两个出色的宫廷暗卫,可不令人发怵?当然,也说明当时的你太值钱。”
  值钱?我脸色一黑。
  他顿了一顿,凑近我的脸仔细瞧了瞧,啧啧道:“十岁的时候绝色到令人贩子不惜杀暗卫也要掳走,怎么十七岁反而长成……长成这个样子?”
  最后他摸摸下巴,下结论:“你长残了。”
  “……”
  我捧着脸坐在床上,郁郁不乐。
  头次出宫,在我印象中是件挺欢乐的事,虽有小小曲折,但我以为那不过是我跟苏行止的小打小闹,没想到竟然牵扯这么多,没想到背后竟有那么多的黑暗的,血腥的,真相。
  苏行止揉揉我的头,“从前孝贤皇后不让你知道,是怕你受惊吓,可是现在你也不小了,我不想总瞒着你,我也不能总庇护你。你说,若是今天再一次发生那样的事,谁能救你?何况,你现在出落成大姑娘,又长得这么倾国倾城。”
  你刚刚还说我长残了……我暗自嘀咕。
  “我十岁就答应了孝贤皇后,要照看好你的。”他捏我的脸。
  “行止哥哥,我以后出门事无巨细必定报告给你听,绝不再让你担心了。”我信誓旦旦道。
  可怜的苏行止十岁就签下护卫状,我可不能再误会他了。
  “睡吧,明天还有该死的回门。”他咬牙切齿。
  我推,不准他躺下。
  他诧异道:“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我摇头。
  “担心回宫?”
  复摇头。
  “那是什么?!”他恼了。
  “……你满身汗,太臭啦!”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季节,我听过最善良的话是: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最恶毒的话是:送你上天,与太阳肩并肩。【热炸了啊。

☆、归宁

  归宁,又称回门,于我而言,是个很尴尬的存在。
  大梁的公主,除了极少个出身低微不受宠的,其余无不是开府自立,驸马是皇家赘婿,自然没有归宁一说。而那些个下嫁的公主,既是出身低微,宫里又怎么准许办归宁宴?
  可我不一样的。
  我是被父皇明旨下嫁到苏家的,却又是嫡公主,父兄是这世上最尊贵的男人,母后虽过世,却仍是这一朝的主母,即使如今持凤印掌管六宫的高贵妃,也无资格让我叫一声母亲。再说苏家好歹是簪缨世家,苏太尉位列三公,礼节上也是不能松懈半分的。
  只是这样一来,这归宁就显得不伦不类。
  马车摇摇晃晃,苏行止倚着软枕打瞌睡。我昨晚也很晚睡,今早起来就看见眼下黑了一圈,秋分给我扑了好多粉才勉强盖住,我这心里紧张,反复默背礼仪规矩,不像他那么淡定。
  “公主,驸马,该下车了。”
  还没完全记住,就听见侍从在车外回道。
  我苦笑一声,摇醒苏行止。刚掀开车帘,就唬了一跳。
  莺莺燕燕一大群,数十宫婢躬身相迎,好大阵仗!
  我还没回过神,那厢领头的丽妃笑吟吟走近前来行礼:“恭迎公主回宫。”
  我一惊,忙要跳开,苏行止已经攥紧我的手稍一避让回礼:“多谢娘娘。”
  丽妃笑道:“明璋公主归宁,贵妃娘娘重视的很,特意派妾身在此相迎公主驸马,还请公主驸马,去宜宁宫一叙。”
  苏行止道:“自当如是。”
  丽妃轻笑,吩咐人准备软轿。
  我悄悄拉着苏行止埋怨:“为什么要去怡宁宫?我们拜过父皇回去就是了。高贵妃能有什么好心肠,没准又要给我使绊子。”
  苏行止斜睨我一眼,“有我在,你还怕那点深宫妇人的手段?”
  我觉得他又在说大话,他这种粗枝大叶的人,哪里知道宫里挤兑人的招数。
  上了软轿,丽妃又同我拉家常,我嗯嗯啊啊的敷衍过去了。丽妃可是高贵妃的人,从前没少给我脸色看,我才不想跟她有任何牵连。
  快到怡宁宫的时候,苏行止让我下轿。丽妃忙问怎么了,苏行止拉着我手对丽妃道:“方才路过椒房殿,小婿惭愧,便想去皇后娘娘故居一拜。”
  丽妃脸色微变,却仍是笑着:“这不太好吧,都快到怡宁宫了。”
  “这不是还没到?”苏行止淡道:“岂有嫡母不拜见庶母的道理?贵妃那里麻烦娘娘去解释一下了。”
  然后不由分说地把我拖走,我被他拽得一路小跑。
  “早点说不去就行了,你这会子作什么妖?”我埋怨。
  “早先回绝岂不是显得你失礼,说拜见皇后本是应尽之礼,还有谁敢阻拦?”苏行止轻哼了声,“摆出架势就以为能逼迫我们了?我不想给她面子就不给面子!”
  我嘴角一抽,“苏行止,你还是别太过分了。”
  苏行止瞥我一眼,十足十的鄙视。
  椒房殿外,一片死寂,殿门上锁,满地凄凉。
  他有点不敢置信:“这……这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这跟他印象中那个富丽堂皇,雍容大气的椒房殿判若云泥吧?曾经椒房殿里花木繁盛,我跟他顽闹时不知踩坏了多少奇珍异草,那时夏嬷嬷气得大声训斥,母后站在廊下,望着我们温和地笑。
  而今,寸草不生,荒凉得只剩这座偌大的宫殿。
  “母后走后,父皇封锁了椒房殿,铲除所有花草,不许任何人靠近,我也只能在外看看。”
  “陛下对皇后长情。”他道。
  是么?他们都这样说,可我不明白,若是长情,为何会允许高贵妃等一干宫嫔坐大,为何会扶持五哥打击太子哥哥,为何会迷信天象一纸诏书将我下嫁苏家,从此置若罔闻?
  鼻子里酸酸的。
  苏行止在远处唤我:“哎,阿翎,来看!”
  我忙顺着望去,只见角落里的苏行止盯着一棵光秃秃的树眉开眼笑,我脸上一红,继而一恼。
  “记得么?第一次教你爬树,你跌的灰头土脸的,就这棵,居然还在。”他哈哈大笑。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我咬牙切齿。
  当时还小,不过七岁,苏行止也不过十岁,他教我爬树,然后他哧溜一下跳下去,却没教我怎么下去,我抱着树干不上不下,委屈的直哭。
  苏行止害怕引来夏嬷嬷又臭骂他一顿,就在树下喊:“阿翎跳啊,别怕,我接着你。”
  我真信了他的邪,还以为他肯定会接着我,谁知道他在最后关头收了手,害我摔了个嘴啃泥。苏行止那时就站在一旁,讪讪地辩解:“我这是身体力行地教你,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母后见我没有大碍,居然帮衬着他教育我:“行止说得很对呀,阿翎要记得哦,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哪怕是亲近的人。”
  我眼泪汪汪的问:“行止哥哥也不可以吗?”
  母后摸摸我的头,和我咬耳朵:“苏行止是小坏蛋。”
  ……
  “你在想什么?不会是想要报复我吧?”苏行止惶恐。
  “对呀!”我张牙舞爪地朝他扑过去。
  “别别别,哎呦……”苏行止一不小心被石块儿绊倒,然后被扑过来的我压倒,我扯了他脸就是一顿狂捏,苏行止口齿不清:“唔,阿楞,饭开乌的领……”
  正揪得起劲,旁边传来一声轻咳,尖细的声音:“陛下宣明璋公主,驸马觐见。”
  我一愣,苏行止立刻钳住我的手腕,我俩同时看向公公。
  那公公低眉笑说:“公主和驸马如此恩爱,真是羡煞旁人。”
  呃……
  我低头一看,自己趴在苏行止身上,靠得如此近,呼吸清晰可闻。登时脸唰得通红,连忙从他身上跳起来,低头去整理服饰,苏行止瞪了我一眼,起身掸灰尘。
  我俩身上衣衫都皱巴巴的,如此见驾实在失礼,只能去我的寝殿换衣服。
  我的朝霞殿就在椒房殿后头,侍女簇拥着服侍我们换了衣服,这才赶往玉堂宫。
  进去的时候,高贵妃已经候着了,满座皇家子弟恭维着她,她虽然也是笑着,但我知道她对我们拂了她面子的事仍是十分不喜的。不管怎样,她如今掌管六宫,总不能太恣意。
  我向她行礼,苏行止却只行臣礼,我看到高贵妃脸色明显僵了僵,但她是个圆滑的人,忙叫人扶起我们。
  我道:“你干嘛计较这么多?”
  苏行止看都没看我,“若论岳母,无论身份还是血缘上,我都只认皇后娘娘,她算什么。”
  礼是这么说,但是……
  我的四妹庐阳公主可是个嘴快的,当即冷哼一声道:“小门小户来的,就是没有教养,明璋姐姐难道嫁人了就忘了宫里的规矩?果真夫唱妇随,丢了咱们皇家的脸面。”
  话刚说完,周围已经一片尴尬之色,和庐阳一母同胞的萧昱斥道:“放肆,这么多人物在这,要你评头论足,还不回你座上去!”
  庐阳最怕这个哥哥,委屈地望向高贵妃,高贵妃朝她摇了摇头,她这才嘟着嘴坐回位子。
  萧昱朝我们走了过来,他生的很好看,玉树临风,很有读书人的儒雅,他歉道:“庐阳出言不逊,是我这做哥哥的管教不力,还望见谅。”
  我忙道:“五哥你不必如此,我们不介意的,苏……行止哥哥他也不介意。”
  我桌下踢了苏行止一脚,苏行止不耐烦地抬头,瞧着萧昱一声冷笑:“是不介意,反正丢脸的又不是我们。”
  这话可真是够恶毒的,眼见萧昱脸色挂不住,我忙道:“四妹年纪小不懂事,我这做姐姐的能担待,能担待。”
  萧昱朝我笑了笑,“回去五哥一定好好管教她。”
  他跟那对母女区别还是很大的,不似那般尖酸刻薄,他朝苏行止拱手:“今日舍妹得罪苏公子,来日萧昱必亲自登门赔礼。”
  苏行止似乎也很诧异,回了一礼道:“左右不过小事耳,不敢劳驾殿下如此。”
  这话刚落,就听见外头一声高呼:“皇上驾到——”
  众人忙出列跪拜,寂静无声里,看见明黄一角掠过,然后是低沉威严的声音:“平身。”
  归座后,我忍不住去看他,他头上白发好像又多了几根,皱纹好像更深了,眼底下有遮不住的疲倦,怕是昨天又看折子看到很晚,真是的,福公公也不提醒提醒他。我一边想,一边又在唾弃自己,我干嘛要这么关心他?难道忘了他是如何冷漠对待我的绝食,如何残酷地命人把我绑上花轿的了?
  暗自难过的时候,听见上头道:“阿翎,行止,近前来。”
  皇帝吩咐,岂有不从的道理,我跟苏行止忙上前跪拜。父皇淡道:“赐酒。”
  立刻有内侍执了银壶斟酒,内侍手不稳,酒水差点洒在我身上,苏行止眼疾手快将我拉开来些。父皇身旁的丽妃见状掩嘴笑道:“陛下这桩婚事赐得好,瞧着小两口别提多恩爱呢,旁的都是虚名。”
  呵呵,我内心不禁冷笑,旁的是虚名?从前我是嫡公主,虽然她能给我脸色看,但怎么也不敢欺负我,如今我嫁到苏家,以后最多也只是诰命妇人,比这些宫妃都低一等,她可不得兴奋?
  父皇扫了她一眼,道:“闭嘴,吵。”
  丽妃立刻讪讪退了一步,父皇说的字越少,说明他越生气。
  父皇看着我,我被看得发毛,也忍不住抬头和他对视,他却笑出声来,看着旁边的苏行止喃喃道:“行止是个好孩子。”
  我听着这驴头不接马嘴的话,转头去看苏行止,苏行止朝我耸了耸肩表示无辜。
  宴后,父皇一去,那些妃嫔连样子也懒得做,纷纷各回各宫,倒是几个和我相好的姐妹,兴冲冲过来对我说了好一番话。
  回去的时候,听说苏行止被东宫叫走了,我有点诧异。我这个哥哥,连亲妹子的归宁宴都懒得参加了,居然会叫走苏行止,这是做什么?和妹夫谈心?
  我悄悄去了东宫,东宫里的人皆不敢阻拦我,我一路走到后院,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苏行止道:“殿下不说,微臣也不会弃阿翎于不顾。”
  随后是那缥缈虚无的声音,又熟悉又陌生的我亲哥哥的声音,似是怅惘,似是恳求:“照顾好她,我就这一个亲妹妹。”
  我心口一紧,忽然没有了进去的打算,蹲在蔷薇架下等苏行止。
  不知等了多久,等得我腿都发麻,耳边听见脚步声渐近。  
  接着是苏行止诧异的声音:“阿翎?”
  他把我埋在膝盖上的脑袋扳起,惊到:“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高温天气,宜睡觉,宜空调,宜冷饮,宜看文

☆、奇人

  苏行止皱眉又问了一遍,我没说话。
  他默了半晌,也没强求,拉起我道:“走,回家。”
  我蹲得脚麻,走路颤颤巍巍。苏行止叹了口气,弯下腰,“我背你。”
  我也没客气,安静地趴到他背上。
  我把头埋在他脖颈里,躲避别人看出来我哭过,耳边却总听见窃窃私语,无非是说公主驸马如何如何恩爱。
  苏行止悄声道:“刚刚不还好好的吗?这谁又欺负你了?庐阳公主?”
  “不是。”我小声嗫嚅,“我不想说。”
  “好吧。”苏行止把我扶进马车,凝视着我眼睛道:“要不我们不回家了,我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
  “好。”
  果然有趣,苏行止带我去了赌坊。
  我从没有去过赌坊,但我从书里知道,那被人称作销金窟。
  不承想苏行止这个世家子弟居然也会有这种陋习,我莫名有点生气。
  他哄我:“我又不常来,只有不开心才来一两回,而且里面有几个奇妙的人物,你见了就知道了。”
  我嘟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被他拖了进去。
  大堂里吵嚷到不行,我的耳朵都快炸了,苏行止紧牵着我,在人群里艰难穿行。
  忽然另一只手被人扯住,顿时肩上多出一只脏兮兮的爪子,“这谁家小娘子,生的这般倾国倾……”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脚踹了出去,趴在地上嗷嗷叫疼,苏行止冷着张脸将我护在身后,怒道:“本公子的美姬你也敢碰,活腻了么?!”
  旁边立刻有人嚷嚷:“你哪家的?蒋家公子都敢打,你当京城无人?”
  “哦?蒋公子?我当是谁,原是舌头长胜妇人的蒋御史的公子!哼,便是你老子在此,我也是不惧的。”
  苏行止居高临下斜睨一眼,那模样真是要多跋扈有多跋扈,我真不知道他一个小小监军有什么可得意的,还不是假借苏太尉的威风!
  “你你你……”
  他还你你你哆嗦个不停,一阵清脆的巴掌声徐徐响起,不缓不急。
  那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
  二楼回廊,站着一个年轻男子,着一身雪松青衫,发髻挽在脑后,簪一支桐木簪,凤眼微眯,面容端庄,真真是风流倜傥。
  “多日不见,苏公子取笑人的本事又进益几分,恭喜恭喜。”他持扇击掌,朝我看来,乌眉一挑,“从不见你动气,这回为谁?哦,原来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苏行止莫名脸色就青了,伸手一招,墙上挂着的一顶斗笠不知怎么就到了他手上,他反手扣到我头上,牵着我上楼。
  下面那些人还不依不饶要跟上来,二楼的男子将身边的人指派下去调解,就懒得再看一眼了。
  我被那顶硕大无比的斗笠整个儿遮住,连楼梯都看不见,被苏行止硬扯着拽了上去。
  “这美姬是谁?竟能让你如此上心。”那个男子又在调笑。
  我气愤地甩开被苏行止握疼的手腕,丢了斗笠,朝那青衣男子斥道:“你又是谁?管这么多做什么?”
  那男子又笑:“有点脾气……这样姿色绝艳,也足以令你不顾府里那位公主了,咦今天不是你回宫的日子?”
  “本公主让你回话就回话,扯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行止扶额,无语道:“咱下次不这么快暴露身份好吗?”
  “您是……明璋公主?”青衣男子似乎也没想到。
  “是啊,你还不快说你是谁!”
  “俞易言,这圆方坊的主人。”青衣男子含笑回道。
  “哦,得罪。”我讪讪往苏行止身后缩了缩,在人家地盘上大张旗鼓的,可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能带皇家公主来这地方,你也是头一人了。”俞易言跟苏行止开玩笑。
  “她说无聊,要我带她来看看。”
  明明不是!苏行止睁眼说瞎话脸都不带红一下的,我也不好在外戳穿他,只好拿眼睛默默瞪他。
  “三老何在?”苏行止又问。
  俞易言展扇摇头,“里头赌着呢,前些日子竹翁设了个机关,将十个骰子置于其中,随即得数,要松翁和梅姑来猜底数,这都好几天了二老还没能破解,于是就没日没夜地赌。”
  “机关?有趣,去看看。”苏行止好奇道。
  他从小就偏爱机关术,谁也拦不住的。俞易言迟疑地看了我一眼,还是说了一声请。
  我也不知道他迟疑什么,但我知道我得跟着苏行止,万一他也赌上瘾了,那可不得被苏太尉打死?
  刚上三楼,就听到里头吵嚷个不停。
  “三底!”
  “八佾排列是不是?老不死的快说是不是?!”
  “不对不对,再猜!”
  俞易言上前敲门,“三老,故人来访。”
  里头一阵咆哮:“不见不见!滚远点!”
  俞易言无奈一笑,朝苏行止摊手。苏行止清了清嗓子,也上前敲门:“三老,行止拜访。”
  “行止是谁?不见!”略微苍老的声音。
  “不记得这号人,不见!”接着是个清雅的声音,可这语气却不见得有多和蔼。
  “老不死的,你忘了,你在凉州收的徒弟。”这个说话粗鲁,声音很柔婉。
  “哦哦……咳咳,那你进来吧。”
  苏行止推门进去,我也忙跟了进去。
  一张圆桌边围了三人,两个老翁一个女妪,那女子大概就是声音柔婉的梅姑,其他两个大概就是所谓的竹翁和松翁,只是谁是谁我还不清楚。
  这三人对我们的到来只眼未瞧,又忙着玩他们的游戏。
  他们跟前的圆桌上放置着一樽高二尺左右桶状物,桶身挖了很多小洞,洞口放置着骰子,骰子可转动,流水自上流淌,将洞口骰子转动,然后数字不停转换,流水到最下方,又因骰子带动机关转动,用小桶运上去,如此不息。
  我看了两三回,听他们吵的不可开交,拉着苏行止袖子小声道:“你看这回是不是七列?”
  苏行止还未答话,那圆桌上首的竹翁立刻扫眼过来,声音清雅,似笑非笑:“你说什么?”
  怎么我说的这样小声他们还听得见,耳朵这么灵,他们真的是白发苍苍的老者么?我往苏行止身后缩了缩,“我没说什么。”
  那边竹翁笑瞥了我一眼,他一身翠裳,峨冠博带,原本看上去极有风骨的,可不知为什么我被他瞧得有点心里发毛。
  “有意思!”他盯着我道。
  还未回过神,那端坐如松的松翁冷哼一声,飞身扑来,身手敏捷如电,竟是向着我来的。
  我吓得捂脸,那预想中的疼痛却没到来,苏行止挡在我身前,和那松翁对掌。纵然我不懂武功,也能看出那松翁人虽苍老,身手却敏捷轻快,招式飘逸招法凌厉,苏行止自幼承蒙名士教导武功,也不知能不能抗住。
  “竹兄收的好弟子,原来这般深藏不露!”那梅姑一声轻笑,纵身一越跳下桌,竟是帮助松翁一齐对付苏行止。
  “苏……”我心急出口,身子一轻却是被俞易言拉开。
  他摇摇头,“莫叫,紧急关头他不能分心。”
  我着急,“他们不是苏行止师傅?怎么还下这样的狠手?苏行止不会被他们打死吧?”
  “三老性情不定。”俞易言低头望了我一眼,一板正经:“没准苏兄真会被打死。”
  这可怎么行?我都快哭出来了,我可不想当寡妇啊!
  上首一直观战的竹翁朝我们这边瞥了一眼,道:“易言胆子不小,竟也敢谬评,老叟倒想看看你凭的是什么!”
  话音刚落,一道碧影在我眼前一闪,不过两招就将俞易言放倒,我后颈一疼,已被竹翁扯到圆桌前。
  苏行止对付二老已显吃力,余光朝我一瞥,嘶声大喊:“师傅不可……”
  他脱身向我奔来,将后背完全暴露,登时就挨了一掌,才到跟前,被竹翁甩袖一挥,整个人就飞出去数丈。
  我看见他被砸到桌子上嘴角溢出血丝,心疼得不得了,“行止哥哥……”
  苏行止抹了下嘴角,勉强站起身,“阿翎,别怕。”
  他目光转向竹翁,坚决地摇头:“师傅……不行。”
  “哦?”我听见身后不屑一哼,“我便是此刻要了这小娃娃的性命,你又能如何?”
  “师傅若执意如此,行止便是身死,也必不敢弃她于不顾。”
  “这丫头有这么重要?”头顶一声轻笑。
  “你这老叟好不讲道理!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你非要揪着我不放?告诉你,你赶快把本公主放了,否则天子一怒,横尸万里,纵然你跑到天涯海角,父皇也会派人把你抓回来碎尸万段!”我恨恨道。
  竹翁提着我上下打量了几眼,不顾我挣来挣去,啧啧道:“皇帝的女儿?”
  我朝他抬了抬下巴,蔑道:“本公主封号明璋,当朝嫡公主,你既已知晓还不快把我放了!”
  “我本就无意伤你,偏我这徒弟紧张得不行。”竹翁忽然一笑,仙风道骨,偏生无赖极了。
  “过来,你方才是误打误撞还是真的看破端倪?”竹翁将我提到圆桌前,“再来一次!”
  “我为何要再来一次?你无礼在先还以武力胁迫,当真以为我好欺负?你们松竹梅号称岁寒三友,行事却是市井无赖作风,我堂堂大国公主,岂会受你威胁?!”
  我一番话驳得三老面红耳赤,竹翁大笑:“倒是第一次听人说我们是市井无赖,好,只要你勘破机关,赌赢了我,我就立刻向你道歉如何?”
  “你还要跟行止哥哥道歉。”我顿了下,补了一句,“还要把所有的机关术教给他!”
  苏行止道:“阿翎不可。”
  竹翁倒是十分爽朗,“可以!”
  我俩坐到桌边,竹翁摇动手柄,流水转动骰子。
  “三七。”
  “秉六。”
  “叠四,加五,更九。”
  “……”
  “奇了!”竹翁逮着我道,“这机关是我耗费心血所制,算论超群,怎的你只看一遍便能说出结果?你难道擅长心算?”
  我卖了个关子:“为什么要告诉你?”

☆、怪人心性

  竹翁盯着我看了会,背过身去。
  他负手看他的机关,偏头轻笑,“小丫头心算超群,还想瞒我。”
  我抿嘴不说话,这可是他说的,又不是我自己承认的。
  眼前红影一闪,梅姑纵身越到我跟前,她虽一头华发,但容颜清丽,看上去似个半老徐娘,风韵悠然。
  她抬手捏我下巴,左右瞅瞅:“这丫头心算比你还强?”
  这话是向着竹翁说的,我不喜欢别人随意碰我,挣脱她手,跑到苏行止身后,朝竹翁吐舌头:“喂,你刚才说的话算不算数?我赢了,你要跟我们道歉,还要把你的本事都教给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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