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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攻略(清宫)-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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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华低头看了一眼; 道:“这不是血。皇贵妃昏过去的时候屋子里乱成了一团; 桌子上的八角香炉也打翻了,这应该是那时候沾上的香灰。”
  她摸了摸那片衣角,果然手指上沾着的是被雨水打湿了粘乎乎的灰烬。这似是极好的香料烧下的灰,隔了那么久又淋过雨依然还散发着一股甜腻的香味。蓁蓁极不喜欢这味道; 闻着让她都有些反胃了。
  “你快去吧; 记得泡过澡再喝碗姜汤驱寒。”
  “哎。”
  屋外的雨还在下着; 蓁蓁却知道; 今夜对承乾宫来说注定是不眠夜了。
  而对她,也将是个不眠夜。
  她万万没有想到,皇贵妃竟然会生下一个畸形的胎儿,难道僖嫔的事不是她所为,她也是其中一个受害之人么?那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她躺在床上,盯着秋香色的床帐没有合过眼,一心只期盼着黑夜早些过去,白日早点来临,她让这一场一场的噩梦尽快过去。
  ····
  这一夜蓁蓁辗转反侧彻夜未眠,第二日她早早叫起,秋华知道她没怎么睡好怕她没胃口特意做了她爱吃的鸡汤小面,可蓁蓁吃了两个就叹着气放下了。
  “主子,好歹再多吃几个吧。”
  蓁蓁摇头吩咐道:“你派人去延禧宫看看,如果惠妃回来了,马上来告诉我。”
  她这边话音刚落,屋外头突然传来了碧霜的声音,“主子,惠主子来了。”
  蓁蓁“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急匆匆地就往外走,秋华忙跟上去替她掀开帘子。
  屋外头,满脸疲惫之色的惠妃由早雁陪着穿过院子往永和宫的正殿走来,蓁蓁等不急直接跑了过去。她还未张口问,惠妃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进屋,我们进屋说。”
  她敛容屏气凛若冰霜,蓁蓁戚然点头随她快步进屋。蓁蓁带着惠妃进了永和宫新设的小佛堂,蓁蓁除了留下秋华外其余人都跟着早雁退了出去。
  蓁蓁点起一支檀香问:“皇贵妃生的真的是个畸胎?”
  惠妃从蓁蓁手中接过檀香在佛前拜了三拜插在香炉中,她低声说:“我当时等在外间听见孩子落地的哭声心里总算松了口气,没想到一口气还没舒展就听见佟佳氏一声惨叫,我进屋的时候她已经昏死在床上,刘嬷嬷抱着孩子在床边放声大哭。刘嬷嬷是老人素来严谨头一回见她这么失态,我逼问她是出了什么事她却怎么都不肯说,我让她把孩子抱给我瞧她也不肯。这情形实在古怪还是太后走进来强逼着刘嬷嬷把小公主交出来。”惠妃说到唏嘘一叹,“老人家打开襁褓仔细一看也吓了一大跳,我当时在旁边六神无主,还好太后反应及时直接把承乾宫伺候的太医和产婆全部先压在一间,再急召其他太医一起入宫会诊。”
  蓁蓁听到也明白太后良苦用心:“太后是明白人,这些外头进来的婆子嘴碎,这么天大的事情要是随便传出去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惠妃道:“岂止如此,我心定下来就提议太后赶紧先分开审这些奴才,天灾人祸总得先有个定论再赶紧往御前送信。太后娘娘立马把人一个个叫来细问,都说皇贵妃生产的时候除了头胎难生外并无其他波折,小公主应当是在娘胎里的时候就生成这幅样子。”
  “那太医院在之前给皇贵妃请平安脉的时候没查出异状么?”
  惠妃道:“太后也是如此问的,几位太医都说皇贵妃怀孕兹事体大,这十个月来的平安脉都是几位太医轮流请脉的,皇贵妃除了有些湿热外并没诊出异状来,太医院里都有医案可以作证。”
  蓁蓁听得不禁嗤之以鼻,“太医院这时候互相包庇撇清关系还来不及,怪不得皇上总说太医院一群庸医。”
  惠妃拿起小佛堂的一串佛珠放在手中快速盘动,“哎,太后把太医重重地责骂了一番,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为了以防还有什么隐情,昨儿夜里除了刘嬷嬷留下来照顾皇贵妃外,承乾宫其余的人都被慎刑司和毛二喜一起盘问过,也没有问出什么不寻常的来。”
  蓁蓁谨慎地问:“惠姐姐,你觉得这是意外还是另有隐情?”
  惠妃手中的佛珠停了下来,“我也说不好,宫中之前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事,莫说我了,我看太后都惶惶不安。但民间这样的事也不是没见过,要不怎么会有说法,说人若做了缺德事生儿子没……”
  惠妃脸色僵了僵,这后头两个字也实在是太低俗了,她没法说出口。
  做了缺德事么?若之前那些事都是佟佳氏做的,那她不但缺德,还是罪孽深重的大罪人。可蓁蓁并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之说,若真是如此,为什么绮佳这样的好人英年早逝?又为什么史书上有许多大奸大恶之徒为祸天下多年?
  “若不是意外,难道她也着了什么暗算么?”蓁蓁跪在佛前,这本该静心的小佛堂压不住她的心乱如麻,“我本来以为佟佳氏是那幕后之人,可是如今竟然连她也……”
  好容易寻到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如今又要断了么?蓁蓁眼圈一红死死地等着佛龛里拈花微笑的观音,惠妃也跪在一边握住她的手,“别灰心,若佟佳氏真是着了别人的道,没准抓到那人也能查出些关于绮佳的蛛丝马迹来。她如今是伤心欲绝,等她回过神来也必定是要追查自己这胎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有了佟家插手,这真凶也是在劫难逃了。”
  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两人都在反复思量这整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仁孝皇后、僖嫔,再到皇贵妃佟佳氏,若真是同一个人所为,那只有国朝第一家贵戚的钮祜禄氏能做到了。
  蓁蓁绝不相信绮佳会做这件事,而国公爷法喀在仁孝皇后去世的时候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这人既无智谋有无胆识是绝无可能的,剩下就只有绮佳的生母,钮祜禄家那位急功近利的太福晋了。
  可是她区区一个外命妇,真能搅动起如此惊涛骇浪么?她要真有如此手腕又为何不能守住自己的亲生女儿的性命?
  ····
  蓁蓁同惠妃在永和宫里想着这一个个难解的迷的时候,承乾宫的东次间里,佟佳氏面若死灰地躺在床上,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件小孩的肚兜。她生产时极为不顺痛了一天一夜,下腹直到此时还不时地阵阵抽痛,可再痛也没有她的心痛。她的小格格啊,她的小女儿,本该是这宫里最尊贵的公主,本该是皇上的掌上明珠,为什么偏偏……偏偏竟从娘胎里带出了这样的病来!
  佟佳氏蜷起了身子用肚兜掩了面。她大口大口地喘气,眼泪止也止不住一下就把肚兜打湿了却是连一点哭声都没,每当那哭泣之声想冲破喉咙时她不得不死死地咬着唇,把那唇都要咬烂了,咬出血来了。
  刘嬷嬷见皇贵妃浑身都在颤抖却是一声不吭,心里疼得和刀割似的。“主子您别这样,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没什么事过不去的。”
  佟佳氏扑到她怀里声嘶力竭地问:“嬷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按着三妹的说法不是一切都会好好的么?我顺顺利利地就怀上了,这十个月来都平平安安的,太医每次来请平安脉的时候不也都说好好的么,还说看脉象怎么都是个阿哥,为何,为何最后不但是个公主,还生下来……生下来就没有……”
  她一想到那个字眼心里又是痛苦又是羞愧真真恨不得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只要梦醒了就什么都没发生过,她没有生过什么畸胎,她生的是个健健康康的皇子——不,哪怕她没有生过也比如今这场景好一千一万倍。
  如今该怎么办?太皇太后、皇上要是知道了该如何看她,宫里那些女人们又会如何看她!
  刘嬷嬷的泪也是止也止不住,“不是您的错,是小阿哥没福分投生做您的儿子,不是你的错,咱们皇贵妃娘娘是这世上最有福气的人了,是小阿哥没福,是他的错。”她紧紧搂着佟佳氏一下下地抚着她的背。
  承乾宫的人这几天里都陪着皇贵妃经历了一番从喜到惊再到忧的煎熬,皇贵妃如今整个人都瘫了万事都不理,也只有刘嬷嬷强打起精神打点,所以这会儿也就她一个人在内厢里陪着皇贵妃。屋外的宫女见屋里似乎安静了些才怯生生道:“主子,谢妈妈和四阿哥来了。”
  佟佳氏身体抖了抖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带他走,带他走!我不要见他,不见不见不见,别让我看见他!”
  刘嬷嬷吓坏了,忙拉着她哄道:“主子,您冷静些,不是别人,是四阿哥,是皇上说过让您做养母的四阿哥。”
  佟佳氏涨红了眼冲着刘氏嘶声吼道:“我知道是四阿哥,你这会儿让我见他做什么?让我看看别人生出来的孩子是多健康,我就只能生出那样的东西出来吗?”
  她用力推了刘氏一把,因为用力过猛自个儿的身子也顺势往前一冲,刘嬷嬷吓得脱了手没扶住她,佟佳氏于是重重地颠仆在地。她先是哈哈大笑后又呜呜恸哭,十指死死地抠着地上的金银线边地莲花地毯,几乎快要把它抠出洞来。这是她怀孕后内务府怕地上的寒气冻着她让人从内库里找出来给她的,这巧夺天工的并蒂莲她每次经过这屋子时都忍不住要看上一眼。那时她每天只想着她要生一个健康、聪明又强壮的皇子,比其他嫔妃生的儿子们都好,比太子更优秀,总有一天她和皇帝的儿子会走向太和殿的龙座担负起这片江山社稷。
  她费了那么大的劲花了那样多的心思好不容易才有这一胎,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都完了。她一生要强,不曾想却在一个后妃最要紧的事上栽了那么大的跟头。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知道她捂得再牢也没用,慎刑司的鞭子再狠也没用,用不了多久这后宫里每个人都会知道她生出了个什么东西来。
  她以后还怎么见人,她,她连个德妃这个包衣下人都比不上,她甚至连那个辛者库贱妇都比不上,她这一生的心高气傲都碎了,都碎了!
  屋子里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声让四阿哥十分害怕,他分明听见了佟额娘大喊不想看见他,可是他完全不明白往日和善的佟额娘为什么会这样说。他才五岁正是最调皮的时候,平时也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今儿却无比害怕愣愣地站在屋外不知所措了。
  他扯了扯谢氏的衣服怯怯地喊了一声“嬷嬷”。谢氏默默地叹了口气,弯腰抱起他,轻轻地抚摸他的背,在她慈爱的笑容中四阿哥一下就觉得心里的恐惧都飞走了。
  他搂着谢氏的脖子靠在她肩上悄声问:“嬷嬷,佟额娘是病了么?”
  承乾宫的事谢氏隐隐也听说了几分,不要说皇贵妃这样从小到大一路骄矜贵重的人了,就是寻常人家的媳妇遇到这样的事也是要崩溃的。谢氏望着紧闭的房门轻轻叹了口气,“是了,皇贵妃病了,小主子别怕,她会好的,她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
  纵然承乾宫的小公主天生有畸的事影影绰绰地在宫里疯传,但大家都毫不怀疑过几日等皇贵妃大好了后仍然会是那个温和贤惠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纰漏的完人。承乾宫的哀伤终究只会留在承乾宫内,后宫这地方就是这样,越是身份高的嫔妃越是不能露出一星半点的软弱。
  而远在塞外的皇帝并没有因为这个意外赶回来,只是寄了书信回来说要太医全力医治,太医们日日围着小公主打转,不是扎针就是灌药,小公主微弱的啼哭声始终不歇,然而这一切不过都是白费功夫罢了,这样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治得好?
  皇贵妃这唯一的孩子在痛苦地煎熬了半个月后还是夭折了,连她的皇阿玛一面都没能见着。佟佳氏是一病不起,身边的宫女太监都不敢说话,就怕一个说错伤了她的心,整个承乾宫如今活像个活死人墓。
  后宫里若是母妃病了,皇子公主们必得一日三次的去请安,这就是儒家所说的孝道。小公主夭折皇贵妃病重的事情也传到了朝廷里,这些日子完颜立德在给胤禛启蒙的时候会额外对他说些古代孝子的行径。
  上次去承乾宫的时候胤禛听见佟佳氏痛苦至极的嘶吼后就一直十分害怕再去承乾宫,可如今完颜立德给他说了这些故事后在他心里去探望佟佳氏变成了一件必须做的事,不做就是不孝,虽然每次佟额娘都没让他进屋,他不过就是在院子里磕个头就走了。
  下了学后他惯常由谢氏牵着手往承乾宫去,走到一半胤禛问她:“嬷嬷,佟额娘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谢氏轻柔地说:“快了,等皇上回来的时候皇贵妃娘娘就能好起来了。”
  胤禛点点头,又小声地问她:“那我一会儿能去找六弟玩嘛?”他年纪尚小还不怎么懂人情世故,这几天里承乾宫压抑的气氛让他喘不过起来,于是他内心更渴望能与弟弟玩耍解闷
  谢氏教他:“这两天咱们都不能笑得太大声,皇贵妃娘娘病了四阿哥心中哀伤得放心思孝敬她,见到六阿哥问声好即可。”
  胤禛有些不高兴,不过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唔,我知道了。”
  隆科多一进院子就见四阿哥站在院子里往屋里看,他走到胤禛身后想将他抱起来,可惜他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四阿哥如今又已经颇有分量了哪是他抱得动的。“嘿,四阿哥如今这么大了啊?”
  胤禛回头见是到隆科多有些疑惑:“你是谁?”
  隆科多摸了摸他的头,“我是皇贵妃的弟弟,也是你的舅舅,我叫隆科多。”
  胤禛一直是有教养的好孩子,一听这话他看了谢氏一眼见谢氏点头,就乖巧地叫了一声:“舅舅。”
  隆科多问谢氏等人:“四阿哥每日都来?”
  谢氏点头,“四阿哥每日会来磕个头,皇贵妃娘娘身子不好也没力气说话。”
  谢氏话说得婉转,可隆科多心里有如明镜,他这个姐姐心高气傲眼高于顶,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她怕是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四阿哥孝顺众人都看在眼里,嬷嬷早些带他回去吧。”隆科多作势称赞了一句,他姐姐如今可以不顾体面,他却还要为她维系未来的一切可能。
  谢氏福了福,抱起胤禛走了。
  隆科多进到屋里,闰六月的天,佟佳氏殿内所有窗全紧闭得连一丝气都不透,隆科多穿一件薄衫都闷出一头汗,她却还头上系着抹额,身上盖着毯子歪在榻上,原本就苍白的脸现在更是一丝丝血气都瞧不见。
  “我刚刚见到四阿哥来请安。姐姐,他也担心你呢。”
  他见佟佳氏还是没说话,继续劝道:“姐姐,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何必这样看不开。四阿哥也算是你半个儿子,他来请安就还是有心的。”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佟佳氏尖叫着,拿起药碗就朝隆科多砸了过去,隆科多眼明手快地一一躲开。佟佳氏扔完这一下仿佛所有的力气也都耗尽了,她倒回了榻上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阵,眼泪无声地从紧闭的眼皮底下流了下来。
  小佟佳氏解了帕子给佟佳氏擦眼泪,嘴里责怪起隆科多来,“三弟你也真是的,姐姐在病中要静养,你胡言乱语提什么外人。”
  佟佳氏猛地睁开眼睛打开她的手。小佟佳氏的手悬在半空,尴尬地看着佟佳氏,“姐姐,你这是……”
  佟佳氏冰冷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小佟佳氏一下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就往外走。隆科多见他这几句话闹得两个姐姐都不开心了忙追了小佟佳氏出去,“三姐你等等哎,二姐不是病着么,你和她置什么气。”
  他好不容易追上了小佟佳氏,小佟佳氏冷漠地对他说:“你回府去吧,我也是要回钮祜禄家了。”
  “可二姐她……”
  小佟佳氏扬起下巴瞧着身后承乾门好一会儿,最后摇摇头,一语不发转身走了。
  隆科多不明所以,可回过神后还是追着小佟佳氏去了。
  ·····
  暑气侵袭着永和宫的每一个角落,蓁蓁只着一件薄衫斜依在抱厦下的紫檀长榻上,秋华摇着一柄芙蓉团扇陪她细细读着皇帝的来信。
  草原的一碧千里、蒙人的质朴爽朗、猎物的肥美奸诈在皇帝的笔下栩栩如生,蓁蓁读着读着唇边都会浮起若有若无地笑意,又下意识地轻抚微突的小腹像是在和孩子交流。
  “天苍苍,野茫茫啊……”蓁蓁读完放下信笺感叹,“真是想象不出那个样子。”
  秋华替她收好信笺,皇帝出塞两月这已经是第二十四封信,两三天一封信每一封都滔滔不绝地给蓁蓁说着塞外的趣事。
  可蓁蓁知道皇帝在塞外并不悠闲,他是去安抚漠南诸部的,也是去观望远方强大的罗刹国和准噶尔部动向的,和蒙古诸王公喝的每一碗酒都有背后的深意和心机。她记得他起驾前在昭仁殿的地上摊开全蒙地图反复勾画路线,摞成小山高的折子被他翻来覆去研读,只有她挺着肚子非站在他身边逼他去休息的时候才会停下来陪她去小睡片刻,可等她一睡着又会回到那些地图和折子之中。
  这些皇帝并不会在信中和她说,可她知道,就像皇帝也不会在信中和她提皇贵妃的事,可她也知道。
  她知道传教士进言想给皇贵妃的女儿动刀,也知道太皇太后亲自给内务府发折严词申斥了这一提议,更知道皇贵妃的女儿走得悄无声息,内务府人趁夜深人静悄悄抱了出去,而承乾宫连个送一送的人都没有。
  “秋华,佟佳氏可怜吗?”、
  秋华将信笺叠成原样塞回信封里,给蓁蓁端了一杯杜仲花茶,“喝点吧。您不就是觉得她可怜,才让谢氏带四阿哥去给她磕头。”
  蓁蓁“嗯”了一声,但没接过茶,秋华见她不喝也不勉强,“您别好心办坏事了,她虽然一向对四阿哥不错,但难保这回以后生出什么想法。”


第120章 
  蓁蓁如葱般的指尖一点一点描摹着紫檀长榻上的鸳鸯雕花; “我知道了,你提醒的好,去让六阿哥过来吧。胤禛这孩子最近都不敢找他玩; 我看他受哥哥影响也不大敢笑闹了。”
  “六阿哥聪慧,自然如此。四阿哥开蒙以后; 皇上也一直称赞他功课好。”
  蓁蓁先是轻轻“嗯”了一声; 接着有些惆怅地说:“皇上的阿哥们哪有功课不好的。”
  秋华低头一笑,也不接话; 蓁蓁回头斜了她一眼,“你看,连你都知道。太子是皇上手把手教的; 大阿哥又勤勉好学,有两位皇兄珠玉在前,他们这些小的进学以后也就这样吧。”
  “那你还坚持不应允皇上要给六阿哥开蒙的事。”秋华说的是五台山之行回来后皇帝曾经想给六阿哥和四阿哥一样寻开蒙师傅; 可蓁蓁坚持不允甚至不惜和皇帝红了一回眼睛,幸好皇帝怜惜她有身孕怕惹恼了她伤身故而退了一步,不然那样子秋华看着皇帝本来是想责备蓁蓁不懂事的。
  “嗨; 我是希望他就这样吧。”
  蓁蓁说的轻描淡写; 惹得秋华着急,“宫里的主子们谁不指望孩子争气?到了您这里; 四阿哥您嫌他太会来事,六阿哥您嫌他太聪明。”
  紫檀木的纹理最好的就是沁着点点深红; 蓁蓁的指甲尖正抠着一点深红色; “孩子聪明是好; 但有时候皇上一高兴就不大有分寸。你光看太子就知道了,向来都被他皇父捧着夸的孩子,虽然功课好可性情里就是有那么一点目中无人,现下没人敢说这件事,等过几年性情再明显一点,肯定少不了人说闲话。”
  “嘘。”秋华一跺脚急道,“您可别说那位的闲话。”
  “我知道。”蓁蓁扶着秋华的手站起来往内室里走去,“我是看在眼里所以才未雨绸缪,阿哥们都聪明又有天下最好的师傅教导,只要不懈怠功课都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是性情品行却不是师傅们教的。我倒觉得比起功课拔尖,养心更重要点。”
  秋华觉得她说得有礼,于是也不再与她争辩。
  ······
  塞外的帐篷中,领侍卫内大臣佟国维脸色阴郁地看完手里三女小佟佳氏寄来的家书,走到火盆边把信扔火里烧了。他胸中有一股气结在那疏不得,吐不得,就这样生生地埂在胸口日夜疼痛。他走到帐篷外喘口气,有两个人正往他这来,佟国维定睛一看,是太子和才革职赋闲在家的索额图。
  “臣给太子请安。”
  没了官职的索额图此次是随行照看太子的,此刻见了佟国维不免也得说上一句,“微臣见过佟大人。”
  佟国维问:“太子是有事要面见皇上吗?”
  佟国维如今是领侍卫内大臣,上至太子下至一般官员要见皇帝都得由他辖领的侍卫处通传。
  太子点点头,“是,孤有事要面呈皇阿玛。”
  佟国维唤来一侍卫往皇帝大帐前去通禀,侍卫回来后便领着太子进了大帐,索额图并未被召见只能留在原地等太子。佟国维同索额图关系不像索额图同明珠一般势成水火,但也亲热不到哪去,尤其佟佳氏晋了皇贵妃又怀孕之后就总有索家的眼线在佟府外头转悠。
  佟国维这会儿心情不好,看着索额图就更觉得不舒服,索额图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皇贵妃生女又夭折的事情他怕是比他知道得还早还快。佟国维不想同索额图啰嗦,冲他一拱手便准备回自己帐篷里去,索额图见了心道:哪能让你就这么走了。
  “佟大人。”他出声叫住佟国维,佟国维看了看他,眉宇间甚是不快。“索大人可有事?”
  索额图面露笑容,不紧不慢道:“微臣有个不请之请,来年又要选秀了,我赫舍里氏中仁孝皇后之妹是应选的秀女,彼时还要劳烦佟大人请皇贵妃多多关照提携了。”
  佟国维肃着一张脸说:“索大人既知道是不请之请,为何还要提。”
  索额图笑笑,道:“于别人我自然是不提的,可皇贵妃甚肖孝康皇后贤惠端庄。太子常同我说皇贵妃自己无子却视众阿哥公主如己出,所以微臣这才敢提这不请之请。”
  佟国维深深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一甩袖子钻回了自己的大帐。
  哼,奸诈的老狐狸,难道就你们赫舍里家有女儿能往宫里塞么!
  他坐回书案后,提笔飞速地写下一封家书派人送回佟府。
  ······
  御驾在草原上接连开行了五六日后所有人开始浮现疲惫之态,故今午后走到一处水草丰美的地方皇帝就下令安营扎寨原地休整。皇帝服侍太皇太后躺下歇息,自己捡了京里发来的折子看。在看到图巴发和海拉逊联名发来的折子时他心中已经有了预感,果然折子里奏报说皇贵妃所生的公主药石无治已经于两日前薨逝了。
  皇帝自觉女儿缘不深,可这个女儿他连一面都没见到就这样悄悄地离去,皇帝一想到这里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佟佳氏的孩子没了?”
  皇帝扭头去看,太皇太后不知什么时候竟醒了。皇帝忙去扶太皇太后起身,“祖母,您醒了啊,孙儿去叫人来服侍您洗漱。”
  太皇太后靠在榻上冲皇帝微微摇头:“世上就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有些女人容貌性情样样都好,偏偏就是在子嗣上失了老天爷的宠。”
  太皇太后又道:“我让内务府不准给公主动刀,佟佳氏倒不说话?”
  皇帝木然坐在那里似乎不想谈起这个话题,太皇太后熟知皇帝自然察觉皇帝的躲藏,“怎么了?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皇帝摇头,太皇太后却不信再三追问,最终皇帝才说:“顾问行私下给孙儿写了信,皇贵妃缓过来以后就不见公主了。”
  “哈。”太皇太后先是不可置信,后又恍然大悟,“她嫌丢人?”
  皇帝无可奈何地点头,直截了当地说:“她要面子。”
  太皇太后撑起来叱道:“慈母之心是面子能盖过去的吗?她佟佳氏还不是人了?”
  “罢了,老祖宗。”皇帝上前宽慰她,“孩子都死了就随她去吧,她这回应该能懂命里无时莫强求了。”
  太皇太后默然不语,良久才说:“但愿吧。”
  皇帝眉心一拧,手无意识得猛地一捏。被他牵着手的胤禛吃痛地仰起头晃了晃胳膊。“皇阿玛……”
  皇帝回过神,对了,这是在京城,不是在草原,他已经回来了。皇帝摸了摸胤禛的头牵着他继续往前走。永和门前蓁蓁领着胤祚已经候了有一会儿了,胤禛远远瞧见母亲和弟弟立马有些按耐不住,脚下的步子也迈得大了些。
  皇贵妃病了一个月,承乾宫也关了一个月,胤禛也闷了一个月,连见弟弟也只点头招呼很久都没有放声笑了。皇帝摸了摸他的头说了一句:“去吧。”
  胤禛立马松开手朝蓁蓁小跑过去,他还记得额娘肚子里还有妹妹没敢扑上去,跑到她跟前站住了,瑟瑟地喊了一声:“额娘。”
  倒是蓁蓁没忍住,一把将他搂进了怀里,“好了,皇阿玛回来别压着了,最近禛儿懂事听话还长高了许多。”
  胤禛一听就笑了,踮着脚尖跳一边跳一边说:“有,有,嬷嬷说我又长高了半寸,额娘你瞧瞧是不是。”
  一旁的胤祚这时从嬷嬷怀里挣了出来跑到胤禛跟前扯住他的衣角,“四哥哥,咱们去玩球。”
  这玩本来就是要两个旗鼓相当的人凑在一起才有趣,胤禛爱往蓁蓁这跑除了思念母亲外就是想念胤祚这个一起玩的小伙伴了。这一个月日日去承乾宫磕头,这会儿他不知道多想撒开脚和胤祚满院子跑一会儿。
  他回过头看了看跟上来的皇帝,又看了看蓁蓁。皇帝含着笑冲他微一点头,胤禛立马拉着胤祚冲进了永和门,两个孩子的笑声瞬间响彻了整个院子。
  皇帝看了一会儿挽了蓁蓁的手说:“皇贵妃生病,你压着胤禛做什么,朕今日看见他他都快委屈得掉眼泪了。”
  蓁蓁陪着往屋里走,听皇帝这样说便接口问:“佟姐姐好些没,臣妾本想去瞧瞧她的,可承乾宫把宫门关了,说是谁都不见。”
  “皇贵妃素来就是这般要强,这时候又怎么会让你们去瞧她呢。她也就是心病,如今已无大碍了。朕去看她的时候刚喝了药睡着了,这不朕赶紧带胤禛过来闹一闹,小孩子别被吓坏了。”皇帝往院子里瞧了瞧,感慨了一句,“胤禛也是长大了啊。”
  蓁蓁想起刚才胤禛一脸小心翼翼的表情心口就一阵痛。他从前是多无拘无束的孩子,不过一个月竟知道要看人脸色了。可不能怪她心狠,皇宫里的孩子越早懂事越好,天家就是如此,这一点只能算是皇子一生中的小事。
  她闷闷地想着自个儿的心事,却不知皇帝一直在旁打量她。蓁蓁这一胎养得甚好人很精神,气色也好,全然不似刚刚见过的佟佳氏全无血色,白得像雪一般。
  “命里无时莫强求。”这句话一直盘亘在皇帝心间,他看着蓁蓁问,“还吐吗?”他又见内室放了好几盘酸杏酸枣甚至还有几盘酸乳酪,不由眉心皱起,“怎么吃这么多酸的?”
  皇帝伸手捡起一枚酸乳酪,这是科尔沁每年送来给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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