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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攻略(清宫)-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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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顾问行带着人进来布膳,鸡丝汤面配上八碟小菜,满满当当地摆在了紫檀炕桌上。
  “来,朕的德妃娘娘可又千秋了。”皇帝蕴藉着半分感叹又似是半分伤感,“一晃多少年过去了,朕当年说年年陪你用寿面,君子一言,朕从未负诺。”
  蓁蓁淡漠地说: “臣妾早忘记了,没想您一直记得。”
  “用吧。”蓁蓁看着皇帝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皇帝看她筷子都未动一下,问:“怎么了,不对胃口?”
  蓁蓁一动不动,皇帝放下筷子说:“你若没胃口那就陪朕下棋吧。”
  蓁蓁瞧着皇帝只觉得讽刺。
  “皇上有什么话不妨就直说吧。”
  皇帝闻言眼眸突然一沉。
  “不,还不到时候,咱们先下棋。”
  皇帝不让蓁蓁拒绝叫人撤了膳桌,又摆上棋盘,蓁蓁根本没有心思同皇帝对弈,皇帝却将一枚棋子硬塞进蓁蓁手里。
  “来,陪朕下一盘。你要的答案下完棋朕就告诉你。”
  蓁蓁回望他深沉的眼眸,果断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两人的心思其实都不在这黑白之间,这局棋下得是毫无章法错乱百出,西洋钟敲十二下便是三更,这是皇帝教她的,十二声响起的时候,皇帝伴着钟声将棋子洒在棋盘上:“三更了,蓁蓁,朕很想每年都陪你好好过个生辰。朕一直想,你的生辰就隔着朕一天,真是缘分,朕从未想过和谁能有天赐的缘分,只有你。”
  他说得很轻,但是语气间没有柔情蜜意,皆是伤情。
  终是到了这时候了。
  蓁蓁心中怆然,她平静地看着皇帝从角落里抽出一本佛经扔在了棋盘上。
  “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这是本装帧极为精美的佛经,洒金装订,内里是手抄的金刚经,字也写得极为风流。
  蓁蓁随意翻了几下,淡漠地说:“臣妾不懂皇上的意思,请皇上明示。”
  “你不明白?”皇帝又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扔在她脸上,“那你瞧瞧这是什么?”
  她定睛一瞧,是一块泛黄的梅花帕子,上面还有深褐色的点点污渍,绣着一行小字“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
  蓁蓁瞧见这方帕子,心中才有一丝震动。
  “这是臣妾的……”
  这帕子看上去年岁已久,蓁蓁素来记事清晰,梅花帕子她惯常会用会绣,只是每年誊写的诗句大多不同,李清照的这阙柔情似水、含羞带怯的《懈恋花》是她年少时曾中意的,年岁渐长后她就弃用这阙,更多的是王安石的那阙“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
  “可这帕子,臣妾早就不用了。”
  “这是当年你还是宫女的时候落在昭仁殿的,上面的茶渍还是你翻上去的。”皇帝痛苦地闭上眼,“蓁蓁,朕藏了十余年,可朕没想到今儿竟然在恭王手里看见了一方一模一样的帕子!”
  原来她猜得没错,这件事到底是牵扯上了恭王,这就是为什么皇帝要把毛二喜叫去问话的原因。
  蓁蓁只觉得疲惫至极。“臣妾同恭王并无往来。臣妾这帕子多年以来绣了上百方,赠人丢失者臣妾自己都数不过来,一方帕子皇上何至于如此污蔑臣妾清白?”
  “朕污蔑你?”
  蓁蓁怒从中来,她猛地甩开皇帝的手:“皇上若不信自可以去查!”
  “恭王的小福晋钮祜禄氏已经死了,你要朕哪里去问?”皇帝把帕子扔在一旁,“那朕再问你,为何你钟爱的扇子同恭王的那把是成对的?你在塞外遇险为何偏偏是恭王救的你?为何毛二喜说看你和恭王的言行,你们二人应当早就相识了?”
  “臣妾被人追杀您早就知道,那时臣妾一天一夜不曾下马,恭王来救,臣妾是幸得救援,感激而已,何来熟稔?单凭毛二喜的一面之词您就断定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吗?”
  “你不认?”
  “臣妾没有可以认的!”
  皇帝失落地看着蓁蓁。“南府里教你的吹箫的老太监你也要说不认识吗?朕怕冤枉了你派人去提他来审,你知道结果如何,他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早慎刑司的人一步自尽了。”
  “什么?”
  蓁蓁大惊失色,一时犹如五雷轰顶。师傅死了?为什么?
  “笛箫合奏、当世无双,你真的朕当时没听出来吗?恭王为什么替你的师傅打掩护,为什么朕派人去寻他的时候他就正好死了?”
  蓁蓁眼中发酸。师傅,您一生坎坷本该有个安详的晚年,竟是蓁蓁连累你了!
  皇帝翻开那本佛经,连卷曲的边角都透着岁月痕迹的佛经在他手里翻动着:“这是朕在你的书桌上找到的,你看看这书,多少年了,你们二人若真如你所说清清白白从无往来,那这卷佛经又是哪里来的?你为什么会留着他的东西,你回答朕!”
  够了,真的够了。
  蓁蓁突然倍觉凄凉,她砰地跪在地上,仰望着皇帝道:“这卷佛经是哪里来的臣妾不知道,臣妾只知道如果有人要诬陷臣妾清白,那臣妾的是非对错只在您的一念之间。” 想到皇帝的不信,想到受她连累已经身故的师傅,蓁蓁说话间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您能来问臣妾,就是不信臣妾,既已生疑又何必相问?臣妾虽是一介女流亦懂君臣大礼,君要臣死臣又岂能生?”
  她俯身朝皇帝一拜,再次扬起头时眼中只剩下一片漠然。
  “臣妾认了,对,臣妾确实和恭王相识已久,私通于他,秽乱后宫。”
  皇帝一下愣住了,他只是想要蓁蓁给他个解释,只要她说她确实认识恭王,恭王也确实送了她东西,但仅此而已两人并无更多往来,只要这样一句话就够了。
  可他不曾想蓁蓁的话一字一句都在他心上割刀。“臣妾累了,不想演了。您待臣妾好也罢,坏也罢,臣妾从来不想要。您当年私藏臣妾的帕子,可臣妾并不想您藏,臣妾从来都不曾期翼过您的那份心思。如果没有孝懿皇后开恩,按着主子娘娘的安排臣妾早就出宫去了。至于后来,若不是为了查明主子娘娘薨逝的真相,臣妾根本不愿意侍奉您。”
  “住口!”
  皇帝不想让她说下去,可蓁蓁重又挺起身来,凄凉地笑着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道:“所有的温顺端庄、欢颜笑语,都是演的。十五年了,臣妾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在您身边的日子,从来没有。请圣上开恩,赐我这个不知廉耻的奴才一死,收回孝懿皇后的恩典。”
  皇帝阴沉着脸看着她,胸口一阵起伏,他忽然吼道:“顾问行,带她走,让她滚出这里,朕不要看见她。”
  顾问行在外头听着里面的对峙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此刻是连滚带爬地进了内殿,在一片狼藉里想扶起泪流满面的德妃。
  “是真话吗?”皇帝背对着她,指甲紧紧抠着螺钿书桌的缝隙。
  蓁蓁也背对着他,颤抖着说:“我演够了,不想演了。”
  皇帝闭上眼睛,十余年的时光在他心中回荡,点点滴滴都曾经是他最珍视的东西。
  “蓁蓁,朕同你十余年的夫妻情分,对你来说一切都不过是演戏嘛……”
  蓁蓁握紧了拳头,此时只有疼痛方才能支撑住她。
  “奴才是神武门进来的,奴才同皇上从来都不是夫妻。”
  她说完,毅然决然踏出了昭仁殿,再无回头。
  ……
  顾问行将德妃送去了景山寿皇殿,皇帝并没有说过德妃关在哪里,他想了良久最后命人打扫了寿皇殿旁的偏殿,将德妃匆匆送了进去。
  德妃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有。
  顾问行想了很久,在临走前还是开了口:“娘娘不应该和皇上说那些话。”
  “顾问行,我不该吗?”
  “是……皇上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主子看重您,才……”
  “宫里不让人说点真心话,我把我十年的真心话都说完了,你走吧,别管我了。”蓁蓁连眼角的泪水都不再怜惜地抹去,而是任凭它们碎在寒风中,“这是我求的,我愿意。”
  顾问行摇摇头,掩上了门,他心事重重地回到昭仁殿,梁九功和翟琳都候在门口,瞧见他摇了摇头。
  顾问行心领神会,他推门而入,皇帝躺在一地的粉碎的纸墨笔砚里。顾问行匍匐膝行到皇帝身边磕着头说:“主子,奴才将德……安置在景山寿皇殿。您起来吧,这样伤身啊。”
  皇帝仰面躺在那里,直愣愣地瞧着昭仁殿的满室辉煌。
  “万岁爷,您这样会着凉啊。”
  “滚。”
  “万岁爷,奴才求您了。”顾问行磕头不止。
  “朕让你滚,让你滚,让你滚!”皇帝翻身起来,像发疯一样不顾一切地将纸笔墨砚都砸在顾问行身上,“滚出去!”
  皇帝突然身子剧烈一晃,顾问行跑过去扶住皇帝,他抬头一瞧,心里顿时是一惊,皇帝靠在桌边一行血淌过他的紧闭的嘴唇低落在这满地的白纸上。


第204章 
  短短两天之内永和宫从奴才到主子整个全不在了,这番惊天变故任谁都想不到。
  惠妃她一听到永和宫出事第一个就去了乾清宫; 皇帝压根就不见她; 她想找顾问行问个明白; 却连顾问行也见不着。她派人去了什刹海找叔父打听; 家里派人出去打听了一圈只听说恭王府凑巧也在同一天出事了,恭王的一个小福晋突然死了; 她的娘家人闹去了步军统领衙门; 说是被恭王打死的。
  惠妃琢磨着此事或许同钮祜禄家有关便往永寿宫去找贵妃想探探底。
  她一踏进永寿宫就听见正殿里竟有女人的清亮的笑声传出来。贵妃素性淡漠,永寿宫平日里上下都是静悄悄的,连胤俄都同胤禩说过; 他额娘的永寿宫简直就跟个冰窖似的; 不如延禧宫和翊坤宫好玩热闹。
  惠妃揣着疑惑进到西次间; 贵妃坐在朝南的大炕上; 另有一女子背对着她坐在下手处。
  “贵主子。”
  那女子听见惠妃的声音转身站了起来,两人打了个照面竟是惠妃惊得一愣。
  “你……你怎么在这里?”
  卫答应捏着帕子恭恭敬敬地一福。
  “给惠主子请安。”
  炕上端坐着的贵妃微微一笑,示意两人都坐下。
  “惠姐姐来得到好; 我有一事刚好要同惠姐姐商量。”
  她怎么会在这里?
  惠妃压住心里的震撼; 不露声色。
  “贵妃妹妹客气了。”
  贵妃指着卫答应说:“卫答应到底是八阿哥的生母,宫里也从来没有过不让儿子认亲娘的规矩,如今八阿哥也大了,进书房后也念了些忠孝仁义了,我看也是时候让八阿哥每日去给卫答应请安。”
  惠妃讪讪然问:“不知贵主子怎么突然想到这事; 可是我抚养胤禩有什么不周的地方?”
  一直在旁安静地听两人说话的卫答应此时忽然说:“奴才万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惠妃娘娘这么多年抚养胤禩视如己出; 奴才感激惠妃娘娘都来不及。”她说话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是奴才不争气,那日在御花园里思念八阿哥伤心落泪让贵主子瞧见了。”
  贵妃递了一条帕子给卫答应,卫答应接过感恩地说:“谢谢贵主子。”
  贵妃对惠妃说:“惠姐姐,这事我已经同太后商量过了,太后也说卫答应虽然出身不好,但这些年也是本本分分,八阿哥如今大了让他去给生母请安也是人之常情,惠姐姐你的意思呢?”
  她的意思?哼。
  惠妃心里一声冷笑,这两人一唱一和还事先说动了太后,如今还来问她的意思!
  “既然太后都同意了那就依着太后的意思办吧,回去我会同胤禩说的,让他往后每三日就去卫答应那问安。”
  惠妃没有用“请安”而是用了“问安”,这一字之差区别可就大了。卫答应嘴里千恩万谢,低下头却悄悄地揪紧了膝盖上的帕子。
  贵妃含笑点点头。她此时方问:“对了,惠姐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惠妃说:“德妃妹妹突然病了被移去了寿皇殿养病,贵妃妹妹可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
  贵妃露出困惑的表情,叹着气说:“我也心里纳闷呢,瞧着永和宫这一夜之间人去楼空的样子,该不会是天花吧。哎,可惜了德妃这么个聪明人了……”
  惠妃见问不出什么来只能打道回府。她一回到延禧宫才知道珍珍进宫来找她,已经等了她好一会儿了。
  珍珍焦急地等在延禧宫里,惠妃出去了快两个时辰才一脸肃然地回来。珍珍一见着惠妃对着惠妃便跪了下来哀求道:“惠主子,求求您救救我姐姐。”
  惠妃一脸惨白,无奈地摇了摇头。珍珍人晃了晃一下哭了起来。惠妃按住她的肩道:“如今还不是哭的时候,七公主我已经让人送去了太后那,十四阿哥却太小了……”
  珍珍心里又惊又惧,是啊,姐姐若不在他们不还得对十四阿哥下手。“那……那该怎么办……”
  惠妃想了想道:“此事我有法子,公夫人不必担心。”
  姐姐从前就说过宫里唯有惠妃是值得相信的,珍珍看着惠妃郑重的神色缓缓点了点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姐姐突然就被送去了寿皇殿?”
  惠妃道:“这事我也想知道。对了,恭王府死了个小福晋听说是钮祜禄家的,你可认识?”
  珍珍擦了擦眼泪:“我虽然没见过但晓得,不是我们家的但祖上确实是亲戚。”
  惠妃听她这话就觉得奇怪,纳兰也是大族,但除了扬吉努的子孙外他们同其他叶赫纳兰氏已经没什么往来了。
  “既不是同一家的你怎么认识的?”
  珍珍道:“他们同二房有些往来,过年的时候还来府里走过亲戚。”
  惠妃心里一跳,她突然想起贵妃听说蓁蓁出事时轻描淡写间吐出的那句话来。
  “德妃啊,可惜了德妃这么个聪明人了……”
  是她!
  ……
  常宁走出关了十余天的内务府大牢,福全已经在外头等了他半天了。常宁面色铁青,一把揪住福全的衣领。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做过一件违背自己心意的事,如果他想即便是皇帝的女人他也不在乎。
  “你为什么要替我去求情,我没有杀纽祜禄氏,我同她更是清清白白的!”
  福全眼神黯了黯,他握住常宁的手道:“她已经去寿皇殿了。不管是或者不是,为了她好,为了你自己好,往后你都不要再提这个人了。”
  常宁的瞳仁一缩,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愤怒。他推开福全跳上马一路狂奔回府。恭王府上下看见他平安回来喜极而泣,常宁却不顾阖府的期待一头栽进书房里把门重重地一关,随后书房里便传出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砸在了地上。阖府都知道常宁的脾气,此时是谁都不敢去敲门惹他的。
  他就这样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晚,连晚膳都不曾用。第二日是早朝日,老管家战战兢兢地去敲门,出乎他的意料外,门很快就开了,常宁倚在门口身后的地上隐约可见折断的折扇和撒了一地的纸片。
  “怎么,大清早的有事?”
  常宁发辫散了,他神色如鬼魅眼神却清醒异常。
  老管家心底有些发憷,喃喃道:“爷,该上朝了……”
  “上朝?”常宁似是听到了什么引人发笑的话,而他真得也笑了出来。“我病得这样重还上什么朝?”
  “爷,您病了?”老管家一脸的迷惑,常宁虽然看上去是一夜没睡脸色不好,可也不像有病的样子。
  常宁瞥了他一眼,“是啊,爷病了,去叫府里的郎中来,他若看不出爷有病就去街上请大夫来,一个看不出就再请一个,把全城的大夫都请来也成,爷就不信找不出一个能看出我有病的大夫来!”
  常宁的怒吼回荡在回廊里,即便这声音传得出恭王府也传不出京城,更传不到那千里之外的江南。
  苏州织造衙门里,怀胎五月的曹李氏正与堂兄李煦说话,曹寅去年外放至苏州担任织造,李煦这回是担了内务府的差事顺道来苏州与曹寅夫妻二人小聚。
  “兄长这次来,嫂嫂还是没有跟来?”曹李氏说起李煦的夫人不由皱起眉头,“去岁我寄了些滋补的东西去,不知道嫂嫂用了没有?”
  李煦抿了口茶云淡风轻地说:“你嫂子就那个脾气,如今娘跟前也不太伺候了,成天往尼姑庵里跑,你别浪费那些个银子,流水送去也不过被她拿去喂狗,何苦呢?”
  曹李氏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叹气道:“嫂嫂爱吃斋念佛是诚心人,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娘都快愁病了,再这么下去,李家门不是连个奉香火的人都没有?”
  “李家么,大不了再过继一个。”李煦笑着安慰妹妹,曹李氏却不大高兴了,李煦的父亲李士桢本是昌邑姜氏,当年是被俘虏去关外才认了佐领李西泉为父,曹李氏是李西泉他门的姑娘,和李煦还真的没有血脉亲缘,全是靠着这认来的亲戚。可他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李煦一门又深得皇恩,这点子认来的亲缘,李家门内只要没有不开眼的,绝对是不会否认半分的。
  见曹李氏神色不大好,李煦赶忙安慰她:“你也别担心了,我这回出门,我娘把家里的大管家都派来了,不讨两三个回去她是不会安心的。”
  曹李氏噗嗤一笑:“啊呀,你可别在糊弄老太太了,一把年纪了你这么气她合适吗?”
  “那你多生两,回头过继给我行不行?”
  “什么话呢你!”曹李氏嗔怪道,“你行行好让你娘放下心吧,老太太年纪渐长生怕自己合眼了都瞧不见孙子,上回我南下前去通州府瞧她老人家,一说这事两眼睛都哭成桃子了。”
  “这事么,我也不是没想过。”李煦转了转手上的沉香串子,“没成,就算了。”
  “你是看上过谁了?和我说说。”曹李氏好奇地问。
  “你这又拉着旭东念叨什么呢?”曹寅打起帘子自外而来,一边牵着他的长女,他的长女菱儿刚刚会走路,正是最讨人喜欢的时候。
  李煦一见菱儿高兴地抱了起来:“舅舅抱。”
  菱儿也是乖巧孩子,软糯地叫了一句:“舅舅。”
  李煦抱着菱儿左瞧右瞧的,不忘打趣曹李氏:“我和楝亭可差不多大,我闺女都嫁人了,你家女儿才会走路,凭什么催我啊?”
  曹李氏忿忿说:“你掰扯我干什么,我可是求过签的,佛祖都说我是先有女儿再有儿子,这回肯定应验。”
  曹寅坐在妻子身边,温柔地抚着她的肚子问道:“我怎么不知你去求过这样的签?”
  曹李氏笑说:“还是那年圣上南巡的时候,德妃主子帮我求的,她说自己儿女缘最好,还解了荷包赐给我。这回要是应验了,我定去京城给德主子磕个头。”
  曹寅听妻子一说,却是皱起了眉头:“别胡说话了,这事莫提了。”
  “怎么了?”曹李氏不解。
  曹寅叹口气:“今儿京城那边来了信,信上说德妃娘娘不知道怎么开罪了万岁爷,已经送去景山了。”
  “怎么回事?”李煦陡然拔高了声音,“我出京的时候还半分风声没有。”
  曹寅被李煦唬得一跳:“你怎么了?”
  “哦,惊讶罢了,我出京之前刚安排了圣上和德主子从畅春园回宫,这转眼间的……”李煦不安地转了转手里的沉香珠串。
  曹李氏孕中多思,正是容易心思起伏的时候,乍闻此事不由潸然泪下:“德主子多好的人啊,怎么就……在京中的时候不都说万岁爷最偏着永和宫吗?这好好的……”
  “好了好了,你别为这事伤神了。”曹寅赶紧安慰夫人,“你要是心里难过,就多去佛前为德主子为孩子祈福就是,吉人自有天相,咱们圣上也不是无情之人。”
  李煦默默瞧着曹李氏,也劝道:“妹妹还是保重自己吧,我回京了会瞧瞧这事到底怎么回事。”
  织造府后有一座新造的花园,是曹寅上任以后新修之处,小桥流水,点缀着几颗通透的太湖石,李煦也颇为喜欢。
  别了曹李氏,李煦和曹寅就在花园里的莲香榭中小聚,曹寅扇着一柄兰芝折扇若有所思的问:“旭东,你刚是安慰内子吧,内宫的事情,你去打听什么。”
  李煦随口道:“瞎说安慰妹子的,你还当真了。”
  “我以前是管慎刑司的,德妃娘娘的事情我还是知道些的。就那年六阿哥的事情,旭东啊,你是没见咱们主子爷当时伤心欲绝折腾自己的样子。”曹寅忆及往事揉了揉额角,“也不知道这回为了什么。”
  “她也是可怜。”李煦望着一池残荷,喃喃道。
  “他?”
  李煦回过神,瞧了一眼曹寅:“我说圣上,德主子这样折了,主子也不好受,没了贴心人照顾。”
  曹寅嗤得一笑:“你也太多虑了。”
  “咱们好歹是包衣人,又是皇上的奶兄弟。”
  曹寅赶紧打断他,“去去去,这话皇上能说,咱们能说吗?旭东,你挺聪明的一人,怎么老爱搅和在内廷外廷的事里,咱们都已经到南边来做织造了,能够远离京城是非就远离吧。”
  李煦不屑,“织造可是皇上心腹,你想远离就远离的?”
  “旭东!”曹寅见他不听真是无奈,“心腹是盯着南边那些官员和文人的,皇子和皇亲闹起来咱们一定要离得越远越好。”
  李煦不再和曹寅争辩,他点头应过,可曹寅前脚刚走,后脚他便让人快马加鞭往京城给刘长卿送信。
  ……
  刘长卿站在寿皇殿旁的小院门前,看着寂寥清净的屋子里坐着素面朝天的德妃就忍不住叹气。
  不是他没有同情心,是这主子实在常年折磨着刘长卿的医术:皇帝得病不讲理逼迫他出塞,治好了病没有半分感恩之心,还爱偷偷倒自己的药,——哪一样都是刘长卿最恨的病人的德行。如今更好,于他看来一桩三两句就能说清的事,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小事,她偏偏能同皇帝大吵一架,放着好好的宫里不住跑来住这阴冷的寿皇殿,还连累了整个永和宫的人。
  刚他进来的时候都打量过了,这里除了大门口守门的太监外,就只有一个宫女每日来送三餐,冷清得很,倒还是真让这位主子称心如意了。
  刘长卿可真不想管蓁蓁这个不听话的病人,可没法子,他刘长卿和李煦是生死之交,李煦千里送信,千叮万嘱要他帮忙的事情,他只能硬着头皮过来。再说,他还有件大事得这位主子位高权重的时候才能帮他呢!
  德妃一见他果然皱眉,“你来做什么?”
  刘长卿放下药箱说:“顾公公怕您春夏之交喘症复发,特地让微臣来给您诊脉。”
  蓁蓁一动不动,刘长卿哀叹一声说:“惠主子特地去找顾总管的。”
  蓁蓁平静无波的脸上这才有了些表情。
  “惠妃让你来的?”
  刘长卿见状接着说:“惠主子说,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她心里已经清楚了,她已经见过了国公夫人,国公夫人说她手里有东西能一击即中,等她把东西呈给皇上您再回头和皇上低个头,您立刻就能从这寿皇殿出去了。”
  “不用了,你告诉惠妃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告诉国公夫人让她不要插手。”
  刘长卿十分惊讶,“您知道是谁陷害的?”
  “我知道,我也清楚,但这事我认了,你去告诉他们不用查了。”蓁蓁摆摆手转过身不再搭理刘长卿。
  刘长卿气急败坏地说:“德主子,您真是贵人脾气啊,一群人在外头急坏了,您倒好自己在这儿一心求死了?”
  “对,我求死。”蓁蓁转过头厉声告诉刘长卿,“你也去告诉我妹妹,若是她把不该送的东西送进宫,我做鬼也不放过她。”
  刘长卿无奈,只能先行医者的本分给她号脉。蓁蓁脉象倒还平稳,也是,最烦心的敌人和最牵肠挂肚的爱人都被她留在了宫里挡在这寿皇殿之外,能不心平气和么。
  刘长卿看她身子暂时无事匆匆从寿皇殿出来又急匆匆地赶去延禧宫,在惠妃跟前他把蓁蓁的话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惠妃叹着气道:“咱们德妃娘娘素来都这般的倔脾气,这事说到底是皇上曲解误会了她,彻彻底底地伤了她的心。若是皇上不让步不低头不道歉她是宁死也不愿意从寿皇殿出来的。”
  刘长卿无奈道:“皇上发了这么大的火,要皇上认错怕是不能吧。”
  惠妃想了想道:“皇上的性子我清楚,要想皇上认错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咱们首先得把皇上心里的误会给化解了。”她看向刘长卿说:“我有几句话,你替我带给李煦吧。”
  ……
  江南的夜晚,有一水灵清秀的人儿从一亭台小楼中姗姗而来。月色之下佳人翩然而至,衣裙摆动之间婀娜多姿却只露一点绣花鞋尖,望着她仿佛耳畔便已响起了丝竹之声。真真是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两年不见,表哥可好?”
  “还好。”李煦也不看来人,默默盘着手里的沉香珠串,只瞧着满池残荷。
  半晌之后李煦开口:“月瑶,你坐吧,你脚不方便。”
  女子小名月瑶,李煦私下无人的时候并不避讳如此叫她,月瑶自幼缠足,她见李煦体谅她婉婉一福:“多谢表哥。”
  她捡了李煦身边的位置坐下,又抬起皓腕替李煦斟茶,端遇见他:“表哥,这是我挑得石亭豆绿,用荷花露水配松柴所煎。”
  “品茶和渴否并无关系。”李煦说了却抿了一口,“不错。”
  月瑶微微点头,她年纪虽小却性格沉稳,李煦于茶道颇有研究,得了他的夸奖月瑶此时才露出些许笑容。
  “我前些日子差人送给你的那些东西你都看熟了吗?”
  “都看熟了,也都背熟了记在心里了。”
  “一张纸从树皮到成纸怎么造出来的,你可都学会了?”
  “表哥派了几位师傅来手把手地教了月瑶两个月,月瑶不敢懈怠都学会了。”
  “把手给我。”
  李煦朝月瑶伸出手,月瑶乖巧地把手搁到他的掌心。
  月色下女子水葱似的手白皙如纸,但若是仔细看就能看出,女子的指尖上有些微的伤痕,那些伤痕又小又浅,不是干粗活留下的,更像是被纸划破的。
  李煦微微点头。
  “月瑶。”李煦的声音在江南的月色下益发清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想是时候你该进京了。”
  月瑶心如磐石,李煦养她,关照她一家老小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用上她这枚棋子,不在今日也在明日,她早就明白了,也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终于,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她轻轻问:“表哥要我做什么?”
  李煦转过身,夜色中他的眼眸穿过她,似要看见千里之外。
  “进宫,救一个人。”


第205章 
  胤禛站在神武门的城楼上往北眺望。这里是离景山最近的地方; 在这里就能瞧见寿皇殿的一角。额娘突然出了事; 他问遍了所有人却没有一个人说得出为什么,唯一的答案是额娘得了怪病,不能再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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