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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世荣华:婢女上位史-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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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房内有响动,琳琅听到锦素突然喊她,连忙快步往房里赶,恋恋不舍地回头再看最后一眼。“走吧,被人看到大将军在此逗留,不过是徒增彼此烦恼。”

    琳琅绕过屏风,锦素翻落在床下,靠在床板上喊她。“怎么这般不小心,摔疼了吧。”

    锦素点点头,略有些不好意思。“大小姐,这阵子锦素僭越了,劳你费心照顾我。”

    “知道就好,还不赶紧康复,我还是不习惯伺候人。”

    她连忙扶起锦素,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上。她瞥了下头,望着撑开的支摘窗,院落中早已杳杳无人踪。

    锦素循着琳琅的视线望去,看纪忘川已经离开,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她偷偷藏下了琳琅给纪忘川的私信,本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没想到纪忘川死心不息潜入驻清阁,幸亏她听到了院中的争吵,及时把琳琅引开,否则一旦揭穿,琳琅一定会重回纪忘川的怀抱,而且她与琳琅之间岌岌可危的感情便会彻底崩溃。

    寥落的月华,琳琅孤身一人坐在石阶上,捂着脸闭着眼,感觉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了,他亲口承认要迎娶芙仪公主为妻,他再也不顾及她的感受,甚至不愿意在她面前说个谎,哪怕睁眼说个瞎话也比让她直面惨淡的结局更让人欣慰些。

    站在廊桥之上看月色,颓然长叹,斯人已远,奈何初心依旧。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痛到麻木、痛到窒息,才知道爱已经深入骨髓,哪怕丢弃他半生戎马换来的荣华富贵,他也要奋力一搏。

    项斯拱手作揖,立在他身后,从未见过如此萧条落寞的主上,为情所困,当真是世间最苦的孽缘。

    纪忘川两指拢了拢眼眶,酸涩发胀,没有发号施令的语气,沉重而低沉。“项斯,咱们手上有多少成国公的罪证。”

    项斯回道:“贪污受贿,草菅人命,强征公田,任哪一项都该判他死。”

    纪忘川失望地摇了摇头,道:“这些都不够。别忘了他是当朝国丈,开发他就是扫了皇后的颜面,皇后循规蹈矩母仪天下,任凭皇上荒淫无道,贪新忘旧,皇后依旧维持一个国母的尊严,皇上敬她重她,况且皇后病重沉疴,如今对付成国公,无异于早日送皇后归西。”

    项斯问道:“那皇上何故让绣衣司收集成国公的罪证?”

    “成国公自诩位高权重,广纳门生,结党营私,犯了皇上的大忌,开发他是迟早的事,只是必定是皇后驾鹤西去之后。”纪忘川话锋一转,“可我却等不到那一天了。琳琅要嫁给王世敬,必须在此之前扳倒成国公,陆家才能有理由拒婚。”

    项斯深明主上的心意决绝,堵上了一生的荣华富贵,倘或事败,则万劫不复。“主上,您不是说了皇上必定等皇后驾鹤西去才会开发成国公,如今成国公的地位稳如泰山,如何才能扳倒他?”

    纪忘川负手而立,望苍茫松海,秋风中呼呼啸啸,尤其落寞。“当权者最忌讳什么?”

    项斯摇头不知,崇敬地望着纪忘川的背影,他崇拜的主上有置诸死地而后生的智慧。

    纪忘川说道:“当权者最忌讳江山不稳,在他的掌控之内任你贪赃枉法,但是他决不允许帝位被人觊觎,哪怕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之人,也要连根拔起。因为这个皇位,别人想都不该想。所以,要扳倒成国公,就要让皇上相信成国公有篡夺之心,那么他片刻也不能活下去。”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凉夜会(二)

    项斯已然佩服得五体投地,立刻投诚道:“属下愿意替主上分忧。”

    “项斯,不必拘礼。你我之间,还说这番客套话,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兄弟手足,是我最信任的人。”纪忘川回过身,眸光暗沉,敛着一层薄薄的水壳,真是痛到了伤心处,才会这般隐忍却不得不落泪。“皇上逢初一十五都会与皇后共膳,皇上虽风流,但与皇后的夫妻情分尚在,毕竟那是他这一生唯一明媒正娶过的女子,要扳倒成国公,就必须先断了他们这段情。”项斯洗耳恭听,“皇后年老色衰,凤体违和,皇上却龙精虎猛,纵欲无度,二人早就没有夫妻之实,眼下便要让皇上痛失所好阴阳不调,而我们要做的便是嫁祸皇后,让皇上认定她妇人善妒,致使他不能宠幸他人。夫妻嫌隙渐生,在以成国公与地方节度使勾结的罪证呈堂,要推到王府关键要快。”

    “主上放心,项斯一定会竭尽所能,必须尽快完成主上交代的任务。”纪忘川走过项斯身边,按了下项斯的肩膀,大有依托之意。项斯犹豫不决,似有话要说。“主上,项斯尚有一事不明。主上破坏了琳琅姑娘的婚事,那主上与芙仪公主的婚事该如何应对?琳琅姑娘姻缘会毁,又要眼睁睁看您迎娶公主。”

    纪忘川为难百般,一张脸惨淡如霜,看得项斯心里抽抽搭搭的心疼。“她现在恨我入骨,嫁给王世敬是为了报复我,我越是痛苦,她越是要去嫁一个地痞流氓,等她想明白了,一切都晚了。宁可她恨我,我也不能让王世敬作践她。”

    朝廷指婚的圣旨颁下来那日,纪青岚笑得嘴角都快歪倒耳朵边上了,她在人前笑,打发了蔓罗给颁圣旨的黄门送了一手的金角子。等到人散后,她一个人去静安堂的内室,关上了房门,一个人跪坐在蒲团上对着纪氏一门的神主牌念念叨叨,眼泪摩挲。

    蔓罗送走了宫里来的黄门,迎面碰上凝重肃穆的纪忘川,一身铠甲明服,丝毫不见喜悦,蔓罗伺候纪青岚多年,眉头眼尾还是看得准,大将军这架势不是进宫谢主圣恩,分明就是抗旨去的。她一下醒过神,连忙抄小路往静安堂去告命。

    纪青岚盼了多年,就等着这一天,打好的算盘不能临门一脚被踹飞,敛起厚重的裙摆,快步感到府门口。何福周替纪忘川备马耽搁了时间,正好被纪青岚劫下欲返宫抗旨的纪忘川。

    纪青岚攒了口气不好撒,纪忘川这孩子吃软不吃硬,硬逼指使不动他,唯有打苦情牌,母子感情再是疏离,他也是个铮铮铁骨的汉子,不会放任老母亲老泪纵横不管。她寒着一张脸,在一众仆役奴婢跟前不好发作。“川儿,随我去静安堂拜拜你父亲。”

    往常只有纪钰生死二祭,纪青岚才准纪忘川进入静安堂的内室跪拜先父,平时不许纪忘川进入内室一步,似乎纪忘川在内堂出现会打扰到纪钰的英灵。灵位前的供奉品常年不断,香烟与红烛总是彻夜通明。

    纪忘川跪在蒲团上,沉肃地望着先父神主牌,在纪钰排位靠后一些放着一块盖着红布的神主牌。纪青岚每次进入内室都会特别虔诚痛心,不许他问这问那,只让他跪在蒲团上,往往一跪就是一天。

    纪青岚坐在身旁的圈椅里,静安堂内室是蔓罗都不许进入的地方,只属于她一个人,这回若不是逼到了极处,她也不会把纪钰请出来。她憋着怨气,问道:“你这一身铠甲带刀入宫,是不要命了么?芙仪公主下嫁于你,你有何不满,非要抗旨拒婚?”

    纪忘川硬挺着脖子,冷着脸,横下一条心不娶芙仪。“母亲,我不愿意。”

    “你说的轻巧,一句不愿意,整个神策大将军府上下都要替你陪葬。我老了,随你去了就去了。”纪青岚捶胸叹息,“你不想想我孤儿寡女生活艰辛,一手一脚把你扯大,如今你翅膀硬了,正二品神策大将军的地位是你用性命换回来的,说不要就不要了么。罢了,这些都是你挣来的,包括我这老夫人的地位也是攀上你才有的,你要拿去就拿去吧。只是有一桩心事未了,我就是下了阴曹地府也愧对列祖列宗。咱们纪家九代单传,一门循规蹈矩,偏生到了你这代生出反骨!那公主到底是长得跟猪妖似的,还是坏得跟黄鼠狼一样,这么不招你待见?”

    “公主无过。”纪忘川不遮掩,直面内心,“我心有所属,不愿错付他人。”

    话已至此,纪青岚眼力劲儿精明,她一早看出琳琅是个隐患,原只当至多混个通房丫头,满足主子的生理欲望,谁知纪忘川欲壑难填萌生爱意,这男人之间要么花花肠子糊弄一生,一旦正儿八经爱上一个人,那执着刻骨的犟劲比女子有过之无不及。

    纪青岚颓然伤心,满腹怨气漫涌上来,怨毒地看着纪忘川,一言不发,而后双手依托圈椅扶手站起来,一身扑到在纪钰的神主牌前哭诉。“老爷呐,你在天有灵,就让我一身老朽随了你去吧。我愧对纪家列祖列宗,川儿交托在我手上,我母代父职,拉扯长大,如今竟然这般自私自利,不忠不孝。”纪青岚回头瞥了眼纪忘川,见他纹丝不动,只好再加重些气力,脑壳重重敲着地面磕头,“老爷,青岚没脸见您,更没脸见纪家祖宗,我这副老身骨苟延残喘至今,就为了看一眼川儿开枝散叶,为纪家留点血脉!”

    纪青岚脑瓜子敲出了血,终究是不忍心半百老母哭得老泪横流。他去扶纪青岚却被一手甩开,“别碰我,就当我没生过你这个不孝子。今儿只要你走出府门,回来就给我收尸!”

    纪忘川岿然不动,少顷,冷涩答了句。“照你的意思来。”

    说完后,起身离去,内室里只剩下纪青岚擦干眼泪,嘴角噙出一朵花来。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时逢秋(一)

    拒婚这条路已经封死,他可以忍心抛下富贵权势,但是母亲的血泪比白雪之上的红梅愈加刺目,比来自地狱的镇魂之歌更加震撼,还是抛不下亲情的牵绊。娶芙仪公主,势必辜负了琳琅,但琳琅恨他至死,对他还有半点痴恋?也许娶不娶芙仪公主,琳琅的心都不会再容纳他半分。

    也许早该跟纪青岚打开天窗说亮话,说他与琳琅情投意合,不顾礼教与世俗的争议,直接把琳琅娶进门,许她将军夫人的地位,一起生个胖娃娃,日子逍遥自在。眼下说什么都晚了,迟疑了一步,步步都迟,步步都错。

    锦素有武功底子,恢复起来比一般人更迅速,才三五天的功夫,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屁股已经愈合结痂,只是到了最后关头最不好忍,结痂关头皮肉奇痒难忍,但是抓痒的位置着实让姑娘感到尴尬。

    伤在这个位置自己不好上药,只能求助琳琅帮忙,锦素还要忍受琳琅的取笑。“锦素,你可得哄着我,我要是一不高兴了,不替你上药,那你找谁去?”

    锦素摆着脸,背对着琳琅,满心不悦。陆白羽中乌头之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糊弄过去了,陆白羽为了替琳琅周全说是在房内洒乌头灭虫所致,在这件事上所有人都全身而退,唯有她遭受了皮肉之苦。练武多年皮肉之苦忍得,偏生琳琅与陆从白之间的反应让她咂出味道,琳琅也许知道乌头之事的真相,宁可让她受委屈,也不揭发事实的真相,她似乎有些看不透琳琅了。“大小姐,你就欺负人。我真是无辜遭害,你还要落井下石。”

    琳琅原是与她玩笑,锦素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心里对乌头之事还颇多介怀,但她不能跟锦素解释太多。陆从白似乎在追查琳琅的来历,不知道他究竟查出了多少,但其为人聪明温雅,不至于把她逼入死角不得透气。而她也琢磨到了陆从白想维护的真相,陆从白要维护的人必定是阮心梅或者陆从骞。都是聪明人,大家好过不至于撕开脸皮不得安生,这事儿只能藏着掖着就过去,无奈锦素这厢愤愤不平,她成了最大的受害者。不仅身体受了重创,感情上似乎感觉遭到了琳琅的背弃,而陆白羽在乎的人从始至终依然只有琳琅一个。

    琳琅见锦素闷闷不乐,说道:“昨儿听德荣说,羽哥搬出天雅居,咱们带些茶点去明德苑看看他可好?”

    锦素心里露怯,提起陆白羽就一阵一阵脸红。“你怎么老拿我打趣?看我伤得不够重,再刺激刺激我么?”

    琳琅激将道:“这话说的,你爱去不去,那我自个儿去了。”

    陆白羽的心里没有锦素,可禁不住锦素芳心暗许,琳琅又适时地制造见面机会,锦素只能顺水推舟听从自己的心意。“你是大小姐,你去哪儿,我可不得随身候着么。”

    琳琅嘟囔了下,打趣道:“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主子,你不说,我真当你是我主子呢,就给我摆臭脸。”

    “可不是你心疼锦素么,好了好了,我这就起身去蒸点桂花糕带去给白羽少爷。”

    陆白羽得到了陆彦生的特赦,伤势好全之后就搬回明德苑,他好几次都想去驻清阁看琳琅,都被陈其玫拦下了。

    王世敬向琳琅提亲之事,到底没有瞒过他,他大闹神策大将军府之事也被陆彦生知晓,怕他惹事应该继续禁足,可到底是亲生骨肉,看他发了一身红饼子,还要替琳琅出头的劲,哪里舍得关在清清凄凄的天雅居里受苦。可不管束放任必定惹祸,只好把蓉姑姑调配到陆白羽跟前伺候。

    蓉姑姑每天跟门神似的在陆白羽眼皮底下杵着,哪怕吩咐德荣出门办事,蓉姑姑都会私底下偷偷盘问德荣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儿,警戒心比看门犬更高。

    琳琅累日来照顾锦素,关于陆白羽的消息都是托了德荣的信,知道蓉姑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坚守岗位,只好请德荣给蓉姑姑泡了杯下了曼陀罗的茶,看她昼夜辛苦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德荣小子看上去没城府,真当孝敬她,蓉姑姑不疑有他囫囵喝下,这会儿已经倒在明德苑正堂圈椅上睡大觉了。

    陆白羽窃窃私笑,招手让琳琅进来,“看不出你大姑娘家,使起坏心眼来有模有样,无师自通。德荣,你小子还不快把这老奴搬进去,这睡相戳在眼珠子里难看死了。”

    琳琅劝阻道:“不可。咱就是叙叙旧才下了蒙汗药,待会儿蓉姑姑醒了,若还在这里,她只当自己发困眯了会儿,要是挪了地方,恐怕她多想,以后就不能故技重施了。”

    陆白羽赞同地不住点头。“没错,还是你聪明。”

    陆白羽许久不见琳琅,看琳琅眉清目秀益发标致,只是这身子骨日渐消瘦,再这么下去非要被风吹断不可。

    锦素把昨日在百花园摘下的桂花糖渍后做成糕点,在八仙桌上摆开盘来。陆白羽猛然一通嗅,“好闻,真香。”

    锦素闻声欣喜,应道:“新鲜桂花糖做的,白羽少爷喜欢,以后锦素多做些来。”

    陆白羽玩笑道:“不必麻烦,大男人贪吃甜食,传出去被人说成娘娘腔。”

    琳琅掩嘴葫芦,说道:“羽哥,我去沏壶茶给你润润。锦素,你留下陪大少爷说说话。”

    陆白羽起身拉住琳琅的袖子,笑道:“伺候人伺候惯了吧,斟茶递水哪里用得上你。”而后扭头刮了锦素一眼,略带责怪,怪她自以为跟琳琅情同姐妹不掂量自己的身份。“你随德荣出去,我与你家小姐有话说。”

    陆白羽素来玩世不恭,嬉皮笑脸是常态,这回儿板起脸,倒叫琳琅好不适应。见德荣和锦素跨出门,他扯过琳琅问道:“你跟纪忘川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前阵子不是爱得死去活来的么?”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时逢秋(二)

    琳琅羞臊红了脸,侧过脸,低声道:“何时爱到……死去活来?羽哥,别瞎说,我跟他没关系。”她软弱无力地卸下心防,强迫筑起的伪装却在陆白羽灼灼的眼光中崩溃。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她和纪忘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她一辈子都不会告诉第二个人。她垂头丧气,深沉的叹息似乎来自漆黑的湖底,就这么沉沉又迟缓地说了句。“他要迎娶公主了。”

    陆白羽没有表现出吃惊,他从天雅居解禁苏醒那时起,就听到了关于琳琅与纪忘川各自婚配的消息,所以,不顾一己病体冲到神策大将军府外去找纪忘川讨要说法。始乱终弃,他想不出更贴切的词语来形容纪忘川的卑劣行为。他几乎要用一生呵护爱惜的女子,却被纪忘川轻而易举的辜负,伤透了心,怕是以后也好不全了。他却堂而皇之地攀上了乘龙快婿的高枝,此人卑鄙,难当神策大将军的盛名。

    他抚了抚琳琅的额头,劝说道:“忘了他吧。”

    “羽哥。”眼泪盈眶,只有求而不得辗转反侧,伤心刻骨之时,她才与陆白羽感同身受,她多么自私,在陆白羽面前为另一个男人而落泪,她活该被伤透,在她被辜负的同时,她也辜负了一直疼爱她的人。“你恨我么?我没有珍惜你对我的感情,如今却对另一个人念念不忘。”

    他揩着琳琅眼中充盈而涌的泪水,可眼泪却好像没有个尽头。“那你恨他么?”

    琳琅迟迟地摇了摇头。“不恨。我只希望他幸福。我只恨自己忘不了他。”

    “琳琅,我与你一样,希望你幸福,别再作茧自缚。”陆白羽一面劝说琳琅,另一面又想到了迫在眉睫的婚事。“你与王世敬的婚事已然过了三礼,要想反悔恐怕有些难度。”

    琳琅冷冷自嘲,手肘搁在桌面上撑着摇摇欲坠的头。“眼下我就是后悔也没有办法了。我原只是想激怒他,想着身在长安城里,他总会听到这些消息,听到之后他会来找我,劝我。我想看他生气,想要他发疯。谁知真是我想多了,已经不在乎了,还留些自作多情的念想作甚。”

    陆白羽艰难地喘了口气,琳琅的痛他感同身受。“琳琅,只要你不想嫁,我一定会想办法还你自由。”

    “成国公王府财雄势大,如今的局势下悔婚,只会让陆府上下陷入难堪与危机。”即便痛心到极处,琳琅还是审时度势,不至于让悲伤冲昏头脑。宁可牺牲她一人,至少可以保全无辜的陆家。

    德荣和锦素端着新沏的茶水和果盘急匆匆地进来,锦素见二人叙谈后脸色有异,琳琅脸上泪痕未干,陆白羽再是摆正哥哥的位置,痛心疼惜的眼神骗不了人,他对琳琅终究是余情未了。

    才喝了一盏茶的功夫,明德苑外吵吵嚷嚷,陆白羽差德荣出去看看情形,德荣一溜烟功夫跑回来,只说是国舅爷亲自登门抬着聘礼纳征来了,特意备齐了从古至今最是吉祥的纳征三十物,玄组、羊、雁、清酒、白酒、粳米、援米、蒲苇、卷柏、嘉禾、长命缕、胶、漆、五色丝、合欢铃、九子墨、禄得、香草、凤凰、舍利兽、鸳鸯、受福兽、鱼、鹿、乌、九子妇、阳健。物物吉祥,件件和顺,以颂合婚美满之意。

    小十天不见琳琅,王世敬心里闹得慌,忙不迭请人去陆府纳征,只要陆府收下纳征礼,言谈甚欢之后直接请期,马上便是亲迎之日,六礼既成,琳琅便是他王世敬的枕边人,让纪忘川、陆白羽等人眼瞅着流哈喇子吧。

    好不容易寻着由头来陆府上看琳琅,放下礼书和纳征礼,与未来泰山陆彦生客套了一番,心急火燎地赶去驻清阁看琳琅,没想到扑了个空,打听之下,听说琳琅去明德苑找陆白羽,这心里又是妒忌又是担心。琳琅这条肥美的鱼,他还没有吃上嘴,怎能被其他人叼去。

    王世敬在赶去明德苑的路上遇上了陆从白,两人是旧相识,同窗兼同谋,只是陆白羽从大理寺出狱后,两人一厘一厘淡了关系。如今他心里挠痒痒,只好跟陆从白打打交情牌,让他好生看顾她的娇妻。

    早在王世敬一行人抬着纳征礼浩浩荡荡地进陆府,他就得到了消息,猜到王世敬要去找琳琅的茬,侯在半道上劫他。陆从白明知故问“王兄,这紧赶慢赶地要去何处?”

    “陆兄,眼下再称你一句陆兄,改明儿就要称二舅爷了。”王世敬拱手咧笑,“许久不见琳琅,心里记挂,想去驻清阁看她,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听下人说,她去明德苑找陆白羽吃茶,这大姑娘老是往男人房里跑算怎么回事儿?我得去瞧瞧。”

    王世敬嘴皮子翻上翻下没好话,陆从白听他玷污琳琅清誉,老大不爽快,脸上勉强绷着缓和的笑色。“王兄此言未免偏颇,叫下人听了笑话。琳琅与大哥是嫡亲的兄妹,妹子看哥哥有何不妥之处?”

    “嫡亲?”王世敬加重了腔调,打开骨扇摇了摇,笑而不语。

    似乎大家都心照不宣,知道琳琅的身份掺水,至于掺了多少恐怕无人知晓,都只当是陆彦生的私生女。不知道陆彦生用了什么手段,逼得眼里容不得沙子的陈其玫认下。

    陆从白不想跟王世敬较真,说道:“既然王兄要去看琳琅,不如一同前往。”

    王世敬合拢骨扇,笑道:“再好不过。”侧过脸,朝陆从白偏过头,拿骨扇遮着二人小半张脸,商量道,“陆兄,咱们之间的交情不足为外人道,今儿我纳征礼已到,紧接着就该请期了,不瞒你说,我确实思念琳琅,想赶紧成事。特意找了兜率寺的方丈选了几个好日子,可泰山大人似乎都不满意,这可是为难我了,今年庚不好,排在眼前的好日子少,容不得细究,我瞅着八月十六就挺好,琳琅这厢与爹娘过了中秋团圆,翌日就与我团圆,十五月圆,十六人圆,可不就是顶顶上乘的好日。”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点绛雪(一)

    陆从白眉峰骤然冷蹙,倏然之间又舒展,他不该将喜怒形于色,王世敬虎视眈眈的一幕,他心里再是作呕,表面还要谦和无错,因为他是陆从白,绝不能意气用事。陆从白说道:“此事恐怕父亲大人有他的计较,既然二书四礼都过了,王兄还是宽宽心,是你的,总跑不掉。”

    没等得及通传一声,王世敬堂而皇之地踏进明德苑,琳琅稍早得到王世敬来的消息,连忙从明德苑偏门离开。陆白羽迎面捧上王世敬,两人早就不咬弦,面对面免不了一番唇枪舌剑的夹缠。王世敬在明德苑内堂绕了圈,只见一个流哈喇子的半老徐娘睡在圈椅里,着实倒人胃口。

    心心念念要见的人,张罗了一早上愣是没见到,心里闹腾得兵荒马乱,越是见不上面,越发心潮迭起。但陆白羽故意拦着王世敬的去路,索性有人跟他对着干,王世敬转移了注意力,坐在明德苑里跟陆白羽大眼瞪小眼。

    琳琅从明德苑偏门猫着腰穿过羊肠小道出来,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听到王世敬要来明德苑的消息,她一百个不愿意应酬,连见面敷衍都不愿意,就算心是死的,也无法和他一生共谐连理。

    陆从白在一片浓密遮荫的树丛后等她,莞尔笑出优雅的弧度。琳琅略显吃惊,“从白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国舅爷急匆匆往明德苑赶,我在门外就听到他急得跳脚,呼呼呵呵一通好找,估计你肯定是往偏门溜了,就来这里等等你。”陆从白自信地微微一笑,优雅从容味道。

    锦素躲在琳琅身后从小道中弯腰出来,琳琅回头对锦素说道:“你去明德苑照看羽哥,他跟国舅爷有宿怨,别闹出什么乱子。”

    琳琅警觉地往陆从白身上瞟了眼,竹青绫罗锦袍,束和田玉菱纹腰带,身条笔挺,巍巍如青竹苍松。“从白哥哥,我不想回去,你别告诉国舅爷我在这里。”

    陆从白不忍心欺负她,更不忍心眼睁睁把琳琅送入别人的怀抱,可人伦摆在当头,避无可避的感情始终掩埋在心底。“躲得了一辈子么?”

    “一辈子太长,怕是避不过。”琳琅垂头丧气,满腹懊恼追悔莫及。“从白哥哥,我错了。”

    陆从白情不自禁的抬手抚摸着琳琅的后脑勺,带着兄长般怜爱的口吻。“不必自责,怪不得你。在婚事上你没有自主权,大夫人一心想替你谋一户簪缨门第,即便不是王世敬,也是其他纨绔公子,容不得你说个‘不’字。”

    陆从白的一番开解并没有让琳琅宽心,一想到将来枕边人是王世敬,真真连想死的心都有。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除了嫁给王世敬之外,所有的反抗都会让陆府付出惨重代价。如今王世敬成了检验贡茶的贡官,变相掣肘了陆府的基业。

    “琳琅,你心里有人了么?”陆从白问道,这个问题萦绕在他心头久久,琳琅对陆白羽只是兄妹之情,对他恪守本分,却并不疏远,甚至愿意与他接近,也许因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都是聪明人,琳琅跟他在一起不必解释太多,彼此心照不宣。

    琳琅钝钝地点了下头,而后又飞快地摇头否认。她爱上的人是她的仇人,那个仇人还要迎娶别人,偏生这么难以忘怀,有什么比这更糟心的么?

    陆从白心觉发笑,他自始至终不是个好人,可以说是个伪君子,可在琳琅身上他却付出了全部的真心。“琳琅,你信我么?”

    她扬眸认真看他,斑斑叠叠的光点落在她光洁无垢的脸上,流光溢彩。“从白哥哥,我信你。”

    陆从白若有所思,叮嘱琳琅道:“这阵子安心在驻清阁待着,记着,除非我给你消息,不然谁的话都别听。”

    琳琅点点头,扑闪着大眼睛,如淙淙溪流般清润的眼神流进了陆从白的心里,他愿意守护她的幸福。“琳琅记下了。”

    陆从白伸手替琳琅撩开眼前旁逸斜出的细枝桠,说道:“我送你回去。”

    琳琅彳亍地看了陆从白一眼,抿了抿嘴,摇摇头不愿回去。

    陆从白会心一笑,琳琅怕见到王世敬不愿走,他乐得陪她一道停停看看,秋高气爽,正是浓菊满园之际。“既然不愿回去,陪我去赏菊可好?”

    琳琅嗯了声,随在陆从白身旁走,沿途满眼姹紫嫣红开遍,不如百花园胜似百花园中景。

    陆从白难得寻到紧凑灰暗人生中的一抹亮色,即便只是刹那地陪伴,也叫他甘之如饴。他笑道:“这满眼的花团锦簇煞是好看,分明都是秋菊,却格局姿态,别样风情。”

    琳琅莞然,“从白哥哥,这可都是有名堂的,这红似火的叫墨牡丹,白雪之上点缀粉星的是胭脂点雪,紫色开得妖娆的叫做紫龙卧雪,红黄相间的是朱砂红霜,还有这白团之上一点黄是瑶台玉凤。长安城中多文人墨客,琳琅以为咏菊最好的还是李姓诗人之作,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陶令篱边色,罗含宅里香。几时禁重露,实是怯残阳。愿泛金鹦鹉,升君白玉堂。”

    “诗虽好,不免哀戚。”

    陆从白重新欣赏了眼前的秋色,菊花清香隐逸,不愧为花中隐士之名,原只当菊花就是菊花,不料竟然有这么些精致的雅名,琳琅更是诵诗咏歌信手拈来,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王世敬在明德苑吵嚷了半天要人,陆白羽也不是好对付的善茬,两人对峙了大半个时辰,直到陈其玫闻讯赶来,看到贴身奴婢蓉姑姑在明德苑正堂内呼呼大睡怒气上脸,实在是稳重持家的脸面都被这老奴倒塌了,连忙狠狠甩了蓉姑姑一个大耳刮子。

    明德苑里闹了这么一出,陈其玫失了面子,陆白羽发了通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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