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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来了个女弟子-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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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第二天,宋落天便又难得一见地出现在国子监里,暗暗在教室中寻觅一番,留意到了顾平川。
    昨天回家得知大伯那房的人又欺负上门的顾平川,此时此刻显得十分气闷。自己夜里要上门去说理,却被母亲哭着拦住,说什么君子志不在此,不可因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与长辈顶撞,否则传出去的话,他未来的仕途就完了。
    那该如何?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和幼弟受苦,自己却有口不能言么?
    他本该撑起这个家,也只能是他。
    反正本来也没什么仕途可言了,何不干脆完得彻底!他越想越恨,握着书册的手指紧了紧,险些把无辜的书页揉成一团。
    宋落天瞅准时机,摇着扇凑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
    顾平川察觉到,抬头看了一眼,见来人是他,表情说不出得厌恶。
    宋落天自觉高贵,看不上他家境“清贫”;他也自觉高贵,看不上宋落天的纨绔。互相都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的两个人相对而坐,气氛很是微妙。
    宋落天虽然不太想跟他有什么瓜葛,但答应了妹子的事儿可不能怠慢,皱着眉头轻咳一声,率先打破僵局,道:“顾兄……近来可好?”
    没话找话,来者不善,顾平川冷冷看他一眼,敷衍道:“尚可,宋兄也别来无恙。”
    俩人兄来兄去的,一看就都是虚假的客套话。
    宋落天皱皱眉头,不想绕弯子,迅速切入正题。嘿嘿一笑,趁四下无人注意,凑近了些,神神秘秘道:“宋某听闻,顾兄为女子之事所扰,实在叹惋。以顾兄的才学仪表,如何不是洛京万千少女春闺梦里人的典范?”
    “可是女人啊就是这样,矜持,假正经。你弱她就强,你强她才弱。想让女人为一个男子倾倒,最好的办法不是让她知道你对她有多么多么好,而是要她明白你对她有多强烈的*。尤其是对付桑祈这种性子刚强的,更是如此。她表面越是倔,内心就越渴望被强势的男子征服。”他说着,偷偷从袖口拿出一个纸包,放到了顾平川桌上,压低声音道,“愚弟不才,但愿此物,能助顾兄一臂之力。”
    说完若无其事地起身拍拍屁股走人,走的速度还挺快,好像跟顾平川说话这种有损身价的事做多了,整个人都会不好似的。
    顾平川清正优雅的长眉此刻紧蹙,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
    他虽从不参与贵族中的玩乐,对于当中玄机也知晓一二,从纸包中露出来的一点点暧昧的粉色细末,便不难判断出此物用途。漆黑的深眸凝视着它,暗暗握紧拳,眼底起了一阵风暴。

 
  ☆、第四十六章 :你是不值得同情,相反还很欠揍

桑祈听说顾平川邀自己到谢雪亭小叙的时候,正和卓文远商量晚上去哪儿吃点好吃的。谢邀后,笑容凝在嘴角,眸色中亦是光影不明。
    “不想去便拒了。”卓文远懒懒托着腮,凤眼微眯,友情提醒。
    桑祈淡淡一笑,摇摇头,却道是:“没事,就是见一面。”
    言罢收好东西便潇洒前去赴约。
    谢雪亭在蜿蜒曲折地从洛京穿城而过的洛水河边,自河堤探出一角,深入河内,有一窄桥连通。亭八角,春可赏柳絮簇簇,夏可观荡荡风荷,秋可听清涛阵阵,乃是洛京一景,只有冬天冷清。若非下雪时日,少有人来。
    桑祈远远便能看到顾平川备了清酒小菜,正在亭中自酌,深吸一口气,故作无事走了过去。
    顾平川抬眼看到她,举了举手里的酒杯当做问好,一仰头又灌了下去。喉结一滚,几滴琼浆从嘴角溢出,被他无所顾忌地抬袖拂去,抬手道:“坐。”
    桑祈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明眸凝视于他,若有所思。
    “今天邀你来,就是想对先前的失礼赔个罪。”顾平川似是有些喝多了,明显显出醉意,举樽又饮了一杯道:“这杯,我先干了,不该欺骗你的感情。”
    桑祈微微一笑,坦言道:“没事,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太信,也没付出什么感情。”
    顾平川闻言一怔,继而哈哈大笑两声,自嘲道:“对,聪明。”说着拿起酒壶,给她斟了一樽递过去。
    “来,一起喝,这杯我敬你机智。”
    桑祈看了看杯中酒,没有伸手去拿,只道了句:“家父不让在外面乱喝,这份敬意我心领了吧。”
    顾平川一听,面色沉了沉,有点不高兴,摇摇晃晃地起身,绕过桌子朝她走了过来,亲自帮她把酒樽拿起来,递到唇边,蹙眉道:“那怎么行,不给我面子?”
    “不是,父亲真不让喝……”桑祈尴尬地推脱道,稍稍偏身离他远了些。
    这个与宋落天的动作有些相像,仿佛在嫌弃他是瘟神一般的反应,成功激怒了顾平川。只见他手上动作一顿,陡然发起脾气来,将酒樽狠狠扔到一边,扯着桑祈的衣领便把她拉了起来,一个转身,抵在了身后的柱子上,用自己高大的身躯严严实实地将她禁锢住。
    他个子很高,一压上来,桑祈顿觉天黑了一块儿,连阳光都照不过来。面前的男子一身酒气,抓着她皓腕的手颤抖却有力。
    顾平川薄唇勾起,往日英朗的面容,染上几许酡红后,此时此刻竟显出几分邪魅,单手捏住桑祈的下巴,俯身盯着她的眼眸,仿佛要把她看出一个洞来,声线低沉而嘶哑,压抑着盛怒道:“为什么看不起我,嗯?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那些犯过错的是他们,不是我!我命应由我,不由天!这不公平!”
    “你先冷静一下。”桑祈扯了扯他的胳膊,蹙眉道。
    可对方怎么说也是个男人,此时又用上了十足的力道,这一下竟纹丝不动。
    顾平川捏着她光滑如瓷,水润盈透的面颊,眼里尽是嘲弄,冷笑一声,自顾自继续道:“我最讨厌你们这些尸位素餐之人。门第出身,有什么用?空有祖上积德,便可经世治国了?我顾家德行败坏,不尊孝道……呵呵,这一个个高门大院里,又有几家是干净的?又有几人不肮脏!”
    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狠狠压向她,一探身,便朝她的柔唇咬了下来,就好像这便是整个大燕门阀政治的代表,他要张开自己愤怒的利齿,生生将其撕扯个干净。
    然而,就在顾平川的双唇马上就要碰到自己的一瞬间,桑祈身子敏捷地一缩,利用自己相对娇小身体柔软的优势,出其不意在他肋下狠狠打了一拳后,趁他闷哼吃痛,闪身从他的怀抱里钻了出去。而后二话不说,回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下干净利落,并使出了十成力量,顾平川脸上当即便留下了五个清晰的指痕,被打得耳朵嗡嗡作响,皱着眉头,向后一跌,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脸。
    桑祈也退后两步,与他拉开些距离,一边理被弄乱的衣裳,一边平静地看着他道:“晏司业对我说,你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现在我明白哪里别扭了。对,顾平川,你是不需要同情,因为你根本不值得,你命该如此。”
    “一派胡言!”顾平川面色如纸,愤怒道,“论才学,洛京有几人能超越我;论品格,我从小就以一个圣人的标准对自己严格要求,简直达到了变态的地步,又有几人能及?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你们?”
    他像一头挣扎已久的笼中困兽,悲愤交加,歇斯底里。
    桑祈却一脸冷漠,“起初看你的文章,我也觉得你确是大燕难得的青年才俊,后来才明白,你只是生气。只是一味地怨天尤人,控诉这世界对你的不公,想把愤怒都发泄出来而已。并非什么胸怀苍生心系天下之辈,只是对自己的命运都无能为力,自暴自弃,只想着依附别人,贪图捷径的懦夫。”
    她说完这句,衣服和头发都理好了,也没发火,也没叫嚷,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目光里似乎还带着几分怜悯,道:“白日里,宋落天跟你说话的时候我就在窗外,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楚。我觉得你非但不值得同情,相反还很欠揍。”
    言罢便转身施施然离去,丢下一句总结的话语:“顾平川,我桑家的男儿,即使落在敌人手里,受尽百般摧残,都要死得顶天立地,是真正的男子汉。你,连入赘都不配。”
    顾平川全身一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一袭骄傲的红色长袍飘然离去,久久一动不动。
    终于在她彻底消失在视线后,自嘲地苦笑一声,拿起给她倒的那杯酒喝了下去。
    第二天桑祈没见到顾平川来。
    第三天也没有。
    第四天,她有点坐不住了,时常会想,那天自己说得是不是有点过火,这家伙不会一个想不开,投河自尽了吧?
    于是虽说觉得不是自己的错,要是事情闹得太大,还是多少有些良心不安,偷偷来到晏云之处,想打听打听顾平川的消息。谁知一进门,便看见那日亲眼见着宋落天递给顾平川的纸包,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晏云之的书桌上。
    “这……”她眉心一蹙,有些不懂了。
    晏云之本在写字,闻声抬头看她一眼,反问:“怎么?”
    “我不明白。”桑祈边说边摇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晏云之想来明白她来的目的,却并没有解释纸包的事,只语气淡淡道:“顾平川病了,前日练了一夜剑,许是出汗,染了风寒,正在家休养。”
    桑祈还是蹙眉摇头,继续道:“我不明白。”
    晏云之低头继续写字,微微笑了笑,意有所指道:“你应该明白。”
    从他这里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桑祈恍恍惚惚地出了门,一边往教室走着,一边做出一个决定——亲自到顾府去看一看。
    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跟卓文远说了个大概后,卓文远放心不下,非要跟她一起去。想起顾府那气氛,有个人陪着也好,桑祈也就没拒绝。二人准备了一些药物补品后,便一同来到了顾家。
    见顾母整个人又瘦了一圈,桑祈有点内疚,说了几句话,才留卓文远一个人帮忙照顾顾母,自己跑到了顾平川那儿去。
    他年仅八岁的弟弟很懂事,帮着母亲照顾兄长,见有客人来,施过礼乖巧退下。
    房中只剩二人,顾平川烧得有点厉害,全身酸痛无力,不方便起身见客,只挂了帘子,躺在榻上。
    “你……这又是何必呢?”桑祈看前几日还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大病一场,看上去十分憔悴,不由唏嘘慨叹。
    隔着帘帐,那头的顾平川眼眸微动,没有说话。。
    “那天我刺激到你了,所以才发奋图强的?”桑祈自顾自地说着,语气很无奈,“可也不是这么个争气法啊,你读了那么多书,还不知道有个道理叫过犹不及?”
    “用在这里不太合适,顾某这种情况应该叫矫枉过正。”顾平川的声音低低地从帘帐后传来,听上去有些虚弱无力,却还是坚持纠正道。
    还能有力气说话,看来烧得不算严重,桑祈也就松了口气,耸耸肩,有些羞愧道:“我没想到那个药粉你并未使用。”
    顾平川沉默少顷,才嘶哑地叹了一声:“怎么可能用……但确是我失态了,本想着病好一些后便亲自登门负荆请罪,没想到你还能来看我。”
    围绕着这个邪恶药粉的话题聊下去,实在有些尴尬,桑祈轻咳一声,决定换个内容,一边看着他书桌上的书,一边道:“其实呀,我知道你讨厌宋落天,也讨厌我。你觉得我们这些人,一出生就高高在上一帆风顺,理解不了你的心情。”
    帘帐后的顾平川又沉默着不说话。
    她觉得自己猜对了,便笑了笑,继续道:“也的确,我没有经历过你承受的那些痛苦。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题。我的地位是我的幸运,也是不幸。有多少人因之敬畏我,就有多少人看不起我,以为我只是个身居高位的花瓶。”
    桑祈拨弄着他毛笔上的狼毫,细数道:“说我骄傲啊,说我仗势欺人啊,说我蛮横跋扈啊,说我目中无人啊……各种说法都有”边说边乐,“其实我也有很多无可奈何,也不喜欢自己现在的位置。但是,抱怨和愤怒都不能解决问题,面对当前的处境,不畏惧它,也不向它屈服。恪守内心,并且踏踏实实地努力,才是改变的出路。”
    “说句你可能会觉得我很矫情的话,世人都羡慕我是大司马的独女,可我自己并不开心。我不想每个人看到的都是这个身份,而不是背后的我。所以,我也一直在努力啊。”桑祈一提到这个事儿,就想起那没有着落的拜师之路,免不了叹气,诚恳道:“也挺艰难。”
    顾平川听着听着,虽然眉头依然蹙着,却长睫微眨,若有所动。

  ☆、第四十七章 :他所不知的桑祈

桑祈唠叨了好一会儿,觉得该说的也说差不多了,便痛快起身道:“啰嗦这么多,打扰你休息了吧,我就先回去了。你好生养着,药和补品别省,按时吃,回头我会再叫人送来。”
    顾平川一听这句,也立刻跟着起了身,引发一通剧烈咳嗽,刚想说什么,马上又被桑祈出言制止:“别拒绝啊,这可不是什么施舍恩惠,只是朋友之间的互相帮助罢了。你若当我是朋友就收下,如不然,我就认为你是打定主意生我的气,不想交我这个朋友了。”
    顾平川动作僵了僵,良久后终于又躺了回去,轻叹了声:“拿你没办法。”
    桑祈这才放心,欢快离去。
    卓文远不愧号称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跟顾母都能聊得开心,竟还把她逗笑了。桑祈一看也觉得很是神奇。可对方一见她出来,眯着笑眼便要告退,想来并不愿多留,走出顾府后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戏谑道:“我还以为你不准备出来了。”
    桑祈白了他一眼,嗔道:“你以为是你去见红粉知己啊。”
    卓文远打着扇,姿态风流,笑而不语。走到巷口的时候,邀请她到府上坐坐,说什么府上的厨子最近新学了几样点心,应该和她的口味。
    桑祈却令他颇感意外地拒绝了,道自己还有事,同他作别,又辗转回了国子监。往晏云之的房间一去,发现他果然还没走。
    她半倚在门上,抱臂往桌上看,没再见到那个纸包,想来已经是被他处理掉了。于是把玩着发梢,问出了心底的好奇:“你并不是管闲事的人,为何三番五次帮他?”
    晏云之侧过身,看她一眼,反问:“帮谁?”
    “顾平川啊。”桑祈无奈,明知故问嘛,不然还有谁。
    不料白衣翩翩的司业淡然一笑,道:“是么,晏某怎么觉得,自己是在帮你呢?帮你学会如何看清一个人的内在,而不被表象蒙蔽。”言罢不紧不慢地收拾着东西,补充道:“另外也确实觉得他是个不可埋没的人才。”
    桑祈耸了耸肩,遗憾道:“可惜我帮不上什么忙。”
    “未必。”晏云之笑道,“或许你已经帮过了。”
    “那,既然你要帮我,不如好人做到底……”桑祈一听,自觉眼前是个机会,习惯性地顺杆子爬了上去。
    话还没说完,又听他道:“荷包是另一码事。”
    只得再次悻悻地住了嘴。
    没过多久,顾平川在桑祈的帮助下迅速恢复了健康,又回到了国子监。这些日子来他想了很多,也换了一种角度重新审视这个自己从前也认为不过是个因着姓氏逞威风的女子。
    他发现,桑祈果然和他以为的不一样。
    比如昔日看她散漫慵懒,做什么事情态度都好像漫不经心似的,以为她是那种家世甚好,从来没有烦恼,未曾对未来有过半分担忧的庸俗女子。而今仔细观察才发现,其实她老老实实地,每件事情都按博士的吩咐做了,并不是故意偷懒,只是这些事对于她来说,没有那么重要。
    她漫不经心的背后,其实有着自己在意的事情,心中时时铭记的方向。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明亮的双眸中时时有疲惫的血丝,或眼眶周围隐约显出倦怠的青黑,手指上也不时会有新磨出的薄茧,再怎么掩饰也是徒劳。
    想来之所以时常打盹,也并非都是因为课业无聊,有那么几成原因,是晚上做了什么事情太过劳累,精神实在不济吧。比如,他曾经鄙夷的舞刀弄剑。
    那么,她非但没有对自己的努力付出引以为傲,夸为谈资,只是觉得这是一件自己应该做的,非常正常的事情。并且还能分出心思来,按部就班地把在国子监的表面功夫做好,是不是说明,她也并非众人传言的那样跋扈张扬,目中无人。相反竟然意外地很乖顺,很尊敬他人呢?
    她说过,她并不喜欢自己现在的处境,包括来国子监这件事也并非所愿,只是为了完成必须完成的承诺。可是的确如她那日所说的一样,她不会一味地去抱怨周遭的环境,而是无论身在何地,都接受它,做好当下的事,做好该做的事,安静地等待时机。
    反正,既然都来了,又能怎么办呢,不高兴也是过一天,高兴也是过一天,何不过得开开心心的?
    于是他也特别留意到,桑祈并没有那么任性,相反意外地能屈能伸,适应能力非常强。她脸上时常是平淡从容,或带着笑意的,即使自己并不喜欢国子监,也明知道自己在国子监并不受欢迎,也并不因此对自身存在产生半分怀疑犹豫,始终不为他人的议论所左右。
    甚至,第数不清次被晏云之拒绝的时候,也不恼怒不埋怨,只是稍微略显失落那么一会儿后,便又重新整顿旗鼓,下次再战,精神十分不(死)屈(皮)不(赖)挠(脸)。
    他看着追着送荷包和冷淡地拒收的俩人,一时有些出神,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她发现了他,正在远远地招手同他打招呼。
    顾平川微微一怔,颔首回了一礼。
    桑祈扔下软硬不吃的晏云之朝他跑来,笑眯眯道:“病好利索了?”
    “嗯。”顾平川再拜,答道:“多亏桑二小姐的帮助。”
    “嗨,朋友嘛,何必说这些。”桑祈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复又神神秘秘道:“等下放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言罢用不容他拒绝的口气严肃道:“一定要来啊,门口等你。”
    顾平川无奈,只得赴约。没有想到,桑祈一路带着他出城,来到了郊外的一处水潭边。
    四周打量一会儿后,桑祈在水潭边寻了一处草地坐了下来,舒展着筋骨道:“你看,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练武找师父的地方。近两个月,我几乎每天晚上都来守株待兔,风雨无阻。可惜啊,还是没找到那个老者。”
    她耸了耸肩,抚摸着从马车上带下来的长枪,想起在这儿碰见晏云之的场景,又笑道:“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慢慢来,总会好的。”
    说着拎起枪,在顾平川面前表演了一段完整的桑氏枪法,末了气喘吁吁地挑眉问:“怎么样?”
    顾平川淡笑着,轻轻拊了几下掌,道:“很棒。”
    他心里明白,桑祈之所以带他来,还是对他心理的阴霾放心不下,怕他不相信自己之前说的话,想让他亲眼看见自己努力的一面。
    可她并不知,他早就已经信了,从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中流露出来的真诚坦荡中,便信了。
    桑祈又变戏法似的,从马车上拎出两个牛皮水囊来,递给他一个,自己也灌了一大口,在草地上躺了下来,发着呆望天。
    顾平川一打开塞口,闻到一股醉人的酒香,不由得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意,局促片刻后,也学着桑祈的样子,轻轻小酌了一口。
    太阳正在落山,毫不吝啬地洒落最后的余晖,天地间一片漫金,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良久都在想各自的事情,谁都没有说话。
    默默喝光水囊里的酒后,顾平川先开了口:“在下年前,便会离开洛京。这大概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你一起喝酒了吧。”
    桑祈闻言很是意外,疑惑地起身问:“去哪里?”
    顾平川笑了笑,“说来惭愧。曾经少安举荐过我去漠北上任,但我嫌弃那官职太小,总觉得自己值得更好的地方,值得留在洛京,取代那些庸人。因而一直没有接受。最近倒是想通了,一步登天既然不行,就从小事做起吧,也不能太在意面子和节操,顾忌别人的眼光。”
    “我决定,不继续抱怨愤怒并坐以待毙。怎么着,也得先让家里人过好日子再说。正好漠北那边还有合适的机会,想去试试。”言罢他又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慢慢来,总会好的。”
    桑祈根本没听说过漠北这个地方,一时无从评论,只感慨于他的态度转变本身,打心眼里为他高兴,同时又有些担忧,叹息道:“不能过了年再走么?而且你走之后,顾夫人怎么办?”
    顾平川晃了晃空了的酒囊,道:“在洛京过这个年也没什么意思,我打算直接把母亲和弟弟一起带去,远离洛京,也许也是对他们好。”
    “那么,你是要脱离家族了?”桑祈很是惊讶,转念一想,也许放弃顾这个姓氏,对他来说的确是去掉一层宿命的枷锁,也是可以理解的决定。
    不料他却摇了摇头,眸中凝着万籁俱寂的夜空般的忧郁,还有远天淡淡的一层辉光落入,在那里沉沉浮浮,轻轻一笑,道:“不,我永远是顾家的子孙,而且要靠自己的双手,重新打造属于这个姓氏的荣耀。”
    言罢低头,用酒囊碰了碰桑祈手中的,深深凝视着她道:“和你一样。”
    桑祈莫名松了口气,愉悦地笑了,仰头把自己的酒也喝干净,爽快道:“好,到时候我去送你一程。”
    顾平川出发的日子,最终定在了腊月二十三,正是洛京里的人们都在庆祝小年,欢欢喜喜准备年货的时候。一家四口,东西不多,只带了两个忠仆和必备的生活用品,装了两架马车。
    他要去的漠北,是历来罪臣重犯被流放之地,也历来被皇城根儿底下的洛京人视为荒蛮之所,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个连名字都唯恐避之不及的禁地。上层世族,高门子弟,从来没有人会去那种地方。向来都是下品寒门或是买官的商贾在那里任职。因而顾家其他几房一听说他的决定,都怒不可遏,觉得他给顾氏丢足了脸面,让他们再也无法在洛京抬头做人。
    自然气还不够生的,没有一人来给他送行,长房甚至还扬言要把他逐出门户。
    桑祈比起这些来,倒是更关注漠北在国境最北,乃是苦寒之地,特地帮他添置了一批御寒的厚衣裳和防寒用品,罗里吧嗦又装了一车。顾母看了看长子,一脸为难,最终在桑祈说着以后一定让顾平川加倍还来后,才勉强收下。
    主母和两个幼子坐一辆马车,由一个家仆驾着,另一个家仆则驾驶着装东西的两辆,顾平川自己骑马,让其他人先出城,自己则牵马和桑祈一同走在后面。如她第一次见他那样,一直挺直了脊背。又不似她第一次见他那样,整个人气质更加沉静内敛,好像一块上好的碧玺。
    桑祈觉着,他的眼神中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以往一直被阴风怒号所席卷,泥沙滚滚的湖面,此时恢复风平浪静,澄净的水质显露了出来。
    晏云之说好了也来送他,却迟迟没有出现。
    桑祈同他慢慢走着,突然留意到他今天穿的是大袖宽袍,不太适合骑马,扑哧笑了出来,让他停下,帮他把袖口系好,边系边道:“你呀,真能照顾好母亲和弟弟吗?我看连照顾自己都成问题,都要出远门了穿得还穷讲究。”
    明明青衫如璧,皎如玉树的英俊公子,被她这么一折腾,形象全无,只得看着她一脸无奈。
    桑祈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离他好像太近了,近得顾平川能够清晰地闻到她发丝上的清香,感受到她手指的温热。
    想起那一日,二人也距离极近,自己压制着少女娇小的身体,只差一点点就吻到她,鼻翼间全是她身上怡人的幽香。顾平川不由感到脸上发烫,轻咳一声,局促地避开,正色道:“我自己来。”
    桑祈看着他又做出了这种端正的样子,不由好笑,收回手打趣道:“是是,这位正人君子。”
    顾平川清了清嗓,目光有些躲闪,再未正眼看她。
    二人就这样磨磨蹭蹭地走着,谁知到了城门,晏云之还是没有出现。
    “这言而无信的混账。”桑祈恼恨地骂了一句。
    顾平川却只是淡淡一笑,一点没生气,只道:“无妨,少安很忙,来不了就算了。”
    “那怎么能行。”桑祈立马不乐意了,“再忙,你不是他的朋友吗,此去一别,都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不来送送真是说不过去。”
    正当她抱着不平,突然发现顾平川停了下来,驻足往城外看去。
    于是也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瞄,未曾想到,进入眼底的,竟是只有画中才得一见的场景。

  ☆、第四十八章 :且乐今时一杯酒,管他来年谁倒霉

洛京依附着洛水河,在河道两侧建造城池,历经数百年,繁衍成现在的模样。关于这条母亲河,有许许多多美丽动人的传说。其中一则流传已久的便是,从前有一年,一整个秋冬都没有降水,洛京大旱,别说河水,连井水都枯干了。
    又偏偏时逢灾年乱世,连到别处购粮都无处可购。眼看着颗粒无收,滴水难沾的百姓就要渴死饿死,当时的城主带领全家老少在神堂里苦苦祈福了三天三夜,磕得头都出了血,终于以自己的虔诚感动了上苍。次日便下了一场大雨,接连数日不断,而后洛水重新波涛荡漾,洛京也恢复了生机。
    人们都说,那天晚上,曾看到天际云端仿佛若有光,光晕中站着几个白衣神袛,伴着仙乐,谈笑风生,那场大雨,便从他们的酒樽倾泻中滂沱而下。
    桑祈觉着,此时此刻自己看到的,便是当时的场景。
    晏云之和另外两个她不认识的男子站在一起,三人都衣冠胜雪,轻袂飘飘,未披罗衣而璀粲,无需缀明珠以耀躯,仪静体闲,其气自华。
    其中一人放浪形骸,潇洒不羁地披散着长发,一手执爵,一手执剑,端的是丰神俊朗。另一人则腰佩兰芝,醉眼微眯,好像还未从昨夜的宿醉中清醒过来,笑容如三月桃花飘浮在白玉杯盏,大方地举了举手上的酒坛。
    而晏云之,即使在这些一众下凡之仙一般的天之骄子中,也显得那般卓尔不群,清远雅正,犹如一尊映照着万丈光华的玉人,怀抱着一张焦尾古琴,隽如诗,美如画。
    他还没起手,桑祈竟觉着,自己已经听到仙乐飘飘,在三人周围缭绕不绝了。
    见到顾平川出来,晏云之放下手中的琴席地而坐,抬手便起了一弦,并无一句多余的话语。
    随着他大气苍凉的琴声伴奏,执剑的男子亦起了一段剑舞,长发当风,飘逸如瀑,动作间隙,不忘一屈身,一仰头,灌下一樽酒。
    另一个人则招招手唤顾平川过去,二人捧着酒坛说笑畅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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