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国子监来了个女弟子-第2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三个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也没料到眼前的人会是这般身份。不过在洛京府衙办事,三天两头就要跟权贵接触,他们倒是也没什么紧张的,只不卑不亢地道了句:“那就多有得罪了。”便按部就班地给她绑了手,带回洛京府衙。
来到府衙后,洛京府衙的甄大人,对她还算礼遇,没有直接将她收监,只教她先暂时呆在耳室里,待调查清楚情况后再发落。
桑祈也便趁机拼凑了些自己晕过去后不知道的故事碎片,还原了事情的大致过程。
原来,洛京府衙之所以会派人去那处小院,是因为接到周围的邻里报案,说这个院子里可能发生了杀人案件。先是听到有女人歇斯底里喊叫的声音,又听到打斗声,而后便没动静了。
于是府衙派了衙役前去,发现院门是开着的,屋子却门窗紧闭,并且落了锁。因为隔着门都能闻到一股血腥味儿,便急切地开始砸门。
而后便是一身是血,拿着凶器的桑祈来开了门。
经仵作检验,她手上的匕首与屋内两个死者的伤口相吻合,正是致他们死命的凶器。
封闭的密室,打斗痕迹,仅存的活口,手上还拿着杀人凶器……那么其实这起案件也没什么可侦破的,杀人者昭然若揭,只等待供认行凶动机,庭审判决即可。
可桑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被人陷害的。
她一边沉思对方构陷自己的手法,一边想着,究竟是何人,因何理由,设下的这个圈套。思忖良久后,一个名字在唇边呼之欲出——宋落天。
除了宋落天,桑祈想不出还有谁能用这一石二鸟之计,接连把闫琰和她都算计进去。
而不知幸运还是不幸,她的这一猜想,很快便得到了验证。
桑祈入了洛京府衙大牢的消息,刚传到大司马府的时候,桑巍怒不可遏,亲自跑到府衙里大闹了一通,要求甄永康放人。
可甄永康抹了一脑门子汗,也不敢松口。
倒是桑祈自己很平静,反过来安慰起父亲,说自己没事,在这儿关不了几天,很快便会洗脱冤屈回家。
桑巍隔着牢门看着她,恼怒地抬手指着她的鼻子,想骂两句不听话,又心疼地说不出来,循环往复了好几回,只能一拂袖,重重地叹气。
莲翩也一起来了,给她带了一大堆行头。有干净的被褥,也有换洗的衣物,还有些吃食,忍着眼泪千叮咛万嘱咐:“小姐,你可一定要保重,早些回来啊。”
桑祈朝她粲然一笑,道:“放心吧,你家小姐我命大着呢。”
可莲翩在阴暗的牢房里环顾一圈,哪里能放心的下,临走的时候,还不舍地一步三回头。
好不容易才送走这尊大佛,甄永康连连扇着风,长舒一口气,堆着笑对她道了句:“那就委屈桑二小姐先在这儿候着吧,下官还有要事处理。”说完赶忙退了出去,大口大口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
牢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了桑祈一个人。
她默默站了一会儿,动作缓慢地将莲翩送来的东西整理好,铺了层席子坐下来,托腮凝思。
不知道此时此刻,都有谁知道了她的事。会不会像之前闫琰被关在宫中的消息一样不胫而走,这会儿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呢?
卓文远,晏云之……她的朋友们也知道了吗,又会作何感想?
至少暂时,是无法得知了。
夜幕很快降临,牢房里只点了几根蜡烛,光线昏暗。因着她身份特殊,被关押在单独一处,周围没有什么人,也没有狱卒敢上前招惹。桑祈孤零零地吃了莲翩留下的酱牛肉,因为太无聊,有意嚼的很慢很慢。
吃完饭对着牢门发呆的时候,宋落天来了。
富贵公子哥儿一副嫌弃这牢房之地肮脏的表情,用手帕遮挡着口鼻,假装惊讶地扬声道了句:“哟,这不是桑二小姐么,什么风把你给吹这儿来了?”
桑祈一听见这声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冷冷地回眸,瞥了他一眼,勾唇道:“我就知道是你。”
说完转了个身,站都没站起来,只闲闲揪着被子上的丝线,问:“说吧,你想怎样?”
“嘿嘿。”宋落天低低笑了笑,眸光阴冷,道:“都落到这步田地了,你不觉得,应该对我换个态度么?比如……要不你求求我?”
桑祈听完却扑哧一声笑,问道:“我求,你便会出去说人其实是你杀的,教他们把我放了吗?”
宋落天眉头一蹙,冷哼一声:“当然不会。”
“那不就结了,我为何还要求?”桑祈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
宋落天成竹在胸,也不生气,又阴笑一声,抖了抖衣袖,道:“但是,我可以跟他们说,你并非凶手,而是被陷害的。”
“哼,你要有那么好的心,母猪都会飞了。”桑祈对这个说法不屑一顾。
宋落天却抬手打扇,玩味道:“本公子说得可是实话,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桑祈转头看看,想知道他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便顺着话头接下去,问道:“什么条件?”
宋落天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靠近些说话。
其实狱卒都被他赶出去了,只远远地有他的两个随从守着,根本没人能听见他们的对话,此番多此一举,完全属于下意识的做贼心虚。
桑祈便皱着眉头,不太情愿地凑了过去。还没靠近他,便闻到一股脂粉味儿,厌恶地眉头拧得更紧了,停下脚步,道:“我就在这儿听着,你说吧。”
宋落天得意地挑了挑眉,出言讥讽道:“怎么,还怕老子吃了你不成?放心,老子对你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毒妇可没兴趣,只喜欢柔若无骨的小娘子。”
桑祈抽了抽嘴角,只觉一阵反胃,一脸嫌弃地又小迈一步,道:“现在可以了吧。”
这个距离,刚刚好够他伸出手来,用手上的扇子挑起她的下巴,眼中精光闪烁,勾唇道:“好吧,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本公子就给你指一条明路。只要你肯出面作证,是因为你发现了闫琰那家伙的把柄,他才给你下的套,杀人灭口又嫁祸于你。本公子就保你冤屈得雪,早早离开这鬼地方,你看如何?”
桑祈听完,眉梢微挑,嘴角漾起一丝笑意,偏头避开他的扇子,又上前几步,一直走到不能再往前了才停下。
而后倾身向前,靠在牢门上,贴近宋落天的面容,直视着他,嫣然一笑,勾勾手指,低语道:“我看不错,你凑近点,我们好好商议商议。”
就在宋落天俯下身来,以为自己阴谋得逞的下一秒。
只听一声清脆的“我呸。”——被桑祈一口唾沫吐直面吐在了脸上。
☆、第八十六章 :老子真是太机智了
“你——”宋落天猝不及防,登时猛地闭上眼,跳脚怒吼:“贱人!你找死!”
桑祈见他手忙脚乱地掏帕子擦拭的样子,忍不住掩嘴偷笑,潇洒地一拂袖,转身走了回去,安稳坐下,摆摆手道:“宋公子走好,不送。”
宋落天脸色煞白,狠狠踢了牢门一脚,甩下句:“桑祈!任桑家权势滔天,你也再别想从这大牢里出去!”便愤然离去,嫌弃地再不想多看她一眼。
门口那两个随侍,见到刚才那一幕也是吓得够呛,都快都成筛子了。这会儿赶紧跟上,又是递清水,又是把旧帕子接过扔了,给他换上新的,再重新擦一遍。就好像刚才朝他吐口水的不是桑祈,而是什么毒物似的,神情十分紧张。
宋落天一把扯过新帕子,用力在脸上搓着,心里怨毒地想着,这该死的贱人,本来还想给她留一条活路的,如今看来,还是死了活该。
边想边冷笑一声,幸好他早就做好了盘算。
昨日桑祈见到的那一幕,当然是他编排好的。
从一开始,凡事便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先是有意安排了一个喝茶致死事件,并以此为由头,牵扯出罂粟一物。进而将洛京的一系列事件,以里通外敌,图谋不轨的名义栽赃到闫琰头上。还在陈述罪名时,故意将死者的姓名等信息说了出来,让闫琰听见,引得他关注。而后,就连桑祈一定会去见闫琰这件事儿,都是他精心调查后作出的判断,把她和闫琰的性格特点都拿捏得死死的。
果然,没辜负他花费的工夫。事情按照他的计划顺利进展,桑祈从闫琰那儿听完来龙去脉后,开始着手调查。沿着他铺设好的线索,一路查到了那个所谓的死者遗孀。此妇人,其实并非彼妇人。可桑祈只知道名字这个信息,又一路没什么差错地顺藤摸瓜,查到了她身上,当然也就没有任何怀疑。
而那个所谓的“死而复生”的丈夫,自然也是另有其人。那天晚上桑祈所见的,彻头彻尾都是一场戏。目的就是让她认为自己抓住了把柄,贸然出手。之后顺其自然地,让宋落天的人得以演出那场密室杀人戏码。
密室是真的密室,也确实只有桑祈一个人活了下来。可桑祈是凶手,不是还有一个很简单的前提么,那就是——屋里的那两个死者得不是自杀的呀。
宋落天每每回想起这个计谋来,都不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慨一番。虽说可惜了那两个死士吧,但设计之完美简直令人拍案叫绝不是吗。
不但让桑祈一步步顺利地掉到了坑里,就连结局也可以任他把控。
若是今天,她顺了他的意思。洛京府衙的仵作自然能查出来那两个人死于自杀,她也就会无罪释放。
若她不从,这起命案的真相也便将随之永远石沉大海。等待着桑祈的,是和闫琰下场一样的无边地狱。
“老子真是太机智了。”他坐在回去的马车里,还忍不住暗暗自夸。
而那讨人厌的声音消失后,桑祈的世界再次重归寂静。
她嘴角的笑意渐渐褪去,转而浮起一丝淡淡的哀愁,抱着膝盖,静坐发呆。何尝不晓得,自己的不合作,非但帮不了闫琰,还有可能让宋落天变本加厉地来对付自己。
可是,扪心自问,违背良心道义和出卖朋友的事情,无论怎样,她也做不出来。就算再给她多少次选择,结果都是一样。
而今,前路未卜,凝视着落在地面上的一小块惨白月光,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想着恐怕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事到如今,才明白古人说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句话里蕴含的真理。怪自己没乖乖地听父亲的话,怪自己没遇事先跟旁人商量只想自己逞强。
想起父亲已经斑白的霜鬓,她鼻间一酸,眼角悄然湿润了几分。咬着唇,不让自己掉眼泪。不断安慰自己道:别怕,桑祈,可能事情并没有那么糟,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要相信,邪不胜正,你一定不会输给宋落天那个坏人。
而后抬起头,将眼泪逼回去,遥望着牢房高处的那一扇窄窄的小窗。在不偏不倚地笼罩着世间万物的月色银辉下,目光逐渐变得柔和。
她始终认为,如果真的有天道、宿命这种东西的话,它们也应该是公平的。就把这一切只当做是上天对自己的一场小小考验好了。劳其体肤,饿其筋骨,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但最终,胜利的人会获得无比坚韧的力量。
而这一次,桑祈入狱的消息,不像闫琰的那般声势浩大,因而大多数人都是第二天才知道。
可是她的罪名也随着消息的传开,变得越来越大。
一开始只说她杀人,后来又说她杀的不是别人,正是与闫家茶庄的罂粟事件有关的证人,是怕泄露更多情报,才先行灭口。
至于为何由她出面灭口,也有证据指出,其实她和闫琰本就是一伙儿的。有负责看守闫琰的守卫证实,曾经看到过她秘密出入闫府,与闫琰密谋许久。
宋落天早就制造好了的“证据”,一波接着一波地向她席卷而来,压得她根本透不过气,只一次又一次觉着回天乏术。
皇帝对于此事感到痛心疾首的同时,亦是怒不可遏,已经下了三道圣旨追究责任。眼看着,时间已经不允许晏云之再去慢慢查出真相了。
消息传到晏府里,玉树亲眼见着自家公子万年水波不兴的深眸里起了几道涟漪,光线暗了又暗。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周身散发出来的那股压迫感,让她不由得心都提了起来,迈步上前,请示道:“公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只见晏云之平静地啜了口茶,淡淡开口问:“白时呢?”
“还在盯梢,听说人刚回来。”她复又为他把茶填满,回答道。
便见白衣公子站了起来,整理了一番衣衫,轻声道:“叫他回来吧,我亲自去一趟。”
“是。”玉树恭敬地应了声,放下茶壶快步退下。
少顷,晏云之的马车出了大门,一路往朝闻巷西侧而去,来到了卓府门口。
卓文远前脚刚从外地回来,后脚桑巍就来了。这会儿好不容易送走桑巍,椅子还没坐热呢,又听说晏云之来访,长眉一挑,有几分诧异,问前来禀报的家丁:“他可说明了来意?”
家丁答道:“并未说明。”
听罢沉思片刻,优哉游哉地按照计划继续跟自己下着棋,道:“让他进来吧,就说我在花园里等。”
家丁领命而去,带着晏云之进门,再回来的时候,发现主人已经摆好了酒水点心,正在独自小酌。
一见晏云之,卓文远勾唇嬉笑,道了声:“少安兄可是难得光临寒舍,稀客稀客,快过来坐。”
“多谢。”晏云之也清浅一笑,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并接过了他递来的酒樽。
“不知少安兄来访,所为何事?”卓文远笑问。
“想必,桑祈的事,你也知道了。”晏云之开门见山作答。
卓文远眸光微荡,唇角浮现一丝无奈的笑意,道:“昨日不在城中,也是刚刚才听说。这一次,桑二怕是惹上了大麻烦。”
晏云之闻言,喝了一口酒,也微微一笑,问道:“那子瞻做为她的好友,还有此闲情逸致在这儿喝酒,倒也是镇定。想必,是已经有了应对之法?不知可否透露一二,说不定,晏某也能略尽绵力。”
“唉。”卓文远放下酒樽,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想帮,可连少安兄都没有办法的事,我能有什么好主意?这一次,恐怕真是爱莫能助啊。”
说完颇为伤感地闷头将酒樽里的残余一口饮尽,继续道:“只能在这儿借酒消愁。”
俊美公子形象慵懒,眉梢含情,唇角带怨,看他摆出那副落魄感伤的模样,晏云之却是丝毫不为所动,表情平静地轻轻一笑,道:“子瞻真是谦虚了,此事若连你都帮不上忙,就真的没有人能救桑二了。”
卓文远低着头,眸光一凛,再抬头时却是一副迷惑不解的神情,问道:“少安兄此话怎讲?”
晏云之拿过酒壶来,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看着缓缓坠落的液体,莞尔一笑,道:“道理非常浅显。宋氏父子利用了洛京原本有之的几个事件,捏造了些线索,将罪名安到了闫琰和桑祈的头上。若是不明真相的人,确是很有可能被眼前的证据蒙骗。然而,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假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有漏洞,永远也比不上真的。”
卓文远笑容微敛,听完他这番话,长眉一蹙,道:“少安兄不愧是司业,这一套是是非非的论调,说得实在深奥,还恕子瞻愚钝,未能领悟。”
“很简单,晏某只是提议,你把真正的幕后黑手抛出来,闫琰和桑祈的罪名,自然也就洗清了。”晏云之品着佳酿,温声道。
卓文远噗嗤一声笑,连连摇头,无奈道:“少安兄说得轻巧,可是,我上哪儿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去?”
“哦?”晏云之淡淡一挑眉,道:“不知道么?”
卓文远也喝了一口酒,桃花眼意味不明地弯着,确定道:“不知道。”
令他意外的是,晏云之得到这个答案后,并没有没完没了地继续纠缠下去,只说了一句:“那便是晏某找错了人,再去问问别人罢。”言罢从容不迫地起身,拢了拢衣袖,从中掏出一样东西,放在了桌上,道:“这个小物件,做为今日这壶佳酿的回礼。晏某先行告辞,不必送了。”
说完便施施然离去。
☆、第八十七章 :倒霉来得快去得也快
卓文远凝视着他放在桌上的东西,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淡,眸色却愈发深不见底。半晌后,抬手捏起那物,猛地一用力。
只听一声脆响后,小小的竹管应声断裂——正是当初桑祈从王捕头家中遇到的歹人那儿所获之物,冯默博士口中的南方古笛。
随着竹管的毁坏,笑容复又回到他的面容,重新变回了那个风流俊逸,柔美多情的温润公子,而眸光却是幽深一片。
旁边的随侍犹豫着上前,问道:“公子,可还按原计划行事?”
他慢条斯理地喝光了杯中酒,才道了声:“先把浅酒叫来吧。”
而在大牢里的桑祈,对二人的这番会面一无所知,只知道傍晚时分,晏云之来看她了。
白衣公子一走近最里头的牢门,就看到暗室里,那个素衣姑娘全然没有颓废幽怨的模样。虽然未施粉黛,面上却依然光洁如玉,发丝柔顺滑亮地垂在肩头,目光清澈见底,正蹲在地上,拿一堆豆子排兵布阵玩。微微弓起的脊背,好像一根在狂风中顺势而弯的翠竹,外表闲适,内心坚韧,仿佛这世间,再沉痛的挫折,也不能将她打垮。
于是嘴角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上前来,先递给了她一封信,说是闫琰郑重地托付给自己的,要求定要第一时间交到她手上。
桑祈一听,赶忙起身接过信笺,还没打开看,便已感慨良多。
回忆起第一次收到他的信,还是在国子监里,自己的桌案上。当时对方语气不善,洋洋洒洒地愤慨了一大篇,与她相约放学后一较高下。而今,也是篇幅冗长,情绪饱满的一封信,照旧力透纸背,说的却全然是另一回事。
恐怕彼时,双方谁也不会想到,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走到今天吧。
桑祈花了好长时间,才将信上的内容一字一句读完,低着头,久久无法言语。闫琰这一次想表达的东西,其实也可以用简单两句话概括——“没想到你这么够意思。就算我闫琰英年早逝,这辈子能交到你这个朋友,死得也值了。”
不想在晏云之面前哭出来,桑祈揉了半天眼睛,才将信笺折好,珍重地收起来,嗓音略带沙哑地哽咽道:“瞧他说的,好像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似的,谁要跟他同生共死了。”
晏云之见她一直低着头,兀自逞强,不愿暴露自己的脆弱,也知趣地并没有说什么多余的安慰话语,只恰到好处地递上帕子,淡淡道:“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眼下皇上已经罢免了闫琰的职务不说,连闫太师也被以‘暂且休息一阵子’的名义软禁在了府中。也就大司马还能每天厚着脸皮跑到他眼前去闹腾,不依不饶地大喊冤枉。”
想到父亲为自己劳顿奔走,还有可能面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危险。桑祈本来就一直压抑着的伤感,愈加浓烈,这下鼻头一酸,泪水是怎么也止不住,终于低低啜泣起来。
牢房里只有她和晏云之二人,相对而立。
她此时此刻,却已顾不上身边还有个他,只想心无旁骛地发泄一会儿,发泄完了好能重新整理情绪,找回坚强的勇气。
晏云之一袭与白衣,长身玉立,与周遭灰冷幽暗的色调格格不入。仿佛有一缕光线,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溢出,将这孤深的牢房照亮。
他沉静地站在她面前,良久后,稍稍上前一步,在离她极近的地方停了下来。近到她只要稍稍一探头,就能擦到他的衣襟。
而后,虽然没有伸臂将她抱紧,却轻轻抬手,拍了拍她的头,温柔地抚了两下她披散着,但依然整洁光滑的长发,身形完全将她笼罩住,像一堵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玉璧,温声道:“别怕。”
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好像冥冥中的一句命令,令难过再无所顾忌地喷薄而出,涌上心头,桑祈虽然用力地胡乱点着头,哭得却是更厉害了。
晏云之便静静地等她哭完。
大牢里,一阵压抑的低声哭泣停下来后,桑祈胸口的那股闷塞之感舒畅了些,理智也重新回来,才尴尬地赶忙退后,转过身去,破涕为笑,道:“抱歉,丢人了。”
晏云之默了默,语气含了丝善意的笑,道:“是么,晏某方才走神了,没注意。”
桑祈依然背对着他,揉了会儿眼睛,才回眸问:“想必你来,也不是专程为了替闫琰送信,可还带了什么好消息?”
“称不上,但晏某觉得,你和闫琰可能就快安全了,没必要着急同生共死。”晏云之收敛衣袖,面上恢复清冷淡泊的表情,如是道。
桑祈一听,眸光亮了亮,喜悦地走过来,问:“可是有法子洗脱我们的嫌疑了?”
晏云之意味深长地笑了,道:“大概。”
大概是什么意思,桑祈可不太明白,可晏云之也没再解释,只说让她安心再等些时日,便先行离去。
于是她便怀揣着他递过来的这份希冀,小心翼翼地用微笑守护着,不再哭泣,安然地等待自己的结局,又没心没肺地过了两天。
仔细想想,大牢里虽然无聊,但是无所事事,落得一身清闲,不是也挺好的么。她都已经有日子没有好好休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过了。
可相反的是,这两天里,宋落天就没那么自在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父亲明明说过难以追查下去的那些事,怎么就偏偏在他马上可以一举击败桑祈和闫琰的节骨眼上,突然露出端倪了呢?各种线索浮出水面,调查起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先是有人抓住了一个行踪诡秘,看似窃贼之人,一审问,才发现肩膀上有烙花,乃是西昭人士。
之前闫琰和桑祈的事已经传的人尽皆知,市井街坊都知道,他们犯的罪行是与勾结西昭有关。眼下抓住个西昭人,当然打起了十二分警惕,立刻送到了洛京府衙。好奇的街坊四邻也都跟来了,纷纷想知道,这个西昭人到底偷偷摸摸地在图谋何事。
甄永康迫于民众压力,公开审问了他,结果却在搜身的时候,搜出了内容令人惊恐的书信。接着顺藤摸瓜,牵扯出了一个幕后阴谋链条。
原来这几个西昭人是西昭的主战派派来的细作,他们不甘于与大燕和平相处,时刻张着血盆大口,觊觎着大燕富饶的土地。奈何现在西昭国内,王座上的大汗不愿意打仗,想休养生息,改改穷兵黩武,劳民伤财的政策。
他们不好违背王命,野心又难以平息,只好蠢蠢欲动地搞些小动作,希望从大燕内部先行下手。
所以,在潜入洛京之后,做了一系列坏事,并将其嫁祸到了闫琰的头上,试图挑起洛京世家名门之间的矛盾。
眼见着,宋家、闫家、桑家已经都牵连了进来,就差在朝堂上当面翻脸了,他们本来很满意。
可是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们在背后操纵了那么多起事件,除了王捕头家那次撞上桑祈外,都没被人抓住现形。偏偏这会儿倒霉,被盯上了。
甄永康一路顺着这个被抓住的西昭人查下去,直到端掉了西昭在洛京的细作窝点,将五个西昭人押入大牢,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顺利地立下了大功。
宋落天当然也瞠目结舌,感到难以置信。奈何无论怎么看,这个结果都完美得无懈可击,连他自己的那番算计,都被人家利用了去。也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宋太傅也不得不低头认输,眼睁睁地看着皇帝一边尴尬地扇风,一边安抚着桑巍和闫铮道的情绪。桑巍还一脸不屑地不愿理他,甩袖子便赶去大牢接自己的宝贝闺女了。
幸福的降临,如同大祸临头一样,都发生得太过突然。桑祈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自由了,一看见父亲明显憔悴了几分的身影,就几乎完全没有考虑,快走两步跑过去,二话不说抱住了他。像小时候那样,埋头在他宽阔的胸膛,微微哽咽道:“父亲,您辛苦了,女儿此番知错……”
自从桑祎辞世,已经近十年了吧。十年里,小女儿一直对他心存芥蒂,保持着距离,从来没有这般亲近的举动。如今又像孩提时代一般,全心全意地依靠着他,跟他撒娇,桑巍心里是说不出的五味陈杂。硬朗刚劲的面容上,线条变得难得一见的柔和,粗糙的大掌用力拍了拍她的肩,半晌无言。
这一幕,不但是他本人渴望已久,也是莲翩一直以来的愿望。她在一旁看着,也是由衷地感慨并喜悦,一激动,竟自己先哭了起来。
桑祈听到她的啜泣声,才回过神,想着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与父亲这么亲昵,似乎有些不妥。于是便放开了手,转头去假意嗔道:“好好的,哭什么,你们这是来带我回家的,又不是要送我去刑场。”
原本是想逗莲翩一下,缓解这悲伤气氛。没想到莲翩一听,哭得更厉害了,断断续续道:“对……对……小姐,我这不是难过,是为你和桑公高兴啊……看你们这父慈子孝的……什么都值了。”
“啊呸。”桑祈白了她一眼,嗔了句:“净说些不吉利的。”
说完面上的笑容淡去,眼眶亦是跟着湿润了几分。
女孩子们难免在这种时候变得感性,好在桑巍做为一个大老爷们,还不至于跟着闹伤感,大手一挥,豪迈道:“哭什么,都不哭,咱们回家,好好吃一顿,庆祝庆祝。”说完便催着二人赶紧离开这个让人再也不想回来的地界儿。
☆、第八十八章 :怎么请他不请我
为了庆祝小姐冤屈得雪,桑府上下好像过年一样,热闹非常。厨娘们忙忙碌碌,做了好几日都吃不完的美味佳肴,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桑祈看着面前的玉盘珍馐,再看看府中家丁侍女们的笑容,感受着家的温暖,一不小心,又伤感一番。而桑巍那边,不愧是大风大浪里走过几遭的人,已经开始痛痛快快地喝上了。
饭还没吃多大会儿,有侍卫匆匆来报,说闫琰和晏云之来了。
桑祈本来正夹着个鸡腿,一听这消息,立刻放下银箸起身,快速擦了擦嘴,跑了出去。一路飞奔,第一时间赶到了大门前。
闫琰和晏云之刚刚好进门,只见桑祈一袭飘逸长裙,长发披在背后,如同青荇招摇在水底,乘风般而来,径直跑到他们面前才停下。
分明才几日不见,却好像已经过了几辈子那么漫长。如今两相对望,闫琰和桑祈都驻足,各自静默了一瞬,眼波变幻,丹唇颤动,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只默契地快步上前,握住了对方的手。
“你……胃口可还好?”半晌后,闫琰才紧握着她的皓腕,颤声问。
“嗯。”桑祈郑重地点点头,眼含热泪,道:“我还给你准备了奶酥饼。”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