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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渡-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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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

彭安邦离开之后,陆远并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身边的行人来来往往,大家脸上的表情都一个样,看不出喜怒哀乐,背后的故事没人知晓。
他走到市立公园的树林边坐下,以前他很少思考关于灵魂之类的问题,也许是因为工作关系,他从来没有想过,肉体死亡之后,一个人会不会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存在。
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是什么样的感觉,是像睡着了没有做梦那样,还是有另一个世界?
陆远在树林边坐了很长时间,看着在草地上嬉戏的人们,强烈地孤独感包围着他,人群里海水一样的寂寞。

直到闻到了一阵烤热狗的香味,陆远才发现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他在这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他活动了一下腿,站了起来。
电话响了,是彭安邦,陆远觉得有些奇怪,这么快就查到了?赶在晚饭时间要自己再请他吃一顿么。
“我发现我脑子也迟钝了,这一下午都没想起来这事,”电话刚一接通彭安邦就喊,“现成的案例,我们局里就有资料可查!”
“什么?”
“但是你得先告诉我这事是怎么回事,你不说我就不说,”彭安邦停了一下,“太危险了,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53

53、53 巫觋 。。。 
 
 
彭安邦说的局里能查到的案例,是几年前的一件悬案,至今没有告破。这种案子,局里会有存档,他们算是幸运的,案发到现在时间还算近,卷宗没有到销毁的期限,彭安邦影印了一份带了出来。
陆远把档案细细翻了一遍,心里不由得有些吃惊,这样的案子,居然真的会出现在现实生活中而不仅仅是电影里才有。
案子发生在陆远被分配到技术科之前大约三年半的时候。15岁的初中女生,邀请了五个同学,一共两男四女,躲在自家杂物间里玩降临会,过程已经无从知晓,但第二天六个孩子被发现全部死在杂物间里。
六个孩子的尸检报告内容都差不多,看得陆远有些后背发凉。
液化,脏器和大脑都有不同程度的液化。
死因不明。
“那会你分来了?”陆远抬头看一眼正在一旁边玩手机的彭安邦。
“没呢,我是那之后四个多月才来的,那会这案子是保密的,我知道的也不多,”彭安邦从一叠资料里抽出一本装订好的,“你看看这个,那小女孩的日记,与案情有关的内容很少,但是你一看就会明白了。”
陆远拿过来,是那组织降临会的小姑娘日记的影印本。只有十几页,但是字迹工整,逻辑清晰地记录了她从案发前一个月到案发前一天的事情。
“我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确定了我不是因为压力大而产生幻觉或者失忆……”
“忘记上课内容四次,忘记补课之后的事五次,忘记给同学打过电话三次……”
“妈妈带我去看了心理医院,她认为我是压力太大了,我查了资料,她和医生都认为我有精神分裂的倾向,我不觉得,我一点压力都没有,说我精神分裂也太严重了……”
“今天看了一本书,叫《人格裂变的姑娘》,我觉得我和西碧尔不是一种情况,她经历了那多么残酷的事,我却一直很顺利,我绝对没有精神问题……”
“我不记得一些事的时候,那外‘我’却在帮我做着我,但是明显不是我,许小萌说明天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的普通话说得很奇怪,带着山东口音,以为我在逗她……”
“衣柜里多了两件衣服,好成熟的风格,我以前没有见过,不是我买的,妈妈也不会帮我买这样的衣服……”
“我确定了,我没有疯,没有分裂,我的身体里,还有一另一个女人,她可能是山东人,爱吃面食,喜欢成熟性感的衣服……”
“我非常生气,我觉得我的怒火在燃烧,我把事件跟小萌她们说了,她们居然都相信我,要帮我把这个在我身体里的莫名其妙的人赶走……”
“今天太神奇了,我们去找了一个神人,她一眼就看出我身上有别人,我更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我们已经约好人了,明天做一个降临会,把那个女人叫出来,如果她不愿意走,那我就要把她吞噬掉……”
日记到这里就没有了,之后就被人发现这几个孩子在杂物间里,死亡时间就是前一天晚上,他们约好了降临会的时间。
“这和我想解决的事有些相像……”陆远手指在纸上轻轻敲着。
“具体的表现我不知道你想了解的是不是相同,但是最后提到的要吞噬掉,意思应该就是如果那个人不肯离开她的身体,就像你说的那样,把两个灵魂合二为一,”彭安邦喝了口水,“但是你也看到了,明显是没有成功,而且送了命。”
“这个降临会是个什么东西,碟仙?”
“我说你平时除了工作还有没别的兴趣爱好没有啊?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彭安邦无奈地叹了口气,陆远在很多同事的眼里就是个标准工作狂,“这么碟仙没有一毛线关系,降临会就是请灵,让灵现身什么的。”
“用这方法能和身体里的那个灵对话?”陆远心里动了动,通过这样的方法能不能和陆杰交流?
“我觉得这孩子用错了方法,降临会什么的是阴阳师之类的请鬼魂帮忙时用的方法,她们有什么能耐驾驭,而且,”彭安邦皱着眉,“没听说过降临会可以让灵魂合一的。”
“那你不是扯淡么……”陆远有点失望。
“你先跟我说,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打听这个啊?”
“我遇到了。”
“什么!”彭安邦一下站了起来,盯着陆远。
“怎么了,吓着你了?”
“你说真的?”
“嗯。”
彭安邦盯着陆远看了足有好几分钟:“陆远,现在这个是你吗?”
“是我。”陆远看着彭安邦的反应,有点想笑。
“我们去找个那个人问问吧,就是受害人提到的那个灵媒。”
陆远对于彭安邦的提议并不是很有兴趣,他尽管已经相信了这世界上真的有灵异事件存在,可是对灵媒这种明显是装神弄鬼的职业完全没有好感,更不要说信任了。
他看着眼前彭安邦找来的案例,那个灵媒看起来只是个江湖骗子,和这个案子没有直接联系,她说她对谁都会用差不多的说话,先是吓到人,人家就会花钱请她帮消灾避邪。
“地址都有,不找白不找,谁知道她有没有线索呢?”彭安邦就是这样的人,只要是他有兴趣的事,他不管多么不起眼的小事,多么不靠谱的线索,都不会放过。

档案里的地址是很多年前的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人,但这是片很有年头的住宅区,住的人都是这个城市里中低层的人群,老住户流动性不是很大。陆远他们只问了一个人,就得到了准确的信息,那个叫胡月娥的灵媒是这里小有名气的人,但她出名不是因为她通灵,而是她精神不正常。
“是个疯子。”给他们指路的老人这样说。
找到这个疯女人住的那栋楼时,陆远一眼就认出了她,不是他有多厉害,这女人太好认了。他们看到胡月娥的时候,她正站在楼下一棵树前,看着树杈子出神,身上层层叠叠的好几层衣服裙子。
“胡月娥?”陆远叫了她一声。
她回过神来看到了站在身后的陆远和彭安邦,愣了一会突然扭头就往门道里跑。彭安邦一看就急了,追上去就想拉她:“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但胡月娥跑得很快,她家就住在一楼,转眼间就跑进了屋里,门跟着摔上了,差点直接拍在彭安邦的脸上。
“这人……好像真的有点……”陆远走过去敲敲门,“你是胡月娥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胡月娥的声音从门里传来,透着惊恐。
“你不要怕,你……”彭安邦想说你先开门,但被胡月娥有些尖锐的声音打断了。
“我什么都没看见!”
陆远愣了一下:“你看见什么了?”
“她是真疯还是能看到什么啊?”彭安邦小声问陆远,又往两人身后看了一下,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人惊恐到这个地步啊。
“你们走吧。”胡月娥的声音里带着哀求。
“你能看到什么,”陆远靠在门上,“你说出来我们就走。”
“你想要什么,”胡月娥突然用很平静的声音问,“你想要什么?”
“你觉得我想要什么。”
“不可能的。”
听胡月娥这话的意思,她似乎真的看到了什么,并且知道些什么,陆远追问:“为什么不可能?你开门,我们谈谈。”
“我能看到你。”胡月娥不肯开门。
“能看到我?”陆远有点不明白,看着彭安邦,彭安邦指了指门上的猫眼,陆远凑到猫眼前,“别人都说你疯了,我知道你没有,你可以帮到我,对不对?”
“不对。”
“你只要给我们一些提示就行了,不用做别的。”彭安邦也凑到猫眼前。
胡月娥沉默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就在陆远和彭安邦觉得没希望了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门后的胡月娥突然开口说话了:“意志。”
“什么?”陆远转过身。
“你有多坚定,他就有多坚定,”胡月娥说,“你能有多强的意志力?你要超过他。”
胡月娥说完这句话就没了声音,无论两人再怎么问,屋里都不再有任何回应。
“算了,别逼她了,”陆远拉拉彭安邦,“这些话也许已经够了。”
胡月娥的话听起来有些没头没脑,但如果结合事情本身来看,也是能听明白的。可以确定,她看到了什么,也许她看到了陆杰?
“她没准备能和你身上的那个灵魂对话。”彭安邦低着头边走边猜测。
“嗯,也许。”
“而且她知道你来找她的目的是什么。”
“是的。”
“她的意思是,你要有比那个灵魂更强大的意志力,才能……吞掉他。”
“别用吞这个词,听着别扭。”陆远皱皱眉,这种说法让他觉得自己是怪物。

从胡月娥那里出来,两人分头回家,彭安邦着急回去联系他那些因为灵异事件的爱情而聚在一块的朋友,想再打听出更多的事。
陆远没什么地方去,也没有别安排,也只得回七家园子。
自从苏墨和他说了那些事之后,19号里就有了些变化,整个院子里的人从那时起全都消失不见了,就像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没有留下任何他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陆远没有去纠结这些事,既然连这整片的房子都是不存在的,这些人消失了自然也不足为奇。
苏墨在天井里坐着,随着躺椅轻轻晃着,看着夜空。
陆远进来,他也并没有动,似乎是没有听到。陆远也没和他打招呼,直接上了楼梯。
刚要开门进屋的时候,一双手从身后环了过来,陆远吓了一跳,抓住这双手就想摔出去。但一种熟悉的感觉突然涌了上来,这是苏墨的手,他并没有和苏墨有太多亲密的接触,可不知道为什么,却在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这是苏墨。
“你去哪了。”苏墨从身后轻轻抱着他,贴在他背上。
“去办了点事。”陆远没有推开苏墨,这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充满了他的内心,总觉得苏墨不是别人,是某个和他有着很密切关系的人。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苏墨淡淡地说,搂着他腰的左手慢慢地向上,滑过他的胸口,伸到了他眼前。
这个动作让陆远心里一惊,苏墨要叫陆杰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快要揭开真相了,我这莫名其妙的小忧桑哟……




54

54、54 怨念 。。。 
 
 
韩旭失踪前的那一幕像闪电一样在陆远的脑海里划过,当时苏墨也是这样,对着他抬起左手,说,出来。
“出来。”苏墨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在陆远的耳边响起,声音不大,却让人一阵发软。
那种不止一次出现过的如同身体从内而外被撕裂的感觉再一次袭来。
如果说之前那次出现这样的状况是在陆远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这一次陆远则是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模糊,支撑着身体不能倒下的力量在一点点被抽离。
他咬着牙想和这种强大的意念抗争,就是现在,如果他能挺住,应该会有两种可能,一是陆杰出不来,二是他能感觉到陆杰的信息。
但这似乎不是光咬牙硬顶着就能做到的事,在越来越模糊的视线里,陆远看到了一些东西,或者说是感应到的。他的眼前已经一片漆黑,他应该已经看不到东西。
苏墨浅浅的笑容。
苏墨含着泪水的眼睛。
苏墨说我不想和旁人不同。
苏墨说我会让你回来。
……
陆远终于没能扛住,他很困,很累,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轻声低语。这是他无比熟悉的声音,每天,每时,每刻都能听见的声音,他自己的声音。
“睡吧,小远。”

陆远弯着腰靠在门边,良久,慢慢直起了身体。
“他有感觉了。”苏墨站在身后。
“早晚的事,不是么。”陆远转过身来,或者说……陆杰。
“我只担心陆远会知道这东西怎么用,”苏墨头靠到他肩上,伸手摸了摸他胸前的瓶子,“我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做,如果不抓紧时间,我怕他会坏事,当初就选错了人,我以为这样长大的孩子会很脆弱。”
“你现在状态不稳定,有些事急不得。”
“弘文,你知道吗,”苏墨抬起头,“他还活着。”
“谁?”
“齐修恒。”苏墨转过身,手扶在走廊的栏杆上,眼睛没有目标地看着天井里洒下的月光。
“怎么可能?活着?”
“是的,活着,用别人的身体,”苏墨眯缝了一下眼睛,琥珀色的寒光在他眼里闪烁着,“不过他却送了我个很好的礼物。”
“那个孩子吗?”
“嗯,”苏墨回过头,“这是最后的机会,开始吧。”
随着苏墨的这句话说出口,整个院子都起了变化,房子,天井,楼梯,都开始像水一样泛起波澜,由院子的中心开始,一波波地向四周延展,院里的东西都开始慢慢变得透明,如同被水冲洗着的画在玻璃上的画一般,渐渐淡去。
而当一切都像幻影一般消失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荒芜的残垣断壁,杂草丛生,满目苍凉,而在这一眼望去破败不堪的断墙碎瓦中,一树海棠却开得正艳。
海棠树下躺着一个人,苏墨慢慢向他走过去,低下头,手上开始出白色的光晕:“这是最合适的身体。”
齐弘文跟了过去,苏墨回手按在了他的前额上,一刹那间,白光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而苏墨的另一只手,伸向躺在树下的那个人。
在苏墨抬起手的时候,感觉到了异样,他回头看向白光中的人影,声音因为惊诧而有些颤抖:“弘文?”
没有人回答,白光在缓缓散去,齐弘文随着淡去的光芒倒在了地上。

陆远做了一个梦。
似乎是关于很久以前的故事,泛黄的视野,沉默的片段。
历久弥新的疼痛。
绝望和不甘。

然后视角一转,在一阵耀眼的白色光芒中,他看到了站在海棠树前的苏墨,以及树下静静躺着的小展。
他立即明白了这是要做什么,苏墨要用小展的身体来承载陆杰的灵魂。
陆远并不知道小展是什么人,和这一切有什么联系,但他知道小展是个活人,一个还活着的孩子,他不能允许发生这样的事。
他想冲破束缚着他的力量,他要阻止苏墨的行为,不能这样,哪怕是再多的恨,再多的牺牲,也回不到过去了。

陆远大汗淋漓地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靠坐在门边,六六正在身边,一下下舔着他的手。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如同虚脱了一样地疲惫,身体像坠了铅。
苏墨正站在他眼前,冷冷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因为愤怒,瞳孔收缩成细细的一条。
“你这样做没有用的,”陆远艰难地开了口,看到苏墨脸上痛苦而绝望的表情一阵心疼,“你牺牲了那么多条命了,已经够了,这样下去所有的人都不得安宁,包括你自己啊!”
“你知道什么?你又懂什么?”苏墨冷笑了一下,“你想得太简单了,你知道多少?你看到多少?你还是陆远……”
苏墨冲过来抓住陆远的胳膊,将他按到墙上:“你不是别人,你是陆远!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你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不想知道,”陆远没有挣扎,任由苏墨抓着,苏墨指尖的力量几乎能穿透他的身体,“我不想知道你要什么,我只知道我不能让齐弘文出来。”
“没有人能阻止我,”苏墨盯着陆远,“你不想知道我要什么没所谓,但你要知道我为什么。”
苏墨突然松开了紧抓着陆远胳膊的手,一下盖在了他的眼睛上:“你去看看。”

齐修恒站在小屋里,桌上的灯已经暗了下去,屋里一片昏暗。
门外杂乱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不一会,几个人拖着那孩子进来了。他看了一眼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孩子,厌恶地扭开了头:“有没有惊动大少爷?”
“回老爷,大少爷已经睡下了。”其中一人上前来低声说道。
齐修恒走到椅子前坐下,看着被按倒在条桌上的孩子:“我到今天还能留你在这里,不是为别的,只是怕弘文身体吃不消,你却不知道安分!”
那孩子眼睛被黑色的布条缠着,嘴里也被堵了东西,无法说话,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这让齐修恒无法忍受,这孩子不求饶,不低头,也不肯悔改,对于自己加在他身上的任何处罚都默默承受,这让他觉得恐怖而愤怒。
齐修恒示意下人松开了那孩子被捆着的双手,将他的手按在桌上,从桌旁边的小屉里拿出一根铁钉,猛地扎在了他的手背上,孩子的身体因为疼痛而猛地一震,但依然没有发出声音。齐修恒转过身,下人接过了他手上的钉子,狠狠地按了下去,铁钉瞬时穿过手掌扎进了条桌的缝隙里。
孩子被按在桌上的手颤抖着,齐修恒挥挥手,那人又拿起一颗,扎穿了那孩子的另一只手掌。
屋里很静,没有任何人说话,只有那孩子压抑着痛苦的粗重呼吸。
齐修恒拿出一张黄纸,上面有些古怪的文字,他按柳道长说的,将黄纸穿在了钉子上,然后将钉子拔了出来,孩子手上涌出的血立即浸透了黄纸。
随即有人上前来,将一罐火油倒在了孩子的双手上。
齐修恒拿过灯,凑了过去,火油一碰到火苗子,马上着了起来,孩子的手刹那间变成了两团火球。
他终于听到了那孩子从身体深处发出的惨叫和悲鸣,他冷冷地看着孩子拼命地挣扎,好几个人才能将他按在条桌上。
火团燃烧了很长时间才慢慢熄灭,黄纸自然是早就被烧了个干净,齐修恒皱着眉走上前,看着已经晕了过去的孩子,视线落在他已经焦黑的双手上。
“果然!”他低低地说了一句,边上的几个人都惊呆了。
孩子的双手正在一点点地起着变化,被烧焦的皮肉一块块脱落,像是有东西在黑焦之下萌生一般,渐渐露出的来的,竟是光洁如新生的皮肤。
“果然是个邪煞!”齐修恒又惊又怒,这样的祸害竟然在自己家里养了十来年!
孩子动了动,似乎是醒了过来,屋里的人都有些害怕,齐修恒狠狠地盯了一圈,在他的注视下,又有几人上前去按住了孩子。
柳道长给的方法有些诡异,齐修远心里并不觉得这像个法子,反倒更像是私刑。但他一面要为弘文留着这个孩子,一面又怕这孩子最后害了弘文,相较之下,也只能听从柳道长,总归是得了道的人。
这次他拿出的东西较之铁钉简单的多,只是一根竹签。这竹签也不是随便捡来的,这是柳道长用了什么法子制过的,能驱邪灵。
但使用的方法却很简单。
齐修恒自觉并不是一个狠心的人,但为人父母,为了弘文,却是什么都做得来,什么都下得去手。
他捻了捻手中的竹签,对准那孩子的耳朵,慢慢扎了进去。
这次几个人都用了全身力量去压着正奋力挣扎的孩子,几乎都要被他挣脱。
竹签一掌长,没了一多半进去,再拔出来时,已经沾上了血迹。齐修恒摆摆手,几人将孩子的脑袋扳过来,竹签又慢慢扎进了另一侧耳朵。
接下去,竹签隔着缠绕着的布条,对准了他的眼睛。
……

陆远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苏墨盖在他眼睛上的手推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身体因为震惊和恐惧而颤抖着。
苏墨站在他面前,嘴角挂着一丝看不真切的笑容。
“看见了吗,”他冷冷地开了口,“怎么不看完呢,这不是一次,是一次又一次……”
“你……”陆远说不出话来,真实的一幕如同就发生在他眼前,那个孩子就是苏墨,他痛苦地挣扎和呼喊还在陆远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着。
“他们不想看到我的眼睛,这是邪煞的眼睛,他们不想看不看就是了,我也不会时时刻刻都是那样,可是如果我看不见了,”苏墨慢悠悠地说着,嘴角的笑容慢慢淡去,“他们就得每天都看见他们不想看的眼睛,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看到东西。”
“因为这样,所以你才……”陆远靠着墙,手因为强烈地刺激而下意识地握成了拳。
“不全是。”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周六,停更,咳咳,终于到我的休息日了,嘿嘿。




55

55、55 羁绊 。。。 
 
 
苏墨似乎是累了,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天井出神。
陆远滑坐在走廊的地上,全身也像是虚脱了一般,汗水浸透了身上的衣服,他无法消化脑海里的那些片段,那种身临其境般的残酷场面给他带来的冲击是前所未有的。尽管他和尸体打了好几年交道,见过死状各异的尸体,设想过这些尸体在死亡时的状态,但这都和真正面对这种场景完全不同。
“苏墨,”陆远调整了很长时间,抬头看着背对着他的苏墨,“那个人,就是齐叔,对吗?”
“嗯。”
“他为什么要找我?”
“不是找你,是找你身上的东西。”
“这坠子里面倒底装了什么?”陆远把坠子拿在手上,“为什么人人都想要,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我累了。”苏墨轻声说。
“能告诉我吗?”陆远慢慢靠着墙站起来,走到苏墨身后。
“它能改变一切,”苏墨转过身来,笑了笑,“你要想知道更多的,去问孟凡宇吧。”
陆远有些吃惊,孟凡宇曾经说过他不认识苏墨,但此刻苏墨却轻松地说出了孟凡宇的名字。没等他多问,突然觉得苏墨有些异样,光线很暗,他在昏暗当中发现,苏墨似乎变得有些模糊,或者说是……透明。
“苏墨你……”他伸出手想碰碰苏墨,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手穿过了苏墨的身体,仿佛在空中中划过。
“去问他吧,”苏墨慢慢消散在空气里,声音在他耳边淡去,“东西是他的。”

孟凡宇很少睡觉,也许一个月一两次,但每次休息的时候都很认真。
今天他打算睡半个小时,但刚睡了十分钟,就被急促的门铃声吵醒了。他迅速从沙发上坐起来,是陆远。
“你这是……”孟凡宇把门打开,看到脸色苍白的陆远站在门外。
“你今天如果还是什么也不肯告诉我,”陆远狠狠地推了孟凡宇一把,走进屋里,从身上掏出了一把刀,比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我就死在这,然后你跟着我一块死。”
孟凡宇挑了挑眉,看着陆远手上的刀,轻轻地关上门:“你想要我说什么。”
“这个坠子,”陆远一把将吊坠从脖子上拽了下来,手举到孟凡宇眼前,“是谁的。”
“不是你的吗?”孟凡宇没有看他,绕过他走到沙发旁坐下,点了根烟。
陆远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受控制,孟凡宇和自己是十几年的朋友,此刻两人的关系却变得古古怪怪,就像是自己在经历一场孟凡宇早就料到的恶梦,自己深陷其中,孟凡宇却站在一旁看热闹,底线是不让自己死掉。
他想到这些就难以自控,一脚踹在了孟凡宇客厅的酒柜上,又伸手将酒柜里叮叮当当摇摇欲坠的酒瓶全扫到了地上。随着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地上全是酒和玻璃茬子。
“凡宇,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少事没有告诉我,”陆远声音发哑,“也许你觉得没必要说不能说,但你知道一个人最无助的时候,好朋友在一边看戏是什么感觉么!”
孟凡宇皱了皱眉,转过身,手撑在沙发靠背上看着他:“你为什么就认定我是在看戏?你的戏有什么好看的,比你惨比你经历更多的人大把,我为什么非要看你的。”
“那你告诉我,你知道的,我不想查了,受不了。”陆远直接坐在了地上,刀还拿在手上,但已经没再架在自己脖子上。
“你知道开头,我就能告诉你经过和结果,”孟凡宇平静地回答,“这是规矩。”
“哪来的狗屎规矩?”
“以后你会知道的。”
陆远想了想,站了起来,走到孟凡宇面前,把刀往茶几上一扔,坐在了他身边:“第一个开头是,苏墨你认识吧,他知道你。”
“嗯,认识,不过我希望不认识他。”孟凡宇点了根烟,脸上的表情在喷出的烟雾中有些不真切。
“坠子是你的。”陆远视线停留在客厅墙上,那里挂着一张照片,他和孟凡宇高二的暑假去海边玩时拍的,那时两个人都笑得阳光灿烂。
“是的。”
“为什么我给你的时候你不要?”
“在你知道它的作用之后,如果还愿意给我……”
“这是干嘛用的?”
“这个不能说。”
陆远把腿搭到茶几上,又不能说,其实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坠子的作用,如果弄不清它的真正作用,就没法搞明白围绕它发生的很多事,他叹了口气:“帮我拿罐啤酒。”
孟凡宇起身打开冰箱,陆远转过头看着他:“那瓶子里是什么?”
“不能说。”孟凡宇把啤酒递给他。
“是不是跟苏墨有关系。”
“是的。”
陆远喝了一口啤酒,现在这样的问答方式让他脑子有点乱,他必须要能猜对第一步,孟凡宇才会说出后面相关的东西,可线索乱七八糟,他看到的东西也真真假假。陆远闭上眼,他得理出清晰的头绪来。
“佳音……”陆远慢慢开口,“回不来了吧。”
“她已经不存在了。”
陆远心里像是被一把针同时扎上,狠狠地痛了一下:“她和这事扯上关系是因为这坠子吧,有人想让她用这个做为交换……”
“是的。”
“找她的是谁,你,还是苏墨。”陆远盯着孟凡宇。
“都不是。”
“好吧,都不是,”陆远捏捏眉心,孟凡宇的回答让他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果这事是孟凡宇做的,他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那是谁?”
“你觉得呢?”孟凡宇笑了笑,陆远是个聪明人,按他这样推下去,很多事都会慢慢浮出水面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左手掌心,黑色的线条若隐若现。
“如果不是你和苏墨,那就有可能是齐叔,有可能是肖雨,有可能是陆杰……不,不会是陆杰,陆杰……和苏墨有某种关系,”陆远把啤酒罐捏得啪啪响,“陆杰是齐弘文,是吧,这个名字。”
“是的。”
“他俩什么关系?”
孟凡宇沉默了。苏墨和弘文是什么关系,他真的无法准确地描述,他们是兄弟,也是为了对方能拼了命活着,无所顾忌死去的……情人。
“兄弟。”孟凡宇想了很久。
“不止吧,”陆远躺倒在沙发上,脚放在孟凡宇背后,“我有时候,会对苏墨有很不一般的感觉,就像是……我的什么人,我是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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