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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耐相公狂野-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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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诿,咱们明白。”轻声说着,几人轻手轻脚地将屏风搬移回了原地,却不想有一名婢女猛的惊呼出声,“殿下!天,快!快叫太医啊!”
诧异地扭头望向男子,众人立时惊得瞪大了眼睛,入眼的尽是刺眼的猩红,以及那张苍白的容,发紫的唇。
“快!快去叫太医!”
就住在不远处的院里,几名太医慌得跑来,也顾不得搬挪屏风,旋即为男子诊治针夷,良久后皆是骇得失声惊呼,“快去通知皇上和诸位皇子!就说九殿下,“……就说危险了!”
“诿!”慌得点头,一名太医大步冲出了房间,险些碰到迎面赶来的云七夜。一愣,他旋即据实以告,“皇子妃悠快去看看殿下吧!估摸着,棚估摸着是不行了!”
一不行了!
霍地一顿,云七夜怔怔地站在原地,一瞬茫然无措。不禁屏住了呼吸,她静静地听着血肉的叫嚣,只觉心痛如绞,好像有什么东西抽离了体内!溢了满眼的泪水,她却没有哭,只是冲太医点头,我……我晓得了,劳烦您了。
“那我去报信了!”
“…“好。”
待到男人走后,她静静地站在房外,她知道宁止的痛楚,那样的痛,也小……死了,反而是种仁慈的解脱。
没什么……“……她随他一起便是了,没什么。
许久,她终是进了房间,但见几名太医正在花厅里焦急地徘徊着。见她进来,几人先是一怔,旋即皆是跪地,“皇子妃,臣等无能,还望您,毗做好准备啊!殿下他计是撑不过去了!多则五日,少则三天!”
只是点头,云七夜面色平常道,“各位起了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生不离,死不弃。
“殿下他…可醒了?”
“没有。”
“……何时能醒来?”
何时?
一瞬的噤。”肖太医不忍道,“皇子妃,殿下的身子确实是撑不住了。微臣为他诊治了这么多年,那样的痛楚,太难了。这么多年,真要是到了那一日,对殿下而言,也许……”……也许是一种解脱。皇子妃莫要太难过,殿下他,…也许今晚就醒了,也许明天…”
也许。
只消还有个“也许”,她便可以等,一直等到他醒来为止。只是她不知道,会等那么久,足足两日。此间,那些太医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倒是时常有皇子和大臣前来告慰,听陈管家说,大皇子已经安排了宁止死后的一切缤仪陵寝。
“多喝点吧,这几日你睡着,怎也不肯多喝。!”坐在床边,云七夜又将那一碗几乎未动的粥挪到了男子的跟前,扯唇献宝道,“喝点吧?这可是我第一次下厨。”
坐躺在床上,男子的面色苍白,偶有破碎的咳声溢出口抬眼看着女子,他再难扯出笑容,唯有愧疚,“……七夜,真的喝不下去了。……对不起。
一一对不起。
一定是痛苦到了极致,要不然他不会不喝她熬的东西。只是浅笑,云七夜不以为意,“没关系,哪日若是想喝了,我再熬便是了。”
看着她,宁止摇头,声音里有着无尽的疲倦,“七夜,没有‘哪日,这一说了”“你明白。趁我还活着,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缓缓地低下了头去,云七夜模糊地看着微微颤抖地双手,声音却是平淡,“好,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忽而浅浅的笑,男子的眼里染上了些许红尘的温暖,他伸手缓缓地拂开女子的额发,纤细的手指缓缓戈到了她的鼻尖,微微一点。“……”既然答应了,那就听话,我死后……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一份活下去……
活下去。
※
曾虑多情损梵行,
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
疲倦地躺在床榻上,女子唇角的液休猩红刺眼,那声叹息像极了一首挽歌,“不死的寂寞和孤独……”
眼睛抽痛,他固执到面无波澜,“是。”
扭头看着他,花梨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只问你一句……你真想去做这样的教主?不死的寂寞,你能……承受得住么?”
能么?
咫尺,他不说话,袖下的双手却是不禁的颤抖,良久不歇。良久等不到他的答案,花梨终是缓缓的阖眼,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隐约有痛苦的咳声和抽噎,……咳,那就走吧,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了……”
蹙眉,他终是狠下心来转身离去,却又在即将跨出门槛之际,扭头冲女子沉声道,“花梨,我今年二十岁……等我十年,若是你能等,我便能活着回来!”
一一活着回来!
一瞬,天地间突然安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那么清晰。掩在被子下,花梨剧烈地咳了起来,点点血花喷溅而出,转瞬便濡湿了唇角下顼。吃力地平复着呼吸,她几乎是在自嘲“!……十年?呵……若你回到沧澜,那便是长生不老之躯,十年不过须臾。而我……十年后,是生是死?你晓得我的病来得突然,就算华佗在世恐怕也医不好,即是如此……你……”
身子微微颤抖,她紧紧地闭眼,可是还有大颗的泪珠滚落,“为什么还要我等呢?我等不到“”我有些恨自己,恨我当初自不量力,居然妄图以神魔为夫,呵”,“好可笑,如此自不量力的我,我当初怎么会……会那样?可是……就是爱……千花,不死之躯真有那么好么?一旦没了值得期待的聿福,你的人生可还有半点的乐趣?精彩十年,好过没有生气的一百年。”
眼睑微动,沧澜千花的声音里有着撕裂的挣扎,却没有任何转圈的余地,“我保证,十年,十年后我一定会回来!我以神麾的名义起誓
我的妻子花梨,她不会死!她会活下去,一定会活下去!”
“一定?!”强忍着哭泣,花梨满腔的失望“!如此说来,你还是要回去。千花,人生在世能有几个十年?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不比那孤孤单单的百年年岁……不比那样的日子好么?千花,留下来吧,我爱你”“就算我活不了多久,可我每天都会多爱你一点点,等到了我死的时候,定是不会惧怕。对你的爱……“一定比山还高,比海……还深。”
不曾动摇半分,那样坚决的去意,他头也不回的离去。房外,正是漫天的大雪飘摇,转瞬便将他的脚印淹没,那抹身影亦是消失不见,只有坚定的声音传来,“花梨,十年为期。只消你等,我一定会回来!”
被子下,女子良久不曾动响,只是淡淡的笑……我以为,这样的幸福可以维持到永远。谁晓得是我太贪心”“总以为和你相处的时间还有很多……总是一个人默默地想着,看着。可是不恨你“”很谢谢你。只可惜一切都是这么短暂……十年,我不晓得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也许人和人之间的缘分,都是注定的……等到上天要收回的时候,连一天一刻都不会多等
十年为期!
“师父,我想下山。”
“作何?”
……修行。”
“呵,修行?……好极,为师有种预感,此一次修行,定能帮千花你……,……大彻大悟!”
未曾多想师父的话,男子兀自开心的笑,空灵如雪花。那一日,终是在十年的煎熬后第一次下山,大彻大悟是何?呵,求仙固然好,没有生老病死之苦。可是却因此失去了七情六欲,这般的人生又有何用?
人不止为了活着而活着,失去了感情的人生便是一座荒芜的坟,他委实不晓得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想要追求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一一有何意义呢?
渺渺世间,不独有人。人要活下去,神魔也是一样,为何彼此之间不能多一些交融呢?神魔有什么可贵的?万物皆是生灵,又哪里有什么的高低贵贱之分呢?
断情绝义。
虽然理智告诉他该如此,可是感情偏偏逆道而行。由爱生嗔,生恨,生痴,生念,七情六欲。有什么办法呢?喜欢就是喜欢了,明知道是错,可还是甘之如饴的错下去,因为会觉棵”,很快乐。
十年后的重逢,女子只是淡淡一笑,任他将她紧紧地拥入了怀里,“你回来了,还好……还好……我没有死,我活得很好。千花,我们去乾阳吧?我不想在北齐了,我怕……怕你有一天还是会回去。我们去北齐吧,“……那里暖和些,不像北齐,…这里好冷。”
好冷。
一直撑着,撑到十年后的重逢,撑到为他孕育出一个小小的生命。竟也是一样的冬日,原来乾阳也有这般寒冷的冬日。她满身是血的躺在床榻上,身侧是小小的婴儿。
床前,他慌乱无措地看着她,几乎语无伦次,“你,……你的病,……,……没有好?为什么没有好?你瞒着我…………瞒着我!为什么要生下这孩子呢?为什么!要是不生,你可以活,……,“也许可以活……也许可以啊!”
也许!
竟是在笑,她几乎没了气息,嘴里,眼里,鼻里不断地潺出鲜血,红色眼泪将巴掌大的脸蛋濡得凄艳。其实从十年前,她就晓得终会有这么一日,只不过她以为如果有一天不得不死去,不得不离开他她不要那一天是萧瑟的秋,也不要是寒冷的冬,毗那应该是一个天气精好的日子,要有和煦的阳,柔和的暖风,绿的草,红的花……这样,等他很老的时候,偶尔回忆起她,这个故事至少有一个温暖的结局。
“花梨,为什么要骗我?你的病根本没好!”
“没关系,我很好…………这十年来,已经疼习惯了。我晓得……我晓得你为什么离开我这么久。你走的第二日,……,“你师父来过,千心……我没有骗你,而是我们被骗了,我会死……你师父不会放过我的,从十年前就不放过。只是连累你,付出灵魂…………他骗了我们。”
一一些一次修行,定能帮千花你…………大彻大悟!
震惊地瞪大了眼,沧澜千花怔怔地看着女子,他以为她的性命是他出卖灵魂,是他十年的炼狱后硬生生求来的……却原来!
十年啊!!
“花梨……,……很疼,很疼吧?”师父下的蛊,一定很疼。十年的忍耐,他想象不到,也不敢想象,花梨是如何忍下来的。
看着他,女子摇头,声音清浅到几乎听不到,“不疼,只是…………有点冷。
“不冷了,乾阳不冷的,这里是南方,不会太冷。”将她紧抱在了怀里,他想要将周身的暖意传递给她。扭头指着窗外的村木,他强迫自己发出喜悦,“你看,方才那些村居然长出了新的枝桠,全是绿色的……花梨,会好的。春天就要来了,你会好起来的,……“”,
眼里的血泪仍在流出,她看着他,源源不断的血珠子沿着脸颊,一滴又一滴地淌落在他的手背上,烫得他抽搐,又冻得他发颤!
会好的!
可是,神没有听见他的愿望。他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什么?神没有听到!为了心中的执念,他早已将一切出卖给了魔鬼!
那样大的代价啊!
突然想睡,睡之前,她想摸摸他的脸,可是胳膊抬不起来了,唯有吃力的张合唇瓣,发出轻微的声音,好似梦呓,“千花,放手……”
“不放!”他将她抱得紧紧的,他求她,“你忍忍,就快到春天了!你忍忍,我求求你忍忍!会好的!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花梨,我求你忍忍啊!”
“千花,不要骗自己了“……我就要睡过去了,不能再做你的妻子,再也不能了。我以前听人家说,人死的时候能想起很多很多的东西,我想家,想爹娘,想哥哥和弟弟,想隔壁的姐妹阿婆。可是……回不去了。以前……常常对你凶,对不起……原以为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补偿。早知道”,……对不起…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我们的日子还很长!很长,……以后慢慢补偿也好!”
“没往后了…,……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可以永久。千花…我死了以后,你要懂得珍惜啊,懂得紧握住幸福,也要……懂得放手,爱别人,更爱”,……自己。要快乐,要幸福……“……叫我们的孩子陪着你……”,往后这世上,就算我不在了,你也不是一个人……不是了……
温柔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可转眼已经消失在这场漫长寒冬里。怀里,美丽无双的女子终是在离别后的第十年,静静地闭上了双眼,她固执的爱恋,终是没有了力气。
那一日,腊八严冬,下了七日的大雪总算停了下来,月出青空。整个帝都的枯树逢春成绿,寰宇四方焚香颂福。同一时刻,他抱着亡妻稚儿远去。那长到望不见尽头的生命,像一场徇烂到极致的烟花,终不免化为天际的灰烬,堕进永暗的夜。
一一彼岸妖红,绝望的爱恋,永世不竭的凄寂。
原来宿命早定。
他错过了那些最温暖的东西,一个人站在这寂寞的最高峰,俯视苍生万物。
这就是命,是他要走的路。这各的路上,他只能在某一刻,发出一声叹息。但叹息过后,他还得继续走下去,不停的走,直到千岁后的终结。
可有些苦,受一次就够了。
想要活下去,顺从或是反抗。
想要不痛苦,沉溺或是麻木。
他自是能活,却不想痛苦。
所以,顺从宿命。
所以,沉溺于此。
城郊的荒野,晚风吹过一村又一村,哗啦作响。月色下,男人的眼里早已没了当初的大悲大喜,平静的如同一泓深秋的潭水。偶有几片雪花飘落在素白的手背上,少顷便融成了晶莹的水滴顺着滑下,带走所剩无几的温暖。一一七夜,我已经给了你一个月的时间。这个月的十五,城郊见。你来与不来,宁止死或者……”,不死?
抬眼,一轮皎洁的满月当空,正是十五。将周身的雪花敛去,男人的手指轻拂过手背上的水渍,只觉有股凉意沁入肌肤,一瞬竟是一声叹息。
原来,他还是会冷。
还是会……
七夜,
我们都有着自己的执念,
即使代价是永生孤寂,可也得走下去。
这样重复着的宿命,以及叹息
100 美好愿景
正是十五。一轮满月莹白如雪,漫天的繁星点缀苍穹。屋檐楼宇。偶有一阵晚风拂过。廊道里的盏盏宫灯随之轻轻地摇曳,映得女子的形影萧索,长长的拖了老远。缓步走在廊间。待到了尽处拐角。她蓦地扭头睨了一眼城邪的方向。旋即又是头也不回的离去”那抹鲜艳的衣色顷刻间便没入了漆黑的夜色里……
此一晚,管它蜡炬成灰,时光流逝。纵是东方破晓,她也未曾去见沧澜千花。她只是等着天亮鸡鸣,等着第一缕晨阳透过云层,等着它……驱散一夜的吹息。
此一生,宁愿如此终结。也断断不会和魔鬼做交易!
翌日。
花厅里,几名太医齐齐跪在了女子跟前。为首。肖太医难掩满腔的无奈,“皇子妃,恕我等直言,殿下他……也就是这几日了,估摸着还会有些回光返照的征兆,到时候您莫要慌了手脚。”
神色无异,云七夜只是点头。“有劳肖太医和各位,我明白。”
旋即又是良久的静默,众人低头不语,直到汪太医忍不住将实情道出,“皇子妃,方才宫里来人了。要臣等回太医院当值。此一去。往后…往后咱们就不能来看您和殿下了…… ”说着说着。汪太医只觉喉中渐进生哽。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再也说不出话来。
见状。云七夜勉力扯出一抹笑,冲众人感激道。“此一月,各位为了殿下的身子不辞劳苦,常常亦是昼夜不眠,我在此代殿下谢谢你们。”
说着,云七夜冲众人躬身作揖。复尔又道,“至于宫里一事,各位也不必介怀,毕竟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各位回去当值便是了,殿下那边我自会说清楚。”
心下亦是感激,众人冲女子深深地邓首,皆是有些哽咽,“皇子妃您保
重!臣等公务在身,往后定是不能来看您和殿下了!他日若您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只管言语便是”我等定当效犬马之劳!”
眼眶发红,云七夜唯有低低出声,“各位的好意。我和殿下心里都记着,你们也起了吧。”
“谢皇子妃!”
陆续起身,肖太医扭头望了望快要中天的日头,晓得时辰不早了,终是扭头冲云七夜道,“皇子妃。我们……得走了。”
“……好。”
“殿下的身后事,皇上已经全权交由太子处理。到时候……万望您节哀顺变,逝者已矣,我们这些生者理当坚强自勉。”
闻言,云七夜强忍着眼里的泪水冲众人宽慰道,“各位放心,我不会有事。只是此一别。再见也不知是何时了,各位也要保重啊。”
……此一别。
心下的酸楚刹那翻涌而上。几名太医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忌讳。皆是忍不住掩面抽泣。莫说肖太医为宁止医治了九年。就连最短的周太医也有三年之久。如此漫长相处,眼看九殿将去。哪一个能无动于衷?良久,只闻众人难过的呜咽,“是臣等无能,是臣等无能啊!怎也留不住殿下!”
……留不住。
这世上有很多人事。不是只要你抓紧了。就能留住。譬如那飘渺的烟云,流淌不息的海河。严寒之时的雪花。
以及,最后的生命。
晌午的时候,宁止竟是破天荒地起身出了房间,甚至在跨出门槛的那一瞬,男子蓦地扯唇冲虚空一笑。直如熠熠生挥的光华。
九殿下已经有半个月没下过床榻了吧?
看着突然精神了的男子,在场的下人怔愣过后又是欢喜。只觉九殿下能出来走动了,那病情断断是好转了,如同往年一般,他这一次定也能撑过来!
不同于众人的欢喜,陈管家一瞬的惊惶,他怎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怎会不明白此状是宁止回光返照了!
如何是好?
不敢惊动众人,陈管家旋即扭头朝院外走去。待到众人看不见他的时候,他又是奋力的奔跑。年边的身子踉跄跌撞,好几次险些摔倒在地。
待到了众太医的小院时,他已然是汗流侠背,几乎喘不过起来。顾不得歇息,他气喘吁吁地跑进院里大声呼喊。“肖太医,汪太医… 我家殿下许是不好了!各位赶紧去看看啊!太医!”
良久,早已人去楼空的小院,只闻树上的群蝉的聒噪嘶鸣,却怎也听不见任何太医的回应声。慌了神,陈管家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旋即一间房一间房地找人。“肖太医?您在吗?”
“穆太医?您在房里吗?穆太医?”
缓缓退到了院子里,陈管家怔怔地看着这些空旷无人的房间,终是明白了什么。那一瞬,他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欠奉。
—— 人走茶凉,无情最是帝王家!
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用?
他们放弃了那个一生苦难的孩子,因为他对他们而言……没用了。
没用了。
将那些太医送走,云七夜返身折回,方进了院子便看见了宁止,不禁有些恍惚。水谢凉亭,男子惬意地坐在环形的木椅上。微微后靠着身后的亭柱,烈烈的夏阳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了他的脚旁,恰是好处的没有晒到他的身子,唯有怡人的凉爽。
看着他,云七夜终是出声,“怎么起来了?”
闻声,宁止扭头看着女子,于光影斑驳处扯唇一笑。隐忍却也痛极。不动声色,云七夜径自朝他走去,她只晓得心的最深处再也忘不了宁止的隐忍。她时时希冀他的身子好起来,从今往后再也不用露出如此的悲恢的笑容六可希望,总归是希望而已。
有时候,甚至是漫长的…绝望。
“好久没出来过了,晒晒太阳,要不然会发霉。”
说着,宁止扭头看向不远处的花圆,那里种着他们一个月前栽植的兰花。可也不知怎的,这么久了它们也没发出芽来。只能看见那些光秃秃的花泥。
“七夜,这些花种……许是死了吧?”
脚步微滞,云七夜扭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花圆。轻且坚定道。“不发芽也不见得就是死了,说不定明天,或者后天,这些小东西就会发芽了……”
然后,慢慢长大,抽出枝狂,直至开出最后的花朵。
“会开花的,那日你不也说,会收获一园子的香气么?”
眉色一动。宁止阖眼,脑海里影像渐进整合成了一体。满园的紫兰花叶。随风摇曳好似波浪,顷刻馥郁的芳香扑面。待到慕色四合,这些花儿又会收合成小小的骨朵,流泻一身的晚霞光彩。而后明月升起,转而又是一片皎洁中的美好……
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睁眼,盈亮的眸里有着一层深深的暖意。站在原地,云七夜看着他,只觉幸福……和你在一起,会觉得很幸福。
世间最珍,无过于此。
“七夜。”
“……嗯。”
看着女子,宁止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轻声问她,“你说这世上,真有“来生”这一说么?”
“有。”
“那来生,你…再做我的妻子,可好?”
刹那静默。云七夜旋即重重地点头,“好!”
“承你一诺,我定等守。”一字一顿。宁止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七夜。你要在这里,在这里记住我的名字…宁止。”
眼里涌出了一层模糊,云七夜伴装无事地低头,声音有些不自然,“来生不管你是鸡是鸭,我都记得你叫宁止。同样,你也要记得我,我叫…… 云七夜啊。”
亦是点头。宁止轻声喟叹,“七夜,你知道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
“什么?”
看着女子,宁止只是笑。“我最后悔的事,便是娶了你。要不然… 我也不会如此不舍。可我最庆幸的,也是娶了你,要不然我也不会……如此幸福。”
……如此,不舍的幸福。
抬头,云七夜看着他,良久不曾哎声。一阵风过,那开到了极致的合欢飘落了好几朵粉色,一朵接一朵的从树上坠落,不期然有一朵落在了她的头上。她只记得她闭上了眼睛。竟是不忍再看……
不远处,宁止的声音响起,甚是平常,“嗯,合欢花都落了。也对,还有一个月就是秋天了,它们落了也是正常。”
几不可闻的叹息。她睁眼,不予苟同,“可即使到了秋日,还有些花不谢不落。更甚者,就算是落雪寒冬。还有耐寒的梅花绽放,松拍常青。”
只是淡淡的笑,宁止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水谢,但见清凉透彻的水流哗啦啦地流过水谢,而后顺势冲下,一路漫过水草滑石,清例例地流向庭院外,“七夜,你知道这条小溪流最终会去往哪里么?”
万物归于海,云七夜道。“会去往海洋吧。”
不依不饶,宁止有些恶意的追问,“那海洋又会去往哪里?”
自是不晓得,云七夜砸摸了半响,含糊道,“许是去往一个不为世人所知,也极难到达的地方。”
“呵,那这个地方又在哪里?”
良久思索,云七夜道,“…许是桃源,一个美丽的世外桃源。”
以手撑头。宁止斜斜地看着女子,又是问,“那桃源里有什么东西?”
“有四海流往的海水,还有旁的什么。”说着,女子的眉色渐进认真起来,缓缓出声。“还有蓝天白云,骄阳鸟雀,红花绿草。还应该……”
“有我。”
……有我等你。
说着,宁止似是想要伸手碰她一下,可却又蓦地顿留在了半空。一刻,他只觉所有的声响不复,怠倦了的眉目阖起,手臂随之无力地垂落在了身侧。瘫软无力,男子唇角有猩红的血液细细流出。沾染后的血色衣襟。苍白的脸颊,泛紫的唇……以及周身的死气。
七夜,
我累了,
这一次,真是要睡了…
漆黑如墨的夜幕。别院里的人全都聚在了男子的房外。男女老少。众人皆是捂着嘴闷声哭泣,莫说九殿将去,皇家也未免太过无情了些,居然将所有的太医都召了回去。不管九殿下的生死!
眼看他犯病晕厥,竟是连个会看治的大夫也没有!亏得秦宜快马加鞭请来了帝都最有名望的祝大夫前来看治,如此变故委实叫人心酸不平!
许久,房门蓦地一声吱呀,头发花白的祝大夫提着药箱出门,难掩脸上的歉意无奈。跟在身后,秦宜顺手闭合了房门,而后将祝大夫领向院外。不刻,陈管家亦是从房里出来,眼睛已经肿胀得不行。
看着众人。他强忍着苦楚沉声安排,“周安,你和许进他们几个进宫通报太子,就说殿下恐是要不好了,叫他和诸位皇子赶紧来别院。孙阳。你现在就动身去北齐,这里有几封殿下的亲笔书信,你把它们分别转交给北齐十二帮的帮主,他们自会晓得殿下的意思。康侍卫。你们几个留心些别院的安危,再者小候爷前几日便从北齐出发了,许这几日便到,你们随时留心接应。”
“是!”
“是!”
利落的响应。众人忙不迭去做自己的分内事。良久。陈管家的声音低沉。“待殿下一走,这别院…定是要被人收回去了。到时候。大家伙就得散了,不过也不用担心。殿下已经安排好了。明日一早,大家伙就去账房领取侍钱吧,殿下半个月前卖了好几处南面的房产,专用于此处,定能保大家伙一辈子吃穿无忧。往后,你们也莫要挥霍奢侈,脚踏实地的做些小生意也好,姑娘家嫁人也罢…总之,要做个好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认真地听着,众人重重地点头,酸楚的泪水落了满面。早已回来,秦宜静静地站在偏角,终是紧紧地闭眼,良久不动。
房内,云七夜静静地看着沉睡不醒的男子,只觉他的呼吸轻微到几乎没有,定是撑不到舅舅来的那日了,甚至…撑不到明日。
七夜,我死后,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份活下去。
不要死,也不要孤单的活。
我晓得你不喜拘束,那就不要遵从那些皇家族规了,且回云家住便是。
五姐和五姐夫,还有……爹,都是极好极好的人。
只可惜…我不能和你们一起了。
若是有朝一日,朝中有人难为你,不容你住在云家,非要你为我守陵…
…呵,你断断也不要委屈了自己,你也不喜寒冷不是么?昨天晚上我背着你出过门,我去看过自己的墓穴,就在南面的皇家陵寝里。
一只白玉棺。四周的墙上画着神佛仙子类的壁画。还有好些陪葬的瓷器金银,字画… 长明灯……很多很多东西。听秦宜说,那些僧人还会为我诵经超度,到时候墓里全是兰花香草,就连棺木里也有,许是可以驱散些浊气。
整体的墓穴么。足有两座房屋那么高夫……可美中不足。里面又黑又冷的,好似座冰害,委实叫人喜欢不来。你本就畏寒,若真去为我守陵…… 三年。你的身子可吃不消,还是不要去了。
我一个人,也可以。
没什么大不了的。怎也可以,…
你好好活下去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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