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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水谣-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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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敛目环望四周,“不想打搅你的正事。” 
  宋修远方疑惑穆清何故突然至此,甚至因她断了他与县丞微微生出些恼意,但此刻见着她那双似含秋水的眸子,心底那抹情绪悉数散尽,取而代之的是股微妙的满足。 
  “无事,我这便回了。方才不过同县议了些事。” 
  “可是同厉承那厮有关?” 
  “不错。”宋修远点头,“他此刻押于署衙牢狱之内,三日后转移大理寺。” 
  “那……可是从他口中问出了什么?” 
  “若是审出,何需再转至大理寺?”霖县县丞生性怯懦,又扯上了穆清公主,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心,不愿对厉承行刑审讯,只等着三日后大理寺来提人。因算起亲疏来,这位县丞是老太君远方子侄,宋修远也须尊称一声表叔父,顾着亲戚脸面无法施压太过,亦是无奈。
  恐穆清多想,宋修远解释道:“即便我有百种法子能令那贼子开口,但若我主持审讯,便是越俎代庖。我亦无奈。” 
  闻言,穆清心底微微松气。她不知厉承底细,怕厉承受不住审讯供出阿兄,更怕厉承道出自己的身份。 
  “如此,我可去再见一见那贼子?” 
  “见他作甚?” 
  “我心底惶恐,怕他逃了出去,不亲眼见到他被锁着,我心不安。”
  见宋修远漆黑的一双眼仍紧紧盯着自己,似是不信,穆清不经意地咽了口嘴中的唾沫,续道,“厉承欲绑的人是我,或许对着我,他反倒愿意说些什么。” 
  宋修远依旧看着穆清,无言。
  穆清知晓自己方才的言辞实在无多大说服力,宋修远又长久不应声,正当她以为宋修远会径直将她带回郑氏老宅时,宋修远却突然开口:“牢内幽黯,关押的又尽是些亡命之徒,夫人进去莫吓破了胆。” 
  穆清笑着摇了摇头:“多谢。” 
  ***************
  厉承自晨间被官军捉了,便一直关在霖县牢狱内,期间除却几个官吏模样的狱卒前来询问几句,再无他人。身上原先的黑红劲装已被换成缟白囚服,厉承负手而立,看着牢内那扇幽幽吐着光的木窗,不知思忖着何事。 
  “吱呀——”身后传来开门之声。厉承警觉,听见了四五双脚步声由远及近,心底喟叹,终是有人来审他了? 
  转身却领头的是宋修远与穆清。厉承嗤笑一声,无所动作:“如何?此时带着夫人来瞧我这手下败将了?” 
  穆清站在宋修远身侧,默默看着同他们隔着一层牢壁的厉承,心中忽觉杂乱。若无她与阿兄,厉承此刻应仍做着他那逍遥游侠,怎会被羁押在这狭□□仄的牢狱之内?方才他那短短一句话,宋修远或许不觉,她却分明听到其中的嘲讽。 
  “让你那貌美夫人单独同我说说话,”见宋修远眉头皱起,厉承笑着道,“权当可怜我这阶下囚,如何?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左右过几日我便要被提审处刑了,倒不如趁此良机同夫人说说话,死也瞑目。”
  穆清默默不言。
  厉承续道:“夫人难道不想知晓我要带你去何处?”
  宋修远正欲呵斥,这时突然有狱卒通传道寻到那石匠人了。 
  “让他候着!” 宋修远脱口吼道。
  穆清朝他微微一笑,道:“我无事,你去吧。” 
  宋修远面上犹豫,瞧了眼厉承,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又垂首看着穆清,见她眸底坚定,毫无惶恐之色,遂颔首,走前命随行狱卒仔细照看。 
  “哼,阿谣娘子留下又有何用?你那便宜夫君还不是为了一个莫名的匠人将你留在我面前?” 
  穆清闻言眉头微蹙,回首看去,见那些个狱卒皆在十步之外,料想应是未听见方才厉承的调侃之语,轻声道:“我能留于此处的时间不多,今日之事是我同阿兄有愧于你。” 
  穆清伸手从髻中取下一支挖耳簪,上前递至牢壁处,“三日后便会有人提你去大理寺,我知你通晓机关器械,这几日里寻个机会潜出去罢,一旦入了大理寺,我再救你便难了。” 
  穆清手上的这支挖耳簪极为精巧,又以暗铜制成,是以先前坠于髻上亦不易被人发觉。厉承盯着穆清手上的发簪,笑:“这挖耳小巧玲珑,倒是极好的工具。”伸手取过发簪,不着痕迹地藏于袖中,“如此,多谢阿谣娘子救命之恩。” 
  “出去寻到我阿兄,护他出夏。”言罢,穆清退后几步,转身欲走。
  厉承看着穆清,想了想,微微压低声音,朝她喝道:“我见过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共眠

  穆清闻言大惊:“何意?”
  身后的狱卒突然听见穆清拔高的音调,皆以为厉承欲行不利,一个个拔刀上前。 
  “无事,你们且退下。”穆清回头喝道。
  “阳陵邑一事,非杜兄所谋。另有人雇我劫出额间点花的女子,彼时他们带我去客栈内见了一个女子,眉间同你一样点了一粒朱砂。”见那些狱卒迟疑着退后,厉承轻声道,“你昨日回去普华寺的消息,亦是他们所传。” 
  “……雇你的是何人?” 
  厉承摇头:“与我接头之人是个白发老叟,瞎了右眼。我推断这老叟应还有上家,因那日所见的女子似受制于那老叟,并非像是雇主。至于老叟的上家,我亦不知到底是何人。” 
  “如此……多谢。” 穆清心思烦乱,不知再说什么,便轻声道了谢。
  “谢甚,不过是报阿谣娘子的救命之恩罢了。” 
  牢内幽黯压抑,但此时不过未时一刻的光景,外头天光正盛。穆清浑浑噩噩地飘出牢狱,一时被日光晃了神,更觉心头繁杂不堪。 
  候在署衙外的林俨见穆清出来了,便上前秉道:“侯爷方才去石匠人的铺子了,夫人可是去寻侯爷?” 
  “回府吧。” 穆清看着面前一身劲装的男子,淡淡道。
  厉承的言语,仿佛一下直击穆清心底,这半年来她最为惶恐的事情,终是来了。莫词,亦到了郢城。虽不知莫词、老叟同厉承之间究竟是何关系,但她此刻的处境,愈发微妙。 
  恍惚间,马车突停。穆清一时不备,伸手扶了扶,却触及右手腕上的伤处,酸疼之感似刺激了穆清如麻团一般的心绪。
  究竟,她这样执意留下来,算什么呀?
  不管莫词那处发生了何事,他们既要来掳自己,大抵只为了一个目的,那便是让莫词重新回到这个本应属于她的侯府夫人之位上。
  但那老叟的上家又是何人?
  穆清很快想到了蜀国琅王府,若是琅王府,却又觉得有蹊跷,郢城于琅王府而言,可算是鞭长莫及。莫非,背后另有其人知晓了自己和莫词的姊妹易嫁之事?     
  ***************
  穆清陪着老太君一道用了晚膳,又随她在院内消食,近戌时方才回到西厢院里。宋修远仍未回来,穆清坐于案前,轻轻叹了口气,默默换了手上的药。她本想等着宋修远回来,奈何这一日经历的琐事终究多了些,未等那烛火融下一寸,整个人便架不住瞌睡,昏在了床榻上。 
  宋修远再回署衙时,穆清已经离开了。听衙内的从人道穆清离去时的神色不佳,当先想到的便是厉承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贼子又冲撞了穆清,随即提着剑气冲冲地闯入了牢内,哗啦一阵浩大声势,倒将已经躺在草堆上的厉承吓了一跳。 
  宋修远就这般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厉承,语气不善:“白日里你同夫人说什么了?” 
  厉承抬头望了眼宋修远,索性翘着腿又仰面躺了下去,避开宋修远的问题,道:“你那夫人貌美,大凡天下男子见了总会动些心思,我亦不能免俗。” 
  若说阳陵外那一遭厉承乃见色起义,宋修远或许就信了;可此回厉承分明已知晓了他二人的身份,量他长了一百个胆子,若没有别的获益,怎可能就这般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劫人? 
  厉承见宋修远满身戾气,好似随时便要劈了牢冲进来锁来砍他的模样,正色道:“果真瞒不过云麾将军,我此行乃受人所雇。如何?我若将我知晓的这些和盘告知于你,你可是能早早放了我?” 
  “受何人所雇?” 宋修远冷冷问道。
  “京东百宁坊悦世客栈,一褐衣白发的独眼老叟,唤作胡翁。” 
  “受雇于何时?” 
  “约莫一月半前。”厉承老老实实答道。 
  宋修远闻言,将抽出的剑送回鞘里,冷哼:“听闻今日县丞愣是没从你口中撬出一句话,如何这时全数说给我听了?” 
  “白日里那人瞧着就不如你的官职高,怎样?我已将这些供了出来,可是能早些放我回江湖?” 
  宋修远不顾厉承的插科打诨,因着实厌恶眼前的这个厉承,道:“听闻游侠儿向来不与庙堂纷争为伍,我从前亦敬服江湖游侠傲骨重诺,没想你这般容易便吐了雇主的消息,倒叫我见了个中反骨。” 
  “随你如何想。”厉承将双手枕至脑后,“我此行既未成,估摸着接下来还有旁人打夫人的主意,侯爷可要小心了。” 
  “我同你说过,我夫人自有我护着;你倒不如想想三日后如何应对大理寺的审官。”宋修远转身离开,只丢给厉承这一句话。 
  厉承仍仰面躺在草堆上,从腰带内取出穆清的挖耳簪,细细摩挲着其上的纹理。牢内烛光幽黯,眼前仿若浮现穆清给他递簪子时的情景,一袭青衣裹身,一颦一笑皆风情。
  即便没有那笔交易,见了这样的女子,只怕他亦会生出非分之想。 
  ***************
  已近戌时末,西厢的灯已歇,宋修远屏退了候在屋外的丫头婢子,轻轻推门进屋。 
  朦胧之间,穆清觉得身侧的被褥似陷下一块,接着便有阵阵热气从那处传来。她本就觉得此处被褥轻薄,周身清冷,睡得迷蒙模糊之际,只以为是海棠往她被褥里塞进了个汤婆子,便往那温热事物靠去,一时舒坦,便沉沉睡去。 
  宋修远尚无睡意,只仰面望着头顶的床帏,脑内反复琢磨着厉承给他的消息。正推算着个中真假之时,身侧的穆清却向他挪了过来,最后似是在他臂膀下寻了个安适的位置,窝着不动了。宋修远只觉耳里脑内“轰”一声,方才在想些何事悉数忘尽,思绪感官全被黏在身侧的这具香软身子夺了去。 
  镇威侯府东苑正房内本就置有软榻,奈何此处西厢房内却唯有这一张床榻而已。他虽遵穆清之意不近她的身,但他同穆清分榻而卧这种尴尬的床笫秘辛,他亦不想让除却穆清之外的第二人知晓,便是连海棠都以为他二人早已圆房,是以此番不曾惊动任何人,只想如此将就一夜便好。 
  未几,穆清睡累了这个姿势,扭了个身,又往宋修远处拱了拱。
  鼻端似萦绕着一抹好闻的沁香,宋修远心下烦躁,又极想翻过身一把将穆清搂入怀中,但思虑及穆清对他的疏离,终是恐一时唐突吵醒了穆清,无端地惹她厌烦,便只得继续睁眼僵瞪着头顶的床帏。 
  大抵终归是贪恋穆清周身散发着的娇美,宋修远硬是僵了一个黑夜。他只觉自己前二十四年的日子里,从未有过如此难熬的四个时辰。
  天光乍亮,当一两声微弱的鸟鸣入耳时,他方如释重负。 
  宋修远向来有晨起练武的习惯,平日里惯用的□□留在了府内,宋修远便提着配剑冲至院内,也不管自己仍只着了中衣,火急火燎地迎着冷风耍了不知多少路剑法,仿若只有这样,才能压去他体内烧了一晚上的火气。 
  寒风虽刺骨了些,但宋修远内心思忖着,若是再让他在穆清身边僵一个晚上,大抵他还是愿意的。
  。。。。。。 
  被冬日的寒风吹冷静了些,宋修远平复了心火再进屋瞧着穆清那张睡颜时,忽嘲笑自己的迂腐——她本就是他的妻,难不成他们要如此隔阂地过一辈子? 
  穆清醒时天已大亮,她侧过身去,见床帏已被挂好,宋修远仍是一身玄色劲装,正端坐在案侧,面上朝着床榻的方向,若有所思。穆清被他瞧得心下一惊,立即翻身坐起:“你……”话刚出口,却又不知该如何接下去。问他昨夜去了何处的?又宿在何处? 
  宋修远闻言抬眸,将穆清从上至下扫了眼,本欲说些什么,却见穆清此时一副将醒未醒的模样,眸子里似含有迷蒙的水光,方才想的话便去了大半;再瞧到穆清半敞中衣内的猩红心衣,方才压下去的火气轰然又冲了上来,脑中剩下的那小半也一并消去,神情顿了顿,别过脸去,道:“醒了便将衣裳换好。今日像是开了雪眼,趁着大雪未落,我们尽早回京。” 
  穆清呆愣愣的,顺势应了声。
  *************** 
  卯时三刻,穆清与宋修远一道去了东苑陪着老太君用早膳。
  提及昨日之事,老太君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穆清,缓缓道:“阿词受了惊,回京后好好养养身子,你这模样未免太瘦了些。” 
  穆清嘴里正包着一口稀粥,含糊应了。
  老太君年纪大了,对于吃食没有什么胃口,便又转头对着宋修远道:“阿远你也莫要再像从前那般拼命了,你父亲母亲虽不在了,但你还有阿词,遇事多想想侯府里头的家人。”
  句句叮嘱飘入宋修远耳中,脑中无端又浮起前夜里的光景。只消一想,他便觉得那股子躁热又升了起来,心底的无名火无处可遁,唯恐被外祖发现了不对之处,只得梗着脖子稀里哗啦地扒饭,一张脸从脖颈到耳尖红了个遍。
  穆清坐于宋修远身侧,觉得他向来都是稳重有礼的模样,极少露出窘相,眼下这个模样倒甚是稀奇,想不通个中缘由,便多瞧了几眼。
  宋修远脸上的那道疤比起初时已淡了许多,依稀能瞧见原本端良清俊的容貌。
  这些时日瞧得多了,穆清恍然觉得,即便那道疤依旧狰狞可怖,宋修远也比世间的多数男子好看。
  “夫人瞧我作甚?”
  “!”
  穆清偷瞄被正主抓个正着,忙不迭舀了口稀粥往嘴里送。奈何太心急了些,直接送进了喉咙里,一下子烫到心里去。偏此时喉咙里被烫粥刺激,又呛得不行,穆清抬起闲着的右手拍了拍胸口,却触及了伤处,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宋修远瞧见穆清的模样,倒也忘了自己心底的无名火,放下碗筷便捉了穆清的右手查看。
  穆清被宋修远瞧得不自在,愣愣地侧过头,正对上老太君一脸古怪的神情。
  。。。。。。
  一顿早膳的功夫,二人心里尽是鸡飞狗跳。
  待宋修远带着穆清回西厢敷药后,老太君想起适才二人的失态,也不恼,只微微摇头,对容娘叹道:“这二人,瞧着虽是般配,只现下的模样,似仍有些不对盘,还得磨啊。。。。。。”

  ☆、妻妾

  将老太君送回尚书府后,宋修远与穆清二人并未久留,便回了镇威侯府。 
  海棠领着青衣青衿早已候在东苑内,宋修远吩咐了几句便径自去了书房,穆清领着海棠一行人入了屋,褪下身上的青衣襦裙细细叠好,交到海棠手上:“这是昨日老太太给我的,我知这是婆母从前的衣裳,有劳姑姑替我仔细收起来了。” 
  海棠从前便是郑夫人的陪嫁丫头,对郑老太君自然敬重万分,此时听穆清所言,知晓老太君并未刻意刁难穆清,心底竟漫开一股释然,笑着应了。
  接过衣裳时,瞥见穆清右手腕处有些肿,不禁问道:“夫人的手这是怎么了?” 
  “无事,不过有些扭着了,修养些时日便好了。” 
  “可要婢子去唤大夫?” 
  穆清伸手拉住海棠,摇了摇头:“已敷了药,好多了。” 
  穆清眸色真诚,海棠看她不过是三日未见,面色却白上许多,料想应是在那贼子手中受了难,不禁关怀道:“夫人受苦了。” 
  面上尽是担忧关切之色。
  穆清将海棠的神色收入眼底,宽慰笑道:“姑姑挂心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许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海棠身形微顿,一旁理完床榻的青衿上前搭腔道:“听闻公主出了事,姑姑这两日做事都比往日慢上三两分呢。” 
  “那你呢?”穆清见青衿笑得一脸没心没肺的模样,玩笑都闹到海棠身上去了,调侃道:“你同青衣是陪着我从蜀国过来的,可曾忧心于我?瞧你现下一副没脸没皮的模样,这两日没有主子使唤,想来很是舒心了?” 
  “。。。。。。”
  青衿吃了个哑巴噎,神色蔫蔫。海棠无奈吩咐道:“还不去烧厨房瞧一瞧今夜的晚膳?” 
  见青衿领命去了,穆清道:“那丫头跟在我身边三五年了,性子浮,姑姑莫见怪。”
  海棠将衣裳并着一堆零碎杂物递给青衣,见青衣出了屋子,回道:“这两位姑娘都好,只是这些时日婢子瞧青衣丫头气性颇高,做活似也不甚走心。婢子知晓她跟着夫人一起长大,情谊深厚,但婢子还是想斗胆劝夫人一劝,这丫头日后怕是会觊觎侯爷身边的位置。” 
  穆清闻言一愣。她盯直直盯着海棠的眼睛,海棠并未同往日那般低头,而是迎着穆清的目光,眸内认真而执着。 
  “姑姑何言至此?”穆清轻声问道。 
  “婢子从郑夫人及笄之年便跟着伺候了,亦是瞧着侯爷长大的。侯爷幼时家教极严,这些年身边亦无丫鬟婆子。青衣丫头模样虽不及夫人,但比之常人,亦可算得出众。。。侯爷又血气方刚,如今身边亦无管束之人。。。。。。”
  这数月里,即便是夜里只有他们二人,宋修远对着穆清一直都谦和有礼,只因当初她一句“分榻而卧”,便无任何逾距之举。穆清自知她的样貌与风流媚骨的莫词一模一样,可见宋修远绝非耽于声色之人。
  遂轻言笑道:“多谢姑姑提点。” 
  海棠见穆清已领会自己的意思,便静静退了出去。 
  ***************
  青衣青衿那两个丫头,都是穆清从蜀宫一路带过来的,只是与青衿不同,青衣与莫词一同长大,穆清顶替莫词一事,琅王虽有意隐瞒,但穆清料想青衣亦是知晓一二的;作为莫词从前的贴身丫头,说不准莫词出逃王府一事与青衣亦脱不了干系。 
  穆清虽不是自小便长于王公贵族之中,但好歹在蜀宫中浸润了三年,世家大族的一般作风亦通晓一二。放眼宗亲士族男子,妻妾成群再寻常不过。是以大多的母亲都会为女儿选一两名陪嫁丫头,待女儿出嫁后寻个恰当的时机抬为姨娘,帮着主子打理整治内宅。琅王府内那位侧王妃,从前便是跟在她母妃身边的陪嫁丫头。
  至于青衣,极有可能便是琅王府从小养在莫词身边的陪嫁丫头。
  穆清觉得略头疼,肩胛处亦疼,便坐至镜前,解了腰封微微拉开衣裳查看。
  厉承的那一记手刀甚是用力,酸痛之感过了三五日都未散去。穆清见颈下果真起了一道淡淡的淤青,微微皱眉,抬手取来宋修远给她的膏药,轻轻敷在淤青之上。 
  宋修远如今的确够君子,但难保青衣便没有非分之想。
  穆清正想得入神,身后的门“吱呀——”被人从屋外推开。
  穆清回过身,见是宋修远一手提着食盒,站于门前,长身玉立,眸色深沉,直直盯着她□□在外的雪白脖颈与一小片肩胛。 
  二人俱是无言。
  穆清敛了衣襟,正欲开口,宋修远抢白道:“那一日一夜,厉承对你做了什么?” 
  穆清抬首,直视着宋修远一双深沉的眸子。仿若读懂了其中情绪,脑内仍是方才海棠的话,又不时闪过青衣,闪过琅王侧妃,还夹杂她无意从郑府老宅内听来的闲言碎语,穆清只觉一阵胸闷气短。
  缓缓起身,穆清沉声道:“那日厉承将我打昏,我醒时不知身在何处,亦不知是何时辰,只知我随他一道在马背上颠簸,再后来便是跌马。” 
  宋修远不搭话,穆清似是猜到他内心所想,徐徐问道:“将军可是疑我那夜失贞?”
  见宋修远漆黑的双眸中闪过霎时的失神,穆清心下了然:“如此,穆清方才皆无虚言。那夜他对我做了什么,我亦不知。若将军认定穆清失贞,我亦无从解释。”
  “穆清记得将军凯旋次日,在父亲母亲面前曾对我道断不会惹旁的幺蛾子,如今历了这样的事,且你我结缡本非出自真心,将军若觉得穆清不值当日之诺,大可同我明说。明马美人,桂酒椒浆,穆清既许给将军了,亦不反悔。”
  语罢,穆清敛眸垂首,静静等着宋修远的回应。
  其实这样的结局最恰当了不是?他们二人的婚姻本就是为了涪州十五城与夏蜀十年连横。宋修远对她无情,她亦对他无爱,从此以后他做他的云麾将军,她当她的侯府夫人。待她离开侯府之时,便无情感拖累,亦无后顾之忧。
  只是本以为能就此卸下些许重负,只不知为何,心中酸酸涩涩,竟觉难受。
  宋修远仍僵在门前,纹丝不动。
  良久,穆清方听他道:“父亲母亲面前许下的话,怎可说不算便不算了?” 
  这回应太过出乎意料,穆清抬眼望去,却见宋修远起身行至案前,将手上的食盒子置于案上:“过来,先将晚膳用了。白日里舟车劳顿,今夜早些歇了,省得再去想那些莫须有的东西。” 
  见穆清怔愣于原处,宋修远轻叹出声,舀出一碗清粥,送至穆清面前:“这个模样,可是要我喂你?” 
  穆清回过神,猛然摇头,伸手接过碗,跪坐于案前,轻轻呷了口,略有些烫嘴。
  宋修远干脆席地而坐,瞧着穆清默默喝粥,解释道:“我问这些,并非意指夫人失贞。” 
  穆清吹了口粥,诺诺道:“我方才所言亦是事实,都道夏人重贞操节义,于女子更甚,难道你真不在意吗?” 
  “旁人或许在意,只我觉得夫人既是我三书六礼迎回府的妻,我在意的便只是你这个人。至于那些丫头婆子的流言蜚语,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见穆清将信将疑的样子,宋修远遂又补道:“我祖母待嫁时曾入蜀,归朝嫁给祖父不到九月便生一下女,只是我那位姑母身子孱弱,父亲未出生时便夭亡了。” 
  穆清捧着碗,抬首静静望着宋修远,眸中含了一片宋修远瞧不出来的情愫。 
  “这些旧事皆是二十岁后父亲才说与我听的。府中仆役多,丫头婆子嘴碎,况且祖母又是先帝胞姊,从前这档子事在坊间传得神乎其神,可不过几年,便被压了下来,至我出生,连些捕风捉影的消息都不曾听闻了。夫人,你道这是为何?” 
  穆清一阵犹疑,缓缓道:“乃是因祖母大长公主与镇威侯侯府夫人的身份?”
  宋修远笑着摇了摇头,应道:“祖父长年驻军关外,祖母一人坐镇侯府,行事风厉。先帝驾崩前恐太子年幼,压不住朝臣,便封祖母为辅国大长公主,这些夫人应该有听闻。”
  穆清点头,复又呷了口烫粥,听宋修远续道,“祖母辅佐幼帝的各种辛酸苦楚,外人不清楚,只你我这样身在宗亲世家中的人,应当能体会。” 
  “女子干政,夫家拥军自重,京中又多流言蜚语,且…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穆清迎着宋修远的目光,顺着将那些宋修远没有挑明的事实说了出来。 
  “可祖母都挺过来了。今上弱冠后,祖母便求旨收回辅国大长公主的册封。夫人,纵然祖母待嫁时入蜀,那又如何?若非她,先帝驾崩后大夏王朝不知会是何种模样。如今连那些曾谏言女子不得干政的酸腐儒臣,都对甘心拜服于祖母。我自小便敬服祖母,只因祖母为人霁月清风,即便传闻是真,亦无损于我对祖母的敬仰。坊间众人,大抵皆是如此,不过几年,便赞誉祖母。。。。。。” 
  宋修远停了下来,似在思索措辞。
  穆清想起出嫁前,教习嬷嬷在说到裕阳大长公主时,曾言时人品评大长公主有其母开国昭和皇后之风。宋修远同她说了这许多,大抵是想宽慰她,虽绕了个大圈子,但穆清不得不承认,终究是有成效的。 
  宋修远起身给自己亦盛了碗粥,仰头喝了口,道,“且不管世人如何说的,夫人,你只需清楚,固然夏人重贞操节义,但人生在世,总有比贞操节义更要紧的东西。”宋修远说得慢,穆清静静听着,心底竟弥漫出一片连她自己都分辨不清的情绪,些许释然,些许喟叹,还有些许。。。。。。开心? 
  “况且夫人这个瘦弱模样,如何挣脱得过一个□□当头的强健男子?若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去剐了那贼子便是,夫人有何罪,竟要自轻至此。” 
  清粥的热气氤氲地穆清双眸有些湿润,呷了口粥,穆清应道:“你若要宽慰我,何苦绕那么大一个圈子,只说些好听话便可。”声音有些许喑哑,穆清又呷了一大口,又道:“我身边的那两个丫头……” 
  “方才海棠的话我都听到了。青衿年岁尚小,我若再长五六岁估摸着都能当她的父亲了。青衣模样倒是不错,只与夫人比起来,倒也无甚出采之处了。”

  ☆、女娃

  宋修远有些恼。 
  从书房出来时,他正撞上那跟在穆清身边的小丫头青衿。青衿提着食篮子,对着他一脸诚惶诚恐的模样,见了礼后依旧愣于远处。
  宋修远知晓府内的丫头婆子多半怕他,瞧了无奈,从青衿手中接过食篮子:“退下吧。” 
  青衿却抬起头来,一副慷慨赴死的神情:“侯爷莫要听信下头婆子们的闲言,公主样貌柔善,但内里性子刚烈,绝不会教那贼子占得一份便宜。”
  宋修远微微抬眉,对青衿口中蹦出来的言语很是莫名,但提及穆清,便没忍住问道:“你方才在何处听了些什么?” 
  “婢子方才去膳房领晚膳…听几个婆子道公主在外过了夜…道那贼子定会垂涎公主姿色……”见宋修远眉头愈发紧,青衿喏喏不再言语。 
  闻言,心下了然。
  流言蜚语,那日在郑氏老宅,他亦听见过。
  “将此事告知海棠,她自会处理。”宋修远吩咐道,稍加思忖,又补道,“另外,此事莫再让旁人知晓,夫人处也不必提。” 
  他与厉承,虽不过见了寥寥数面,但他异能察觉那厉承虽时常出口不逊,但骨子里自带一股江湖侠气,与那些满脑□□的贼子很是不同;且他亦受雇于人,于情于礼皆不会对穆清下手。 
  但是他会这般想,那些不知其中缘由的观望者却不会这般想。且这档子事,如同军心,最易四下影响扩散,又易越描越黑,他无法从正面堵住众人悠悠之口,便只能竭尽所能不让穆清有所发觉。
  他不希望穆清听见这些不干净的飞短流长。
  但是他没想到穆清终究还是全知晓了。只是她望着他的那双眸子太过平静澄澈,当她垂下眸子等他开口的时候,他心底竟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愧怍之感。
  穆清肩胛处的淤青印在细润若脂的肌肤上,极为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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