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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侄-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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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化贞语塞。
相识多年,她自然清楚崇天的心性,那是个能为南诏付出一切的男人,国家天下,南诏永远排在他心中第一位。
宋清昀见舜化贞不再像刚才那么反应强烈,便冲大夫道:“包扎好伤口后,就以针渡穴,让崇将军清醒片刻。”
大夫一脸的不赞同,可迫于情势危及,又不得不同意,心中十分不悦,“就算按照您的方法做,崇将军也清醒不了太久,他的伤太重了。”
宋清昀反问:“能让他清醒多久?”
“一盏茶的时间,已经是极限。”
说话间,药童已经替崇天的全身伤口都止了血,雪白的绷带一圈圈的缠绕上去,几乎将他整个身体裹缠满。
舜化贞看着他消瘦的不成人形的身体,鼻尖一酸,隐隐又有了落泪的冲动。
“足够了。”
宋清昀的目光从大夫脸上滑开,落到了床…上昏迷不醒的崇天身上,“开始吧。”
大夫面色沉凝,他点了点头,从药箱中找出针包,从中抽出一根纤细如发的银针,缓缓刺入崇天的后颈。
大夫的手很稳,下针的速度也很快,越来越多的银针出现在崇天身上,当最后一根银针刺上去后,崇天发出一声呓语,慢慢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大夫退后了步,药童适时上前,为他擦去额际薄汗,“宋相,只有一盏茶的时间。”
宋清昀应声:“嗯,你辛苦了。”
杨皆领了大夫和药童去外室等候,舜化贞想要继续留在内室,宋清昀没有阻止,随她去了。
人流一走,室内也就变的安静了下来,宋清昀拢了拢宽大的袖袍,慢声开口道:“久闻将军盛名,没想到我们的第一次见面,竟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崇天看上去还有些迷茫,但很快的,他的眼睛开始变得清明,望向宋清昀的目光中带着浓重的戒备和探究。
舜化贞见状,连忙上前解释:“崇天,这位是东临丞相,就是他派人将你救出来的!”
崇天在看到舜化贞时,眸中滑过一丝诧异,在听到她的解释后,那诧异便化作了震惊,他在被宋远救出来时已经陷入了重度昏迷,自然不清楚来龙去脉,可是尊贵的东临丞相竟从临安赶来,这……
“望丞相恕罪,崇天有伤在身,不便行礼。”崇天语带恭敬,不吭不卑的垂了眼帘。
宋清昀摆手,倒是不介意这些虚礼,“将军是为保家卫国,忠心耿耿,令人钦佩。”
崇天苦笑,“丞相说笑了,南诏如今被北齐攻占,崇天又有何颜面说是保家卫国。”
“南诏被占,只是一时之时。我听闻将军一路护送南诏皇族离宫,躲入睥睨山中,可本相派人前去救援之时,却只见将军一人……”说到这里,宋清昀顿了下,清楚看到了崇天脸上的凝重和迟疑,“只要护全南诏皇族,重整兵马,从北齐手中夺回南诏又岂是难事?”
卷二:南诏 第三十七章:数日未见,相遇廊下
崇天沉默不语,似在思量他这话的可信度。
南诏遭逢政变,已被北齐军把持,他几乎是冒着必死的决心将南诏皇族救出,南诏是否得以复国,就靠这么点仅剩的血脉了。他又怎么可能仅凭宋清昀的只言片语,就将其下落透露。
宋清昀也知道他心中顾虑,并不在意,侃侃道:“将军大概是在担心,东临想乘机分一杯羹?”
崇天心中一惊,索性大方说出所思所想:“我不得不考虑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还请丞相恕罪。”
他艰难的抱拳行了一礼,不过是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累得气喘吁吁,舜化贞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在一旁不住抹着眼泪。
“南诏危急,实在容不得再出意外。”
他们也经受不起意外的发生了。
南诏帝就留下一子一女,现在公主已经身亡,仅留皇子和几位宠妃幸存,若是皇子再出意外……
崇天实在不敢细想。
宋清昀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将军一片赤诚,本相亦是无比钦佩,只是有几句话,本相希望将军能听听。”
崇天颔首:“丞相但说无妨。”
宋清昀一整衣袍,翩然落座,“东临地处中部,与北齐、南诏都有接壤,位置实在尴尬,想必这点将军也知晓。”
崇天是沙场名将,各国版图早已烂记于心,自然不需宋清昀提点,宋清昀笑了笑,昳丽精致的眉眼霎时变得无比柔和,循循诱导道:“如今北齐入驻南诏,东临已是大难临头,若我们再不施以手段,等到北齐联和南诏地理,上下夹击东临……”
后面的话不用再说下去了,崇天不免逸出一声叹息。
唇寒齿亡。
“何况东临一向与南诏交好,你我两国虽然谈不上友谊之邦,但也共同守御边境,相安数十载。如今南诏有难,东临于情于理都不会袖手旁观,将军涉险,本相不是立即派人前去增援,期盼救出将军吗?”
崇天闻言,神情一肃,“丞相救命之恩,崇天没齿难忘!”
宋清昀叹息,“南诏皇族还在睥睨山中,将军就不担心他们的安危?若是被北齐知晓他们的下落,后果如何,应该不需要本相言明吧?”
崇天微微垂了眼帘,靠上了堆叠的软枕,似乎是在思考。
宋清昀也不急,自己提起茶壶,倒了杯热茶。
茶香清淡,宋清昀端着茶杯轻吹着,茶水在杯中滚了几滚,他低头浅啜了口。
结果,宋清昀把整杯茶都喝完了也不见崇天回应。
舜化贞觉得不对,上前轻轻推了崇天一下,后者一动不动。
舜化贞:“……他好像睡着了。”
宋清昀:“……”
在外间等候的大夫立刻被叫了进来,为崇天进行了一番诊治后,得出了结论:“时间到了。”
银针渡穴只能让崇天维持一盏茶的清醒,现在时间到了,自然重新陷入昏睡。
杨皆蹙眉:“还未问出南诏皇族下落,现在可如何是好?不能再让他清醒一次?”
大夫摇头,断然拒绝:“在这般会有生命危险。”
杨皆无法,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宋清昀,“丞相,现在怎么办?”
宋清昀扶额,觉得头有些疼,“先派人去睥睨山查探,遇到北齐军时不要硬碰硬,先撤为主,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但找到了南诏皇族,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人带回来!”
“是!”
***
崇天这边是问不出什么了,舜化贞一心全扑在前者身上,那般关切紧张的态度,便是没说什么都让人猜出了她和崇天的关系,有了她在边上照顾,自然不需要宋清昀在费心,于是他没多做停留,稍稍嘱咐了舜化贞几句就离开了。
回房的途中,杨皆问道:“丞相,我们如此大张旗鼓,会不会让北齐心生嫌隙?”
“就让他们生。”宋清昀毫不在意,语气淡然道:“北齐恃强凌弱,我们要是表现的太过畏缩,反倒是助长他们的气焰。”
“可现在洛中援军未到,若北齐向我们开战……”杨皆心中顾虑很深,北齐占了南诏的地界,前来攻打东临就变的极为方便,这让他不得不为之担忧。
“北齐虽然占领南诏,但根基不稳,不会向东临开刀,否则南诏朝中有人造反,岂不让其腹背受敌?”吞了南诏,起码得花上一两年的功夫收买人心,再将心腹势力插入朝野,从而培养出属于北齐的军队。
不过舜化贞也曾说过,南诏朝堂已经被北齐探子所控制,那么时间就可能就会缩短一半。
“半年时间,足够洛中发出数支军队支援沛城。”宋清昀心中算计的飞快,面上却仍是笑意盎然的模样,“北齐不会从本国派出军队,大军远征,势必会引起我们的注意,那么,他们就只能从本地培养新兵,南诏最精锐的军队掌握在崇天手中,剩下寥寥人……不足为据。”
杨皆听他分析的有理有据,心中不仅叹服,“丞相睿智,卑职佩服。”
宋清昀不以为意:“慕灵那边是什么情况?”
这话题转的突兀,一瞬间就从家国天下征伐沙场变成了儿女情长,杨皆有些适应不能,好半天才喃喃道了句:“小姐那边……还是跟以前一样啊。”
宋清昀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
杨皆莫名,觉得很委屈:“小姐近来心情似乎有些不好,都不怎么爱出门了。”
想他堂堂一禁军统领,居然沦落到每天去关注一个小姑娘,说起来还真是让人郁闷。
宋清昀‘嗯’了声,不咸不淡的继续问道:“可知道她为何心情不好?”
这回杨皆学乖了:“应当是这几日都没见着丞相吧?”
这个答案让宋清昀很满意,笑意不免漫上眼角眉梢,更增添了几分春…色。
他负手于身后,眸中噙着淡淡笑意,目之所及处是莺啼柳绿的烂漫春景,“那就让她心情再不好一些吧。”
能憋到现在,应该已经到她的极限了吧。
若是再加一把火,恐怕就会忍不住了。
杨皆似懂非懂,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可余光突然瞥到了什么,他转头望去,不由惊诧:“丞相,江小姐来了。”
宋清昀循着他那目光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粉黛秀面的江慕灵。
她的装扮与往常无异,身边也依旧跟着银锭,只是秀丽的眉眼间弥漫着淡淡的忧郁,看上去就像是心事郁结于心,全然不复以往的飞扬跳脱。
江慕灵远远就见到了宋清昀和杨皆在长廊下说话,她心中冷不丁一颤,不自觉就想起了宋清昀曾经说过的那席话。
——我喜欢你啊。
她心中不可抑制的慌乱了起来,淡淡烧热漫上脸颊,恰似云月生晕,又像丹碧染霞,竟让她稍显纯稚的面容多出几分诱人的风光。
卷二:南诏 第三十八章:你真的能拒绝这一切吗
宋清昀忍住了上前的举动,定定站在原地。
他容色昳丽,身形修长,便是不说话的安静站立,就自成一道风景。
廊外花团锦簇,莺啼柳绿,竟是不急他眉间掠着的一丝淡淡笑意。
江慕灵踌躇着上前,虽然心里慌乱难以自抑,但终归还是思念宋清昀的想法占了上风。
“叔、叔叔……”不过是平常叫惯了的称呼,竟让她的两颊浮现出浅浅红晕。
宋清昀有些贪恋的注视着许久未见的她。
虽然同住在县衙之中,但两个人都存了心的避让,想要装作不经意的偶遇自然就变的难了,不过宋清昀并不后悔当初说过的那些话,当时的时机不成熟,可他已经等不下去,如果不让她清楚明了他的心意,保不齐她就会投向别人的怀抱。
江慕灵能感觉到有道炙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有如实质,一丝不苟的扫过她整个人,那种充满了独占欲和威压的感觉,让她浑身忍不住的战栗,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宋清昀察觉到她的惊慌失措与畏惧,双眸不由缓缓合上,待到他再次睁开眼时,那深幽漆黑的瞳眸中只剩沉稳平淡,仿佛刚才猛烈燃烧的爱意从未存在过。
“你近来不是身子不适,在房中休养?”宋清昀薄唇微启,声音淡淡。
江慕灵垂着脑袋,满头珠翠摇晃了下,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这是她之前为了避开宋清昀而随便扯的理由,现在被当面提及,心中自然窘迫。
“若是不舒服,便早些回去歇着吧。”宋清昀丢下这句话,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抬步离开。
来日方长。总有一天,她会投入他的怀中。
宋清昀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焦躁烦闷,只得默默重复着这句话,以安定自己的心。
然而江慕灵看不透他的掩藏在冷淡之下的真心,她只觉得相较于以前,叔叔对自己明显疏远了很多,这个认知让她觉得难过,竟是不自觉的跟着走了几步,一把拽上了宋清昀宽大的袍袖。
他喜着深衣,现在深色的袍袖上被一只白皙肃静的小手攥着,而手的主人低低垂着脑袋,似乎从头发丝都透出了浓浓的沮丧和惊慌,宋清昀心中一抽,顿时软的一塌糊涂。
“怎么了?”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的声音已经情不自禁的柔化了下去。
杨皆早在看到江慕灵的时候,就默默退到了长廊之外,远远的观看着他们的动静。
如果不是顾忌着宋清昀的安危,他恐怕早就逃得比兔子还快。像是这种知晓丞相辛密的事,也不知道后头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
江慕灵咬了咬唇,大概是现在的宋清昀语气很温和,以至于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是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叔叔还是那个疼爱纵容她的叔叔。
这种认知让她期待的抬头,可在接触到宋清昀深幽黑沉又充满占有欲的目光时,却冷不丁的颤了下,如坠冷窖,从身到心都淋了个透心凉。
不,不一样了。
叔叔不再是之前的那个叔叔了,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宋清昀将她的退缩闪躲看在眼里,眸色深了几分,“慕灵。”
他嗓音低沉,嗓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可在念出她名字之际,却又带出几分缱绻缠绵的意味。
江慕灵的心像是被什么刺了下,迫使她忙不迭的松开了他的衣袖。
“叔叔,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吗?”她心慌意乱的抢在他开口之前喊道,“慕灵尊敬您,崇拜您,将您当做无所不能的神,可是……可是……”
她不可能跟神在一起。
因为那是亵渎,是无可饶恕的罪。
更何况,在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人的一席之地……
“慕灵,我不是神。”她并不知道她的言语会给他带来多大的伤害,因为他看上去还是和平时一样,沉稳从容,便是连眸色都没有丝毫变化,“我也会有喜怒哀乐、会有执念欲望,而你……”
他目光如炬,那炙热又澎湃的情感瞬间倾泻,铺天盖地的将她笼罩:“你就是我的欲念。”
宋清昀的话是那么的露骨直白,江慕灵又如何抵抗得了他释放出来的汹涌爱潮,她的心已经彻底乱了,惊慌失措有之,甜蜜亦有之,这种矛盾的情感让江慕灵不知所措,又无法挣脱,他忽然出手,一把攥住了她细白的手腕,肌肤相触之处仿佛滋生出强大的电流,不仅激发出宋清昀对她更为强硬的独占欲,也让江慕灵有了那么几丝不知名的情愫。
【以下内容河蟹】
“慕灵,承认吧,你对我是有感觉的。”
“忘了顾虑,那些根本不重要,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要。”
【以下内容河蟹】
“你可以一直居于我的羽翼之下,没有人能够欺负你,我会一直把你捧在手心疼宠,就像以前一样,我所拥有的万贯家财,无上权力,包括我自己,都将属于你。”说到这里,宋清昀顿了下,唇边渐渐显露出绝美诱人的笑容,“慕灵,你真的能拒绝这一切吗?”
卷二:南诏 第三十九章:第二次拒绝
“我……”
宋清昀抬指,按在了她粉嫩的唇上。
江慕灵微微睁大了双眸。
指间触感温软,宋清昀就像是眷恋着那处的感觉,淡笑道:“你应当知晓,我想听到的答案是什么。”
“……”这话的意思,是如果她回答的不是他心中所想,就闭嘴别说话?
江慕灵长长的睫毛低垂了下去,避开了他的注目。
宋清昀唇边的笑意渐渐收敛了起来,“还是没有改变心意?”
江慕灵闷着脑袋,不吭声。
看到她这反应,宋清昀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慢慢收回手,宽大的袍袖垂曳而下,遮住了纤白挺秀的手指。
江慕灵心中蓦地一慌,情不自禁的叫了声:“叔叔。”
宋清昀站姿挺秀,如松如柏,凛凛风骨之中却透着丝淡淡的柔和,他不如洛庭柯那般温雅如玉,让人光是看着就滋生出暖意,常年的位居高处,让他养出了一身的威慑气势,纵使面上带笑,也会给人一种只可远观的敬畏心态。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人,可在江慕灵身边时,他却愿意收一收。
收起威慑气势,收起居高临下。
“慕灵,我希望听到的回答,你应该清楚是什么。”他没有看她,目光平视前方,语气波澜不惊,“而且,不可能回到什么都没发生之前,就算你做到,我也做不到。”
“我再给你几天时间,好好考虑。”
说完最后一个字,宋清昀抬步就走,背影如霜覆雪,透着泠泠寒意。
杨皆见他们不欢而散,也来不及安抚江慕灵,忙不迭的追了上去。
江慕灵独自留在廊下,清透澄净的杏眸中透着满满的无措与迷茫。
***
宋远领宋清昀之命,率沛城将士前往睥睨山,小心翼翼的实施着地毯式搜查。
江亦也有同去,他在沛城生活数年,钻进睥睨山的时候不在少数,这时候也就能勉强当得上是领路人。
北齐军还在山中没有撤走,看得出来,他们对于找到南诏皇子也是势在必得,若是两方相遇,怕是要爆发激战。
一晚没睡,众人难免精神不济,江亦嘴里叼着根草,凑到认真巡视四周的宋远身边道:“是时候歇一会儿吧?这都找了一天一夜了,弟兄们可熬不住了。”
宋远怔了下,回顾一扫,这才发现大多数人都累得瘫倒在地,少数人虽然还在查看周围地形,却已是满脸疲惫,浑浑噩噩。
心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宋远立刻下令:“原地修整,大家抓紧时间休息。”
一听到他这话,众人立时露出舒缓的神情,那些还站着的人也坐了下来,累得直喘气。
有人开始分发干粮和水,接过粮食的人闷头狼吞虎咽,看得出来是饿的狠了。
江亦要了两块饼和一壶水,将其中一块饼递给了宋远,“喏,你也吃点。”
宋远推开,“我不饿。”他往前走了几步,“江前锋,我去前头看几眼。”
江亦追了步,喊道:“喂,你是铁人吗?好歹休息一下啊……”
林间植被繁茂,郁郁葱葱,阳光从枝头唰落,稀稀疏疏落了一地碎光。
宋远一边走,一边谨慎的查看周围,四下很静,唯有虫鸟此起彼伏的轻吟,便是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刀剑铮鸣之声,隐隐还能听出其间参杂的妇人哭泣。
宋远心中瞬紧。如此深山之中,怎会有刀剑声和妇人的哭声?莫不是……南诏皇族?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身形一闪,只见残影连接成片,由近至远,须臾便不见了踪迹。
***
晚间时分,宋清昀收到消息,宋远找到南诏皇族的下落了。
杨皆听了门房报备,顿时喜不自禁,称赞道:“果然不愧是宋侍卫,这么快就找到人了!”
宋清昀慢条斯理的把玩着一只白玉耳杯,昳丽精致的眉眼平静无波,看不出心里是何感受。
门房看着杨皆那开怀的样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将后续言语说出。
“还没说完?”宋清昀那双幽深漆黑的眼眸一抬,望向门房之时,让后者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那实在是一双太过冷漠深邃的眼睛,就像是寒冰深覆,不带一丝感情。
以前的宋相虽然高高在上,但也没有这么可怕啊……难道,他老人家已经猜到了南诏皇族的情况吗?
门房哆哆嗦嗦的想着,深深低下了头,“宋侍卫一行到的晚了,南诏皇族悉数被灭,无一生还。”
“啪”
宋清昀把玩的那只白玉耳杯自手中滑出,碎裂满地。
杨皆亦是一脸震惊,“怎么回事?”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追问,脑中一片混乱:“丞相不是吩咐过,一定要密切注意北齐军的动静,他们没有派人盯梢?”
门房为难:“小的不知。”
宋清昀挥了挥手,示意门房先行退下。
“丞相!”杨皆知道南诏皇族被灭的后果是什么,情急之下竟是踩到了地上的碎渣,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南诏皇族若无生还,那南诏地界……”
“尽归北齐所有。”宋清昀一字一顿,面色冷僵,忽然,他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吩咐道:“立刻将舜使节请过来。”
杨皆喃喃:“是。”
他退出去的时候,刚好碰到前来领罪的宋远,因为事态紧急,杨皆都不能问个清楚,只与其对视一眼,便匆匆离开院子去找舜化贞。
宋远面如土色,一进门就撩袍跪地,沉声道:“属下有负丞相所托,特来告罪。”
“罢了。”宋清昀一声长叹,不过片刻的功夫,他已然恢复了镇定,“东临既然命中有此一劫,也只能迎头而上了。”
宋远躬身伏地,沉痛道:“是属下办事不利,望丞相责罚。”
“责罚是必须,既然让你不惜一切代价带回南诏皇族,你就应该将此事办的漂漂亮亮。”宋清昀眸光冷冽,薄唇开合间,吐出的字句也如冰雕,宋远闻言,身形不由伏的更低了。
“可是,现在不是你告罪的时候。”宋清昀话锋一转,淡淡道:“等将此事解决,再谈责罚之事。”
卷二:南诏 第四十章:剜肉
舜化贞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听说了南诏皇族无一生还的事,所以在走进房中时,面无人色,满心的慌乱,一见着宋清昀就扑通跪地,“丞相!”
她声音凄楚,抬起头来时,已经是泪溢满眼。
国破主亡,饶是她心性坚韧,此刻也止不住的落着泪。
宋清昀在内心深处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还望舜使节节哀。”
他嗓音沉郁,依稀间还透着淡淡的惋惜,宋远闻言,上前一步,将舜化贞扶起。
舜化贞摇头,泪水簌簌滚出,一双眼通红,布满血丝:“北齐实在欺人太甚!”
若能手刃北齐将领,也算是给皇子们出了口气,可叹她却做不到!
思及此,舜化贞是又恨又痛,浑身都在发抖。
宋清昀见她情绪激动,不能自己,又是口气叹出。
其实他心里也有些埋怨舜化贞,若非当日她隐瞒所有,不将实情道出,事情也不至于全无转圜,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可现在就算说这个也晚了,还平白让别人增添悔殆,“事情已成定局,多说无益……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南诏既已灭国,她和崇天自然是没办法再回去。
可不回南诏,他们又能去哪?
舜化贞手攥成拳,一击桌面,摆放其上的茶壶和杯子经由外力一震,互相击撞,发出刺耳的声音,“自然是为主报仇!”
她语气中充斥着猎猎恨意,面色亦是因为浓烈的愤怒而扭曲狰狞,宋清昀几乎是下意识的蹙起了修眉,刚欲劝阻,她却接了句:“不过,不是现在。”
北齐刚夺南诏,风头正盛,而她无兵无卒,又非统率,贸贸然的冲上去,无异于送死,她可不会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你心中有数便好。”宋清昀目露赞赏,看得出来,他对于舜化贞在极端的愤怒悲伤下还能保持理智而感到欣慰,“北齐野心勃勃,迟早会与我们交锋,若你们想要报仇,可随我一同回临安。”
舜化贞想也没想道:“此事还需听从崇将军的想法。”
说到这里,舜化贞拱手,长长行了一揖,“丞相,此事还望您能暂且保密,崇将军伤势严重,我希望他能安心养伤。”
宋清昀点头:“这是自然。”
崇天铮铮傲骨,以他的脾性,怕是极难隐忍,宋清昀并不想这位名将在这种时候陨落。
“还有一事……”舜化贞迟疑,“不知皇子他们的尸首……”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哽了下,再难继续。
宋清昀接口道:“并未带回。”
舜化贞瞬间睁大了双眸。
宋清昀神色坦然,淡淡续道:“他们的尸首被留在原地,北齐重军把守,想是用其引诱南诏遗部自投罗网。”
舜化贞下意识的咬紧了唇瓣。
她脑中嗡嗡作响,眼前仿佛浮现出尸横遍野的一幕,尊贵雍容的皇族们被暴尸野外不止,还要饱受日晒雨淋。
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她面上露出痛苦之色,喃喃道:“纵使自投罗网,也该将他们的尸首收殓。”
“舜使节千万莫意气用事。”
“……”
舜化贞没有说话,只是慢慢闭上了双眸,晶莹的泪珠滚出眼眶,划过尖俏的脸,落在地上,形成一小滩深影。
她没在宋清昀处久呆,将要说的说完后,便晃悠悠的踩着飘忽的步子离开了,宋远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担忧问道:“丞相,崇将军是个聪明人,南诏的事,我们未必能够瞒过他。”
“能瞒一天是一天吧。”宋清昀扶额,只觉得头痛的厉害:“这几日你去崇将军那边守着,以免有意外发生。”
这意外自然是指崇天得知南诏的事,从而冲动行事。
宋远抱拳领命,见到他修眉深蹙,指柔额角,不由关切道:“丞相,您病体未愈,实在不宜过多操劳。”
宋清昀摇头,抬步刚想往里屋走,眼前却蓦地一花,天旋地转。
宋远见他没走两步就是一个踉跄,直接往地上栽去,不由大惊,“丞相!”
他吓了一大跳,忙不迭的接住宋清昀下坠的身形,却发现触手一片温热黏稠。
指尖鲜艳刺目的血色深深震动了宋远的内心,这么多天了,丞相的伤口难道还未复原?
他揣着满心的震惊,低头望去,却见宋清昀双眸紧闭,面白如纸,竟是昏厥了过去!
***
衙内的大夫被迅速召去宋清昀的厢房。
这个消息并没有封锁,所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县衙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宋清昀昏倒的事了。
银锭心急火燎的跑进房中时,江慕灵正闷头趴在床…上想心事。
先前跟宋清昀在廊间的对话一遍又一遍的浮现在脑海中,满满占据着她的所有心神。
她很在乎宋清昀,不希望这段关系改变,可宋清昀又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这段关系必须改变。
她不知如何是好,要说跟宋清昀在一起,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可如果不跟他在一起……
是不是以后叔叔都不会理她了呢?
这个想法让她秀丽的笑脸瞬间苍白,几乎不敢深想下去。
“小姐,小姐不好了!”银锭就像是一阵风似的冲到了床边,头一回大不敬的掀开了江慕灵的被子,后者刚想发作,就听到自家婢女焦急喊道:“丞相晕倒了!”
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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