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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萝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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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漫无目的地在城中闲逛,不知不觉来到了皇城边,阿宝仰头望着宫墙,暗道:“不知熹哥哥如今怎么样了?”忽见左侧一处官衙门口站了许多禁军,忙拉住谢遥问道:“这是哪里?这么多官兵把守。”谢遥顺势望去,笑道:“这是贡院,天下的举子正在里面会试呢。”
阿宝一振,上前几步,向内张望了起来。门外禁军见她靠近,忽然举刀拦住了她,阿宝唬了一跳,连忙退后。谢遥在她耳边轻笑道:“你想进去?”阿宝点点头,谢遥道:“三天后考完我带你去,现在不行。”阿宝闻言又摇了摇头,谢遥奇道:“怎么?”阿宝道:“考完没有人了,何必再进去。”谢遥眯着眼打量了她片刻道:“莫非你要进去找什么人?”
阿宝脸腾得红了起来,低下头道:“我有何人可找!”转身离开。谢遥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又回头望了望贡院,微皱眉头,举步跟上。
阿宝已失了兴致,意兴阑珊地往回走,谢遥快步追上她,皱眉问道:“那个与你同行的举子叫什么?”阿宝一惊,抬头看着他道:“问他做什么?”谢遥正色道:“阿宝,你马上就要及笄了,议亲是迟早的事儿。三哥上次虽然是逗你玩,却也不是空穴来风。”
阿宝亦蹙眉道:“说这个做什么?爹爹说了,不会把我定给季家。”谢遥道:“不论是不是季家,都不可能是那小子!”阿宝大窘,跺脚嗔怒道:“你胡说什么!我……我……”一时不知说什么,转身跑了。
直到回到丞相府,兄妹二人都未再说话,阿宝直接回了房,谢遥独坐在厅中,心中想道:“阿宝尚小,怕是还不明白这些,许是我多虑了。”见天色不早,估计袁继宗快回来了,起身离开。
袁继宗直到戌时才回到府中,管事上前将今日之事禀报,他听罢皱眉道:“宝儿还未吃饭?”管事道:“姑娘回来后就关在房中,三公子走了也没出来送。”袁继宗暗道莫非又与谢三吵架了,朝服也不及换,便向后院走去。
阿宝在床上假寐,心如乱麻。豆蔻年华的少女,对男女之情似懂非懂,心中不是没有憧憬,此刻被谢遥提醒,也在自问对卢缙倒底是何态度,是感激他危难中的仗义相助,还是已对他暗生情愫?
袁继宗进来时,见女儿闭目躺着,面色绯红。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轻声道:“宝儿怎么了?”阿宝睁开眼,有气无力地道:“爹爹回来了。”袁继宗见她这付模样,心中一慌,抬手抚上她的额头道:“可是病了?”阿宝摇摇头,袁继宗又问:“为何不吃饭?与三郎吵架了?”阿宝又摇头,袁继宗柔声道:“可是有心事?”
阿宝苦着脸,极想问问父亲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嚅嗫道:“我……我想娘亲……”说着“哇”地哭了起来,心中想道:“若是娘亲在,定可以问问她!”
袁继宗一怔,心头酸痛,将她搂在怀中哄道:“莫哭!莫哭!爹爹在!”想到女儿从未见到母亲,确实十分可怜,更觉难过,见她哭得已有些哽住,心中不忍,暗暗叹道:“阿谨说的没错,爹爹做得再好,也取代不了娘。若阿谨仍在,定能知道她为何伤心。”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想不想要个谢三这样的哥哥?
☆、十六、又是故人
阿宝哭了半晌,方觉舒服了些,慢慢收了泪,靠在父亲怀中抽泣。袁继宗揽着她,想了想道:“我今日见到那个卢姓举子了。”话落便觉阿宝僵了一下,不由低眉看了她一眼,她却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袁继宗心有所悟,又道:“此子确实不错,才思敏捷,见解独到,是个人才!”阿宝道:“爹爹看着他答题的?”袁继宗笑道:“我巡视考场,正好见到他的名牌,便多看了两眼。”阿宝低着头不说话,心道:“爹爹是主考官,他都这样说了,卢大哥此次定能考好。”
袁继宗又哄她起来吃了饭,陪着她说了会儿话,才离开回到书房,传来守护在阿宝身边的侍卫,详询今日之事。那侍卫道:“姑娘与谢三公子骑了会儿马,便回到城中闲逛,后来去了贡院,不知三公子说了什么,姑娘当街便恼了,再未同三公子说话。”
袁继宗知他二人吵吵闹闹是常事,却不知谢遥在贡院外说了什么,会否与卢缙有关。自从听阿宝说起卢缙,他便上了心。女孩儿到了这个年龄,情窦初开,阿宝没有母亲,又与他分别多年,即使父女至亲,心事恐怕也不会轻易告诉他,他这个做爹爹的只能暗自留意,今日哪里是他碰巧看到卢缙,根本就是特意寻了去的。
甫一见到,他吃了一惊,暗道这人怎么生得这般好,若是女子,定能倾国倾城,怪道阿宝对他心生好感。转而又担心他徒有其表,便假意巡视,站在他身边看了起来。卢缙见到他,虽不认识,也起身行了一礼,方坐下继续答题。袁继宗见他笔走龙蛇、文不加点,分明是胸藏锦绣,不禁暗暗点头。他恐惹人注意,只看了片刻便离去,心中对卢缙印象已是颇好。
他本就是寒门出身,对家世门第并不十分看重,谢遥眼中与阿宝绝无可能的卢缙,在他看来却是不错。他走了很远又回头望了一眼,见卢缙仍在奋笔疾书,心中想道:“若是他未曾娶妻,对宝儿也有意,倒是不错的人选。”
阿宝并不知道父亲的心思,尤在独自烦恼,谢遥又来找过她几回,她均避而不见。谢遥只当她真的生气了,却不知她是脸皮薄,怕他再提起卢缙不知该如何应对。
一晃过了半月,这日袁继宗回到家,径直去了阿宝房中,阿宝正在练字,见到他迎上去笑道:“爹爹今日好早。”袁继宗拿起纸看了一眼道:“宝儿字写得越发好了。”拉着她坐下道:“今日会试阅卷结束,成绩明日便可公布。”阿宝只觉心头狂跳,张张嘴却没有说话。袁继宗盯她看了一会儿,心中已然确定,笑道:“宝儿不想知道谁考了头名吗?”
阿宝愣了片刻,心中涌上一阵狂喜,拉着父亲的手叫道:“难道是卢大哥?!”袁继宗笑着点头道:“十八名考官一致认为,吴郡士子卢缙文采出众,见解独到,乃不可多得的人才,可为此届会元。”
阿宝欢呼一声,说道:“卢大哥已是解元,如今又成了会元,若是再拿个状元,岂不是叫……叫……”袁继宗道:“三元及第!”阿宝拍手笑道:“对!对!就是三元及第!我要去告诉卢大哥!”转身冲出门去。袁继宗追到门口唤了几声,她早已跑远,只得令侍卫跟上。
阿宝忘了骑马,一路跑到客栈,气喘吁吁地上了楼,来到卢缙房门前敲门唤道:“卢大哥!卢大哥!”等了片刻,毫无动静,阿宝推推门,房门应声而开,里面空无一人,床铺干净整洁,卢缙的行李已不在。
阿宝一阵心慌,转身就要往外走,与正过来查看的小二撞了个满怀,小二忙不迭地赔罪,阿宝摆摆手问道:“住在这里的公子呢?”小二抬头看看她道:“您是和那位公子一起来的姑娘吧,那天您走了以后,那位公子也退了房。”
阿宝闻言心瞬时便凉了,卢缙明显是在躲着她。她恍恍惚惚地出了客栈,胸口有如利剑刺过般疼痛,心中想道:“卢大哥为何要这么做?难道他竟这般讨厌我不成?”想到此,她只觉更加心痛难当,索性蹲在路边嘤嘤地哭了起来。
路人见她一个小姑娘哭得这般伤心,不由驻足观看,一时将她围住。奉命护卫她的侍卫见状,正要上前将她带走,便听人群中有人迟疑地问道:“你是……袁宝儿吗?”
阿宝抬起朦胧的泪眼望去,只见一名二十岁上下,锦衣华服的男子正弯腰看着她,见她抬头,仔仔细细打量了她片刻,笑道:“果然是你!”
阿宝不认识他,也没有心情与他说话,依旧低下头啜泣。那人站了一会儿,向身后随从使了个眼色,人群便被驱散开了。袁府的侍卫看了那人一眼,又退回到了暗处。
那人蹲在阿宝身边,笑道:“你还是同小时候一样好哭啊!”阿宝瞥了他一眼,将头扭开,他也不生气,仍旧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阿宝闻言一愣,又转过头来看着他,忽然觉得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索性站起身,胡乱擦擦泪,向家中走去。
那男子一怔,紧走几步追上她道:“我听说你回来了,正准备去看你,可巧遇上了。”阿宝侧头看着他道:“你是谁?同我很熟吗?”那男子微微皱眉道:“你当真不认得我了?”阿宝摇头道:“不认识!”
那男子叹息道:“果然还是如小时候一样没心没肺!”阿宝不禁怒道:“你倒底是何人?认识便是认识,不认识便不认识,这般故弄玄虚做什么!”那人被喝斥了,也不着恼,打开手中折扇,递到她面前道:“你还记得这个吗?”阿宝低头看去,扇面已有些泛黄,上面寥寥几笔,细看才能看出画的是池塘垂柳,旁边歪歪斜斜地写着“夏池傍细柳”,竟像是孩童涂鸦之作。
阿宝只觉那字迹十分熟悉,又看了半晌才迟疑道:“这字……是我写的?”那人微微一笑道:“这是你临走时送给我的。”
阿宝惊讶地抬起头又细细看了他片刻,她幼时玩伴不多,能让她临别赠礼的,恐怕只有大越最尊贵的兄弟俩了。她倒退一步,张嘴看着那人道:“你……你是苏……”那人微笑着道:“我是苏煦。”
先帝在世时一心中兴大越,对后宫不是很上心,仅有两子,长子乃今上苏熹,次子便是苏煦。苏煦非太后所生,仅比苏熹小半岁,苏熹继位后封他为信王,仍居宫中,十八岁时才建府离宫。
袁继宗在先帝未继位时便是苏氏兄弟的老师,谢谨身故后,未续娶也未纳妾,独自抚养女儿。他怜幼女孤苦,时时带在身边,便是给皇子们讲课,也让阿宝坐在一旁,有时上朝议事,就将阿宝放在皇子宫中玩耍,因此阿宝幼时最亲密的玩伴儿便是苏熹苏煦兄弟。
苏煦见阿宝瞪大了眼睛,与记忆中的模样一般无二,忍不住像小时候那样,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小东西好没良心,竟然把我忘了!”阿宝羞愧不已,讪讪地行了一礼道:“见过信王!”
苏煦忙将她扶起,笑道:“逗你玩的,这么多礼做什么。”见她低着头,又道:“你是要去哪里?我本来正准备去你家的,你若要回去,咱们同行吧。”见阿宝应下,回头对侍从摆摆手,与阿宝信步走了。那侍从久随他身旁,自然懂得意思,带着车驾远远跟着。
阿宝虽然小时候与他关系极好,毕竟多年未见,难免生疏,加之如今他已是成年男子,又是亲王,更加不敢亲近,一路上只低着头并不多言。苏煦皱眉看了看她的头顶,轻笑道:“你犯了什么错了?要这般低着头,跟我说说,我替你在丞相面前求求情。”
阿宝抬起头看他一眼,见他眼中满是戏谑,知他故意说笑,微扯了下嘴角,又低下了头。此时天色已晚,路边商铺已燃起门口灯笼,忽明忽暗的街道生了几分旖旎之色。阿宝没由来的想到了卢缙,只觉心中又绞痛起来,泪水仿佛又要夺眶而出,忙咬唇忍住。
苏煦见状,不由沉下脸,思忖片刻,问道:“先前你在路上哭什么?可是有人欺负你了?”阿宝摇摇头,轻声道:“不是,是……是我想要找的人没找到。”苏煦道:“你要找谁?我帮你找。”阿宝又摇摇头,苏煦见她不肯说,暗暗拿定主意,回头定要查查她要找谁,此人能让她当街痛哭,定然在她心中颇有些份量,她这些年又遇到了什么人?
二人便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回到了袁府。早有待从禀报袁继宗,袁继宗匆忙走到门口,对着苏煦便要拜下,苏煦笑着止住他道:“丞相不必多礼!”袁继宗见阿宝站在一旁,双眼通红,像是才哭过一样,不由心焦,问道:“王爷如何与小女在一起?”
苏煦侧头看了看阿宝,笑道:“我听闻宝儿回来了,便要来看看,可巧在路上碰到了。”未曾提及她当街痛哭之事,阿宝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怎能没有苏家的人
☆、十七、又来一个
苏煦心情大好,只听袁继宗道:“臣惶恐,怎敢劳动王爷亲至。”苏煦道:“我承蒙丞相教导多年,又与宝儿一同长大,于情于理都应当来,丞相莫再自谦了。”袁继宗听他这么说,心知推脱不了,暗叹口气,将他请进了府。
来到堂上坐定,阿宝亲自奉上茶,垂首站在父亲身后。苏煦与袁继宗寒喧几句,问道:“宝儿此次是回来小住吗?”阿宝见问,抬头看看父亲,袁继宗道:“她也大了,不能总是寄居外婆家中,此次回来便不走了。”苏煦笑道:“如此最好!”阿宝心道:“我走不走与你有何关系。”
袁继宗心中一凛,面上却笑道:“小女久居乡野,颇不通规矩,正要将她约束在家中好好□□一番。”阿宝大惊,暗道:“爹爹要把我关在家里吗?这可如何是好!”苏煦仍是笑道:“她还小呢,不必太过约束。”说着看了阿宝一眼,见她一张小脸已急得通红,不由生了怜惜,对袁继宗道:“丞相,我多年未见宝儿,改日想请她到府中小坐,叙叙往事,不知丞相可同意?”
袁继宗未料他竟直接提了出来,不好当面拒绝,只得应下,苏煦见目的达到,又闲话片刻便起身告辞。袁继宗将他送出府,回头看到阿宝傻站在那里,忧虑地连连叹息。
三天后,信王府送来请柬,邀阿宝明日赴宴,袁继宗愁眉紧锁,苏煦如此毫不掩饰对阿宝的企图,莫非已打定了主意?先帝临终时是曾提过,愿与他结秦晋之好,他知道先帝此举是有笼络之意,旨在让他更加尽心辅佐幼帝。可他只有阿宝一个女儿,惟愿她平安快乐,如何舍得将她嫁入是非不断的帝王之家,又恐阿宝少不更事,与苏氏兄弟日久生情,因此谢家提出接走阿宝,他才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如今苏熹已经立后,他以为事过境迁,谁料阿宝才回京城,苏煦便找上了门,当日先帝留此遗言时,苏煦也在场,若他以奉先帝遗命为由前来提亲,又该如何是好?
他在厅中踱了几步,阿宝生性单纯,与人相处毫无戒心,苏煦却自幼长在深宫,城府极深,若他是真心喜爱阿宝倒也罢了,怕只怕他看中的是阿宝的身份。谢家那边季家的婚事还未了结,这头又冒出来了个信王,他越想越忧虑,正在考虑要不要以阿宝染病为由推脱掉,管事来报说谢三公子来了,他心中一亮,忙令管事将谢遥请到厅堂。
谢遥出入袁府多次,袁继宗大多避而不见,随他去找阿宝,今日突然相请,让谢遥颇为纳闷。他疑惑地来到堂中,见袁继宗满面愁容地坐在上首,心中啧啧称奇。他这个姑父素有“能臣”之称,多谋善断,喜怒不形于色,何曾现过这等模样。
他走上前拱拱手道:“丞相传召,不知何事?”袁继宗抬起头,示意他坐下,沉吟片刻道:“今日有一事要请三郎相助。”谢遥颇为诧异,笑道:“谢三无权无势,何事能相助于丞相?”
袁继宗看着他道:“宝儿对大郎二郎,均称呼表哥,唯独对你,直唤三哥,可见你在她心中的不同。”谢遥颇为得意,轻摇纸扇道:“我们一处长大,朝夕相对近十年,情份自然不一般。”袁继宗微微一笑,道:“如今宝儿有难,你帮是不帮?”
谢遥一愣,坐正身子问道:“阿宝有难?”袁继宗将苏煦之事一一道来,谢遥皱眉道:“竟有这等事!老太太并不知情吧。”袁继宗道:“我并不想将宝儿给苏家,岂会宣扬。”谢遥道:“如此还不如早早把阿宝的亲事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袁继宗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而且又是宝儿愿意的。”脑中闪过卢缙身影。
谢遥闻言道:“季泓有何不好?他不用袭爵,自然远离是非,若一心待阿宝,正是良配。”袁继宗沉吟片刻道:“我不愿宝儿嫁入世家。”谢遥冷笑道:“丞相何必如此急切地撇清关系,莫非忘了您也是世家的女婿,阿宝身上流着一半世家的血。”
袁继宗正色道:“我有我的考量。若宝儿钟情于季泓,我会遂了她的意,若老夫人只是想用宝儿去弥补季家,我绝不答应!”谢遥道:“你与姑姑欠下的债确实不该阿宝来还。只是老太太也是多方比较才选的季泓,绝不是你想的什么补偿季家。”
袁继宗摆手道:“这些都是后话,如今要先过了信王这关。”谢遥想想也是,问道:“你要我怎么做?”袁继宗道:“我怕宝儿年幼单纯,被他……被他迷惑,所以请你陪她同去。”谢遥点点头道:“这有何难,我陪她便是,正好见见这位信王是何方神圣,竟然打起阿宝的主意。”袁继宗忙道:“只需陪在宝儿左右,不让他二人单独相处便可。”谢遥应下,也不去找阿宝了,告辞离去。
次日,谢遥早早来到袁府,接了阿宝便往信王府而去。阿宝见他身着墨绿色长衫,平日随意挽着的头发也高高束起,显得精神抖擞,端坐在马上如一支修竹挺立,不由多看了两眼。谢遥得意地笑道:“今日才发现三哥长得好?”阿宝“啐”了一口,问道:“信王府里有什么绝世美人吗?值得你这么上心,一早过来。”谢遥摇头道:“小阿宝,三哥在你心中如此不堪?”阿宝嗤笑一声,扭过头去。
谢遥摸摸鼻子,忽从马上跳下,跃上马车,阿宝惊呼一声,只听他说道:“阿宝,你跟三哥说实话,是不是看上那姓卢的小子了?”阿宝臊得满面通红,嗔怒道:“你胡说什么!”见谢遥紧盯着自己,忙背过身去,心中有如擂鼓,暗道:“爹爹真是的,为何要让我同他一起去!”
谢遥是江东有名的风流公子,颇有几个红粉知交,对女子的心事多少有些了解,阿宝的反应他看在眼里,心里已明白了大概,不由皱眉想道:“坏了,她真的看上了那小子!老太太与父亲岂会同意!解决了信王之事后,须得想个法子断了她的念头才行。”
他心中如斯想着,眼睛仍看着阿宝,突然间发现自己的小妹妹已经长大了,眉目间含羞带怯,俨然一副情窦初开的少女模样。他愣了一瞬,猛地撇开眼,闭目叹道:“她这般模样难怪信王会动了心思。”
他原先并不赞同与季家结亲,老夫人选择季家的目的很明确,一是确实对季家存了愧疚之心;二则是为了稳固谢氏的地位,大越两大豪门世家联手,便是皇帝也不足为惧;再者便是令袁继宗投鼠忌器,唯一的女儿嫁入豪门,看他还能不能放开手脚帮助皇帝打压世家。只是他觉得,那季泓比阿宝大了十余岁,为人如何也不了解,怎能放心将阿宝交给他,但相较而言,他更不愿阿宝嫁入宗室。
车内两人各怀心事,直到马车停下都未说话。谢遥跳下车,回身将阿宝抱了下来,刚刚站定,苏煦已亲自来到门外迎接。二人是第一次见面,目光相汇一刹,瞬间又各自移开,心中已对对方有了评估。
谢遥带着阿宝躬身行礼,苏煦忙将他们扶起,笑道:“这位想必就是谢三公子,果然丰神俊朗,一表人材。”谢遥客套几句,便拉着阿宝的手随他进府。苏煦不着痕迹地看了两人交握的手一眼,依旧轻笑地回过头朝前走去。
寻常宴席无非饮宴歌舞,今日也不例外。谢遥端坐在阿宝与苏煦之间,不时给阿宝布菜,却不允许她喝酒。阿宝本就与苏煦无话说,乐得自在,自顾吃起来。苏煦与谢遥偶有交谈,也是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之类,气氛并不十分热烈。
酒过三巡,谢遥见阿宝已吃了七八分饱,起身对苏煦道:“多谢王爷盛情款待,今日已酒足饭饱,就此告辞!”苏煦微微一笑,并不阻拦,只随口道:“孤只是不忍宝儿终日被丞相禁在府中,想让她出来散散,目的已达到,二位慢走。”
谢遥一愣,阿宝很是感动,口中说道:“多谢王爷……”苏煦不待她说完便道:“宝儿能否像小时候一样,唤我一声苏二哥或是煦哥哥?”阿宝对他已很有些好感,见他俊目中满是期待,不忍拂他心意,当下轻声唤道:“煦哥哥!”苏煦笑着应下,谢遥想要阻止已来不及,心中大摇其头,忙告辞带阿宝离去。
谢遥送阿宝回了府,将今日之事详细告诉袁继宗,袁继宗连连叹息,愁眉不展。谢遥道:“如此看来,信王应还会再来,不如将阿宝送回庐江。”袁继宗摇头道:“不可!送回去老夫人定会与季家结亲。”谢遥皱眉道:“季家总比苏家强些。”
袁继宗沉默不语,半晌后道:“令日多谢你。只是你回去后切记不可告诉任何人这件事。”见谢遥看着他,补充道:“今日信王所为,应是想徐徐图之,先得到宝儿的心,如此尚有转圜。你父亲若知道了,定会有所动作,到时惹恼了信王,他藉着先帝口谕,求陛下下旨赐婚,便十分地不妙了。”
☆、十八、学生告辞
谢遥想了想,点头应下,起身告辞。此后,谢遥隔三岔五便带阿宝出去游玩,苏煦每每过府都扑了空,如此几次便不再来了。袁继宗还未松口气,苏煦竟然每天送些精美玩物来给阿宝,袁继宗推脱不掉,又恐惹得苏煦不悦,只得收下,心知这是苏煦在向他表明态度,不禁更加忧虑。
转眼月余,这日正是殿试之期,阿宝无心随谢遥出门,难得整日留在家中。午后,管事来报,信王到访,袁继宗不在家,阿宝只得打起精神前去待客。
苏煦站在堂前,远远见阿宝从后院转入回廊,慢慢向这边行来。此时已是暮春,她穿着翠绿色的留仙裙,裙摆在春光中拂动,苏煦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那裙角猛跳了几下,微眯着眼看了一会,唇角浮起一丝浅笑,转身回到厅内坐下。
阿宝与他见过礼,早有侍女奉上清茶,苏煦笑道:“你最近在忙什么,我几次来都没找到你。”阿宝一愣,道:“你来找过我?”苏煦目光一闪,点点头。阿宝心道:“怎么爹爹没有告诉我呢?”口中说道:“三哥说□□正好,带着我四处玩儿去了。”苏煦微微笑道:“谢三公子与宝儿很要好啊。”阿宝皱眉道:“哪里要好了!他自小便爱欺负我!”浑然不觉自己语气中的亲昵与娇憨。
苏煦垂下眼,轻啜了一口茶,问道:“前些日子送你的东西可喜欢?”阿宝忙道:“很喜欢!只是太贵重了,我不太好意思。”苏煦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咱们小时候不也常常互相送礼。”阿宝想起自己临别时送他的那幅涂鸦,会心一笑,随口问道:“你今日怎么有空?”苏煦看着她道:“早上陪着皇兄廷试,结束后便想来看看你。”阿宝听闻他也在殿试现场,脱口问道:“何人夺得魁首?”
苏煦见她如此急切,问道:“有你认识的人吗?”阿宝忙摇头,忽又点头道:“我只是想知道许家四哥考的如何。”苏煦盯着她看了一眼,轻声道:“如无意外,应该是吴郡的一名卢姓士子。”他声音虽不大,听在阿宝耳中却有如惊雷,她愣愣地坐在椅子上,面上神色古怪,苏煦不由皱起眉头,问道:“宝儿认得此人?”
阿宝似未听见,仍呆坐在一旁。苏煦陡然生出不悦,重重地将手中茶盅放在案上,阿宝一惊看向他,他却笑道:“手滑了。”阿宝扯出一丝笑容只说无妨。
苏煦原想趁今日带她出去玩玩儿,见她这付模样突然失了兴致,又坐了一会儿便告辞。阿宝的心早已飞了出去,也未曾在意他的变化,心不在焉地将他送到门口。苏煦登上马车,回头看了看恍惚的阿宝,紧锁眉头,沉声道:“宝儿,我走了!”阿宝回过神也看着他,突然发现他在生气,不由问道:“阿煦哥哥,你怎么了?”
苏煦哭笑不得,长叹口气进了车内,隔着车帘道:“回去吧,过两天我再来找你。”阿宝应下,与他道别,当真转身回了府。
苏煦掀起车帘,望着阿宝的背影良久,方放下车帘,马车缓缓行进,慢慢离开袁府,苏煦闭目靠在车壁上,轻声道:“去查查她这些年的事,无论大小巨细,一律回禀。”
阿宝送走苏煦,未曾回房,一直坐在厅中等着父亲。傍晚,袁继宗回府,阿宝即刻迎上去道:“爹爹,卢大哥中了状元?”袁继宗一怔,笑道:“宝儿足不出户,消息很是灵通啊!三郎今日来了?”阿宝摇头道:“信王说的。”袁继宗面色陡变,问道:“他来了?!可曾说了什么?”阿宝哪有心情说这些,只心不在焉地随口答道:“没说什么。”
袁继宗见她神色恍惚,心中大急,不知道苏煦同她说了什么,正待再问,听她又道:“爹爹,到底是不是?”这才想起她在问状元一事,忙答道:“是他!”阿宝长吁一口气,缓缓坐回椅中,愣了片刻,问道:“中了状元能当什么官儿?”袁继宗看了她一眼,道:“一般会先授翰林或侍讲,视才而用。”
阿宝皱眉道:“那些都是低品文官啊,卢大哥岂不屈才!”袁继宗此时才确信她是因着卢缙之事心神不定,放下心来笑道:“虽然品佚不高,却可常伴圣驾,若是真有才能,定能获得重用。”阿宝欲言又止,慢慢站起身向后院走去,袁继宗犹疑一瞬,说道:“爹爹是主考官,明日按例他应来拜访,宝儿可愿见见?”阿宝停在门边,轻摇摇头道:“不了,他不愿见到我。”
次日,阿宝睡到辰时末才起,梳洗停当来到前厅,管事禀告丞相正在书房会客,阿宝站了一会儿,款款向后走去,行至书房门外廊下,只听房内有人说道:“学生告辞,丞相留步!”阿宝停下脚步,便见房门打开,一人退了出来。
那人出了房门,向后院望了一眼,转身往前厅走去,才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前方一名粉衣少女正站在回廊之中看着他。他只觉怦然心跳,双眼不受控制般盯着她猛看。月余不见,她似又长大了些,如这庭院中的蔷薇一般,明媚艳丽,娇柔可人,密密匝匝地向他心头压来。
二人隔着丈余互相凝望,袁继宗轻轻走到书房门口,看了片刻,轻咳一声道:“宝儿来了,进来吧,爹爹有话问你。”看了看卢缙道:“卢状元也来吧。”卢缙忙躬身应下,侧身让过阿宝,方缓步跟上。
袁继宗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一物,阿宝定睛一看,正是当日在豫州山中那名黑衣人交给她的油布包。阿宝看了卢缙一眼,这东西一直放在他身上,想是他趁着今日的时机交给父亲的。
袁继宗皱眉对阿宝道:“宝儿,你还认得此物吗?”阿宝点点头,袁继宗又道:“那人长得何等模样你还记得吗?”阿宝亦蹙着眉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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