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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萝赋-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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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看去,卢缙面色铁青,一手搂着阿宝,一手持剑指着仍旧倒在地上的贤王。
  阿宝失血过多,又重重摔了一下,神智已有些恍惚,却仍紧紧抓住卢缙握剑的手臂,颤声道:“不要杀他……”卢缙目光闪动,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收回剑对吴非道:“绑了!”撕下衣摆将阿宝颈间伤口捂住,抱着她纵身向城中跃去。
  待孙宽将贤王及其侍卫全部擒拿,押往大牢时,卢缙已带着阿宝在医馆处理好伤口,回到了家中。阿宝一路上缩在他怀中瑟瑟发抖,不知是吓的还是冷的,卢缙仍旧青着脸,话也不同她多说。
  进了房,卢缙将她放在床上,转身出去了。阿宝知他心中有气,苦笑一声,只觉一阵阵晕眩,无力地靠在床头。半晌,卢缙提了一桶热水进来,见阿宝闭着眼半躺在床上,脸色惨白,衣裳上血迹斑斑,原本熊熊的怒火便被疼惜替代了大半。转念想到她今次这般大胆,若不受些教训,如何了得,又硬下心肠,仍是板着脸,轻轻地脱去她的衣裳,用热水为她擦拭。阿宝微微睁开眼,轻轻唤了一声:“大哥……”卢缙却并不看她。
  阿宝叹了口气,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摆,□□道:“大哥,我好痛……”卢缙手一顿,终于抬眼看了看她,仍是没有说话,手上却更加轻柔,阿宝只觉心中一酸,眼泪便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过了许久,才听卢缙沉声道:“现在知道哭了!”
  阿宝抿着嘴低声啜泣,卢缙皱眉看着她道:“为何非要抓贤王?”阿宝道:“他是害死二哥的原凶!”卢缙道:“那后来明知他不会即走,为何不等我回来,贸然行事?”阿宝抬起头看着他,卢缙道:“适才应生都告诉我了。”阿宝忙道:“你别罚他们,是我逼他们的!”
  卢缙哼了一声,将手巾扔回桶中,从柜子里拿出干净衣服,替阿宝换上,口中说道:“劝阻不力,又未尽到护卫之责,致主母受伤,岂能不罚!”阿宝张了张嘴,知他在正气头上,多说无益,只得忍住。
  卢缙替她换好衣服,扶她靠好,坐在床边道:“你若想捉他,我有的是办法,你却用了最笨的一种,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你为何不等我回来?”阿宝低头不语,卢缙冷冷地道:“还是你根本就不想等我回来?”阿宝呼吸急促起来,头愈发地晕。卢缙却不愿就此放过她,又道:“因为你知道,我回来便会阻止你行事!”阿宝闭上眼,卢缙看着她道:“你怕我不让你捉他,你心里清楚,如今这形势,我定会留着贤王牵制那乎云。你那样执着于此事,并不仅仅是为了替二哥报仇!”
  阿宝放声大哭,她心中确实还有一个想法,却不能明说。自从知道那人可能是贤王后,她便着了魔似的想捉住他,父亲被诬陷的罪名就是与此人私通谋逆,背负一世骂名,若是能将他擒住,是否就能洗刷父亲的污名,还他一个清白?
  卢缙看着她哭了半晌,这才长叹一声道:“傻阿宝,岳父是为谁顶替罪名,你难道不知道吗?这个清白你要向谁去讨?难道要让贤王与他在金殿上对质不成?”阿宝猛烈咳嗽几声,说道:“我好恨!为什么他至今还高高坐在金殿上,爹爹却要背负骂名,蒙冤九泉!我……我就要让他也尝尝身败名裂、万人唾弃的滋味!”
  卢缙从未在她脸上见过如此狠厉的表情,愣在那里。自与阿宝重逢以来,她从未提过此事,卢缙甚至以为她已渐渐淡忘,原来竟是深深埋在了心里。
  他在营中接到应生的报信,心中便觉不安,等不及与大军同行,将军务交给秦文,带着几名亲兵先行往回赶。路上又遇到应生派来送信的人,得知阿宝执意要活捉贤王,稍稍一想,便已猜到她的心思,顿时心急如焚,抛下随从,昼夜兼程,片刻也不敢耽搁。幸得小红神骏,今日午后便到了朔方城下。远远只见城门紧闭,杀声不断,心中暗道不好,正要借力跃上城墙,便见应生打开了城门,阿宝已被贤王擒住。他强按住狂跳的心,潜伏在暗处,直到贤王退到城门处,才趁其不备突然出手,将他击倒,救出阿宝。如今想起,仍能感受到见到阿宝浑身鲜血时的恐惧与惊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卢已经气得半死了

☆、七十四、为她承担

  他看着阿宝沉默许久,慢慢握着她的手道:“你若想报仇,只有一个办法。”阿宝止住哭,听他低声道:“反!”阿宝震惊地看着他,他淡淡地说道:“通过贤王之口揭露当年之事,还岳父清白,再联合谢家,指证他私通北狄、谋害先帝篡位,然后在皇族中另选一人拥戴为帝。”
  阿宝不敢置信,问道:“会这般简单顺利?”卢缙摇头道:“自然不会!他登基多年,根基已稳,岂会束手待毙,免不了一场恶战。好在我手上有兵,谢家应也会相助。”阿宝盯着他猛看,他亦回看她道:“只是这样,岳父才是真正的枉死!”
  阿宝胸口剧烈起伏,不知是太过激动还是紧张,颈上的伤口竟又绽开,鲜红的血从绷带渗透出来,染红了才换的衣裳。卢缙忍住心痛,一字一句地说道:“岳父当年怕此事败露,那人孤注一掷,致使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才宁愿一死也要将此事承担下来。他的死,换来这些年的国泰民安。如今我们只要让贤王说出当年之事,必然天下哗然,再在朝中发难,指出先帝之死的疑点,他便不是篡位也是篡位!到那时,朝堂乱了,人心散了,他若肯就范也就罢了,他若不肯,我便起兵,若顺利,三年五载即可攻进雒阳。战火一起,各大门阀世家或勤王、或助我、亦或自立为王。那乎云又岂会放过这个机会,必会挥军南下,夺山口,占朔方五原,马踏中原,人间便是那火海。”
  阿宝愣愣地看着他,仿佛听不懂他的话,卢缙平静地道:“这些是岳父愿意看到的吗?”阿宝喃喃道:“我只想为爹爹伸冤……我只想让天下人都知道……知道他……他不是卖国奸侫……他是好人……”猛然抓住卢缙的衣襟颤抖着说道:“难道……难道我永远不能……我……”卢缙闭了闭眼,不忍看她凄楚绝望的神情,将她紧紧抱住,悄悄按住她颈间的伤口,柔声道:“你好好地活着,便是对他最大的安慰!”
  半晌未见阿宝动静,侧头看去,她已双目紧闭,昏了过去。卢缙心头剧痛,轻轻将她放倒,唤来应生,令他速去请大夫,又将她衣服换了,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大夫片刻便到,把脉过后只说是失血过多,心情激动所致。卢缙谢过,应生领着大夫出去抓药。
  他便这样守着阿宝坐到了天黑,直到应生来报孙宽求见,才起身去了前厅。孙宽见到他连忙行礼问道:“夫人伤势如何?”卢缙只道无碍,孙宽又道:“已查问清楚,那人确实是北狄贤王,夫人真乃女中豪杰!”见卢缙面无表情地看了自己一眼,猛然想起阿宝曾来找他相助一事,若当时果断一些,多派些人手给阿宝,也许她就不会受伤,不由觉得卢缙这一眼饱含了深意,心中一时惴惴不安。
  好在卢缙并未责难,只吩咐他将贤王关押好,勿使其逃脱。孙宽问道:“此事要不要禀告皇上?”卢缙淡淡地说道:“只怕他已经知道了。”
  孙宽听他语气不善,不敢随意接话,卢缙沉默了片刻道:“如实禀报!”挥手让他回去。孙宽走到门口又道:“将军,那个贤王要见您。”
  卢缙回到房中,阿宝仍未清醒,应生端着药站在一旁,见到他放下药碗,扑通跪在地上,卢缙看看他道:“去领二十杖。”应生站起来便往外走,卢缙又道:“告诉吴非,我不是他的主人,不便责罚他,待夫人痊愈,让他自行请罪。”说罢回过身拿起药,令侍女将阿宝扶起,轻轻向她嘴边喂去。昏迷中的阿宝毫无意识,药汁顺着嘴角滑下。卢缙停下手,让侍女出去,这才含了药以嘴渡过去,苦涩的药汁盈满唇舌,如同他此时的心情。
  重逢后,他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继而又谋划驱逐北狄一事,从未想过阿宝经历了那么多事,怎会还如从前一样。袁继宗之死能让她生出求死之意,岂会轻易平复。是他大意了,若是稍稍关心她的心情,加以开解,又怎能有今日之事。
  阿宝醒来时已是次日午时,颈间与手臂上的疼痛令她□□出声,缓缓睁开眼,便见卢缙坐在床边,温柔地望着她。阿宝怔忡了片刻,忆起昨日的事,又痛苦地闭上眼睛。卢缙伸出手在她头上抚摸,似温柔又似饱含力道,令她十分熨帖,耳边听他说道:“若是难受,便哭出来。”
  阿宝微微摇头,轻声道:“对不起!”卢缙顿了一顿,说道:“为何道歉?”阿宝睁开眼看着他道:“坏了你的事……”卢缙笑了笑道:“事在人为,没了贤王便没了,总还会有其他办法。”阿宝道:“能悄悄放了他吗?”卢缙摇头道:“不能!贤王在世一日,他便不安一日,昨日动静这么大,恐怕密报如今已在路上了。”
  阿宝默了默,卢缙道:“我估计过不了多久便会有旨意,贤王应该是活不成了。”阿宝流下两行清泪,轻声道:“我……我那时一心只想……我……”卢缙侧卧在她身旁,亲亲她的脸道:“我知道,不怪你。是我不好,不能帮你报仇。”
  阿宝摇摇头,靠在他胸口,两人紧紧拥在一起。许久卢缙道:“你好好歇着,我到府衙去一趟。”阿宝知道昨日一闹,他必然有许多事情要善后,忙点点头,卢缙在她额上亲了一下,看了看她,又轻轻地吻上她的唇,片刻后放开,起身离去。
  府衙大牢内,贤王已被镣铐牢牢锁住,盘膝坐在阴冷的地上,听见脚步声,稍稍抬头,便看见了青色的衣摆。他扯了扯嘴角道:“久违了,卢将军。”卢缙面色平静地站在栅栏外,贤王看着他笑道:“我猜那个女人就是尊夫人吧,袁继宗的女儿,呵呵。”
  卢缙淡淡道:“你找我何事?”贤王慢慢站起来,走近他道:“没什么,只是想看看苦心布置的局被至亲之人一手毁了,你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卢缙没有说话,贤王道:“我败出王庭时,你未同那乎云一起夹击我,我便知道你想留下我。我承你的情,所以来到你眼皮底下,哪怕人人都想我死,你也会让我活下来,朔方对我来说反而是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卢缙看着他道:“你的余部呢?”贤王笑道:“仍在西边。”看着卢缙道:“只是我做梦也没想到,会败在一个蠢女人手上!”
  卢缙道:“你既已洞悉我的意图,又为何会被她诈了出来?”贤王眯起眼睛看着他,他冷冷地道:“你是败在自己多疑的性子上!”贤王看了他片刻,忽而笑道:“看不出你竟是个多情的人,事到如今仍然护着她。”卢缙道:“她是我的妻,对也好错也罢,一应后果我都会为她承担。”
  贤王叹了口气道:“你我果然不同。”卢缙冲他拱拱手,转身要走,便听他在身后道:“此番我怕是命不久矣,你也算帮过我,我也要还你一个情。”卢缙霍然转身,贤王哈哈一笑,回身坐在地上,挑眉看着他道:“你那夫人怕是会很高兴。”卢缙看了他片刻,面无表情地走了,贤王看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卢缙出了阴冷的大牢,在阳光之下默立了半晌,轻声对狱卒道:“不要让他再说话了。”
  这个新年,阿宝在病榻上度过,谢遥悄悄派人前来探望,卢缙将详情写信告诉了他,谢遥唏嘘不已。年前大军回到朔方,卢缙将军务交给秦文,城中政务由孙宽等人处置,自己闭门不出,只在家中陪伴阿宝。
  那日城门处的事闹得颇大,没过多久城中便有传言,说北狄贤王兵败潜逃进城,被卢将军的夫人发现,设计将他擒拿,自己却被重伤,卢将军星夜赶回,衣不解带地照顾她。一时百姓纷纷议论,有赞叹阿宝巾帼不让须眉的,有羡慕二人鹣鲽情深的,夫妻二人声望大增。
  应生将这些话学给阿宝听时,她靠在榻上苦笑一声,摸摸脖子上已经结痂的伤口道:“大哥是情深义重,我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着应生道:“对不住,害你被罚。”应生笑道:“公子罚的算轻了。”阿宝道:“我当时虽说一力承担,心中却知他定不舍得罚我,我仗着他的宠爱,害得你们……”
  应生见她面露愧色,忙道:“公子罚我们不是因为听你的话抓贤王,他是恼我们没有保护好你,害你受伤。”阿宝没有说话,应生看看她,忽然笑道:“跟你说件好玩儿的事,前几日厨娘去买菜,有人塞了她二钱银子,问公子平素爱吃什么,有何喜好。”
  阿宝一惊,坐直身子道:“是何人?有何企图?”应生道:“你别紧张,听我说!厨娘是个老实人,就说将军基本都在军营,家里的菜色平时都依夫人口味,至于将军喜欢什么,她却不知道,家中凡事都是夫人做主。”
  “那人怎么说?”
  “那人说,难道你家将军惧内?厨娘说啥叫惧内?那人便又问夫人与将军感情如何,夫人脾气怎样,可好相处之类。”
  阿宝一愣,道:“问这些做什么?我脾气好坏与他何干?”应生笑道:“你还听不出来么?”阿宝摇摇头,应生道:“没过几天,孙长史说朝中有公函到,公子就去了府衙,孙长史又请他过府赴宴,公子推脱不掉,便去了。”阿宝想起卢缙是有一日回来较晚,似乎还喝了酒,心中猛然升起不祥之感。                        
作者有话要说:  阿宝就是猪队友,八过小卢太厉害,一定要有个人拖拖后腿才行。阿宝挺可怜,杀父仇人是皇帝,仇都木办法报,压抑久了难免有些疯狂。贤王的意思你们懂吗?小卢其实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对待敌人毫不留情,绝不留后患。

☆、七十五、要见便见

  应生道:“席上竟然还有歌舞,孙长史一个劲儿地劝酒,公子挂念着你,不肯多喝,没过多久便要走。孙长史百般挽留,公子忽然冷下脸来说道:‘孙大人到底要做什么?有话不防直说!’孙长史才扭扭捏捏地说他族中有一侄女儿,今年刚刚十六岁,颇为貌美……”
  阿宝猛然站起来,用力过猛,晃了一晃,应生吓得忙上前扶住她道:“你干什么?”阿宝深吸一口气道:“你接着说。”应生看看她道:“你猜到了?孙长史说想将那姑娘嫁给公子做妾。”阿宝冷哼一声道:“那个孙宽平日看着就是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果然不是好人!”应生暗道:“孙长史虽不如公子生得好,也算相貌堂堂,哪里贼眉鼠眼了。”
  阿宝不耐道:“快说!大哥怎么说?”应生道:“孙长史又将那位姑娘喊了出来,公子见了忽然笑了一下。孙长史很是高兴,便问公子可满意,公子却道:‘见谅,适才突然想起了内子十六岁时的模样。’孙长史还要说话,公子又道:‘多谢好意,只是卢某从未有过另娶的打算。’也不待他回话,便带着我走了。”
  阿宝缓缓坐下,她十六岁时是什么模样?那时凭着一身孤勇,一腔热忱,不远万里追随卢缙去了高阳,忍受着苦寒与卢缙的刻意疏远,原来这些他都记得。她心中一暖,又皱眉道:“问厨娘的也是孙长史的人?”应生道:“公子后来查了,是那姑娘的父母。”阿宝愤愤地道:“这个孙宽,拿着朝庭俸禄,不好好帮着大哥处理政务,尽干这些保媒拉纤的事儿!”应生啧啧道:“这你就受不了了?你还没见在吴郡时,明里暗里多少人为公子说亲。”想了想又道:“你也不能怪他,他又怎知你们之间的事。外人看来你们成亲两三年,连个孩子都没有,若是旁人,早张罗着纳妾生子了。”
  阿宝气道:“成亲两三年,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有一个月没有?!孩子能凭空冒出来不成!”应生见她动怒,忙道:“快消消气,公子不是从未想过这事,你管外人怎么说。”阿宝尤自气愤不已,应生摸摸鼻子,轻手轻脚地溜了出去。
  阿宝生了一会儿闷气,也不等卢缙,草草吃了晚饭洗漱上床。卢缙回来时,房中已是一片漆黑,他虽觉奇怪,却怕打扰阿宝,便去书房用饭。应生知道阿宝仍在生气,不敢告诉他,佯装不知地伺候他梳洗更衣。待到卢缙回到房中,刚刚躺下,一双小手便伸了过来,解他的衣襟。
  卢缙一惊,连忙握住,转头看着阿宝道:“你没睡?”见阿宝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晶晶发亮,似还含着怒气,不由怔住,轻声道:“怎么了?”阿宝不理他,一边用力撕扯着他的衣服,一边压上来直接吻上他的唇。卢缙受宠若惊,不自觉地松开了手,阿宝将他衣服脱了,双手便胡乱在他身上摸了起来。卢缙呼吸渐渐沉重,目光微闪,哑着嗓音道:“你怎么了?”阿宝抬起头看着他道:“我想要个孩子!”卢缙只觉胸腔内剧烈跳动几下,伸手摸摸她颈间和臂上的伤口,轻声道:“好!”阿宝眼前一花,顷刻便被卢缙压在了身下。
  乾宁十一年正月,被俘的北狄贤王在押解回京途中,水土不伏,重病而亡。邸报送到朔方,卢缙只看了一眼便丢在一旁。二月,皇帝下旨,卢缙、谢遥靖边有功,各升一级,并令二人回京述职,卢缙之妻迟氏,勇擒北狄贤王,一同进京另行封赏。
  谢遥接到圣旨,连夜赶到朔方,见到卢缙便道:“他要见阿宝!”卢缙平静地道:“那便让他见。”谢遥吃惊地道:“他若有所企图……”卢缙打断他道:“想必他已确定了阿宝的身份,才会行此举。躲是躲不过的,不若早日了断。再说阿宝与你我同去,也有个照应,他总不能单独召见臣子之妻吧。”谢遥皱眉道:“干脆就说阿宝重伤未愈,不能远行。”卢缙摇头道:“不可!他既已动了心思,阿宝与我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一旦落了单……”他没有说完,谢遥却已明白他的后话,长叹一声道:“我先回去,看看父亲大哥他们有没有办法,你带着阿宝慢慢走,能拖延一日便是一日。”
  谢遥走后,卢缙恭恭敬敬地写了一份奏章,感谢皇帝隆恩,又说其妻重伤初愈,长途远行恐有不适,可否休养几日,待春暖之时再上京谢恩。圣谕很快便到,皇帝体恤,特准他推迟半个月进京。
  阿宝听说此事,先是吃了一惊,片刻后问道:“他是如何发现的?”卢缙心知应与贤王之事有关,却只说不知道。阿宝想了想道:“去便去,我不怕,我若不去,他定然又要寻你的不是。他若敢……若敢逼我,大不了就是一死!”卢缙斥道:“胡说八道!你只要一直同我和三哥在一起,怎会有事。”阿宝背过身吐吐舌头,又道:“我们为何要晚走?我已无大碍了。”卢缙只说他另有打算,阿宝向来信他,见他不愿多说,也就不问了。
  三月初,卢缙带着阿宝起程赴京。因是一路南下,又值春日,沿途景致极好,二人本就想拖延时日,遇到喜欢的地方便多停留几日。卢缙只有当年从高阳回京时与阿宝享受过这样的悠闲时光,但那时尚未成亲,又有谢遥兄弟在侧,如何能比得了此时的逍遥自在,二人心情极好,竟将初时的忐忑冲淡了不少。
  如此走了大半个月,终于到了雒阳。马车缓缓进了城,阿宝掀开车帘,京城的一切熟悉而又陌生,675504暖,卢缙已紧紧地握住了她。阿宝索性靠在他怀中,问道:“我们住哪里?”卢缙道:“回家。”阿宝疑惑地看他一眼,忽然又坐起,掀开帘子向外望去,片刻后转过头,有些激动地说道:“是……是我家?”卢缙忍不住在她唇上轻啄一口,笑道:“是我们家!”
  阿宝没有说话,心潮澎湃,卢缙显然说的是他买下的丞相府,她自小长大的地方。车又行了半刻,停了下来,卢缙给阿宝带上帷帽,跳下车,伸手便将她抱了下来。
  阿宝站定,不用抬头也知身在何处,她向街角看去,那年从庐江跑回来,躲在这里偷看父亲,险些被他发现。她眼眶一热,强行忍住眼泪,卢缙已牵着她的手向府门走去。她稍稍抬头,原先高悬的牌匾已变成了“卢府”,身侧卢缙轻声道:“除了这个,其他都没有变。”
  阿宝轻轻捏捏他的手,点点头,随他进了门。府内确实如同卢缙说的,一点变化也没有,廊下父亲小憩时常坐的长椅仍在那里,阿宝定定地看着,仿佛见到父亲站起身对她笑道:“宝儿,你回来了!”阿宝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喷涌而出,伏在椅子上痛哭失声。卢缙并未相劝,只是蹲在一旁轻拍她的背。应生与吴非早已避开,偌大的府中仿佛只有他二人一般。
  当晚,同安侯府便来请卢缙夫妇,二人欣然前往。谢遥早已站在门前,待他们下车,迎上去道:“路上可还顺利?”卢缙道顺利,谢遥领着二人进了府,谢谦夫妇及谢远正在大堂,见他们进来,崔氏三两步走到阿宝身边,话都未曾说便抱着她哭了起来。阿宝自然又是一番痛哭,卢缙在旁忧心地看着她。
  宾主落坐,阿宝仍在抽泣,谢谦叹道:“平安回来便好,莫要再伤心了。”又问卢缙道:“皇上何时召你觐见?”卢缙道:“下午已有内侍宣了口谕,明日休息一日,后天一早便与阿宝一同进宫。”谢谦想了想道:“后天让你舅母陪着阿宝一起,只说与阿宝一见如故,甚是投缘,已将她收为义女。”
  卢缙自然同意,谢谦又对崔氏道:“外命妇进宫,都是去参拜后宫嫔妃,你就带着阿宝去于贵妃那里,他便是再有心,也不能当着你们的面如何。”转过头对阿宝道:“在宫中不要碰任何饮食,茶水都不要喝,定要紧紧跟着你舅母!”阿宝忙应下。
  谢谦又问卢缙面过圣后还有何打算,卢缙道:“我们难得回来一次,想再去趟庐江。”谢谦点点头道:“这是应该的。正好让阿宝爹娘见见你们,让他们放心。”阿宝想起父母,才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夫妻俩又去了家庙,在谢老夫人与谢辽灵前上了香,卢缙见阿宝神伤,心疼不已,略微坐了坐便告辞,约好后日与崔氏一同进宫,带着阿宝回了家。
  阿宝今日十分疲惫,话也不愿多说,到了家中便梳洗歇息了。卢缙将她搂在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似在安慰。过了许久,阿宝突然道:“我不喜欢京城!”卢缙默了默,轻声道:“我也不喜欢。”阿宝往他怀中靠了靠,又道:“咱们去过庐江,再回趟阳羡吧。”
  卢缙的手停住,睁开眼看着她,阿宝仍是闭着眼缩在他怀中,口中说道:“我是无父无母了,你却双亲健在,总不能老死不相往来吧。当日因为我,你们父子生了间隙,咱们都成亲这么久了,你爹……公爹应该也消气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回去看看吧。”

☆、七十六、再入宫中

  卢缙许久没有说话,阿宝忍不住睁开眼,见他望着帐顶不知在想什么,便又说道:“那时爹爹不许我同你在一起,逼我嫁给季泓,我也很生气,与他吵过闹过,后来他替那人……我说了许多伤他心的话。他不在了,我却悔恨不已,为什么他在世时要那样伤他的心?可是再后悔,他也不会回来了……”
  她在卢缙胸口蹭了蹭,将眼泪擦去,又道:“我是自小任性惯了,尚且会这么想,你与我又不同,你从来都没有忤逆过,如今这个局面你心里肯定不好受。”她撑起身子,看着卢缙道:“我不愿你为了我变成这样,我想做个孝敬公婆的好媳妇儿,我想卢氏宗谱上能在你后面写上我的名字……”
  卢缙不待她说完,已将她拉下,趴在自己身上,吻了吻她道:“我怕你受委屈。”阿宝还要再说,他却抚上她的唇,轻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听你的。”将阿宝紧紧抱着,手滑进她的亵衣内轻抚,阿宝一颤,瘫软在他身上,卢缙褪去她的衣裳,吻着她低喃道:“我都听你的……好阿宝……”
  两日后,天还未亮,卢缙与阿宝便起床梳洗,穿戴整齐坐上马车进宫见驾。远远望见宫墙,阿宝一阵紧张,抓紧卢缙的衣袖,卢缙看了她一眼,轻声道:“莫怕!”将她的手握住。谢府的马车已等在了宫门口,二人下车,同崔氏一起进了宫。
  才进宫门,便有内侍迎上道:“卢将军,陛下有旨,请将军到御书房见驾,夫人请到于贵妃宫中。”阿宝紧紧拉着卢缙的衣袖,崔氏笑道:“可巧,我正有事儿要求贵妃做主,正好同卢夫人一起去。”说着将阿宝的手拉住道:“咱们一道!”阿宝松开卢缙,二人对视一眼,卢缙说道:“去吧。”阿宝点点头,随崔氏往后宫走去。卢缙待她二人走远,才转过头随内侍走了。
  苏煦登基以来,一心扑在朝政上,后位空悬,嫔妃也不多,有封号的仅三四位。因他迟迟不立后,宫中事务俱由贵妃于氏掌管。于氏乃是他龙潜之时娶的侧妃,跟随了他十余年,生了一子一女,品性贤淑温良,将后宫打理地井井有条。
  崔氏领着阿宝来到了于贵妃宫中,贵妃听闻同安侯夫人也来了,微微皱了皱眉,站起身迎上崔氏笑道:“姨母来了!”崔氏连忙带着阿宝行礼,贵妃扶起她道:“这位便是卢夫人吧。”阿宝低着头答是,贵妃笑着将她扶起,说道:“我在宫中便听说夫人勇擒贤王的事迹,陛下也很是赞赏。”
  阿宝仍低着头,听她提到苏煦,心中微微一凛,贵妃看了看她,道:“咱们坐下说话吧。”宫人搬来绣墩,二人谢过坐下。一时上了茶点,崔氏瞟了阿宝一眼,阿宝会意,拿起茶盅佯装喝了,又放回到几上。贵妃看了看二人,道:“姨母今日为何而来?”
  崔氏笑道:“是有件事儿想求娘娘一个恩典。”贵妃忙道:“姨母请讲!”崔氏道:“前日卢将军带家眷过府看望,我对卢夫人一见如故,甚为投缘。娘娘知道我没有女儿,当作女儿养的外甥女儿也是个薄命的,早早地去了……”她说着便哽咽起来。
  阿宝偷偷抬眼看了看贵妃,见她也面带悲戚,心道:“这宫里的人果然都不简单,她与我素昩平生,现在这付模样却仿佛真心为我难过一般。”崔氏抹了一会儿眼泪,看着阿宝道:“我见到卢夫人后,便觉得她像我那可怜的外甥女儿,心道莫非这是上天眷顾,让另一个阿宝来宽慰我。”阿宝心中一酸,轻轻握着她的手,崔氏拍拍她,对着贵妃道:“所以我想收她做义女,求娘娘做个见证!”
  阿宝见贵妃眼神闪烁了一下,面上却微微笑道:“这是好事儿啊!姨母放心,这个见证我做了!”崔氏大喜,忙站起来谢恩,阿宝也随她一同行礼。贵妃笑着向外看了一眼,说道:“正巧我也有事儿要找姨母请教,既然今日来了,就教教我吧。”
  崔氏忙欠身说不敢,贵妃道:“上次大郎在姨母那里吃了枣泥糕,回来便说好吃,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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