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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煮酒话西汉文景之治 作者:史杰鹏-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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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号汉墓出土的女尸体内就发现大量血吸虫卵),北方人根本过不惯。只怕住不到两年,就会因水土不服,染上瘴疠挂掉。除此之外,更重要的还有一种心理上的愤懑。你想想,他们都是为汉朝天下立过汗马功劳的骁将,当他们在马上斩将搴旗的时候,贾谊只怕还是他老爸身上没有成熟的一粒精子呢。他们怎么会服气?所以当即纷纷表示,贾谊的建议完全是瞎搞。骂得最凶的四个人是绛侯周勃、颍阴侯灌婴、东阳侯张相如、御史大夫冯敬,以周勃为首的数百个功臣联名上书道:“这个洛阳小子年纪轻轻,仗着读过几本书,有张文凭就自以为是,竟然插手国政。我们认为这家伙想篡党夺权,请陛下明鉴。”言下之意就是,贾谊这小子这么乱搞,已经引起我们大伙的公愤了,皇帝您就看着办罢。
有周勃出头撑腰,其他列侯也因此都装聋作哑,或者编造理由搪塞,总之是不肯奉行。文帝一看没辙了,自己才即位一年,地位不太稳固,硬搞恐怕会出乱子,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而且,因为丞相陈平又病亡,按照功劳和威望的排名,周勃应该重新继任相位。文帝心里虽然不愿意,但又怕周勃等人有想法,只好重新拜周勃为丞相,很快,刘恒又把周勃重新拜为丞相,以慰抚显然有些不满的功臣们。
让列侯回封地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了,接下来的大半年,刘恒也并没有闲着。不久贾谊再次上书,强调东方诸侯王的叛乱可能性,请求文帝削藩,同时封自己的亲生儿子为诸侯,以捍卫长安。还自告奋勇要率领属国攻打匈奴,用绳子系住匈奴单于的脖子献于朝廷。文帝觉得贾谊书生气十足,对他攻打匈奴的建议一笑置之,但是认为他提出的封自己儿子为诸侯王的建议非常好。于是当即下诏,封了自己的三个儿子分别为代王、太原王、梁王,这三国的国土都在天下险峻处,而且离长安很近,原先的代国国都在中都(今山西平遥),现在分为代国和太原国两个国家,前者的国都在代(今河北蔚县),后者的国都在晋阳(今山西太原),梁国的国都在睢阳(今河南商丘),基本上对长安形成了拱卫的架势,任何来自东方、北方的威胁必须得经过这三个王国,才能危及长安。景帝时期,吴楚七国之乱,七国军队就是在梁国的拼死抵挡下,没有前进一步,为汉朝的大规模反攻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而且这样的安排可以看出,刘恒一直保持着对东方同姓诸侯国的警惕,虽然他能当上皇帝完全是拜了这些诸侯王所赐。
也许觉得不好意思,刘恒在这次分封三个儿子之前,首先下了一道诏书,诏书上说:“当初赵幽王被吕后逼死,我很难过,之前我已经封了他的太子刘遂为赵王,我认为刘遂的弟弟辟强以及齐悼惠王的儿子朱虚侯刘章、东牟侯刘兴居有功,也可以封王。”
接着他就分封了刘辟强为河间王,刘章为城阳王,刘兴居为济北王。
刘辟强倒没什么,刘章和刘兴居心里则很不高兴,因为在剿灭吕氏的政变中,周勃等一干功臣们是答应事成后封刘章为赵王(吕禄的封国),封刘兴居为梁王(吕产的封国)的,刘恒因为听说刘章和刘兴居曾经想拥立他们的哥哥齐王刘襄为皇帝,心里很不满,所以一直没有兑现功臣们的诺言,这次要封自己的儿子为王,才敷衍了事地先分封了刘章和刘兴居。城阳和济北不过是一个郡,比刘章、刘兴居当初期望的差得老远,谁碰到这种情况会心里好受?由此可见,刘恒虽然本性仁慈,但并不大度。这也难怪,任何人面临皇位这个诱惑,恐怕都大度不起来。
小章:第八集
接下来刘恒消停了一阵,抓了几件实事。首先废除了“诽谤妖言”之罪,给予老百姓一定的言论自由。接着又给郡太守颁发了虎符,虎符铜铸,分为两半,右半留在长安,左半赐给太守,如果皇帝要发兵,必须派遣使者带着右半虎符到郡,和太守手中的左半虎符合上才可以。这个举措很重要,避免了太守擅自发兵造反的可能,也标志着刘恒的地位进一步稳固了。
在这年的年底,刘恒还专门下诏书,声称免去老百姓这年的一半田租。接着就到了十月新年,过完新年,刘恒紧接着又下了一道诏书,重提“列侯之国”的旧事,再次敦促列侯回到自己的封地上去。而且这次他是来真格的,因为他首先免去了周勃的丞相职位,在诏书里,他说得很冠冕堂皇:
以前我曾经下诏,让各位列侯回自己的封地,列侯们都找出种种借口,不肯奉诏。丞相周勃,是我最器重的人才,我看就让他老人家为大家作个表率,先回到自己的封地去罢。
十二月,刘恒果断地让颍阴侯灌婴接替了周勃的职位。周勃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封地绛国,当富家翁去了。
当然,刘恒在办这件事的时候,同时也采取了安抚的策略,把受周勃等人嫉恨的贾谊也同时贬到了长沙,去当长沙王的太傅。
汉代初年,诸侯国的太傅比郡国的太守地位高,显然比贾谊原先担任的二千石太中大夫要高,贾谊算是升官。但是,长沙地势卑湿,经济不发达,一般人谁也不愿去,怕染上瘟疫早死,所以实际上还是贬官。事实上贾谊自己非常忧伤,在长沙写了两部文学作品《哀屈原赋》和《鵩鸟赋》,抒发自己的落寞心境。
贾谊写赋发牢骚,那是他自己的事,在国家机器的暴力面前,文人笔杆的力量是苍白的,所以鲁迅说,就连骨瘦如柴的李贺也不肯老老实实地坐在家里写诗,而幻想“见买若耶溪水剑”,学点杀人越货的武艺;而在专制帝王面前,再忠心的臣子也不过是一枚旗子,关键时候就会被无情地剔除,这行为有个美名:丢卒保帅,只不过帝王们自己永远不会做卒子。何况比起他身后的晁错来说,贾谊的命算是好多了,他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做官,而晁错因为他的忠心,连命都没保住,被他冷酷的主子从腰部斩为了两截。
有了周勃带头,其他的列侯们都乖乖回到了封地中。在西汉文帝三年的十一月,从长安到天下郡国的干道上,华贵的轩车、辎车相望于道,排成长龙,每日都有列侯在长亭和京城的朋友们洒泪告别。与此同时,齐王的舅舅驷钧和淮南王的舅舅赵兼,也分别无可奈何地离开在齐国、淮南国的都城,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封地靖郭和周阳。虽然他们现在郁郁不乐,但从长远来看,这对他们是件好事。后来淮南王刘长因为谋反被杀,赵兼就因为不住在淮南国而没有遭到牵连。
小章:第九集
搞定了以上的事之后,还没等刘恒来得及喘息。北方又出问题了。
原来匈奴右贤王带着他的骑兵,侵扰汉朝的边境北地郡(治所在今天的甘肃庆阳西北)位于黄河南部的地方,刘恒思前想后,决定亲征,于是率领人马驾幸甘泉宫(西汉有名的离宫,在今陕西淳化县北),同时派遣丞相灌婴攻击匈奴,右贤王见汉兵势大,也不想恋战,带着抢掠的物品退回了匈奴大漠。但是这次匈奴的入侵让刘恒有点害怕,他命令大肆征发士卒,交给卫将军管辖,加强长安的防卫力量。他自己意犹未尽,又率领军队顺便到自己的“龙兴之地”,也就是原先代国的太原郡,现在独立的太原国巡行,并亲切接见了自己以前在代国的官属,赐给了他们很多财物。和刘邦当年回到家乡丰、沛一样,刘恒也给太原国的每户人家都按照一定比例赏赐了牛酒,还免除了现在国都晋阳(今山西太原)和自己以前当代王时的国都中都(今山西平遥)百姓三年的租税。这相当于翻版的“高祖还乡”了,刘恒这次在太原郡游玩了十多天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由此慨叹,富贵而不回故乡,如锦衣夜行。当年项羽称霸的时候,别人劝他定都关中咸阳,他不肯,极力要把国都定在老家彭城(广义的老家,项羽是下相人,和彭城一样,下相以前也是楚国国土),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可是遭到了别人的嘲笑:“从前听说楚国人是戴着冠冕的猕猴,得了点小小的富贵生怕别人不知道,要窜上跳下地炫耀,今日一见,果然不虚。”项羽还为此大怒,杀了那个讽刺他的人。其实项羽并没有错,每个人都有在别人面前显摆的欲望。如果富贵了而不想别人知道,那仅仅有一个原因:怕露富招来杀身之祸。但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当今的一些小老板身上,皇帝他老人家护卫如云,谁能绑架他?项羽错就错在,他忘了显摆的方式并不一定要在家乡,那样反而会没有神秘感。何况天下未定,先着急显摆,时机也不够成熟。所以说,在爱炫耀这点上,人和猕猴其实没有区别,人的理性要发挥作用的就是,他知道什么时候显摆最合适。
正当刘恒在太原显摆的时候,住在今山东长清县(属济南,1996年发掘了武帝时自杀的济北王刘宽墓)济北王刘兴居终于按捺不住他积久的怨气,发兵想袭击荥阳(荥阳和济南相距很远,可见刘兴居一开始出兵还比较顺利),攘外必先安内,刘恒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立刻下令丞相灌婴停止追击匈奴,拜棘蒲侯柴武(或作陈武,误)为大将军率领四将军共十万兵马迎击刘兴居。刘兴居兵败被俘,自杀而死。
这件事让刘恒产生了警惕,他觉得自己以前对待刘兴居这个功臣是不够大方,为了不让这样的事再次发生,他没有像那些愚蠢的帝王那样,大肆肃反,而是采取了宽容的手段,赦免了一切跟从刘兴居造反的人。
第5章 文法小吏初崛起
小章:第一集
在防备功臣和诸侯王的斗争中,刘恒继续推行仁政,同时抬高文法吏的权威。
秦朝当年统一天下,文法吏的功劳可不算小。法家的理念是,除了天子至高无上,不受法律限制之外,其他人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是也。当然这种平等不一定能兑现。但在汉代,有很多王侯将相确实仅仅因为欠债过期不还就被褫夺了爵位,由于贪污腐化被免职甚至处死的也不在少数。所以,在那时当一个官,虽然平时比较风光,但风险也是很大的,一不小心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甚至全家人都要被自己牵连而死。
说起文法吏,这里要提到一个著名代表——张释之。
张释之是南阳郡堵阳县(今河南方城县)人,他家里还比较殷实,和二哥张仲一起住,没有分家,后来张仲花钱送他到长安皇宫为郎官。汉代郎官的日常工作主要是拿着武器在皇宫站岗,人员选拔除了那些依靠家庭荫庇的列侯子弟之外,有钱人还可以靠着家里资产的级别申请,家产有五百万才可以当常侍郎,而且得自备鞍马、绛衣、玉具剑,没有钱是当不了的。而且汉初的郎官还没有固定薪水,仅仅提供一点工作餐,偶尔皇帝会有赏赐,但有限得很,其他一切都得自费。上任时要自己买马买剑买衣服,平时当差还得掏腰包供给官府文书等费用,基本上是个蚀本的买卖。武帝的时候,有一次诏书要大将军卫青推荐几个门客去宫中当郎官,卫青通报门客,让门客里比较富裕的准备应选,这时少府赵禹正好来拜访,卫青就把自己家的上百门客都叫来,让赵禹预先筛选一下,以免选差了人将来让皇帝责怪。赵禹对这一百多逐个问话考核,只看中了田仁和任安两个,说:“只有这两个人可以,其他的,呵呵,说句不恭敬的话,都是垃圾。”
卫青却很不高兴,因为这两个都是穷鬼。等赵禹走了,卫青沉着脸对这两人说:“你们回去自己准备鞍马刀剑衣服罢。”两人都垂着脑袋,像软塌塌的牛粪,嗫嚅地回答:“没钱,买不起啊。”卫青当即破口大骂:“什么?没钱,没钱那你们凑什么鸡巴热闹?你们这不是给老子没事找事吗?”可见如果是个穷鬼,根本就不要做当郎官的梦。
可是虽然如此,为什么那时想当郎官的仍是趋之若骛呢?原因在于郎官可以接近皇帝,有可能得到皇帝赏识,而一旦得到皇帝赏识,就会像坐火箭一样青云直上。有的郎官即使没多大本事,也可以因为熬年限混资历而被擢拔为正式官吏,照样可以扬眉吐气。但这种机会不能有可靠保证,有的人熬到白头,都还仅仅是郎官。有一个叫冯唐的,就是命途多舛,几乎当了一辈子郎官,有一次刘恒发现这个白发飘飘的哥们在宫里值勤,还曾经大吃了一惊呢。好在那次刘恒终于提拔了他,印证了当郎官最终不会吃亏,早晚而已。据《尹湾汉简》记载,不少地方官吏就是从郎官升迁上去的。
张释之这家伙开始的命运好不了哪里去,在宫里当骑郎,一当就当了十年,月月要哥哥寄钱,哥哥的那点家当都几乎被他败光了,每次去邮局领汇款,邮局的人都窃笑,这不知哪家的活宝,碰上这么个败家子,金山银山也要败光啊。好在张释之也不是特无耻,时间久了,发现确实没有一点升迁的机会,终于决定放弃,准备辞职回家。可是这时却有一个伯乐不知从什么角落跳了出来,就像厕所墙角下刚孵出的苍蝇蛹一样。这个伯乐名叫袁盎,他平常跟张释之有过接触,知道他很有一些才能,于是上奏刘恒,希望能把张释之留下来。
袁盎还真有一些面子,刘恒看了举荐信,立即召见张释之,不过他也怕这小子不着调,事先声明:“你呀,也不要跟我说什么大道理,那些我不懂。你就说些现在可以立刻实行的具体事宜,语言还要浅显易懂,不许用生僻字,因为我不喜欢查字典。”张释之逮着这么个机会,像苍蝇见血一般,哪肯放过,当即侃侃而谈,讲了一些秦朝之所以灭亡,汉朝之所以兴盛的内在规律。刘恒觉得这厮的确有些水平,于是任命张释之为谒者仆射。谒者和郎官的身份差不多,主要掌管宾客的通报迎送,仆射是谒者的头领,秩级是比千石,职责是随时跟在皇帝屁股后面,提供咨询服务。张释之算是熬出头了,而且很快他就碰到了一个露脸的机会。
有一天,刘恒去上林苑游玩。上林苑是皇家动物园,里面奇禽异兽到处都是,刘恒看得眼花缭乱,问陪同官员:“这个园子里到底有多少珍稀动物,种类各是什么?”
上林尉顿时傻眼了,缄默不答。这时旁边的“虎圈啬夫”也就是掌管老虎笼的一个芝麻官挤了进来,如数家珍地一一向刘恒汇报。刘恒问什么他答什么,应对无穷。刘恒觉得这小子工作确实负责,心里很高兴,大声感叹道:“做官不应当这样做吗!刚才那个上林尉太不合格了。”他命令张释之:“把这个虎圈啬夫给我提拔为上林令。”
上林令是六百石的官,啬夫不过为百石,显然是超迁,虎圈啬夫乐坏了。哪知道张释之磨磨蹭蹭不理会,刘恒又吩咐了一遍,张释之才上前道:“陛下认为绛侯周勃是什么样的人?”
刘恒不知道他为何这么问,只好说:“周侯当然是有功德的长者。”
张释之又问道:“那么东阳侯张相如呢?”
刘恒又说:“也是长者。”
张释之赞道:“陛下说得太对了。绛侯、东阳侯两个人都是公认的长者,国家的栋梁,但是他们都不擅长言辞,哪像这个啬夫口辞辩给,喋喋不休,乱人心目。从前秦朝之所以灭亡,就是因为那个巧辩的奸人赵高掌权,专门喜欢提拔那些华而不实的佞人,弄得忠厚有德的人都纷纷离开,最终导致天下大乱。如今陛下也想提拔虎圈啬夫这样仅仅口才好的人,臣担心今后天下官吏都不做实事,只去练习口才,迎合上司了。”
结果是文帝只有感叹:“善,你说得太好了!”。汉代初年的风气,你一扯到秦朝灭亡,包括皇帝谁也不敢有脾气,那是汉初人心中永远的痛,有谁见过那样一个强大的王朝转瞬间就土崩瓦解的?就在张释之的这番“谗言”之下,可怜的啬夫没有得到提拔,最后到底得到了什么下场,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反对任用口才好的人,也是法家的传统。因为口才好的人一般反应快,脑子很聪明。而聪明人是不好管理的,专制统治者无一例外都喜欢采取愚民之策,老百姓傻傻的,就好管理,自己就可以永远高高在上。法家的先驱商鞅同志曾经说过,一个国家讲究礼仪,崇尚智慧,则这个国家就完蛋了,必然会亡国。他的所谓亡国,是指统治者没法再统治下去。他还说,用良民来治理奸民,国家一定灭亡;用奸民来治理良民,国家一定强盛。这种赤裸裸的反智主义,反道德主义的观念,独裁者都一向喜欢得不行。我们现在也可以看到,凡是落后的国家,都是制度上有问题的国家,都是劣币会淘汰良币的国家。张释之上面对刘恒说的那番话,得到了刘恒的夸奖,但我们千万不要认为刘恒被他感化了,只不过他暗合了刘恒一向信奉的法家信念而已。
反正张释之因为这个建言得到了青眼,回去的路上,刘恒让张释之跟自己坐同一辆车,在车上经过一番亲密的交谈,刘恒更加佩服,一下车,就命令拜张释之为公车司马令。
皇帝的宫廷外门一般称司马门,公车司马令是掌管未央宫四周大门的人员出入的,位置很重要。张释之干得更卖力了,有一天,皇太子和他的弟弟梁王一起坐车进宫,经过司马门时没有下车,张释之马上追了上去。因为按照律令,不管什么人,经过司马门都得下车,否则罚金四两。张释之叫太子和梁王立刻下车,不许进殿,并立刻奏上刘恒。
一个小小的公车令竟然敢阻止太子,当然引起了骚动,当即有人跑去报告刘恒的老妈薄太后,薄太后就把刘恒叫去问怎么回事,刘恒很羞惭地把帽子摘下,道歉说:“不好意思,是我这个父亲当得不合格,把儿子教得这么没礼貌。”薄太后这才派使者带着诏书去赦免太子和梁王,让太子和梁王进殿。
这件事让刘恒对张释之更加青睐,很显然,这种铁面无私的文法吏,对自己建立朝廷的新秩序是非常有用的,对树立自己的权威也是必不可少的。功臣们已经垂垂老矣,往日功臣列侯执政的方式行将废除,必须重新回到以严格律令治国的道路上去,才能保持国家的长治久安。何况利用这种文法吏来对付残存的功臣力量,不是很名正言顺吗?所以,刘恒立即把张释之拜为中大夫。
中大夫的职责也是侍从皇帝的,没有具体执掌,随时跟从皇帝提供咨询应对,可谓清闲和高贵。这职位仅是个过渡,没多久,刘恒又把张释之升为中郎将。中郎将是郎官类别里面中郎的长官,秩级为比二千石,这就基本上升到了现在副部长的一级了。
有一天,张释之跟着刘恒去霸陵。霸陵是刘恒给自己预先修筑的陵墓,刘恒看到这个坟墓,突然有些悲哀,指着新丰县方向的道路,对自己的宠姬慎夫人说:“这是去邯郸的道路啊!”邯郸是慎夫人的家乡,刘恒这么说,显然是一种感物生情。乡情象征着叶落归根,坟墓象征着死亡,死亡号称大归,和乡情是触类旁通的。刘恒此刻就由乡情而过渡到死亡的预期悲凉了。他接着又叫慎夫人鼓瑟,自己则随着瑟声慷慨高歌,声音悲凉凄怆,唱完之后,对群臣说:“唉!如果以北山的石头当棺椁,用麻絮和生漆填充缝隙,谁能打得开呢?”
张释之当即打断了刘恒的慷慨情绪,冷冷地说:“如果墓里陪葬了金银珠宝,就算用铁水浇注,也会有人设法打开;如果墓里没有什么值钱东西,傻瓜也懒得去发掘的。”刘恒愣了半晌,情绪一下子就没有了,他想,这家伙真是个机械人,一点人性都没有,适合当法官,以后可以大大帮助我治理狱事。于是不久,干脆拜张释之为廷尉,接替了吴公的位置。这一年是文帝即位三年,也就是周勃被赶回绛县,贾谊被贬到长沙那一年。
小章:第二集
张释之做了廷尉之后,照旧保持了铁面无私的性格。这天,刘恒坐着马车从渭桥上过,突然有一个人从桥下仓惶冲了出来,刘恒驾车的马猝不及防,吓得扬蹄嘶鸣,车厢猛地颠簸了几下,刘恒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吓得够戗。他尖声叫道:“有刺客,快给我抓住!”
他身边的骑士早就像电一样驰出,将那个人抓住,五花大绑,扔到廷尉张释之面前。刘恒道:“张廷尉,这人该判什么罪?”
张释之问那个人:“怎么回事?竟敢犯跸。”所谓“跸”,就是帝王出行时,清道禁止别人行走的一种规矩。犯了这种规矩,不但让帝王们感到安全没保障,而且丢了面子。现在是人民自己当家作主的时代了,国家领导人出去,还得实行道路管制呢,何况那时。
话说那个人听见询问,抖抖索索地道:“小人是长安县的普通百姓,看见陛下的车马来到,赶忙跑到桥下躲避。过了很久,以为陛下的车马已经过去了,所以走出来,却发现陛下的车驾还在,吓得当即狂奔。”
张释之道:“原来这么回事。”于是掉头报告刘恒:“陛下,这个人犯跸,应当判罚金四两。”
刘恒勃然大怒:“这家伙把我的马吓坏了。幸亏我的马平时被调理得很乖,如果换了别的马,岂不是要把我老人家的贵体也摔坏吗?这么大的罪,你竟然只判决他罚金四两!”
张释之不亢不卑地说:“法这种东西,是制约天下所有人的。这件事,按照现有条文就该这样判决,如果您要求重判,老百姓今后就不会再相信法律了。而且刚才如果您派骑士当场将他击毙,也就一了百了;既然已经把他交给我这个廷尉处置,我只能这么判。‘廷尉’的‘廷’,就是‘平’的意思,廷尉是天下之平,如果这回搞个倾斜,天下判案的官吏都会以此为借口徇私舞弊,胡乱解释法律,老百姓岂非要不知所措吗?我就讲这么多了,望陛下明察。”
说实话,就是拿到现在来看,张释之的这番话都算很有水准。罪犯如果逃跑,当场击毙,无话可说;战场上射杀了敌兵也无话可说,如果抓了俘虏,就不能随便枪毙,有法律管着。刘恒呆在那里,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廷尉的判决是对的。”可见,刘恒这个皇帝够不错的。
后来,还发生过另外一件相似的事。
有一天,守卫高祖刘邦宗庙的官员发现,放在庙里御坐前的玉环被盗,当即派人四处追捕,抓到了犯罪嫌疑人。刘恒大怒,吩咐发给廷尉判决。张释之审问后,向刘恒奏报:“律令规定:盗窃宗庙衣服器物者弃市。臣谨遵律令,判决他弃市。”
刘恒气得发抖:“什么,才判弃市?一个人丧尽天良到这种地步,竟敢盗窃先帝庙里的器物,你却只判他弃市。坦诚地说罢,我把他交给你,是希望你能判他诛夷三族的。你竟然跟我死抠法律条文,这可远远达不到我的要求。我继承了先帝的天下,如果连他老人家的宗庙都保护不好,将来怎么有脸去见他老人家。”
其实刘恒这些话说得有些过分,人家偷盗刘邦庙里的器物,也不能算是丧尽天良。在我们现在看来,丧尽天良一般和独裁者、连环杀手、巨贪、殴打父母这类名词相联系的,盗个把玉环,也许还是因为生活所迫呢,怎么能叫丧尽天良?当然,在帝王统治者看来,百姓都是他的子民,自己是君父,子民偷到君父头上来了,无论如何也算是丧尽天良。因此也难怪刘恒如此生气。
张释之见刘恒气得发抖,也有些怕了。赶紧把帽子摘下来,叩头请罪:“法律条文上就是这么写的,臣没有乱判。况且就算是同样的罪,也要根据动机来判断轻重。像偷玉环只是单纯的偷窃,如果连这个也判处族诛的话,将来万一有人取走了长陵的一捧土(长陵是刘邦的坟墓,这句是挖掘高皇帝坟墓的委婉说法,挖掘陵墓的犯罪动机显然超过偷窃,等同谋反),陛下将怎么判决呢?族诛已经是无以复加的处罚啊!”
刘恒仔细想了一想,觉得确实很有道理,于是去向薄太后求情。薄太后也很开通,也同意了张释之的判决。张释之两次违拗皇帝,都改变了皇帝的主意,由此名闻天下,连中尉(相当于北京卫戍司令)条侯周亚夫和梁国国相山都侯王恬启都很佩服他,主动和他结交,成为好友。
张释之的成功,一方面由于刘恒为人确实仁厚大度,一方面也由于碰到了好机会,刘恒欲摆脱功臣集团在朝廷的势力,而重用刚正守法的文法吏,正可以对功臣集团进行很好的牵制。张释之的守法不阿得到刘恒的揄扬,分明是在给功臣集团们一个明显的信号:看,不要以为你们是开国功臣就敢轻易犯法,我手下这个廷尉不徇私情,连我也管不了他,你们要是往刀口上撞,丢了命可不能怪我。
小章:第三集
很快,刘恒就当皇帝四年了。他基本上巩固了朝廷局势,但还有两个人让他放心不下,一个是绛侯周勃,还有一个是他的亲弟弟淮南王刘长。
先谈谈周勃。
自从周勃在去年被免相回到封地绛国之后,就非常惶恐,知道自己功高震主,没有好果子吃。但要引颈待戮又究竟不甘心,所以在日常生活中非常注意安全,像惊弓之鸟,生活质量大幅度下降。
绛县是个侯国,属于河东郡管辖。按照规矩,郡太守和都尉每年要在一定时间到自己所管辖的县邑巡视,考察地方官的政绩,顺便断两件拦路告状的冤案。每次河东太守和都尉巡视到绛国的时候,周勃都心慌意乱,怀疑是文帝派来杀他的。由于他是绛县名义上的首脑,每次太守、都尉来了绛县,都要客气地拜访他。他怕被诱斩,每次都郑重其事地披上重甲,命令奴仆们全副武装,环卫四周,如临大敌。这样一来,就像屁股上沾上了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你想想,那些拜见他的太守和都尉在刀光剑影下和这位侯爷吃酒聊天,心情也不会好啊。反正很快就有人上书给刘恒,告发周勃有谋反的企图。
从表面来看,周勃确实也像造反。刘恒巴不得有人告发,马上派兵去系捕周勃。也许周勃也起过“干脆和他们拼了”的愚蠢念头,但那样就正中了刘恒的下怀了。好在周勃不算太傻,终于没有拒捕,而是老老实实地坐上囚车,被运输到了长安,关进了廷尉牢房。
进了牢房就要天天接受审讯,周勃是大兵出身,打了一辈子仗,从来都是他审别人,没有别人审他。所以开始还一下子转换不来角色,天天坐在牢房里傻傻地看小窗外的树叶,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回答狱吏的问话也是驴唇不对马嘴。狱吏们大多目光短浅,也作威作福惯了,没有现实的好处从来就不肯买帐,自然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周勃坐久了,角色终于转换过来,智力也逐渐恢复,在下一次审问时,赶忙许诺拿出千金(一千万钱)送给狱吏。狱吏一听有黄灿灿的硬通货,马上喜笑颜开,在文书简牍的背面写上一行字,暗示他:找公主帮忙!
所谓公主,是文帝的女儿,周勃的儿媳妇,嫁给了周勃的太子周胜之。周勃马上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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