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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士-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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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儿眼睛有些发酸。
“我知道。这几天我一直没去看你,不是因为忙,而是我不知该怎样面对你。”朱祐樘的脚步更近,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莹中,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女儿,应当是我的过错。”
太子出生的前两日,李慕儿的孩子也出生了。而太子出生的后一日,李慕儿的孩子却遭遇了意外。
突如其来的夭亡,摧毁了李慕儿,将她折磨得混乱不堪。
当全天下因为皇太子千秋节而欢喜时,李慕儿唯有凭着那副对联,寄予自己一颗浓浓的“慕儿”之心。
而今日,她女儿的忌日,却被全天下认为只是个寻常日子。
好在,除了她以外,他也是记得的。
已近在眼前的他,可以明显看到咽了咽喉间的涩意,随后冲她伸出手,道:“莹中,回来当女学士吧。朕不罚你了,你也不要罚自己了,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不好?”
他曾劝过她千次百次,可从没有像这次一样低声下气,李慕儿将手递上去,却没有立刻放入他手心,而是反问道:“阿错,对联之事,你其实是信我的对不对?那,密疏的事,你信不信我,从没有想过要背叛你?”
“信。”毫无犹豫之色,朱祐樘脱口而出。
李慕儿释怀,“可你介意我与墨恩的关系。阿错,”她将他的手牵着置于腹上,“你有没有听过孩子在我腹中动弹的声音?你有没有感受过我得知怀有你孩子的喜悦?你有没有在我被嬷嬷逼着下胎时出现保护我?”
☆、第二八零章:化解干戈
“你没有,墨恩有。”
这句话像卷了火舌的箭,猛地扎进了朱祐樘的心头。他错过的,何止这些,何止这一点点?
这样想来,对那墨恩的愤恨似乎轻了许多。李慕儿对他是感激,可最该感激他的,应当是他朱祐樘才对。
果然,李慕儿继续解释道:
“他与我,是朋友,是敌人,可我最割舍不下的,却是他代替你陪伴我的那一段岁月。所以,我干下了那件糊涂事儿,还放走了他。如今我说这样的话,你能不能够也释怀?”
“是。”朱祐樘忙接口,“莹中,那是我欠他的情,我应当还。你从来不必自己扛,我可以帮你扛,我们可以一起扛。”
感觉到手指被他一根根握紧,李慕儿却不觉得痛,反而被那指尖传来的暖意抚平了心头的起伏。明明方才进门时,浑身有知觉处,无知觉处,都在隐隐生痛……
往事如风,拂面而过,风干了两人之间难解的误会,正如何青岩所说:当那个人再次出现在你面前时,你就会发现,你还是喜欢他(她),喜欢得要死。
朱祐樘忽然道:“你过来。”说着拉她往殿中走去。
黑暗之中,李慕儿见他一手轻扶袖口,一手亲自点燃了几盏灯火。而后拖着她绕到案后,拾起墨条轻研薄墨,“昨日不是说了要好好指点你如何妥当用词吗?那错虽是欲加之罪,但朕说过的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李慕儿掩嘴轻笑了声,两人已然许久没有见识过彼此的文采,不知有没有进步?玉手一抬,李慕儿在纸上轻松写到:
“日丽金门,五色云屏三岛近。风和玉殿,九霄彩仗百花新。”
这是写得宫中景物。朱祐樘拾起另一支笔,走到她让出来的位置,提笔作:“旭日丽庞楼,瑞气春融珠树迴。卿云笼鹤禁,祥光晴护玉阶平。”
两副对联虽是差不多的意思,但朱祐樘的显然用词更为有新意,确实更胜一筹。李慕儿沉默地点了点头,以示嘉许。便见他面露得意,拱手半弯下腰,摆出一副谦卑的姿态道:“女学士,承让了!”
李慕儿忍俊不禁,指了指砚台,唇际云淡风轻的笑意不减,“继续。”
……………………
李慕儿重回女学士的岗位,却还是记挂着未帮丘濬完成的图籍整理之事,便总是得空去帮着抄撰。
与朱祐樘的关系,也因着那一夜的沟通,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化解。李慕儿很享受这样轻松闲适的日子,彼此之间没有芥蒂,君臣之乐如沐春风,在这将要入冬的寒冷季节里,显得格外安宁。
只是天气转寒,朱祐樘怕冷贪咳的老毛病便不可逆地犯了起来。
也不知怎的,今年他咳得竟比往年愈加严重。
这一日两人正从文华殿议完政事回转,朱祐樘忽然就弯下腰猛咳了起来。李慕儿温柔地拍着他起伏的后背,不自觉地心疼起来,“往年我总没伴你过冬,却不知你冬日竟如此难熬……”
朱祐樘直起身子,勉力扯了个笑,“无妨的,这一年年的,不也过来了吗?”
许是他咳嗽的声音实在太突兀,不远处很快有人走了过来。朱祐樘半个身子遮着李慕儿,导致她一时倒未曾看清来者何人。
直到对方莲步依依已走至他们眼前,一声清亮问候声蓦地响起,李慕儿才想起来这文华殿往北就是太皇太后的清宁宫,来者除了郑金莲还能是谁?
自从“娥皇女英”事件后,朱祐樘已长久没有再见过郑金莲,即便是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她似乎也总尽力避开他。若是说爱意会随着时间消逝,那对于朱祐樘这样良善的人而言,恨意则更容易减淡。
此刻冷不丁看到郑金莲,看到她手中托盘上放着的一碗糖梨羹,朱祐樘眼神已不再如往常见她一般冷漠。
可真要从中判断到底是何情绪,李慕儿觉得最恰当的一个词,应该就是“尴尬”了。
郑金莲低垂着眼眸。她的眼睛本来很大,此刻这样子藏匿着,倒显不出这优势来了。李慕儿想到初见时那个有着圆溜溜大眼睛的乖巧女孩儿,一时也有些尴尬。
尤其是,自己心知肚明,郑金莲多么盼望朱祐樘纳她为妃,而朱祐樘又拒绝了她多少次……
有哪个女人可以忍受这样的屈辱?
可她却还是听到咳嗽声时,跑到了他面前,恭恭敬敬举起托盘,道:“万岁爷,奴婢虽有百般不是,可这碗糖梨羹对您的咳疾有缓解之效。往年奴婢都为您烹制,而今……”
她欲言又止,李慕儿可以理解她心中有多翻腾。正是有了这些复杂而难述的情绪,她手中的这碗朱祐樘从小吃到大的糖梨羹,自然愈加难能可贵。况且今日他们在此停下,只是偶然,郑金莲能即刻端出这碗东西,或许是等此良机已久,但李慕儿情愿相信,她是一直为那个入冬就咳嗽的主子备着呢……
李慕儿从来心大,不忍再看三人继续尴尬下去,只好将手从朱祐樘手上移开,缓缓接过羹汤,道了声谢。
或许是李慕儿替朱祐樘道的这声谢,触及了郑金莲敏感的那条神经,她递过来的手明显抖了一下,脸上也闪过一抹不悦。
这点小变化立刻被敏锐的朱祐樘察觉,他几不可见地拧了拧眉头,断然开口相拒道:“不必了,难道朕不咳,还能是一碗糖梨羹的功劳不成?女学士,我们回宫。”
话语中充满了攻击性和保护欲,李慕儿与郑金莲都不傻,立刻就听了出来。可未待两人有何反应,朱祐樘已大手抓过李慕儿的一只手,蓦地闪身越过郑金莲。
李慕儿失去平衡,一时控制不稳手中的托盘,“咣当”一声,瓷碗坠地而碎的声音,响彻了清宁宫外空旷的紫禁城一隅。
郑金莲望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身影,自嘲一笑,蹲下身子开始捡拾那一堆杂乱。
捡着捡着,眼前忽然出现一双华丽弓鞋。
这鞋样郑金莲自然熟悉,忙跪地请安喊了声“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扶起了她,摇头叹息了一声。
☆、第二八一章:不负初心
朱祐樘的咳嗽声时时萦绕在李慕儿的心头,就连刚刚浅眠入梦时,都仿佛能够听到他的咳声,于是蓦地惊醒,起身不知所措。
这一夜,她又在将眠不眠时被填满了脑海的咳声惊醒,可这回她不再不知所措,而是决定为他去寻一寻法子。
深夜的紫禁城静谧异常。李慕儿穿越日精门后,便看见铅云低垂了下来。再沿着去文华殿的路走了一会儿,天空终于下起了雪珠子,在她路过的琉璃瓦上飒飒轻响。那雪声又密又急,不一会儿功夫,只见远处屋宇已经覆上薄薄一层清白。
风刮着那雪霰子,打在脸上生疼生疼。李慕儿只好加快了步伐,匆匆地走到了清宁宫前。
有一都人刚从宫门出来,李慕儿认得他是清宁宫的内使,便叫住他道:“劳烦公公通报,乾清宫女学士前来拜访郑娘子。”
“哟,女学士来得不巧,郑娘子前脚刚去了尚食局。老娘娘忽然想吃的糕点,清宁宫小厨房里材料不够了。”
“如此更好。”李慕儿拜谢内使,拔腿就走。
……………………
重新走回尚食局,李慕儿已浑身落满了雪。方才经过尚食局时看到还有灯火,她倒不曾留意停步。此刻进了门,才发现郑金莲果然独自在此,正耐耐心心地做着吃食。
见李慕儿突然出现,郑金莲多少有些惊讶,面露异色道:“女学士何以深夜来此?”
她满脸满身的雪,近了火盆,瞬时消融成水,一滴一滴顺着额角跌落下来。好不容易拿袖口将脸颊抹了个清爽,她才开口道:“郑金莲,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了。你的糖梨羹是否真的对皇上的咳嗽有用?”
郑金莲又打量了一番她的狼狈模样。原来她不顾风雪来来回回找她,就是为了那碗糖梨羹?
这让郑金莲忽然想起当年年幼之时,未经世事的自己也是如此,冒着严寒,顶着一个小小奴婢的身份,四处求偏方、试药性,才找到了合适的配方。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时单纯为他的心思原来早已消弭,倒比不上眼前这个后来之人了……
“嗯。”
听郑金莲轻轻应了声,李慕儿脸上露出些许欣喜,可转眼又变成担忧,不确定地问道:“那,你可不可以教我,做这碗糖梨羹?”
之所以担忧,是因为李慕儿自己也知道,这个要求对于“失宠”的郑金莲而言,恐怕难以答应。
果然,郑金莲不答反问:“我将此秘方教于你,对我有何好处?”
“郑金莲,”李慕儿正色道,“难道看着皇上身子不爽,你心里会好受?那****在清宁宫外看得清清楚楚,你眼中对皇上的关心,绝对不是装出来的。既然你关心他,教给我又有什么坏处?”
郑金莲闻言居然笑出了声,“女学士啊女学士,你错了。我要是真得关心皇上,早就将这秘方告知皇上的御厨或御医,何必非得亲自献给皇上?况且我若肯教,也不会教给你,让你白出了这风头啊!”
她说的话十分在理,倒是李慕儿疏忽了。
“女学士当真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不计回报?这宫里每一个人,太皇太后,皇后,包括我,都讲究以物换物,以情交情。没有好处的事情,谁会去做?”
李慕儿哀叹了一声,也许是自己出宫久了,竟真真忘了这后宫的生存法则。可此刻来也来了,只好问道:“那你说,你想要什么好处?”
郑金莲闻言反收起了笑容,放下手中活计起身,搓搓手道:“很简单,让我回乾清宫。”
李慕儿拔腿欲走,“这我做不了主,告辞。”
转身刚行至门口,郑金莲的声音从后面再次传来,“女学士好生小气,连个玩笑都开不起。奴婢教你便是。”
她的声音还算温和,难道是突然良心发现了?李慕儿背对着没看见她的表情,只能这样揣测着。
而回头之时,郑金莲已挪开了视线,开始准备要用的材料。
“你真的愿意教我?”
“嗯。”
“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郑金莲没有答话。并不是突然改变主意。在看见她满身沾雪的时候,她便决定要遂了她的愿。
可方才说得也都是实话,目的似乎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心狠些,更接近于她认识的那个郑金莲。后宫里凡事要求交换,当年一心为他的郑金莲如今也成了那样的人,她一面希望眼前这个,可以一直不负初心;另一面,却也害怕被人发现,自己曾经是不负初心的那个……
让郑金莲没有想到的是,才高八斗、能文能武的女学士,掌起勺来,却笨拙地令人诧异。
再又一个正在削皮的梨“骨碌碌”从她手中滚落在地时,郑金莲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慕儿尴尬,急忙又拿起一个小一点的,道:“我不太会这些。”
郑金莲的视线顺着那个梨望向房外,雪片子似乎小了些,但仍旧细细密密,如筛盐,如飞絮,无声无息落着。近处青砖地上,已露不出花白的青色,而像被泼了面粉袋子,满地白茫茫。
转头又望向被暂时搁置在一边的太皇太后的糕点,忽地就想起日前太皇太后与她说过的话。
那日太皇太后扶起她后,便自语道:“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一个罪臣之后,明明势薄,却是个打不死的蟑螂,还屡立奇功博得樘儿欢心……”她顿了顿,随即厉色道,“近日皇后那边的外戚,可是十分嚣张。”
郑金莲一惊,太皇太后曾说过,唯一能制约皇后的,怕就只有女学士一人。这是要开始对付皇后了?念及此,她试探道:“太皇太后是想借女学士的手……”
“不,”太皇太后遥遥望了眼坤宁宫的方向,回头宠溺地对她一笑,“傻丫头,是借皇后的手,对付女学士。”
……………………
“是不是这样?”
李慕儿的话,将郑金莲思绪拉回。她点点头,见李慕儿咧着嘴满意地继续,忽而有些于心不忍,轻声道:“女学士,你要小心皇后。”
“什么?”
“没什么,继续吧。”
郑金莲此时尚且以为,太皇太后所要利用之人,无非就只是皇后一人罢了……
☆、第二八二章:判罪荆王
不知道是不是郑金莲的糖梨羹当真起了作用,还是李慕儿的用心打动了朱祐樘,他的咳嗽渐渐缓解了不少。
而荆王一案的审讯,也迎来了最后的关头。
一日晌午时分,朱祐樘没有午睡,也没有屏退李慕儿,召了戴珊与马骢入宫,询问荆王的审讯结果。
“皇上,荆王已经认罪。”戴珊如今身为刑部尚书,人虽然扣在锦衣卫,但他的差事一点也不会少。
马骢本打量着李慕儿,闻言补充道:“皇上,荆王除了对自己的家人下手以外,还经常纠集一些小流氓,成天吃喝玩乐。他们有时换上便服,骑着高头大马,在大街小巷横冲直闯,甚至私自渡过长江,到处寻花问柳,只要听说哪一家媳妇或者女儿有些姿色,就抢回荆王府。”
李慕儿听得气愤,怒道:“确实如此,荆王府内常常纸醉金迷、花天酒地,依微臣猜测,以荆王的岁禄,是远远承担不起他**的生活的……”
“不错,”马骢见她灵气十足,心中开怀,“除了上书喊穷,明的硬要,荆王还时常暗中侵吞。据查,他曾吞没大批官粮,倒买倒卖。荆王府府库里聚敛的钱财,数以万计!”
朱祐樘静静听完他们的禀奏,半晌才开口道:“你们也看到了,那日太皇太后亲自去了锦衣卫。”
两人点头。李慕儿却是一惊。的确,刚回宫那日,萧敬禀报太皇太后去见荆王……
难道是太皇太后要包庇他?
这倒是有可能的,毕竟荆王罪过虽大,却顶多只是有损皇家声誉,与当初李慕儿所料通敌叛国,可不能同日而语。
李慕儿正在腹诽,果然听到朱祐樘道:“太皇太后念在血脉相连的份上,求朕放过荆王的性命。”
对荆王,李慕儿心中唯有厌恶。几个月以来,她虽并没有向朱祐樘打听过,会怎样处理荆王。但私心里,她以为荆王必定难逃一死。
戴珊与马骢面面相觑,显然也同李慕儿一样诧异。荆王所犯之罪,杀一百次都不为过,皇上就念在他是皇姓近亲,便要恕他无罪?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觉得,怎么判最为合适?”
朱祐樘亲口询问他们的意见,这对两人而言,是荣耀,也是信任。戴珊率先提议道:“那便永世关在狱中,任他自生自灭。”
“大人,此刑虽仅次于处死,实行起来却怕不妥。”马骢彬彬有礼,劝道,“牢狱之久,易生变数。即便是我锦衣卫狱,也不能完全保证,一辈子不出差池。就回京途中那群营救荆王的黑衣人来看,荆王在外还有党羽,若是再来劫狱,又是桩麻烦事儿。”
“马骢说得没错,”朱祐樘颌首,拧眉道,“况且太皇太后的意思,恐怕还要顾及皇家颜面,囚在狱中,终究邋遢……”
杀也不行,关也不行,流放什么的,更是给了同党机会,更不可行。那还能怎么罚?
朱祐樘悠悠看向李慕儿,“女学士,你可有何想法?”
李慕儿瘪瘪嘴,违心说道:“微臣有一法子,不知可不可行……”
……………………
十二月,一个晴空万里,冰雪消融的日子,朱祐樘御驾亲临文华门,与几位皇亲和文武大臣,共审荆王见潚。
李慕儿以女官身份随行,朱祐樘不愿再让荆王看到她,遂将她藏在了人群之后。
当看到荆王发髻凌乱、满身狼狈地朝朱祐樘走去时,李慕儿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些惧意。
好像突然怀疑那日讨论的结果究竟是错是对了。
可荆王明明已经再没有能力伤害谁人。他虽蛮横跋扈,李慕儿却看穿他是个外强中干之人。如今身边出主意的手下都不在了,能嚣张的资本也没有了,他就像是被剔了鳞的鱼,再难以硬气。
随后刑部戴珊列举了荆王条条罪状。
那字字珠玑,仿佛让她回到了王府,重新感受了遍何氏与茆氏的悲苦。
但今日来此之前,她已向朱祐樘提过要求,放过荆王的幼子朱祐檩。想到那张看似暴躁却总是充满纯真的小脸,李慕儿的心里稍感欣慰。
至少小少爷不必再继续存活在那样的环境中,而失去了本性。
戴珊读毕,荆王辩无可辩,如李慕儿所猜测,这条剔了鳞的鱼,只好主动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
听闻了他的那些荒唐事儿,周围哗然一片。皇亲和文武大臣纷纷表示:“荆王见潚,违背祖宗训诲,自绝于皇族宗亲;违反道德人伦,难容于天地之间……”云云。
和李慕儿当初一样,众人皆以为,荆王论罪当诛。
不过他们不会料到,朱祐樘有多仁慈,“见潚悖违祖训,灭绝天理,戕害骨肉,渎乱人伦,得罪于天地祖宗。诸王议其罪大恶极,当置于法。今日众亲王、文武大臣及科道官又交章劾奏,论法当处死。但念亲亲,不忍加刑。”
但念亲亲,不忍加刑?
众人脸上起了异色。
荆王抬头,嘴角划过一抹惊喜得意的笑容。
却听朱祐樘继续下令道:“但念亲亲,不忍加刑,从轻曲宥。今将荆王见潚,削去王爵降为庶人,锢于西内。至于荆王府的那些辅导官员及手下,阿顺逢迎,误事误主,致王犯罪,俱罢黜之!”
原来,当日李慕儿便是提出了这个提议:锢之西内。
西内李慕儿是待过的,羊房夹道、内安乐堂,那地方爹不亲娘不爱,是非功过无人关心,生老病死无人问津。加之总归是在大内地界,要劫荆王出宫,只能从紫禁城进入,可谓难上加难。
如此一来,荆王虽死罪可免,到底成了个籍籍无名的庶人。而被软禁于西内,对于他这种性子而言,不能再作威作福,也算是罚到了点上。
众人虽觉得不够大快人心,但到底介怀着皇家的面子,不敢再有异议,齐声同道“吾皇英明”。
“英明”的朱祐樘远远寻到李慕儿的身影,冲她眨了眨眼睛。
至此,李慕儿以为,荆王的事总算告一段落,可以安下心来……
☆、第二八三章:深受皇恩
时光荏苒,自李慕儿初入宫闱已第三个年头。转眼又到了上元佳节,李慕儿约上了意志消沉的钱福,同到灯市赏灯。兴王夫妇与马骢牟斌,自然也应邀而来。
独独少了银耳与何青岩。
依然不变的谈笑风生,可李慕儿明白,钱福同她一样,心底的那丝失落遗憾,无论多少的欢声笑语也无法填满。
于是回宫的路上,李慕儿多少有些闷闷不乐。
马骢送她到玄武门,刚要开口宽慰她,却被李慕儿看穿,反拿话塞他道:“骢哥哥,你与冯小姐可还好?”
马骢忍不住啐了她一声,“别瞎说,你又是失踪又是深入虎穴的,我一颗心挂在你身上都来不及,哪里有空理她?”
“你的意思是,”李慕儿蹙眉问,“你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嗯。”
不愿再被李慕儿八卦,马骢反而忙催促她道:“快回去吧。幸好今夜宫门不下钥,否则你这么晚回来,可又要被人拿把柄了。”
李慕儿莞尔,转身进宫。心中却想着,近来宫中太太平平,还真没什么人来拿她把柄。
难得的,宫中也灯火明明,朱祐樘向来节俭,今年却允着各宫各室都布置着些。如果没有算错,此刻他应该还在清宁宫——本要陪她一同出宫的他,却在出发前被太皇太后拉去共享天伦了。
李慕儿独自一人轻松走着,一路观望之下,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停下来茫然四顾,周围寂寥无声,不见人影,惟面前一池清水在月下泛着清淡的波光,岸边堤柳树枝影婆娑,在风中如丝发飘舞,看得她心底渐起凉意。
想来,应该是一不留神走到宫后苑了。
宫后苑虽美,终究是禁地。没有得到朱祐樘的首肯,宫人是不能随意进入的。李慕儿只好仰首望天,依照星辰方位辨出方向,找到南行的侧门,匆匆朝那里走去。
刚走至南门廊下,忽觉身侧有影子自坤宁宫后门蹿入了宫后苑,一闪而过。这样的深夜里,突然出现的身影无疑让李慕儿悚然一惊。回首看去,但见那身影娇小纤柔,像是个不大的女孩,在清冷夜风中朝宫后苑的瑶津池畔跑去,身上仅着一袭素白中单与同色长裙,长发披散着直垂腰际,与月色相触,有幽蓝的光泽。
她提着长裙奔跑,裙袂飘扬间可以看出她未着鞋袜,竟是跣足奔来的。这个细节让李慕儿意识到她是人而非鬼魅,是宫人而非这后宫里的某位主子。
李慕儿放下了心来,悄然折回,隐身于池畔的树林中,看她意欲何为。
从李慕儿的角度可以看到她晃动着的侧面,但见她七八岁光景,面容姣好,五官精致。
只是不知为何,脸上似挂着泪痕。
李慕儿突然觉得不妥,而就在她认为不妥的意识刚起时,那宫人居然冲池水猛冲而去!
不好!李慕儿大惊失色,慌忙施展轻功一个飞身,将将拽起半个身子已经落水的小姑娘。
姑娘也没有死成,非但没有高兴,反蹙眉而泣,脸上泪珠清如朝露般滴滴跌落。
李慕儿忙问道:“今天是个大好日子,娘子你为何要寻短见?”
她不答话,只是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后望去,带着恐惧,带着愤恨,亦带着不甘。
李慕儿顺着那方向望去,是坤宁宫。
而此时皇后与太子应当尚在清宁宫才是。
李慕儿顾自猜测出神,头上有树叶因风而落,拂及两人,那处连结坤宁宫与宫后苑的宫门处,便在此时,出现了一个朗朗少年。
看他年纪,当不会超过二十,却穿着一身华贵蟒服,形制如曳撒,衣上左右绣蟒纹,腰部系着鸾带。
这样的服制,可不是一般富贵公子能穿得的。蟒是仅次于龙的高级纹样,就连位高权重深受隆宠的锦衣卫,冠服也仅为飞鱼,在蟒纹之下。印象中朱祐樘只将饰有这类高级纹样的衣物、匹料赏赐给有功的文武大臣,比如修撰《宪宗实录》的刘健等人。
可眼前这小子,凭什么?
再回头望了眼身旁女子,分明一副见了洪水猛兽的模样。
李慕儿暗叹,怕是这小子欺负了她!
“哟,小爷可还没把你怎样呢,这就闹上了?”终于,小子款步走了过来。步态之悠闲,丝毫不为眼前自己在宫闱禁苑犯下的错误所悔。
此时李慕儿身着布衣,俨然一名民间女子。两人还未待对视,心中想必已将对方视为后宫罪人。
李慕儿索性不惧,亮明身份道:“在下乾清宫女学士沈氏。不知大人尊位?”
“你就是女学士?”
亏他倒听说过她的身份,今日被她遇着,算他倒霉了。
李慕儿正要应话,身旁女子却好心拉了拉她的衣角,满含感激地提醒道:“女学士快走吧,这位是娘娘的亲弟弟,刚袭封了寿宁侯的张侯爷。”
寿宁侯?张鹤龄!
原来是他!
仗着皇后胞弟身份在外花天酒地也就罢了,怎么还仗势欺人到宫里来了?
李慕儿想归想,倒不敢当面驳他,只能好好向他见礼。
张鹤龄“嗯”了一声,视线不再盘旋于那小娘子身上,而是专注于她,打量了一遭后,方别有意味地道:“看来那副对联,也没能把你怎么样嘛!”
这话听来怪异,不明确对联之事是否他的杰作,却显而易见他是知情的。
李慕儿只好也虚晃一刀,“皇上垂青下官,自然清楚下官并非无才无德之人。”
“牙尖嘴利。”张鹤龄年少,有些事有些话也不会太放在心上,闻言也不显得生气,冷眼瞧着她道,“果然牙尖嘴利。今天就饶过你们两个小婢。将来见着爷,记得绕着走,否则爷可不见得有今日这样的好心情。”
李慕儿漠然垂首。类似的折辱在几年宫中生涯中并不鲜见,听过也就罢了。
朱祐樘对皇后及其家眷的盲目宠溺,李慕儿也从来都是不介意的。只是,这实在与他为人为政的风格大相径庭。想到朝内朝外的议论与对他的争议,李慕儿不禁有些难过与心疼……
☆、第二八四章:有女名婉
待得张鹤龄的身影消失在宫后苑门口,李慕儿才搀起那宫人,打探其身份。
原来,她是坤宁宫里服侍太子与乳母的小小宫婢,日前张鹤龄去探看太子,偶然间得见她美貌,便放在了心上。今夜皇后与太子被太皇太后召去了清宁宫,他得了时机,欲对她下黑手。不料她的性子倒也倔强,脱不到两件衣衫,就奋力逃了出来。
心想得罪了张侯爷早晚也是一死,这才有了李慕儿所见那一出。
李慕儿听得心慌,眼下看来,这姑娘是断断不能再回坤宁宫了。可如何保她无虞?如果去告诉朱祐樘,他也许会对那小子训斥几句。怕就怕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她索性将姑娘赐给张鹤龄做个通房丫头什么的。
李慕儿上下打量了女子一番,眉清目秀之余,敢反抗堂堂侯爷算是足够铮铮傲骨。李慕儿雍肃殿正缺个人打扫,若向朱祐樘开口要她,倒是可行。
只是此事宜早不宜迟,如果先被皇后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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